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各单位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此时,距离林国栋登上那趟列车还有四个小时。
骆少华回到卧室,金凤一脸疑惑地跟着他,却被他关在了门外。
他在床边坐了几分钟,最后捏紧双拳在膝盖上敲了两下。随即,他俯身探向床底,拽出一个老式皮箱,打开来,掀起几件旧衣服后,从箱底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牛皮纸档案袋上的字迹已经模糊,边角有几处破损。骆少华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件。他耐心地一层层拆开—一块遮阳板和写有字迹的纸张露了出来。
骆少华把遮阳板拿在手里,反复端详着,视线停留在背面那个黑褐色的斑点上很久。随即,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剪刀,沿着遮阳板的边缘,把背面的整块无纺布拆了下来。
最后,他站起身,在卧室里环视一圈,把无纺布和那张纸揣进牛皮纸档案袋里,走出了卧室。
穿好衣裤,戴上黑色毛线帽。骆少华倒空挎包,去书房拿了几本书,连同牛皮纸档案袋一起塞进挎包里。临走时,他在书桌上的老物件里找出一把警用匕首,揣进了衣兜。
金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骆少华的动作。最后看到他走到门厅,蹬上皮鞋,再也忍不住了。
“少华!”
骆少华听到她的呼唤,浑身一颤。然而,他没有停,继续慢慢地系好鞋带,背上挎包。抬手去开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金凤。
金凤看着骆少华。他走到妻子面前,久久地凝望着她,最后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那只手皱纹横生,冰冷刺骨。
“我犯了一个错误,很大的错误。”骆少华柔声说道,声音中既有疲惫,也有决绝,“这个错误害死了老马。现在,我要去纠正这个错误。”
泪水从金凤的眼中涌出,她抓住骆少华的手,摇着头,无声地恳求着。
不要,不要去,不要离开我和这个家。
骆少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未如此美丽的妻子。多好的女人,多好的生活。可是…
金凤突然感到脸上的那只手飞快地抽离。再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骆少华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出。随着铁门关闭的轰响,骆少华已经来到走廊里,把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也关在了身后。
飞奔下楼的时候,骆少华感到眼泪在脸上恣意流淌。在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他只能允许自己脆弱这么一小会儿。当他走出楼门的那一刻,泪水已经被擦干,通红的双眼中只有燃烧的恨意。
骆少华掏出打火机,从挎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档案袋,点燃了其中一角,扔进了甬路边的垃圾桶。
他要为马健复仇,同时,要把所有可能为马健带来污名的一切都消灭掉,包括那个牛皮纸档案袋里的证据。
还有那个人。
骆少华看看手表,下午一点十分,距离和林国栋见面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他点燃一支烟,快步向路边的桑塔纳轿车走去。
“嗯?”魏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飞快地翻动着手机,将对面楼下的那个男人和手机里的图片进行对比。
没错,就是骆少华。
他急忙俯身推推岳筱慧。女孩坐在一只水果箱上,背靠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骆少华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稳妥起见,魏炯和岳筱慧每天都监视到很晚才回校。几天下来,魏炯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更不用说尚未伤愈的岳筱慧。
女孩在魏炯的摇晃中醒来,一时间晕头转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骆少华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岳筱慧顿时精神抖擞。她噌地一下跳起来,趴在窗口向楼下张望着。眼见骆少华向一辆深蓝色轿车走去,她急忙拉着魏炯跑下楼。
两人跑到园区门口,恰好看见骆少华关上驾驶座的车门,很快从路边驶离。岳筱慧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魏炯扭头看看那个还在冒烟的垃圾桶,跟在岳筱慧身后上了出租车。
一路跟踪。出租车尾随骆少华的桑塔纳轿车,最终来到兴华北街和大望路交会处。骆少华停好车,在路边张望了一下,走进一家名为“TheOne”的咖啡馆。
岳筱慧指示出租车在十几米开外停车,付清车资后下车。魏炯还在为她刚才要出租车司机跟踪时的理由哭笑不得。
“那是我爸,我要看看和他约会的小三是谁。”
岳筱慧看着咖啡馆,表情兴奋:“他不可能还有心思喝咖啡,和他见面的肯定是林国栋。”说罢,她就要穿过马路,直奔咖啡馆而去。魏炯一把拉住她。
“干吗?骆少华又没见过我们,怕什么?”岳筱慧惊讶地问道,随即脸色一沉,“今天你别想阻止我。”
“骆少华没见过你,但是林国栋见过。”魏炯指指咖啡馆,“如果被他看见你也在,肯定会逃跑。”
岳筱慧想了想,点点头:“看来你还挺有用。”
魏炯苦笑一下,拉着她走进咖啡馆对面的一家肯德基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魏炯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一旦发现林国栋,就立刻报警—你不许擅自行动,听到了吗?”
岳筱慧胡乱点点头,目光始终紧盯着咖啡馆的门口。
在他们的头顶,隔着一层天花板,林国栋坐在肯德基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喝下一口咖啡。
两分钟前,林国栋看见穿着棕色羽绒服、戴着黑色毛线帽的骆少华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咖啡馆。他身上的绿色挎包鼓鼓囊囊的,想必已经把现金准备好了。
林国栋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他还要再等一会儿,观察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警察埋伏之后,再去和骆少华见面。
咖啡的味道不怎么样,却是他这几天喝过的最好的东西。林国栋咂咂嘴,开始畅想几小时后的美食和自由。
进站口旁边的书报摊主,售票处门口拎着黑色拉杆箱的男青年,在站前广场扫地的保洁员,举着小旅店招牌揽客的妇女。
这是从望远镜里能看到的部分。火车站外已经在警方的控制之下。张震梁更加清楚的是,在火车站内部,大量便衣警察正混杂在候车的人群中,密切关注着B5检票口。
他放下望远镜,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钟,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林国栋不会来得太早。”张震梁转身面对杜成,“你先躺一会儿吧。”
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杜成正看着站前警务室的窗外,手里把一整盒止痛药从锡箔纸板里剥出来。
他的面色枯黄,脸庞浮肿得更加厉害。腹部涨得像一面鼓似的,绷在上面的皮带仿佛随时会断开。
杜成把止痛药全塞进嘴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嘟喝下了半瓶。
张震梁看着他,心中半是焦虑半是担忧。
“师父…”
“嗯?”杜成擦擦嘴,艰难地咽下满嘴药片,“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张震梁扭过头,不忍再看,“你休息一下吧。”
“不用。”杜成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挺得住。”
“林国栋应该会赶在发车前才会出现。”张震梁继续坚持,“你养足精神,不用这么早就做准备。再说,还有我们呢。”
杜成沉默了一会儿,扭头望向窗外。
“我没考虑他什么时候来。”杜成吐出一口烟气,“而是他会不会来。”
看起来,这家咖啡馆的生意比较冷清。魏炯和岳筱慧在马路对面的肯德基餐厅里瞭望了大概二十分钟,没看到有顾客进出。骆少华和对方约定的时间尚不得知,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魏炯开始沉不住气,不停地掏出手机,又收回去。岳筱慧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魏炯抓抓头皮:“我想联系一下杜成。”
“没必要。”岳筱慧重新把视线投向咖啡馆门口,“如果他抓到了林国栋,会立刻告诉我们的。最起码,他需要我去指认犯罪嫌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炯摇摇头,“刚才骆少华下楼的时候,把一样东西点燃了,扔进了垃圾桶。”
“哦?”岳筱慧瞪大了眼睛,“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档案袋。”魏炯看着她,神情犹豫,“所以我想让杜成帮忙分析一下,那会不会是他一直想要的证据。”
“你不早点儿说!”岳筱慧坐直身体,眉头紧锁,脸上大有责怪之意。魏炯顿时慌乱起来,讷讷说道:“当时急着去跟骆少华…”
“算了,即使现在赶回去,那东西也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岳筱慧想了想,“烧掉…骆少华这是破釜沉舟的架势啊。”
她捏紧拳头:“他要见的肯定是林国栋,没错!”
魏炯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就算二十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的证据已经被烧掉,林国栋杀死马健这件事,也足够送他上刑场。如果今天能够抓到林国栋,那么一切都会结束。
他看看神情专注的岳筱慧,突然听到女孩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魏炯这才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吃午饭。
“你饿了吧?”魏炯站起身来,“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嗯,随便什么都行。”岳筱慧始终盯着咖啡馆,头也不回地答道。
魏炯掏出钱包,向柜台走去。刚迈出两步,就听见岳筱慧“咦”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岳筱慧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同时手指着窗外。
“你看!”
魏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那个站在咖啡馆门口,不停地向里面窥视的人,是张海生。
魏炯转头看向岳筱慧,恰好遇到她同样疑惑的目光。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凑巧吗?
张海生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咖啡馆的落地窗,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因为相距甚远,他和对方的通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是从表情上来看,张海生神态紧张,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魏炯和岳筱慧面面相觑。
张海生的突然出现,让本来似乎明朗的局势变得复杂起来。他来这里做什么?正在与他通话的人是谁?他显然正在观察咖啡馆里的某个人。那个人,会不会是骆少华?
如果是,那么这就不是一个巧合。
火车北站的站前警务室。
“师父,你的意思是…”张震梁挑起眉毛,“林国栋不会来?”
“嗯。”杜成摁熄烟头,“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如果林国栋虚晃一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张震梁皱皱眉头,“他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留在这个城市越久,他就越被动。”
“他肯定想尽快逃跑。”杜成沉吟着,“最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他为什么没这样做?”
“嗯?”
“抢劫和盗窃不一样,被害人立刻就会知道财物被夺走。”杜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林国栋在3月31日晚实施抢劫,却没有立刻拿着身份证去买火车票逃离本市,而是第二天去购买了第三天下午才发车的车票—这不是很反常吗?”
张震梁也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狠狠地吸着香烟,脑筋飞速转动。片刻,他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了桌子一下。
“他在给我们留下部署的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成掰着手指,“被害人报警需要时间,宽城分局出警需要时间,把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林国栋的通缉令进行比对需要时间,案件移管需要时间,我们分析判断他的意图需要时间,部署抓捕行动也需要时间。”
“可是,如果不坐火车逃跑,他怎么出城?”
杜成沉默不语。张震梁想了想:“让小高继续监控那张身份证。如果再使用过,马上通知咱们。”
杜成抬头看看他。张震梁急忙解释道:“我们在火车北站蹲守,万一林国栋再买一张从火车南站出发的火车票,那就措手不及了…”
“不可能。”杜成直接否定了他的推断,“林国栋压根就不会让咱们知道他坐的火车车次,否则乘警会马上摁住他—他根本就不会坐火车逃跑。”
“坐飞机或者长途大巴?”张震梁连连摇头,“他买不起飞机票,坐长途大巴也需要用身份证购票,同样会暴露行踪。”
他已经把自己逼近了思维的死胡同里:“走高速公路?收费站就有他的通缉令,立马就会被拿下啊…”
杜成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国道。”
张震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他妈的,我们的警力都部署在火车站,国道那边的卡子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可是,他没钱也没车。就算坐出租车,到了目的地,拿不出钱来,一样脱不了身啊。”
是啊,林国栋需要钱或者车辆,否则他在这个城市里插翅都难飞。
杜成想了想,重新把思路绕回到起点。
“震梁,你让小高定位骆少华的手机,马上。”
兴华北街和大望路交会处。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出租车缓缓停靠在“TheOne”咖啡馆门前。一直在路边等候的张海生立刻走上前去,却没有拉开车门,而是打开了出租车的后备箱。
看到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副折叠轮椅的时候,魏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身穿黑色棉服、头戴浅灰色毛线帽、斜挎着一个黑色皮包的纪乾坤被张海生抱出车来,安置在打开的轮椅上。随即,张海生给纪乾坤盖好毛毯,把轮椅推到门口,自己先进了咖啡馆。纪乾坤在门口等了大概五分钟后,才摇动轮椅进去。通过玻璃门的时候,魏炯隐约看到纪乾坤的手挥动了一下,似乎把某样东西扔进了门口的花盆里。
魏炯转头看看岳筱慧,后者正用同样诧异的目光回望着他。
难道骆少华约见的是纪乾坤?
事情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在印象中,纪乾坤和骆少华并没有接触过,更谈不上见面。那么,两个人为什么要在这个咖啡馆见面?
岳筱慧先坐不住了,她掏出手机:“要不要给老纪打个电话?”
魏炯摇摇头。纪乾坤此前对自己避而不见,这几天也是音信全无。看起来,他正在做一件不想让自己和岳筱慧知道的事情。此刻打电话给纪乾坤,他肯定不会接听,即使接听,也势必不会如实相告。
“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足足十分钟。咖啡馆的落地窗是茶色玻璃所制,加之阳光的反射,完全看不清室内的状况,更无从得知骆少华和纪乾坤会面的情形。正当魏炯和岳筱慧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咖啡馆的门开了,张海生推着纪乾坤走了出来。
纪乾坤垂着头,似乎神态颓唐,整个人都萎缩在轮椅里,衣领和浅灰色毛线帽子几乎把脸全部遮住。张海生推着轮椅走到路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先把纪乾坤抱进车内,又把轮椅折叠好,塞进后备箱里,上车离去。
两个人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街角,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难道…”魏炯想了想,“老纪想要骆少华交出证据?”
“有可能。不过看样子骆少华没答应。”岳筱慧撇撇嘴,“他不可能答应,没准都把证据烧掉了。”
“如果骆少华刚才烧掉的是证据,他压根没必要来见老纪啊。”
“不知道。当面道歉,再给经济补偿什么的也说不定。”岳筱慧眼见抓捕林国栋的计划落空,心中既失望又焦躁,“接下来怎么办?”
魏炯琢磨了一下:“没办法。待会儿等骆少华出来,咱们继续跟着他吧。”
岳筱慧显得很不甘心。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也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等骆少华出了咖啡馆就到路边打车,跟着他返家或者去另一地点。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骆少华仍然没有出门。岳筱慧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身来。
“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魏炯急忙拉住她。女孩却态度坚决,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大步向门口走去。魏炯无奈,只能紧跟着她走出了肯德基餐厅。
两人穿过马路的时候,林国栋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看了看楼下街角的投币式电话亭。
名片是从一家酒店门口拿到的,可以预约代驾业务。林国栋慢慢地下楼,走出肯德基餐厅,向电话亭走去。
他已经确认咖啡馆周围并没有警方设伏。而且,林国栋清楚地知道,本市的大部分警力此刻都守候在火车北站,等着他“自投罗网”。在国道上设卡拦截的警察已经寥寥无几。他只需要一个人开车带他出城,自己则在后座上佯装醉酒,蒙头大睡—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林国栋走进电话亭,摘下话筒。他的手机在杀死那个警察当晚就扔掉了,现在他只能靠这个来对外联络。从衣袋里翻找硬币的感觉让他有些恼怒,因为那是他最后一点儿钱了。不过,想到骆少华身上那个充实的绿色挎包,他又开心起来。
林国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按动电话机上的数字键。
咖啡馆里果然顾客很少。魏炯和岳筱慧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们、坐在咖啡馆中厅的骆少华—棕色羽绒服,黑色毛线帽。
魏炯向岳筱慧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坐在门旁。服务员走过来。魏炯要了两杯热巧克力,打发她离开。
两个人相对而坐,装作打量咖啡馆的陈设,余光不时瞟向骆少华。
他安静地坐在一个双人卡座上,背影纹丝不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绿色挎包。岳筱慧看着那只挎包,突然心念一动。
“魏炯,刚才老纪出来的时候…”岳筱慧凑向他,低声问道,“你看到他带来的那个黑色皮包了吗?”
“嗯?”魏炯想了想,“好像没看到。”
他皱起眉头,难道纪乾坤把皮包留给了骆少华?如果是这样的话,皮包里是什么呢?
魏炯下意识地向骆少华那张桌子上看去,刚转过身,耳边就传来岳筱慧的低喝声:“别回头!”
几乎是同时,魏炯听到身后的风铃叮当作响。
玻璃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魏炯急忙坐正身体,低下头。几秒钟后,他抬起眼睛,看见岳筱慧面向桌面,眼角却盯着自己的侧后方,脸色惨白。
身后有脚步声,不疾不徐,正朝骆少华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停止。岳筱慧飞快地扭过头,面对落地窗,声音低微却清晰:“林国栋!”
这三个字让魏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低声问道:“你确定吗?”
岳筱慧用左手挡住脸颊,点了点头。
魏炯咬咬牙,慢慢转过身,向骆少华的桌旁看了一眼。
没错。那个拉开椅子,正要坐在骆少华对面的人,正是林国栋。
魏炯一下子感到全身紧绷。他重新面对岳筱慧,低声说道:“打电话给杜成,快!”
岳筱慧同样是一脸紧张。她悄悄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快速翻找着通讯录。魏炯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滑动的人名,心里不断地催促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