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答案就在《孔雀大明王经》中,因为塔身裂开,后人找到了经卷,也就祛除了瘟疫?”弥川眼前一亮,“我们应该去小雁塔的裂开处查一查。”

  安清夜和弥川走在俱黎的身后,安清夜拿手肘碰碰她:“你怎么知道他在找地宫?”

  “你忘了我之前说他是工作狂吗?他脑子里全是图纸。”弥川小声说,“我刚才忽然想到,我看到的并不是小雁塔塔身的图纸,倒像是地宫的。”

  安清夜向她比了个“了不起”的手势,那枚戒指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光亮。

  “你的戒指一直在发亮。”弥川提醒他。

  安清夜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口袋里:“它常这样。”

  走到小雁塔下边时,弥川就知道了自己错得很厉害。那道细缝差不多只有一根手指粗细,望进去不过是石头塔身,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要进去塔身里边,唯一的途径,只能从那个假地宫进。”俱黎率先走向通道。

  他们三人又仔仔细细地将这间小室的每一寸都检查了,就连那幅石壁画都看了无数遍,却始终不得要领。

  想到外边正有人不断死去,弥川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有些懊丧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喂,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忽然弥川抬起头,有些惊疑不定地问。

  密室中静得可怕,时空仿佛就此凝滞。

  “你听到了什么?”俱黎开口问道。

  “是个女人的声音,像是佛唱声……”弥川喃喃地说。

  “她在唱什么?”俱黎蓦然失去了冷静,用力抓住弥川的肩膀。

  “你干什么?!”安清夜跨上一步,格开他的手臂,俊秀的脸上隐隐浮现怒容。

  俱黎退开半步,缓声道:“抱歉。你试着听一听,或许有什么线索。”

  弥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让身体靠着墙壁完全放松下来。那道女声轻柔而空灵,似乎是念着什么佛咒,一遍又一遍,仿佛跨历千年至此。

  安清夜从包里掏出纸笔,塞到弥川手里,她依旧闭着眼睛,只在纸上潦草地写下字句。

  过了很久,弥川睁开眼睛,疲倦地说:“她……好像一直在重复五句话。”

  三盏手电的灯光照在那张纸上,那些字迹就像是鬼画符。

  “翁……孔雀王至尊……十字芥末出……哞……啊……如虚空彩画……缩……吃焰法界幢……哈……净空还红尘……”

  “什么鬼东西?”安清夜皱紧眉头。

  “我……听到什么就写了什么。”弥川说。

  俱黎从她手中接过了笔,一边写,一边解释:“‘嗡,阿,吽,梭,哈’是咒语。通过这五个字,我们可以确定一共有五句话,分别是‘孔雀至王尊,十字芥末出,如虚空彩画,吃焰法界幢,净空还红尘’。”

  安清夜抿了抿唇:“谁能告诉我,‘芥末出’是什么?还有‘吃焰’?”

  俱黎淡淡地笑了笑,望向弥川的脸色十分柔和:“她没有听错,的确是‘芥末出’,只不过是这几个字——羯摩杵。”

  “羯摩杵是什么?”

  “十字羯摩杵是孔雀大明王的法器。她听到的,应该是这样几句话——”俱黎迅速地在纸上调整了句子的顺序和几个错字,重新写下了五行佛唱:

  嗡!孔雀王至尊

  阿!十字羯摩杵

  吽!如虚空彩画

  梭!炽焰法界幢

  哈!净空还红尘

  弥川点头说:“没错。”

  她站起身来,仔细查看画中的孔雀明王像:“你们看,他的四只手中,只有一只手是空的,什么都没拿。”

  俱黎点了点头:“按照咒文中提到的,这里应该是有一把十字羯摩杵。”

  “不对,你们看下一句,‘如虚空彩画’……”安清夜轻声说,“这是不是说,我们不需要找到实物?”

  “不错!羯摩在佛教中,象征着一切实物皆是虚无。”

  “所以我们只要试着虚空画一个就行了?”弥川精神一振。

  随后他们三人聚拢在石像周围,俱黎小心地伸出食指,在佛像那只空着的手上划下十字。

  片刻之后,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弥川回头,只见左边的墙壁上缓缓绽开一道裂痕,沙石四散,露出一道窄窄的扶梯。

  这条通道极为幽深,弥川走得磕磕绊绊的,好几次都踉跄着差点往前扑倒。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在最前面的俱黎停下了脚步,推开了一扇石门。

  这是一间封闭的佛堂,空间并不算大,因为门被打开,顿时尘土飞扬。佛堂正中供奉着一尊孔雀大明王的佛像,底下是一块蒲团。供桌上还放置着一盏长明灯,不知历经多少年,依旧幽幽地散发着光芒。案桌旁边悬挂着一座铜钟,上边覆着厚厚的灰尘。

  弥川只觉得隐隐有风声掠过,气息凛冽,她环顾四周,终于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丝缝隙,张望出去,隐约看得见外边城市灯光闪烁,流光溢彩。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他们并不是在地宫,而是在小雁塔塔尖的一间隐蔽的密室中。

  “过来看这铜钟上的铭文。”安清夜招呼他们。

  昏暗的光线下,可见因为时光流逝,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惟兹灾变异常,余深用惶恻,又知佛之显灵于中土也,亟祷以虔请于佛……愿奉吾魂,以和阴阳,平息一切灾难怖畏,诸病消除……弟子颉萝,谨上。”

  弥川努力辨认了很久,问道:“这……是在说一个叫颉萝的女子吗?”

  “假如铭文上写的无误,那么四百多年前,这名叫做颉萝的女子同样也找到了这里,用某种方法消除了瘟疫。”安清夜低声说。

  “真了不起。”弥川低低喟叹。

  这时她一抬头,看见俱黎站在案桌前,正仔细地打量那尊佛像,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有什么线索吗?”她站到他身边,发现这尊孔雀大明王像几乎和地宫里的石刻像一模一样。只是这尊是由白玉雕成的,明王宝相庄严,在黄金雕成的孔雀王上跏趺而坐,相貌慈悲,而四只手分别拿着不同的物事。

  “他手里拿的都是什么东西?”弥川凑近看了看。

  在踏进这个佛堂之后,俱黎第一次开口:“孔雀大明王右边的第一只手持莲花,意为敬爱;左边第一只手持十字羯摩杵,意为佛法所指的虚无;左边第二只手持孔雀尾,是明王尊自身象征;而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他右边第二只手上的俱缘果。”

  弥川去看那一粒如同乳鸽蛋般的小小物事,微弱的灯光下,其正泛着浅浅的光芒。

  “你说它是什么?”安清夜忽然问。

  “俱缘果,代表着调伏息灾。这是当年义净大师从古印度取回的无上佛宝。”俱黎英俊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传说这枚俱缘果可以调伏世间万事万物,令百病消弭,哪怕是死去的人,亦能重生。”

  弥川惊呼起来:“这么说,这场瘴气可以解救了?”

  俱黎示意他们退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摸那枚俱缘果。

  “等等——”弥川忽然打断他,她退到蒲团之后,双膝跪下,低声说,“就像颉萝说的,对于这些力量,我们应该心存敬畏与感激。”

  俱黎怔了怔,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点了点头。

  弥川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许久才站起来:“好了。”

  安清夜觉得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她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俱黎伸出手去,将那枚果子摘了下来。

  触到俱缘果的那一刻,俱黎的脸上似悲似喜。过了很久,他才勉强平息了情绪,将俱缘果扣在掌心,转头对他们说:“谢谢。”

  “不用谢,大家都是为了救人。”弥川不知为什么,竟红了眼圈,“应该是整个西安谢谢你才对。”

  俱黎却淡淡地笑了笑:“不,他们用不着谢我。我只要俱缘果,来救我的妻子——颉萝。”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走到扶梯通道的地方,身影快速一闪,消失在门后,门被紧紧地关住了,只有声音隔着石门传来:“石门被我下了结界,五个小时后灵力消失,门自动会打开,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离开了。对了,中了黄茅瘴的人,本就无药可救,你们也不必再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