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
Chapter12*
在撞破了男友与前室友的丑事后，陆愿抱了一只名叫小舟的小狐狸回家。
萧子珊担心了半天，见她安然回来，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碎碎念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怎么到了钟离家门前，你就突然不说话挂断电话了？”
陆愿轻轻关门，透过渐渐合拢的门缝，望着那辆驶入夜色中去的黑色轿车。
“哪里来的小狐狸？”萧子珊很快被那只装在铁丝箱里的小狐狸转移了兴趣，她在那箱子面前蹲下来，一低头这才看到陆愿脚踝上的白纱布，“你的脚怎么啦？”
陆愿小声道：“路上不小心磕了一下。”
萧子珊端详着她的脸色，狐疑道：“你是不是跟男友闹别扭了？”
陆愿抿了抿嘴唇，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却不受控制得难看起来。她转过身去，走到洗碗柜旁，挑了一个浅底的塑料盘子，盛上清水推送到箱子里去。
萧子珊见她不愿意回答，猜想是有不好告诉别人的事情发生，便不再追问，只是逗着那只小狐狸玩，又问道：“哪里来的小狐狸呀？”
陆愿翘了翘嘴角，柔声道：“树丛里捡到的。它把自己缠在藤蔓里，被困住出不来了。”
萧子珊闻言噗嗤一乐，逗着小狐狸，“小笨蛋”“小笨蛋”的喊着它。
陆愿奔波了大半个晚上，不只是体力上的透支，情感上更是受到了极大冲击。她看了一眼缩在箱子一角警惕环顾四周的小狐狸，又塞了一个小羊的毛绒玩具到箱子里，想让小狐狸放松些。
与萧子珊道过晚安，陆愿便去洗漱。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谁知道在僵硬的后背陷入柔软床褥的一瞬间，她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沉入了睡眠中。
一夜到天明，连梦也不曾做一个。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刻意。
接下来的一周里，陆愿一次都没有遇到过钟离或是金柠。
直到周五下午的数学104A组助教课。
陈默下课前淡淡说道：“上次我说过，两次作业都没过的同学，周末请给我发邮件联系面谈时间。”他的目光掠过陆愿清秀的小脸，透过明净的窗户，落在看不到的虚空里。
陆愿心里“嗳哟”一声，上个周末过得兵荒马乱，她可全然忘记这回事儿了。
她慌乱地瞄了陈默一眼，暗暗低下头来。
陈默弯起修长的食指，在原色木质桌面上叩击了两下，“希望某位同学，这次不要忘记。”
某位？
陆愿十根手指绞成一团，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忘记了？
她悄悄环顾四周，同学一共才十几个人——里面会两次作业都没过的，想来最多也就两三个…而那两三个里面，没有按照要求给陈默学长发邮件的，似乎、可能、大概真的只有她一个。
一下课，陆愿立马站起来往外走，埋着头不敢看讲台的方向。
陈默被学生环绕着，居高临下地瞥了落荒而逃的她一眼。
陆愿快步出了教学楼，面对校园里的草地林木，深深吸了口气。她原本还在担心这堂课要遇到金柠，会很尴尬；没想到金柠没来，她仍然觉得尴尬得要命——陈默学长还在，而她显然是个不怎么合格的学生。
她没想到真正尴尬的还在后面。
陆愿抱着书本往前走，一抬头就看到钟离站在一旁的喷水池边。
他正望着她，显然在等她。
陆愿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就要转身走开。
明明是钟离和金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陆愿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尴尬的那一个人。
那晚她一脚踏入客厅，撞见那不堪的一幕，回过神来立刻就要夺门而去。
逃离的时候，陆愿脚踢在墙拐角处的木雕。
三根腿的木雕倒在光滑硬实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重而恐怖的巨响。
她惊恐地回头一望，就见钟离从金柠身上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的脸与头发都有点湿漉漉的，眼神也很迷离。
但是陆愿可以确定，钟离认出了她。
她扭头就跑，连脚踝就受了伤都没发觉。
就像这一刻，陆愿本能的，想要再次扭头就跑。
钟离从后面追了上来，“周周！”
他喊着她的名字，急切而忐忑。
陆愿加快脚步，慌不择路地往回跑。
钟离喊着，“周周，别跑——别再躲着我了…”
陆愿不听，不知不觉竟又跑回了教学楼里。
与正下课走出的众学生逆向而行，她被撞得肩头一歪又一歪。
陆愿不管，埋着头，抱着书本，只是往前跑。
不想给钟离追到，不想谈那些尴尬的事情。
她还没准备好。
“跑什么。”有人猛地握住她的肩头，令她不得不停下来。
陆愿有点茫然地抬眼，就见陈默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他的双手紧紧握在她肩上。
见她回神，陈默松开了她的肩头，“脚上的伤还没好，这么跑是真想去医院了？”
他稍微退开一步，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浅浅向她俯身，端详着她的神色，问道：“你在躲什么？”
不等陆愿回答，钟离已经分开人群，追到了跟前儿。
“陆愿，你听我解释——那天我们都喝多了…”钟离猛地闭嘴，他看到了陈默。
“你们怎么在一起？”钟离问道，视线在陈默与陆愿之间打转。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两人中间，要阻断陆愿正望着陈默的视线。
陈默眯了眯眼睛，温和笑道：“我是周周的助教。”
在这风暴眼里，陆愿却定定望着陈默，心里讶异。
他问她“你在躲什么”。
在听到这句问话之前，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那转身跑开，只是本能。
连她自己本人，在停下来之前都不曾想过，这是在“躲”。
忽然之间，陆愿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陈默学长面前，她是没有穿衣服的人。
不，岂止是没穿衣服，简直连皮肤都是透明的。
她里面的心肝脾肺肾长什么模样——他都一清二楚，比她本人还清楚。
这可当真奇怪。
chapter13
驯养
Chapter13*
躲着钟离跑了一路，陆愿被陈默撞见后，反倒冷静下来。
此刻钟离挽着袖口，不甚友善地打量着陈默，他问道：“你是周周的助教？”
为什么他竟然不知道，陈默没有说过，陆愿也没有提过。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但就是莫名的令钟离感到不爽。
好像三个人之中，他才是最外面的那个。
陈默微笑起来，他语气仍旧温和，“周周没有告诉你吗？”
他问得很随意，闲话家常一般。
这语气令钟离越发不爽，他去牵陆愿的手，“周周，我们私下谈一谈。”
那晚看到的景象又在眼前闪过，陆愿下意识地微微摆动手臂，避开了钟离的手。
她避开来之后才意识到，顺势抬起手来理了理耳边的短发，好像那闪躲只是个无心的动作。
陈默推开一步，微笑道：“看来要赢回芳心，还要下点功夫。”像是朋友间善意的调侃。
这调侃化解了钟离刚刚莫名的敌意，他晃晃脑袋，说道：“陈默，你就别起哄了。我这头疼着呢！”
陈默点点头，又看了陆愿一眼，叮嘱道：“我下课前说的话，你这次记住了吧？”
陆愿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说给他发邮件约面谈时间的事情。
她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学长，我这次一定记得。”
陈默就不再说话了，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钟离恳切地望着陆愿，“周周，我们谈一谈好吗？”
陆愿跟着他，出了教学楼，在喷水池旁边的露天咖啡店中坐下来。
“周周，你听我说，那晚真的是个意外…”钟离提到当时的事情，比起惭愧来，更多的是委屈与愤怒，“这一周来，你不肯接我电话，不肯见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是不相信我吗？我知道，你一直打心底里不相信我会学好，所以出了这种事…”
“你要谈一谈，就是要指责我吗？”陆愿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热咖啡。
钟离一噎。
陆愿轻声道：“我已经听你说了很多了。你要告诉我，这是个意外，对不对？”
钟离大声道：“是啊。”
陆愿抬起眼睛里来，看着他认真道：“我相信你。”
这相信一点铺垫都没有，钟离反倒愣住了。他呆了半响，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所以…我们和好了？”
陆愿又低下头去搅那杯咖啡，纤细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她眼中神色。
钟离的心也随着她的睫毛，忽悠悠一下落了下去。
他和陆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钟离□□岁的时候，周阿姨带着陆愿和他家成为了邻居。从此他的生命里，就多了一个妹妹。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情愫，钟离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两个人小学中学都在一个学校，他是学校里的小霸王，同学们到了发育的年纪后，凡是对陆愿动过心思的，都被钟离“教训”过。
只是一直以为是妹妹，所以不能让旁人把她教坏了。
虽然钟离自己在外面玩得很开，对陆愿，那种保护小孩子的心理却一直不曾褪去。
高中毕业后，家里送钟离出国读书，他最舍不得就是两样——第二样是他养的德牧，头一样就是陆愿。
德牧被他千方百计带了过来。
唯有一个陆愿，无论如何不能放下。
心心念念中，钟离才恍然，原来他竟是喜欢这个妹妹的。
于是去年春假，钟离溜回国内，把陆愿也拐来了。
他虽然在外面玩得很开，但是在陆愿面前很少露出这一面，更不用说在陆愿妈妈周翔宇面前了。
周翔宇跟钟妈妈是闺中密友，对密友这个人帅嘴甜的儿子很喜欢。
两个妈妈私底下，不知多少次把这对儿女凑在一起讨论过。
那会儿陆愿急于脱离周翔宇的过度保护，钟离一心想要让陆愿来自己身边。
又有钟妈妈推波助澜。
不只陆愿出国的事情定下来，连两个小辈的事情都过了家长这一关。
当初送机的时候，周翔宇和钟妈妈你一言我一语，俨然两个孩子一毕业就要结婚的架势。
陆愿那会儿望着机场外的夜空，想到要去万里之外的异国，非但没有担心害怕，反倒有种自由的畅快。
现在陆愿搅着那杯咖啡，斟酌了很久的用词，才慢慢开口道：“我相信你这次是意外。”
有金柠和萧子珊初恋男友的那回事儿在前，陆愿冷静下来后，也愿意相信钟离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还是钟离发短信喊她过去的。
如果她看到的那一幕是钟离计划的，那他发短信喊她去看的原因是什么？成心想要跟她分手吗？
他当然不是要跟她分手，否则现在又何必追着要她“谈一谈”。
“可是你能让我相信，不会再有下次意外吗？”陆愿轻轻问道。
钟离哑然，他看着陆愿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雪地里的刀，锋利而凉。
他第一次意识到，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钟离哥哥”的小女孩长大了。
“你说要谈一谈。”陆愿低下头继续慢慢道，“可是钟离，这不是靠谈话能解决的事情。请你等一等，给我时间，让我淡忘这件事情…没有别的办法。”
钟离只是看着她，一时间感触异常复杂。
“你说是意外，我相信；你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意外，我相信；你当初说喜欢我，我相信。”陆愿轻轻道：“我都愿意相信。只是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大脑告诉她要相信，只是她的心不听话。
她的心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钟离声音干涩，“周周…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他睁大眼睛望着她，唯恐错过了她微小的表情，“你其实一直当我还是邻居家的哥哥——是不是？”
陆愿睫毛颤了一下，她轻轻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钟离不听，仍是循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不吃醋，你不黏人，你不提过分的要求，你不挑我的毛病——连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平静地告诉我，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陆愿轻声道：“钟离，我的性格一直是这样的。你应该了解的。”
钟离只是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