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甩掉这种令人烦扰的念头,他甩了甩头望向了窗外。前面正好有个红灯,车子也缓缓减速…他漫无目的地扫过街上景物,突然,瞳孔微微一缩。他的身子也条件反射般前倾了几分,想要看得更加清楚——那个从书店走出来的青年怎么和他的原身长得一模一样!不,那根本就是他刘子俊!
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惶恐,微微走神了一瞬,再睁眼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我看见了我自己。他默默念着这句话,背后陡然冒起了一股凉气。
到了酒店的时候,刘子俊还是有点恍惚。幸好董事长的一声轻咳将他拉了回来。这位来自北京的大客户性子倒是豪爽,只是嗜酒如命,酒席上不停地劝董事长喝酒。董事长喝了几杯后似乎就有点不胜酒力。但这客户却还是敬个不停,并且扬言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
当客户再次敬酒时,刘子俊不慌不忙站起来,半挡在了董事长身前,举起了满满一杯白酒笑道,“刘哥,如果看得起我,这杯酒就当是我敬您的。我就先干为净了。”说完他就仰头将一整杯白酒都灌了下去。
“哈哈,爽快!再来再来!”刘哥裂开嘴连声赞道,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刘子俊的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又立即展开笑颜,继续倒起了酒。一旁的董事长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婿,什么也没说。
一切结束之后,刘子俊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董事长露出了一个略带孩子气的笑容,“爸,我今天表现还不错吧。”
董事长看着他发白的面色,心里不禁一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磊今天你表现很好。不过还是要小心身子,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去看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刘子俊似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就倒了下去。
当刘子俊再次睁开眼睛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何思媛早已哭红的双眼。一见他醒来,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顿时漾起了一阵雾霭,狂喜之色显而易见。
“小磊!小磊!你醒了?!吓死我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还痛不痛?”
她的小手在他额间轻轻触碰,痒痒的,软软的,温温的。他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贪恋这份温暖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十分恐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侧过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微摇晃了下沉重的脑袋,低声道,“思媛…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你酒精中毒了。你喝太多酒了。”何思媛说着幽幽扫了某个方向一眼,“老爸,你怎么也不拦着点,他可是为了给你挡酒才这样的。”
董事长上前了两步,目光和蔼地看着刘子俊,“这次小磊确实是帮了我大忙。辛苦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刘子俊略略直了直身子,目光坦荡地望向董事长,“我为您挡酒,并不因为您是董事长,而是因为您是思媛的爸爸。为了思媛,您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董事长似是微微一愣,面色变得柔和了几分。那冷硬的眉宇间竟好像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自刘子俊认识董事长以来,从未见过他对自己有如此和颜悦色的一面。他心里不禁暗喜,看来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董事长这样的身份,当时其实不必和对方硬碰硬拼酒,只要董事长有所暗示,对方必然也回有所收敛。但昨晚董事长并未有任何暗示,可见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目前看起来,他好像是通过了这次考验。
“小磊,谢谢你。”
他猛一抬头,正好看到思媛的笑容。那笑容竟如此明媚,就像是春风里绽放的一朵艳丽玫瑰,令他的心神也晃了晃。被单之下,他攥紧了自己的手指,似乎在宣泄着那不知所以的复杂情绪。
所罗门封印Part11 难以操纵的命运
点点滴滴的往日回忆就像是砂粒,硌的他眼睛生疼生疼。
往日亲情难以忘怀,昔日仇恨不可忘记。
自从挡酒事件过后,董事长对刘子俊又多了几分信任,并且逐渐开始将部分权利下放给他。刘子俊依然不骄不躁,在公司里低调做事。董事长倒是对这样沉稳成熟的他越来越欣赏了。
一转眼,四年时间匆匆而过。刘子俊凭借着平日表现早已进入了公司的管理层,对公司的各项工作更是得心应手,算得上是董事长的得力助手了。如今的他,岳父花费心血栽培,妻子温柔儿子聪明,人生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遗憾了。
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一种森森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迅速笼罩全身,仿佛要吞噬掉他的灵魂——再怎么美好再怎么风光,这全部都是别人的人生。
更何况,他从没忘记和别人交换命运的目的。这几年里,面对着妻儿,他偶尔也会迷失也会犹豫,但一触及到心脏外包裹的坚硬外壳,所有的动摇都会灰飞烟灭。
他交换了别人的命运,就是为了毁掉那个女人的人生。
“小刘,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了?”同办公室里李姐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露出了一贯的笑容,“是啊,今天有点事。”
李姐冲他眨了眨眼,“今天好像是思媛的生日吧。不用说,一定是给她庆祝生日去了。公司里谁不知道你们是最恩爱的夫妻,结婚四年还和谈恋爱时一样呢。”
“李姐你就别取笑我了。”他挥了下手转身而出,只留给了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姐说得没错。今天是何思媛的生日。像往常一样,他在市区最高档的精品花店订了一束从荷兰空运而来的郁金香——那是何思媛最喜欢的花。
位于市中心的精品花店由于价格高昂,所以平时客人并不算多。此刻除了刘子俊外,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也正在店里挑选着花束。老板娘一看到了这位老客户就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将早已准备好的花束交给了刘子俊。刘子俊接过花正要从兜里掏钱包,那个正在选花的年轻男人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恶狠狠地拔出匕首威胁他们把钱交出来。
老板娘顿时吓的脸上没了人色,直往刘子俊身后躲。而刘子俊则在看清那歹徒的容貌时不禁大吃一惊——那张脸竟然和原来的他长得一模一样!虽说人有相似,但不可以相像的分毫不差,竟然连左眉上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在这种情形下看到另一个自己,刘子俊一时脑中空白,毫无反应地就愣在了那里,根本没听到那歹徒在说些什么。直到小腹部一凉,这才发现对方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小腹中,同时还伴随着那人尖锐的声音。
“不就是要你们拿几个钱出来,磨磨蹭蹭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你这是活该!”
看着自己的鲜血泊泊流出,刘子俊的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难道就这样死于非命了吗?可是他还没有复仇啊…他不甘心…真不甘心…可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昏迷之前在他脑中闪过的最后画面,竟然是何思媛带着儿子荡秋千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迷迷糊糊醒过来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悬在头顶上方的瓶子,瓶子中那鲜红色的液体正透过导管一点一段注入他的血管中。
“爸爸爸爸!你醒了!”儿子兴奋的面孔放大出现在他的面前,小脸涨得通红,“你睡了好久好久呢!”说着他又推了推趴在床边的何思媛,“妈妈,妈妈,爸爸醒了!”何思媛抬头一看也是惊喜无比,连忙问道,“小磊,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刘子俊摇了摇头,“我感觉好多了。这真是飞来横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当时接到电话都吓懵了。还好那一刀没砍在要害,真是老天保佑。”何思媛一脸庆幸地站起了身,“这么长时间也有点渴了吧?我给你倒口水喝。”
“爸爸爸爸,你不会有事的。因为有妈妈救你哦。“趁着何思媛倒水的功夫,儿子笑嘻嘻地凑到了他的身边。
他愣了愣,“什么?”
“这些,都是妈妈身上抽出来的哦。”儿子指了指瓶子里的血液,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听到外公和妈妈说话了,妈妈还让我不要告诉你。”
妈妈身上抽出来的?难道这些都是何思媛…他不禁心头微震——对了,他的血型是稀有的熊猫血型,没想到何思媛的竟然也是…怪不得她的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怪不得她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此刻,她的血,正在一点一滴的渗入他的身体,和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剥离。
看着儿子讨好的笑容,他心中百般滋味涌现,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摩着那张和何思媛也有些相似的脸。摸着摸着他忽然搂住了儿子,心里觉得有些温暖,却又觉得更加悲伤了。
他始终不明白,做夫妻做了四年,何思媛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个善良明快的女孩,她会为穷人做善事会为受伤的小动物哭泣为受侮辱的人不平,喜怒哀乐,都是那么跳脱直接。
为什么她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为什么?
难道平时的一切都是她的伪装?如果这样的话她的伪装本领未免也太高了。
如果…如果她不是杀死自己亲人的凶手…那该有多好…
那该…有多好…
接下来好几个晚上他竟然失眠了,哪怕是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也是脑中乱糟糟一片,就像是有两队人马不停在那里厮杀。这么的情形差不多维持了半个月,在之后的一个雨夜他终于不再失眠。
他竟然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当天的新闻,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父母和怀了孕的姐姐在沙发上闲聊,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很快谈话声被一声门铃打断,母亲起身去开门,原来是姐夫买了姐姐最爱吃的良记叉烧过来。姐夫将头靠在姐姐的肚子上,笑着说,经常听到有人说生孩子不如生块叉烧,儿子,你可要比叉烧争气啊…”全家笑成了一片,唯有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根本参与不进去。
画面不知何时又转了。他看到了只有七八岁的自己。似乎是生了病,正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父母和姐姐都围绕在他的身边,有人给他讲故事,有人给他喂甜甜的梨子水。忽然天边响起了一个惊雷,父母和姐姐匆匆起身,争先恐后地向前挤…
“别走,爸爸…妈妈…姐姐!”
醒来之时,他一摸脸颊,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点点滴滴的往日回忆就像是砂粒,硌的他眼睛生疼生疼。
往日亲情难以忘怀,昔日仇恨不可忘记。
“老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睡在身旁的何思媛似乎也被惊醒,一脸关切地伸手来揽他。
他如避蛇蝎的躲过了她的拥抱,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道,“不知怎么回事,我居然做到了四年前被撞死的那家人。”话音刚落,他并不意外地看到她脸色大变,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只是低垂视线避过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会做梦做到那个,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好了好了,别乱想快点睡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话就像是一大把锐利的冰针,狠狠地戳入他的心房,痛得他想大叫,痛得他想掐死眼前的这个女人。
死死攥住双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从这一刻起,他的复仇之心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何思媛,你和你的父亲准备好迎接这场暴风雨吗?
所罗门封印12 最后的真相
他森森盯着他,眼底仿佛闪动着地狱深处的火焰,“为什么…你还记得8年前那起车祸吗?你撞死了一家人…”
两个月之后,绿意集团一个极为重要的海外订单出现差错,这个差错给集团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并且直接影响了接下来的合作。偏偏祸不单行,还没等这次危机过去,集团又爆出了一个大丑闻,董事长因吸毒和涉嫌行贿被捕。这下子,集团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和决策人,董事长只能暂时授权亲生女儿何思媛暂且管理集团的所有事务,女婿韩磊则只是协助管理。虽说忽然遭逢巨变,但何思媛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在最初的震惊伤心后慢慢冷静下来,很快就投入了集团的所有事务之中。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爸爸回来之前替爸爸管好公司。
在一系列意外的打击下,绿意集团的信用度急剧下跌,不少原来的合作伙伴都纷纷取消了订单,令集团的整个运营更是举步维艰。
此时,刘子俊正独坐在酒廊里,神态悠闲地品尝着一杯88年的意大利红酒。或许是心情舒畅的关系,今天的红酒味道似乎特别浓郁醇香。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差错的始作俑者自然是他,就连设计栽赃董事长吸毒,也是他的手笔。至于行贿么,这样的大集团有几笔烂帐是非常正常的。刘子俊抿了一口酒,微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董事长对他还是存有一丝忌惮,果然如他所料将集团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女儿打理。
这个老家伙,真以为这样他就束手无策了吗?
刘子俊握紧了玻璃杯,抿唇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接下来只要把那块绊脚石挪开,集团的所有权力就会归他所有。到时他想怎么折腾这个集团都无所谓了。这对父女的依靠不就是这个集团吗?当初能顺利脱罪不也是因为有足够多的金钱吗?等到这些消失的话他们会不会痛苦万分?
不过,这些痛苦还远远不够。
刘子俊从酒廊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了。儿子睡得正香,何思媛倒还未睡,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四年了,每个他晚归的夜晚,何思媛都会在客厅里等着他,执着地为他点一盏明亮的灯。每当看到那明亮的灯,他的心情仿佛就更加纠结了几分。若这何思媛是个本性恶毒的女人,他一定会甩得干脆。可这几年来,她对他始终如一,对其他人和事也是温柔相待,怎么也不能将她和嚣张的车祸惨案肇事者联系起来。
刘子俊热了杯牛奶递到了她的面前,脸上的神色温和又关切,“这么晚还不睡?来喝杯牛奶,宁神助眠。”
何思媛点了点头,眉宇间还是笼着化不了的轻愁。
“集团和爸爸搞成这样子,我怎么还睡得着。小磊,爸爸他根本不可能吸毒的,警察怎么会从他家搜出那些东西。我真是不敢相信。”
“放心吧,会没事的。”他指了指那杯牛奶,眼神温柔得仿佛能将人融化,”快喝吧,喝了能早点睡觉。明天醒来你回发现只是做了一个梦。”
“小磊…幸好身边还有你。”何思媛将头靠在了刘子俊肩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她没看到此刻对方眼中闪过的寒光。在刘子俊的再次催促下,何思媛将那杯牛奶喝了精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配方真有效,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何思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刘子俊的怀抱里,不禁面色一红,唇边却荡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她刚想坐起身,却感觉到脑袋沉重如石,两边的太阳穴隐隐发胀作痛。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贴在了她的额上,紧接着那张熟悉的俊秀的脸瞬间放大出现在她面前,秀气的眉微微蹙在一起,“好像有点热度,我看还是叫家庭医生来吧。”
她笑了笑,“不碍事的。我等下吃点药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不行,一定得叫医生看过我才放心。”
“你呀。”她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晕,“小磊你这么宠我,我会越来越娇纵的。”
他微微一笑,似有半明半暗的流光从眼瞳一闪而过。
不多时,家庭医生就到了。他给何思媛做了检查后迅速和刘子俊交换了一个眼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的病…”
刘子俊飞快打断了他的话,“王医生,我夫人的父亲被抓,集团快要破产,会不会是这些压力导致她得了暂时性的精神分裂?”
“轰——”一声巨响在何思媛的脑中炸开,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王医生神色复杂地瞅了何思媛一眼,“这个…完全是有可能。所以我建议将夫人送到医院去治疗一段时间。”
“那太感谢了。王医生,你先回去吧。”刘子俊彬彬有礼地送走了王医生,关上门回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还在发呆的何思媛。
“小磊,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何思媛艰难地开了口。她的脑中仿佛有什么闪过,快得她根本抓不住。
“你不是听明白了吗?”他抿唇一笑。那笑容里依稀竟有几分血腥味,就像是久候的野兽终于猎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她翻身想要下床,脸上带着一丝恐惧,“我要去集团。我现在就要去。”
“抱歉,你哪里都不能去。”曾经深情款款的眸中凝了寒冰,一丝情意也无,“刚才王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只能先送你到精神病院去待几天。”
“小磊?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像是不认识般盯着那个想要娶她的男人。
他森森盯着他,眼底仿佛闪动着地狱深处的火焰,“为什么…你还记得四年前那起车祸吗?你撞死了一家人…”
“什么!?”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看怪物般看着他。
“或许你都快忘记了吧。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一次练车失手,可对我…”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交换命运的事说出来,“对我的朋友来说,却是人生的毁灭。”
她愣愣地盯着他,眼珠都好像没有转动一下,声音听起来更是古怪,“你是说那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