“没事儿,你给我最好的。我宁愿拿这三万块去打官司,也不给贪得无厌的人。”

本来舅舅一家借钱给她她是很感激的,如果今天舅舅找上门来问她借钱的话,她肯定会借。毕竟他们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

可现在他们玩这一手,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显然他们一开始就合计好了要骗她的钱。

既然别人不拿她当亲戚,她也就不客气了。

先把三万块这个事儿搞定,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许哲听出她语气不大痛快,便安慰她:“别担心,会没事儿的。”

“我知道,有你帮忙问题不大。我就是觉得有点窝囊,我当初怎么这么傻呢?”

“这事儿不怨你,换了谁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都是同样的反应。你舅妈三两下撕了借条,你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拼好仔细看。她是长辈,她存心不叫你看,你也不好同她争。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许哲…”赵惜月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还是你人好。”

“我确实是好人,你也不坏。”

“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多好。我从想过害人,只想别人也别来害我。没想到…”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你如今刚出社会,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坎儿。就当提前操练了,以后遇事多留个心眼儿,别对人掏心掏肺的。”

“一定不会了。以前齐娜说上了社会的人会变复杂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果然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才比较好。”

“听你的意思,我似乎也在不被信任的行列里。”

“为什么?”

“我已经上社会几年了。”

“那倒是,你这人又聪明,论耍心眼我可玩不过你。改天你把我卖了我都不见得知道,还帮你数钱呢。”

“我有那么坏吗?”

“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赵惜月!”

许哲突然提高音量叫她的名字,把她吓一跳。

“干…嘛?”

“你这么看我,我会伤心。”

“不会吧,我开玩笑的。”

“我听着是真心的。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我知道,知道的,你这人最好不过了。对朋友特别仗义,你还把小喆接回家了呢。又给我找律师,你人真是太好了。”

“这会儿拍马屁迟了。”

“那你要怎么办?”

电话那头许哲停顿片刻,来了句:“来点补偿吧。”

赵惜月差点晕倒,这人拿空头支票拿出瘾来了。

随即电话里响起轻微的笑声,赵惜月就知道他在开玩笑逗自己了,一时感动袭上心头。

“许哲,你对我真好。”

“现在才知道?”

“如果你能帮我把律师费付了,就更好了。”

许哲一口回绝:“这个没得商量,自己付。你现在月收入比我高。”

赵惜月就想要真追上他了,怎么有种包养小白脸的错觉啊。

两个人就这么胡乱闲聊几句,最后许哲以第二天要上早班为由挂了电话。

赵惜月一个人躺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都快九点了,他是该睡了。那她呢,今天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她甩甩头拿了睡衣裤进浴室洗澡,刚洗完还没吹头发,就听得手机在响。

于是她赶紧去接,就听许哲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你睡了吗?”

“还没有。”

“那你下楼一趟吧,我在楼下。”

-------------------------------------------------------------------------------

赵惜月吃惊不小。

“在楼下,干嘛来了?”

“下来你就知道了。”

“可我洗完澡了。”

这话一出有点后悔,倒是许哲很聪明。

“你穿着睡衣?”

“嗯。”

“那也下来吧,这会儿小区没人,没关系。”

对方都到家楼下了,又是自己喜欢的,赵惜月哪里抗拒得了,来不及换衣服只拿了手机钥匙就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一看,路灯下一个长而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冲自己笑。

他手里拎个纸袋,一下子吸引了赵惜月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许哲把纸袋递她鼻子下:“闻闻?”

“小龙虾!”

赵惜月十分激动,一把夺了过来,显然很不客气地把这东西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东西。”

“我要空着手把你叫下来,你该揍我吧。”

“哪能啊。”

“知道你喜欢,我会跟妮娜说,让她放你一马,许你吃这顿。”

“你到底什么人啊,这么神,妮娜姐也得听你的。”

许哲只是笑。

赵惜月抱着袋子,浓郁的香味真往鼻子里钻,连男神都有些默然失色的感觉。许哲将她的馋相看在眼里,点头道:“上去吧,下面风凉,回屋慢慢吃。”

“谢谢你了。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这个了?”

“听你电话里心情不大好,怕你想不开,所以…”

“不会不会,我这人不会自杀的。”

“我是怕你出手太重,把你舅舅舅母给打了。”

看在小龙虾的分上,赵惜月决定忽略他的话。

许哲冲她摆摆手:“上去吧,明天把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会事先打好招呼,你去就好。”

赵惜月更加感动,恨不得扑他怀里把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回家后她坐在客厅里,慢慢把一整盒小龙虾拿出来,搁在茶几上看了半天,竟有点舍不得吃。

正好这时赵母出来了,见状就问她:“哪来的?”

“别人给的。”

“这时候?谁三更半夜给你送这个。男朋友?”

赵惜月去拿小龙虾,听到这话手一抖,叫壳给刺了一下。她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齐娜给的。她买多了请我吃。”

“说起来齐娜家水管全修好了,不会再漏了吧?”

“不会,她换了个房子,这次水管是好的。”

齐娜确实换了个住处,一来是房子被砸得不像话,有些地方还得重新装修。二来也是怕冯建康的老婆再带人找上门来。

赵惜月就问她赔偿金的事儿。把房子搞成这样,人房东估计得跟她急。整修起来要花不少钱。

结果齐娜有点不好意思,再三逼问下才说:“冯建康掏的钱,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还跟他联系啊?”

“这是他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我给钱啊。我被骗了一场,难道贴人还得贴钱?不得叫他出出血。我都没问他要精神损失费!”

这话也有道理,赵惜月就没再管,低头的时候没看到齐娜脸上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就跟过了一关似的。

顾不得想齐娜的事情,赵惜月第二天中午从许哲处拿到了律师的电话,就跟人敲定了见面的时间。

晚上下班后她直奔律师事务所,找到了许哲介绍的林律师。

林律师中年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相十分儒雅,没有人们印象里对律师常有的犀利与尖锐。他把赵惜月请进办公室,还叫秘书上了茶。

赵惜月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同人说了。林律师听得很认真,并不打断她,只拿笔在纸上不停地记着什么。等听完后才就某些点提出问题,待赵惜月补充完整后,他才开口分析情况。

“赵小姐,你能肯定那张借条确实是最原始的那张?上面的签名也是你本人的?”

“这个我能肯定,应该不会错。”

“好,那撇开造假的可能,在这张借条真实的情况下,我们来分析这个案子。首先你给他们钱是现金是吧?”

“是的。”早知道该转账的,她哪里想到那么多。当时打电话去舅舅家,舅妈接了电话,听说她要还钱就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她想着不能跟人太生分,这才取了现金去的。

当面给更有诚意嘛。谁知道别人给她下圈套。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取的这笔钱,在哪里取的,分几次取?”

“就在还钱的前一天,因为柜员机一天最多取两万,我懒得预约,就分两天取了。前一天两万,第二天又取一万多,因为有利息。”

“这一点很好。时间隔得很近,跟你去你舅舅家几乎是同时。那你那天去的时候有碰到什么别的人吗,比如说邻居?”

赵惜月想了想:“碰到了楼下的张大爷,他认得我的。后来我出来的时候,还碰到对面的李大娘。我小时候经常去我舅舅家,他们都认得我。”

“这又是一个有利点。但光有这些还不够,如果你舅舅收到你的钱后短期内,比如说一两天内就去银行把这个钱存进去,那到时候在法庭上就比较说得通了。因为你说过,你舅舅舅母都是普通工人,表哥也在工厂工作。这样一个家庭,是很难突然多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上庭时可以抓住这一点来打。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把钱存起来了?你也知道有些年纪大的人,喜欢把现金藏家里,若是这样就比较麻烦了。”

确实很麻烦,惹上这样的事情,她头痛得夜里都没睡好。

多亏了许哲的那斤小龙虾,才让她稍微好过点。

一个不谨慎把事情搞成这样,她有点自责。那天的画面就一直在脑海里播放,一些原本没想起来的东西经林律师一提醒,立马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我舅妈提了一嘴巴,说要把钱存银行。说他们小区那段时间不安全,常有入室行窃。”

“若真如此,我觉得这官司或许都不用打。”

“怎么,您有办法让他们不起诉?”

“改天约个时间我和他们见一面,最好不上庭就把这事儿给你解决了。你是霍少爷介绍来的人,我也不会坑你,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金钱解决麻烦,比什么都好。”

赵惜月刚想要谢他,听到这话一愣:“霍少爷,你是说许哲吧?”

“是是,是许少爷。”

林律师似乎自知失言,赶紧挑起别的话题掩饰过去。

赵惜月却记在了心上。她一早就怀疑许哲跟弘逸集团有关,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是霍子彥的儿子。算算年纪差不多,可姓氏又不一样。

弘逸家大业大,没道理自己的孩子不跟父姓。

她满肚子的疑问,后来的谈话就有些走神。但总体来说见面的结果令她挺满意,若真像林律师说的那样能不闹上法庭,至少能保留双方的一丝颜面。

离开的时候对方一算时间,收了她两千块。赵惜月心里不由咂舌,还真盼着不要上庭得好。这么一谈都得两千,真打官司律师费都不少。

回家后她开始上网,查跟弘逸有关的一切。以前她也查过,但没往霍子彥的夫人身上查。如今从许哲口中得知了一些他母亲的基本信息,她查起来便有了方向。

即便如此她也花了好几个小时,第二天才在某个小起眼的小网站的一篇报道里,找到了“许烟雨”这个名字。

结合之前查到的信息,她基本确定这人是霍子彥的太太。

原来霍太太姓许,那么许哲真有可能是霍家的孩子。至于他为何随母性,她一时还想不通。

在弄清这一点后,赵惜月竟有点隐隐的兴奋。是庆幸许哲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还是觉得可以利用他的身份进入弘逸内部?

她想不明白,而且一往深了想就头疼,反倒不高兴起来。

她不想利用许哲,他干干净净一个人,把她当朋友看待,她要是算计他,是不是太不是个东西了。

可爸爸的死怎么办,就这么随它去了?妈妈又总是什么都不说,搞得她愈加觉得里头有猫腻。

她只能暂时先不想这事儿,把舅母对付过去再说。

林律师说到做到,过了一天真的和她约了时间,去到招待所找陈氏夫妇谈。

陈明和桂虹说到底都是小老百姓,一辈子没跟律师打过交道。他们原本只想着拿张借条吓唬吓唬侄女,逼她吐点钱出来罢了。

结果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狠,直接带了律师过来,一副要跟他们对簿公堂的架势。而且那律师能说会道,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想想那些已经存进银行的钱,到时候法官问这钱的来路,他们还真说不出来。

陈栋常看港片,待律师走了后还拽了起来:“妈,这个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要是说不清楚,是要坐牢的。”

桂虹也不懂这些,吓得脸色都白了。

旁边陈明就唉声叹气:“我早说了这样不好,我姐她们孤儿寡母的,我们这不是欺负人家嘛。”

“当初写假借条的时候你不是挺来劲儿的嘛,这会儿倒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没用,儿子也不至于连辆车都买不起。回头儿媳妇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陈明不住拍大腿:“就算这样也不能坑自己人啊,到底是一家人。”

“谁跟她们一家人。小月那孩子就没一点像你姐和姐夫的。你也看到了,她多厉害啊,都知道请律师了。我看她就跟她亲爹妈像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第41章 魔咒

欠条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