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晴事后,立即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她没时间了。可是为什么时间了?她有什么急事要离开马场吗?她怎么不知道?
看到方初晴疑惑的眼神,银子硬着头皮道,“卑下听说,王爷在边境打了胜仗,不久就要回来了。卑下想,王爷必是先回要塞,这人困马乏的,又国事繁重,自然暂不能来接姑娘。这样一来。。。万一王爷有急事要与姑娘商谈呢?岂不是找不到人?而我身为属下,王爷有事,自然要代服其劳,所以想明天就把姑娘先送回要塞,免得王爷回来见不到人,也免得王爷挂心不是?唉,说句僭越的,多日来与姑娘相处,姑娘的驭马之道,实在令卑下佩服,现在姑娘要走,还真真是舍不得哪。好在以后日子还长远,下回王爷再带姑娘来,卑下一定让姑娘玩得尽兴。”
“胜了吗?”方初晴面露欣喜。其实想想,他赢了不是正常的吗?这引起日子她所放不下心的,不过是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会不会受伤的事。多少次,她梦到他浑身鲜血淋漓的,醒来后一身冷汗。
“王爷是长胜将军,战无不胜。”银子这话说得含糊,因为他虽听说战事顺利,但并不知道王爷何时回来。这么说,不过为了哄着方姑娘走。
方初晴敏感地感觉到了银子的不对劲儿。她看了后者一眼,见他目光闪烁,似乎另有别情似的,还有有意无意地还瞄着她身后不远处的齐氏父女,立即就有些明白了,不禁脸上一红。
银子是看到那天她和沈澜在一起的狼狈样儿,明白了些事情,因此不想齐山跟她走得太近,这才打发她离开吧?那一晚的事她一直努力淡化印象,可现在想起来,沈澜轻蹭在她的耳朵,啃噬着她的脖子,亲吻着她的胸口,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无比清晰,好像他刚刚还抱着她。
可她能怎么办呢?现在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不知道 下一步要怎么做。都说爱情让人的智商为零,她以前不信,现在。。。她只难说事实胜于雄辩。而齐山。。。她之前从未把他往某些方面想过,因为他虽然殷勤,却总不过分,如果想多了,倒显得自作之情似的。现在经银子一说,虽然刀子不能确实齐山的目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干脆还是回要塞得了,免得害人害已。某些情感,她暂时已经给不了别人了。
“好吧,一切就听从银大管事的安排。”她点了点头,想着今天要找机会和齐山告个别。雪儿,她虽然很喜欢,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连无思无我她也不能拥有,那么不如斩断牵挂。再说雪儿也确实需要跟她亲爹拉近关系,而不是她。
银子看她痛快的应下了,暗中长舒了一口气,近乎欢天喜地去准备明天送表面上皇上信使,实际上的王爷新欢回要塞的事宜,而这边的方初晴一行人则直奔那片松林而去。
齐山没有说谎,那的确是一片难得的美景之地。北境之冬,万物萧瑟,到处都光秃秃的,唯这片山坡满目清翠,背风向阳,配合着冬日特有的干爽凛冽的空气、阵阵松涛清香,还有远处几名家丁丫头和雪儿的追逐笑闹声,闹中有静,散中有闹,实在和人间仙境似的。
唯一煞风景的,是那八名大汉就站在不远处,看似心不在焉,其实是监视着方初晴和齐山。尽管以彼此之间的距离看,他们是听不到这边的说话声的,但那十六道目光却牢牢笼罩在这一对男女的身上。
“银大总管很不放心呢。”齐山笑道。
“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下属。”方初晴由衷赞美,但略有些尴尬,努力想着要怎么开口和齐山道别。
“初晴,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哪想到,她还没开口,齐山就先道。
方初晴一开始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出于礼貌,保持着微笑,但当她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齐山一笑,目光温柔地道,“初晴,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冒昧,可是我再不想瞒你。长物镇上,我对你一见倾心,后来种种,不管是偶遇,还是我把雪儿放在你这儿,都是为了接近你。”齐山直言不讳,虽然他不想这么早就说了心里话,但看今天银子的安排,他很明白以后他很难再接近方初晴,那不如干脆什么都说出来,包括自己的“诡计”,这也反而会赢得好感,让对方体会他一片真心。
变被动为主动,偶尔突然袭击,在生意场上很管用,在情场上当然也一样。
方初晴眨巴了两下眼睛,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音节也没发出。老天,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不管是在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实在太震惊、太不知所措了。
而她不说话,齐山就耐心地等,两人之间的沉默张力巨大,令她感觉头上压着一座山似的,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她心里有人,自然要拒绝齐山,但是要用什么措词才不伤人呢?
“那个我。。。我的条件。。。我是说我是成过亲。。。”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说出几个字。
“我知道你是失夫丧子的女子,可那有什么关系呢?”齐山接过话来,“你是天下少有的好女子,我齐山何德何能遇到了你,说起来,倒是我配不起你。而且我娶你,不是为妾,是为正妻填房,你将来就是齐家的当家主母,我还答应你这一生不会有娶其他女人进门。虽然当后娘是委屈了你,好在雪儿还乖巧,你们处得也不错是不是?”
方初晴继续目瞪口呆。
自从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就不断有人提醒她,她非完壁之身,就是低等人类,不有过孩子,那是低等中的低等。如果想成亲,顶多嫁个条件不怎么样的男人,还得是人家心胸宽广,不计较她不清白的。爱情啊、浪漫呀这些事都与她绝缘,她什么也不能奢望。
这也就是她明明喜欢上了沈澜,却一直别别扭扭,不肯不顾一切的原因。她生于现代,本来对贞洁看得没有古代女人这么重,但她有自尊,不想被当成玩物,更不想作为廉价品被别人勉强接受,好像爱上她也是恩赐。当然,激情上来的时候,她时常丧失理智,但一冷静下来,她就会产生自尊受伤的悲哀和想要自强自立的决心。
现在有一个男人,条件相当好的男人明言不介意她的身份,而且那么看重她,叫她如何不感动呢?可惜,说这番话的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齐大哥,你能看中我,我很荣幸,可是。。。可是。。。”
齐山握住了方初晴的手,无比诚恳地道,“初晴,我知道你是个心胸坦荡的女子,虽然连日来我们彼此亲近,但你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我提出婚约,你一时难以决断是正常的。我不逼你,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想想。别人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别人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这不是炫耀我的能力,而且表达我的真心。初晴,我是真的喜欢你,定然会让你得到幸福。你。。。认真考虑一下吧。”
第六十六章节 公主是哪位?
“那个,我。。。”
“就算你心有所属,或者觉得还需要更长时间考虑,也没有关系。”齐山再度打断她,“我期望你能答应我,但倘若不能,今后我仍然是你的齐大哥,你也还是我的方家妹子,但凡有事,只要吱一声,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没半个不字。”
他说得诚恳,方初晴又乱感动了一把。不过她感觉十六道激光一起射在了她的手上,害她无缘无敌地觉得手背上着火,连忙把手从齐山那里收了回来,局促地道,“明天我就要回要塞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和齐大哥见面,所以这件事吧。。。”
“五天后我要到图国去走一趟,谈一笔大生意,恐怕要一、两个月,初晴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齐山碰了碰她的头发,“你若有事,尽可到长物镇上齐氏的商号去,我把话吩咐下来,你提出任何要求,我的伙计们都尽力为你办到的。若你希望。。。我也可以带你到图国转转。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到图国的,那里的风土民情和外面人传的不一样呢。”
方初晴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不能随处乱跑,除非是跟着沈澜,没跟他商量过,她什么决定也做不了。表面上,她一直顶撞着他,跟他争吵,其实现在看来,她实在是很顺从的。
唉,她是图国女,去图国的话,应该有助于了解身世。之前 她不想知道这身体的本主是谁?究竟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社会关系?她想隐藏起来,以新面目对待这重生的机会,可现在,她却很想知道了,因
为她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她前身本主的左右,而且她也想明白了,糊里糊涂的过不好日子,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安放在身边,随时会引爆,把她炸得尸骨无存。
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个明白。
还有,齐山为什么总打断她,不让她把话说完?
“谢谢齐大哥这番心意,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就算婚姻事不成功,我们也还是好朋友。虽然我人微力浅,但若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不遗余力。”略镇定了下,方初晴爽朗一笑,也抛出几句场面话。
齐山闻言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听方初晴的话音,似乎这桩婚事不能成就的可能性不小。还是他太急切了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再不表明心迹,右师王及手下就会斩断他与方初晴的一切联系,那他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当然,他看得出初晴和右师王之间的暖昧情形,和右师王相比,他在外貌和气质上难以匹敌。但是他手中也有右师王没有的底牌。。。他可以娶初晴为正妻,他不介意身体地位,而右师王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做的。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唯一可以打动初晴的地方,难道她没有一丝动心吗?
不,他有家有业有真心,初晴对右师王不过是一时迷恋罢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一定会明白什么才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看得出初晴是真喜欢雪儿,这小丫头也是他的重要筹码呀。
想到这一层,他心境放松不少,负度极好的与方初晴说说笑笑,带领着一大群人度过了愉快的半天是光,对求婚的事再绝口不提半个字。要知道能令女人轻松、没有压力、感觉舒服,也是得到女人心的技巧的方法呀。
过了晌午,天气转为阴寒,一行人回到了马场。这边厢,银子已经把明天送方初晴回要塞的准备工作做好了,积极得有些过分。雪儿得知要跟父亲离开,哭哭啼啼得舍不得。她小小的心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和爹爹不能与她生活在一起?他们又不吵架,能一起回家不是很好吗?最后方初晴千哄万哄,再加上雪儿也不愿意抛下齐山,这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害得方初晴也难过了一阵。
第二天一早,银子亲自护送方初晴回了要塞。从马场到要塞距离较近,他带的东西虽然多,迤迤逦逦有两大车,但多半天时间也就到了。
眼看着烫手山芋回到原住处安置妥当,忙忙碌碌地收拾出门时没有,回家时超多的行李,又打听到王爷虽然近日不会回来,但十天内必到的消息,银子这颗心才算落了地,郑重去告了辞,轻松地回了马场。
这边的方初晴足收拾了一天才把东西归整好,又想起桃桃和萌萌来,转天中午还没吃饭就去了专门安置军马的马厩。因为正是午餐时间,兵丁们都在饭堂吃饭,马厩中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这是方初晴特意找的时间,不然她身边总会有几个小兵侍候着,碍手碍脚,这都是沈澜保护过度的后遗症。
不过她才走到马厩深处,忽然看到前方坐着一个人,因为没提防,着实吓了一跳。那人被绑在马栓上,身上的衣服肮脏破烂不已,须发蓬乱,眉毛胡子都分不清,大冬天的,走近些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道。
“你是谁?”她往后退了几步,防止这囚犯暴起伤人。但随即她就放松了,因为看到绑住那人的是一条臂儿粗的铁链,在他脚上还加了镣铐。
在要塞中,倒是有把敌国俘虏当奴隶使唤的传统,不过都会选些身形矮小,有不太严重的残疾,或者是性格温顺的人。可眼见这位身材高大,看样子比沈澜还要高些,胖了至少四五围,黑熊也似的,当奴隶不是太危险了吗?正因为危险,才把他拴得这么紧吧?但这样的话,他也没法干活了。
咦,这是什么路数?
“你爷爷贝卓。”那人头也不抬地哼道,口气轻蔑,态度傲慢粗鲁,说出的话气得方初晴差点背过气去。
“王八蛋,你是狗屁的爷爷!”她踢了一下地上的草,怒道。他令堂的,还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呢,这人回到现代中国给狗熊当爷爷,狗熊都不乐意。
“哦,你就是那个被我们右师王生擒的图国副帅。败军之将,得意什么呀你!”方初晴想起来了此人的身体,“你不在牢里,跑这儿里来干吗?”
“我们图国的贵族最会侍弄马匹,大江国的南狗可没这本事。现在要寒里有好几匹好马出了问题,叫我来帮忙医治的。只要爷爷我做得好,他们就给酒肉。”
“臭要饭的,给点酒肉就叛国了。”方初晴鄙夷地说。如果没弄错,她是图国人,有权利这么骂贝卓。
“切,你懂什么,爷爷是为了马。图国人要是不爱马,就根本和畜牧等同。”贝卓也同样鄙夷方初晴。
方初晴气不过,心想论斗嘴连常胜将军沈澜都不会对手,老子能输给个失败者?于是恶意道,“就您那行为,就算爱马,也不能归在人类里。是人的话,哪有你那么臭不要脸的。听说我们伟大的右师王在马上不过三回合就捉到了你,你还不服,说什么是右师王赢在出奇不意,偷袭的不是好汉。结果我们右师王放了你,等您老人家磨磨蹭蹭地准备好再开打。结果哩,你疯子似的连扎了我们右师王一百多枪,却连人家的战甲都没碰到,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后来右师王随便一刀,你就屁股向后,自动掉下马了。像您这样专门落马的英雄,现在在这儿逞得什么威风?怎么不去死算了。”
她这话不可谓不刻薄,偏偏她说的没有半个字是假的,贝卓本来一直闭目与方初晴对答的,此时气得跳了起来,挣得铁链和脚镣哗啦啦响,还真怪吓人的。
“贱人,你懂什么?爷爷我虽败犹荣,也不想想对手是谁?就算我们的主帅,当年也是在车传输线战下才伤沈澜,爷爷我以一已之力保得半数图军安然撤退,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这时空的军队中也有女兵女将出没,所以听到方初晴的女人声音,贝卓并没有感到意外。
而方初晴,就恨他爷爷长、爷爷短的,所以尽管打不过,还是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丢过去。喵的,他要是她的爷爷,她得丑成什么样啊,只怕比重前的样子还丑。那还得了,不活了不活了!
贝卓被铁链涣着,活动范围不超过方圆两米左右,此时面对方初晴毫无章法的暗器,只得跳来跳去的躲避,活像只大猩猩,其滑稽的样子,逗得方初晴哈哈大笑。
她这一笑,引得贝卓第一次专注于她的脸上。然后他愣住了,呆了足有十几秒,挨了好几颗石弹,才讶然地冲口而出道,“公主!”
啊。。。他说什么?没听清!
方初晴也愣住了,左右看看,能喘气儿的除了她和贝卓,就剩下大批的马儿了。公主是哪位?公主在哪里?话说,他说的是“公主”二字吧?不是“公公”?
“图玛公主!”贝卓又嚎叫了一声。
他不是个疯子吧?要么是被她气得丧失了理智,进入了思想混乱状态,要么就是设计让她过去,好勒死她的。她才不上那个当呢!
“鸡猫子喊叫什么?哪来的公主?就你这德行,被俘了还指望有人来救,而且还是个公主来救,失心疯了吧你?”方初晴骂道,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砰砰乱跳。当然这不是被贝卓威武的熊像给迷的,也不是真的相信有什么公主出现,大概是丢石头累的。对,一定确定以及肯定是这样。
第六十八章节 到图国去!
而她这一喝,贝卓散乱的眼神重新回复清明,黑漆漆的,一把抓的眉头胡子中,一双犯白眸子盯着方初晴看,嘴里却喃喃地道,“大江国的南狗给我吃了什么,怎么眼睛不好使了!”
方初晴暗呼一口气,心想对嘛,看来是这位堂堂的图国副帅被她气得神智不清了阵。这里根本没有公主,她当然不是,桑青也绝对不是。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哪有亲自跑出皇宫出去暗杀敌国皇太子的。再说图国的国主根本没有一儿半女,这事地球人都知道,那么公主又是从哪里来的?
切!
不过给贝卓这么一闹,她也没有心情看桃桃和萌萌了,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注意到贝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带了三分敬畏,十分恭敬。她只奇怪自己,本来应该很快放下这段与疯子遭遇的意外,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好像藏了一个梁料包,而贝卓的话就像是一根针,当这个染料包被刺破,她整颗心就被染上了一层层抹不掉的疑惑。
为此她闷闷不乐,做什么也不畅意,晚上老早就上床睡觉了,期望明天忘记这一切,又是美好的,等待着沈澜最来中的一天。可是,第二天她早上很晚才起床,因为整个晚上都被稀奇古怪的梦境所缠绕。
梦里,宫殿和雪山峰顶交错成影,亦虚亦幻,一个威武老者的面容混杂其中。她曾经努力想仔细看清楚,然而却身陷迷雾之中,直到最后江无忧的身影出现,她的心里忽然酸涩不堪,生生痛醒。
之后再回忆,那些景象片段就更抓不住了,唯有那个老者。一想到他,她就莫名其妙的很伤心,还有些愧疚感似的,想立即回到他身边,让他不再痛苦。还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不停地叫:到图国去!到图国去!到图国去!这呼唤是如此清晰,以至令她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以为真的有人在催促她,而且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夫的强烈地渴望到图国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试图理发分析。如果说这是贝卓昨天胡说八道的缘故,那么她也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了,这摆明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如果这是桑青的残留意识呢?桑青是要跟她说些什么?是要让她办些什么事?完成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她绝对想念桑青不是个普通人,不然有谁在灵魂远去多时,还令前身的意识迎春花右着后来人呢?不过一具皮囊罢了,却成了桑青还留在人间的介质。那她,又算什么呢?神的使者?这身体的奴隶?大江国的匆匆过客?还是,被请求施予帮助的人?
那么。。。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桑青另有隐瞒的身份?
方初晴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溜儿小跑到马厩去。
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还不如去审问贝卓。
昨天是她疏忽了,或者是害怕了,没有问个清楚。照理说贝卓是图国的副帅,也算是个人物,可能随便认错人。何况回想起来,昨天他那震惊的表情如假包换,而且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样子。
难道,图国皇室真的有隐秘事件?还和她。。。不,桑青有关?这和有人要暗杀她的事有关联吗?她必须弄个清楚,毕竟现在笼罩在她头顶上的杀气迟迟不散。倘若,她只是个替代品该怎么办?桑青的灵魂归来又怎么办?那她又算什么?舍得下这一世的人和事吗?
想到这儿,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沈澜的影子,然后是江无忧的影子,两人的面容交叠,挥之不去。与此同时,她的心又热又痛,说不清的难受,也不知道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为了谁。
“昨天你为什么叫我公主,图玛公主?”她打听到贝卓还在马厩中,于是直接跑来,挥退了小兵问。
“我看错了。”贝卓平静地说,可在乱发的缝隙中,他不断地瞄着方初晴,一遍又一遍,怪不得!怪不得!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但她是吗?言谈举水差得太多,可他却有一种感觉。。。。
“你撒谎!”到这时,方初晴无论如何也汉有相信这话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这样断定,仿佛是奇准的第六感。
这让她感到害怕,于是凑近了贝卓,近到了足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地步。她就是要这样,让她的细嫩的脖子完全暴露在贝卓的铁爪之下。倘若她不是什么图玛公主,贝卓必会伤害她。甚至以她为人质,就算逃不了,也得闹腾一番,以抵销在战场上败于沈澜的耻辱。毕竟,他应该看得出来,她在军中不是普通的一员。倘若她是图国的公主,贝卓就不会伤害她,就算要这样作,也不会理直气壮,她一眼看得出来。
她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挨在腿侧,那里挂着一把匕首,其实是江无忧送的超大金沾子,万一贝卓真的动手,她南非要有机会逃脱,可不能真的把小命交托在这个野人的身上。她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但是她心里强烈的渴望知道桑青的事。因为,那现在是她的事了。她不想做一具木偶,她要痛痛快快再活一场,这是老天给她的、好不容易的重生机会!
“如果我说你是公主,你人放跑我吗?”贝卓突然说,“如果你是,你应该这么做,因为我图国的公主怎么能容忍本国的军队副帅被俘?”
方初晴一愣,之后冷静地退后几步道,“我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而你认为我是,因为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这次,她没有忽视贝卓眼中一交而逝的杀机和随即而来的敬畏。
天哪,桑青是公主,而且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公主!
她感觉得到,财才贝卓明显是想杀她,可是却动不了手。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另一个想杀她的人那么有能力,可以攻入戒备森严的沈府、可以在围成铁桶样的和政城逃脱、可以调动死士袭击十万北军。她的被追杀,完全是因为桑青的身体太重要。
可究竟是什么能令一国公主隐姓埋名,还在活得像过街老鼠似的?好不容易重生,为什么让她摊上这么个复杂的前身体?而如果她不弄明白所有的细节,恐怕是永远不会得安宁的。
她对贝卓形容了一下她在和政城烤鸭店门口遇到的男人的形貌,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贝卓想也不想地答。
于是她有了答案,“你认识那个人,而且他的地位很高。但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明白,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大江国一个普通女人?”她徒劳地问。
贝卓半晌不语,看起来相当挣扎,“我什么也不知道。”最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或者还有什么疑问,自己去图国找答案吧。”
去图国!去图国!去图国!适时的,那个心底的声音再度响起,以致她沉浸在这个荒唐的念头里,无法自拨。真的要去图国吗?太危险了,沈澜知道他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自己的,不,是桑青的身世,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必须发解事实真相,然后彻底解决。而沈澜,应该是知道桑青的身份吧?但他连一点信息也不透露,所以她只能靠自己。一是为了解决她的生命威胁,二。。。如果桑青有什么事没有完成,她要替桑青完成。
这样桑青的意识才会远离,她也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况且这也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她用了人家的身体,由丑女变成美女,重新获得了生命,她就有义务尽一切力量报答。
只是在没有沈澜的同意前,刀子不想轻举妄动。一直处于被追杀的边缘,实际上她虽然还很害怕,但感觉已经麻木很多。她之所以不愿意仓促下决定,只是为了沈澜。因为她这样偷跑,他会担心,如果他来追,还会危及到他的生命。而他的生命,是属于整个大江国的,属于万千百姓的,不是属于她的。
“在我的靴子里有一块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可以拿走。说不定。。。在图国能用得上呢?”贝卓看着发呆的方初晴,又说。
他不管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他是军人,照说应该奉命杀掉她,以除后患。但他终究有一丝愧疚,这令他恍惚间脑子混乱了,不知道自己要效忠的到底是谁?所以他觉得应该让这女人去碰碰运气,一切,还是交给老天来决定吧。反正,他已经不能再回图国了。
方初晴依言把东西拿出来,却是一块铸铁的牌子,方形,火柴盒大小,看着毫不起眼,而且因为被贝卓的臭脚踩着,简直熏死人。
她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干脆先回去,把那块牌子又洗又泡,然后放到窗外去晒,脑子里也想了一天一夜,却还是不能做出决断。而当她转天中午再去找贝卓时,才听说他已经被押解进京了。自两国交战以来,他是第一个被俘的帅级人物,自然要送去御审,并令江国百姓欢欣鼓舞。
可她怎么办?要不要去图国?怎么办?要征得沈澜的同意吗?她去到那儿,又要怎么做呢?
她犹豫着,挣扎着,却不知道远在几百里外,沈澜坐在军中脑中苦思冥想地上满是因写错了而被丢弃的纸团。更不知道,一场大大的误会再等着他们。
第六十九章节 史上最糟糕婚书
回到要塞的第四天,沈澜终于有消息为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传信兵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名为王三娘,除了对镇守要搴 主将说王爷会在一周内返回外,还给方初晴带来一封沈澜的私人信件。
方初晴感到很甜蜜,因为这证明沈澜对她是与众不同的,不枉她思念他一场。可是当她打开信,甜蜜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然后不知是怒是喜,再琢磨了一下,最后彻底被气到了。
。。。。方初晴,我允许你嫁给我。十一月十一是好日子,我回要塞后,可办喜事,顺便贺我大军大胜。。。。
信上就是这么一行字,没头没脑的,好像还写糊了,墨迹晕染,上面还有一个脏兮兮的指印,显然是某人紧张下,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墨汁。
他什么意思?允许她嫁给他?好大的恩典哪。他果然是自恋加大阴人,以为嫁给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吗?往好里说,这封信算是一纸婚书,可却是只上最糟糕的婚书,连求婚的证据都这么傲慢。十一月十一日?这在地球中国上是光棍节,看他选的什么好日子!而且这婚书中的信息中为什么透着恩赐感?还那么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吗?太小看人了!
她他妈的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也算是翻版的金枝玉叶,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打发了?她有说过想嫁给他吗?再说信上也没说娶她是为妻还是为妾,也没有表达爱情,她凭什么就这样答应下来?
可是。。。可是。。。想到能嫁给他,永远守在他身边,她心头就有一丝说不清、暖烘烘的情绪,感情上想答应他,理智上却绝对的拒绝。
她很茫然,以至于没发现那封信的封口有些问题,似乎被人偷拆过,而后又再度封上的。
“他还有什么话要传达吗?”方初晴见王三娘没走,就一直站在一边,强压着又羞又怒,又高兴又恼火的情绪,平静地问。
王三娘垂下眼睛,掩饰着内心的幸灾乐祸和能够搞破坏的恶意快乐。刚才,这姓方的死女人脸上那番又红又白的脸色变化,没有一丝逃过她的注视。
是的,那封信她偷拆过了,然后就知道王爷这样写婚书,这女人一定会发火,于是她就放了心。王爷什么都好,只是不懂女人。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懂,他那么优秀,在战场上光芒万丈,有如战神转世,女人早该谦卑,无所求地奉献自己,还用得着求吗?假如能与王爷有一夜,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王爷回京一趟,回来时就带来了这个女人,说是皇上的信使,可王爷看她的眼神,很明显是看他心爱的女人。
她妒忌的发狂,为什么王爷从来没看过她一眼呢?她在战场上奋力拼杀,悍不畏死,就是为了博得他哪怕一个眼神的青睐,但却从没有得到过。不过没关系,好在王爷眼里也没有别的女人。就算是温柔乡的花罗,也不过是个暖床的而已,但王爷对这个方初晴就不一样了,全军的男人都有粗坯,没人注意到,只有女兵们注意到到了,还背后议论方初晴会不会令王爷违背永不娶妻的决定。
大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方初晴可以在王爷面前任意放肆,这在之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