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她的亲爹亲妈还是怎么?我是专门拐卖妇女的?还是她看起来像没有行为能力?”韩述并不买账,“走了,再见。”他走了两步,又拉了桔年的拍子一把,“再慢腾腾地,小心看场的人让你光脚走出去。”

桔年回头跟巫雨和陈洁洁摆了摆手,她并没有如韩述所愿加快步伐,韩述始终都在她面前两三步的距离。

出了3号馆的正门,桔年回头,巫雨和陈洁洁已经开始打球了,陈洁洁发球过界,巫雨笑着去捡,隔了那么远,他真的是笑着的吗?

原来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她可以给小和尚的快乐,别人也可以给,比如说,陈洁洁。

韩述真的尽职尽责陪着桔年走到公车站牌,虽然桔年不明白,她出问题的是鞋子,而不是双脚,为什么需要人陪。

“唉,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淘到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我现在过去,你要不要一起。”他看起来很仁慈。

桔年指指自己的鞋。

韩述赶紧翻起了自己的背包,“我妈他们医院发了好多商场的购物卡,反正我也没什么买的,我们去换双新鞋?”

“啊,不用。”桔年受宠若惊,拨浪鼓似地摇头。公车站就在眼前了。

“那个什么巫雨是你以前的同学?”

“嗯。”

“你跟他关系挺好的嘛,看不出你还会跟男同学在一起玩。陈洁洁也是,圣母似的,哪个男生约她出去玩,她都说‘哦,不了,谢谢。’”他捏着嗓子学陈洁洁说话的神情很可笑,“她爸妈管得那叫一个宽,打个电话过去保姆都要盘问你十分钟,当然,我除外。不过我也不会约她,过去什么运动她不讨厌?别看她长得挺正常的,她喜欢的东西哪样不是稀奇古怪的?”

桔年看了韩述一眼,韩述眼睛看别处。

“去不去,我上次有个绝版的变形金刚模型就是在那淘到的。”

这时,桔年等的公车已经到站了,她朝车子的方向跑,“我走了,你快去淘宝吧。”她见韩述站在那里没反应,于是模仿着天后孙悦的经典歌曲动作唱了句“别让快乐走了,叭叭叭叭…”

韩述直接说:“让我死了吧。”

三十一章 巫山上的一滴雨

不管你喜不喜欢,期不期待,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高三它迟早要来。高三是什么,是黎明前最黑的一段夜路,是大雨降临前最让人窒息的沉闷,是你期待跳过去但是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一道坎。

分班后,原本不同班级学生重新组合桔年和陈洁洁居然又在新的文科二班里遇见,理科成绩相对较好的韩述居然也选择了文科,不过他被分在文一班。陈洁洁依然是桔年的同桌,她跟班主任说,自己成绩不太好,跟谢桔年同桌,可以在学习上得到帮助。桔年对这个决定没有表示任何的看法,她并没有别的优等生那种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捍卫,写好的作业,练习从来都是放在课桌上,每天有数不清的同学拿去“借览熟悉的,不熟悉的,谁都可以,只要借完之后记得归还,或者最后一个出借的人顺手帮她把作业交上,这已经成为了她们班上一切工作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其他的好学生写完作业后,也习惯在下课或者自习的时候翻一翻桔年的本子,看看答案跟自己的是否一样,这种时候,桔年通常是不闻不问地低着头看她的武侠,每天几个章节,是她平淡生活里叭一的天马行空。

可是陈洁洁在学习上求助于桔年的地方并不多,她这样漂亮而家境优越的女生,并不需要在成绩上费太多的心思,她更经常的是喜欢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随桔年漫无边际地闲聊,聊她喜爱的电影,还有心情。桔年大多数时候通常是听众,为了不扫兴,偶尔笑一笑。桔年学习或者沉迷于武侠小说时,陈洁洁就静静地看着她的张爱玲,她是个看上去端庄而具闭气质的女孩,喜欢的却总是一切冷清而决绝的东西,无论是她钟情的文字和电影,均是如此。

陈洁洁还有一个特殊的喜好,那就是指甲油。对于相互而戒条严格的高中生来说,指上丹莞还是一个小众的行为。陈洁洁就埋首在书本垒起的城墙下自己给自己涂,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经常每一个手指的色彩都不一亲友,她偷偷藏在书包里的那些瓶瓶罐罐,总是艳丽而诡异的颜色。涂好了以后,自己细细端详一遍,又拿出洗甲水逐一地清队掉所有指甲油的痕迹,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指甲油的气味刺鼻,不管是在自习课还是课余时间涂,整个教室都可以嗅到那股气息。这时,男孩子就情不自禁地朝那个方位张望,女生大多露出厌恶而不以为然的表情,只有桔年,她视而不见照看她的书,虽然那股气味就在身边,她的嗅觉也许比别人钝一些。

陈洁洁涂毕之后,桔年通常是唯一的观众,她偷偷地在课桌下摊开手指给桔年看:“桔年,你喜欢哪一个?”桔年总是说“都挺好的”。其实陈洁洁涂上大红的指甲油最是好看,细白纤长如水葱一般的手指,尖端血一般的殷红,触目惊心地凄艳。

陈洁洁总在她长得最完美的右手中指涂上这个颜色,十指连心,那就像心尖的一滴血。

有一次她说:“巫雨也喜欢。”

桔年知道,巫雨对陈洁洁来说,已经不再是同学的朋友,很多次,她是从陈洁洁嘴里才得知巫雨一些不为她所知的细节,巫雨喜欢最艳丽的指甲油,巫雨喜欢乌黑而长直的头发,巫雨听不好笑的笑话笑得最开心。。。。。。。仿佛陈洁洁认识的巫雨和桔年的小和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同样,陈洁洁和巫雨和世界,还有桔年和小和尚的世界也像是隶属于不同的空间。

桔年小心翼翼不去角碰,不想窥探,可她知道,另一个巫雨和另一个空间一样,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认知让她无奈而悲哀。

渐渐的,桔年不再参与陈洁洁他们周末打球,韩述挑衅她,“你怕输给我?”她充耳不闻。就连独自偷偷地去找巫雨的次数也少了。如果等待的那个人只是在门外徘徊 ,那桔年宁愿闭着门思念相对于一个无法确认的背影,至少思念是完整无缺的。

那天,桔年从数学教师界定正反馈着高高的一叠练习试卷走回自己的教室,这本是班上学习委员的职责,可学习委员偷懒,正好桔年到老师那有点事,就索性让她代劳。桔年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归途中不幸遇上同去老师那领试卷的韩述。韩述是文一班的学习委员。

韩述多管闲事地问:“怎么你们班学委换届了?”

“我帮忙而已。”

“人家在走廊上聊天,你当什么苦力?你这么好心,干嘛不帮帮我的忙?”他不由分说地谋略把自己手上的试卷也叠放到桔年怀里,桔年不想跟他纠缠,于是抱着与自己头顶齐平的试卷颤颤巍巍地走,好容易走到文一班教室的门口,看不见台阶,险些踏空,韩述扯了她一把,拿回自己的东西还不领情,“别人叫你做你就做,活该!”

桔年不理他,走回与文一班相邻的自己的教室,没想到身后被人冷不防一撞,差点儿整个人向前倾倒,脚下勉强站稳,怀里的试卷却有一半掉落在地。她回过头,一个女生一脸无辜地站在身后说:“对不起,是她她们推我的!”

撞人的女生和推人的女生桔年叫不出名字却很面熟,都是韩述班上的同学,桔年知道她们看不惯自己“变着法子拍韩述的马屁”,只得认命,弯着腰一份一份地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不一会,另一双手也加入到捡试卷的行列车员之中来,桔年认得那双手,还带着刚洗掉的指甲油的气味。

重新把试卷码整齐之后,桔年站起来,紧紧抱住怀里的东西。

“谢谢你,陈洁洁同学。”

她的口吻是那么客气,陈洁洁在这种礼貌的疏远之下沉默了。

回到位置上,陈洁洁玩了一会自己的指甲,忽然问:“桔年,你讨厌我是吗?”

桔年看着陈洁洁,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她多么希望自己讨厌陈洁洁,甚至希望陈洁洁有更多让人讨厌的理由,就像很多坏女孩一样,可是,桔年做了陈洁洁那么长时间的同桌,竟然找不到一个让自己足够讨厌这个女孩的地方,陈洁洁美丽、明朗,即使有一些小小的怪脾气,仍然不掩她的有趣和善良。桔年想,假如自己是巫雨,对这枯一个女孩有好感一点也不奇怪。

桔年并不讨厌陈洁洁,她只是没有办法和陈洁洁做朋友,并且坚持自己心底的这一点阴暗,也许她是嫉妒陈洁洁的,她也有一头黑而直的长发,可是巫雨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

假如一定要迁怒,一定要将心中的难过归咎于人,桔的更多地是悄悄地埋怨着小和沿,如果小和尚真的发球她,那么不管别人多么美好,都只是别人的事情。可是谁说过巫雨是发球她的?除了她自己。

陈洁洁过了一会又问,“那么,你喜欢巫雨吗?”

桔年并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表露心迹,她对巫雨的依恋,是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她没有做好准备和人分享。

“桔年,你不回答?”

“巫雨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重要,而且唯一。

陈洁洁说,“我好像松了口气,我刚才很怕听到你说‘是’。因为我喜欢巫雨,如果你也一样地喜欢他,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赢了你。”

其实,陈洁洁喜欢巫雨,对桔年来说不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可是陈洁洁那么直截了当地挑破,还是让她心中一震。对方越是光明磊落,就越显出了桔年她自己的犹疑和怯懦,她从没有理直气壮地得到一样东西,所以远比不上陈洁洁勇敢。

“你觉得你和巫雨之间最大的障碍是我?恐怕你错了。”桔年低声说,刚发到手的数学练习试卷在她手上翻来翻去,但是一题也看不懂。

陈洁洁双手托腮,“我不知道。你同在我家里那种环境长大,你也不知道那多令人发疯,到现在我爸妈都要有人接送我上学放学,他们说一个女孩子回家让人不放心,我不能关着房门睡觉,没有上锁的抽屉,电话经过他们过滤,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必须得到他们的准许,打球也必须在指定的声地。我经常想, 有一天我要从他们眼皮底下消失,彻底消失,让他们再也找不着了,我天天这么想,天天想,可是我不知道一个人要去哪里......第一次见到巫雨的时候,他拉着你在马路上跑,那么不顾一切,他撞倒了我,那个时候我羡慕你,我希望我才是他手里拉着的那个人。”

“他不能带你去哪里的。”

“你怎么知道不能?只要他愿意,哪里我都跟他去。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他,就像我命定的罗密欧,带着我走。”

桔年无声地垂下了眼帘 ,多熟悉的告白,她连心事都不是独有的。巫雨只有一双手,他带不了两个人走,更何况他没有翅膀,能飞到哪里?

“我知道这些听起来是傻话,我也不怕你笑。喜欢就是喜欢,你让我给理由,一个也没有。我不在乎巫雨是什么人的儿子,只知道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快乐,路边摊也是他第一个带我去的,我为什么不能吃那个?他不说话,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静,全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还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你。别人都不懂,可是你应该清楚,他是一个多好的人。”

桔年笑笑,她希望自己从来不懂。

老师走进了教室,陈洁洁放下手艺腮的手。“不说这个了,下个周末是我十八岁的生日,这一天对我很重要,我邀请了一些朋友到我家,桔年,我赶忙希望你也能来。”

陈洁洁一定也邀请了韩述,因为她说过,韩述的爸爸是陈家敬重的朋友,韩述也成了少数能跟她来往的男孩。

周四,桔年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又与韩述不期而遇。

韩述问:“你想好要送什么礼物没有?”

桔年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也没想好,要不干脆节约时间,我和你凑个分子,随便送个什么东西就好。”

“啊?我和你?这样不好吧?”

“大不了我出得多一点,你爱出多少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