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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培看着她背景消失的方向,颇有些不自在,冒充人家私定终身的老婆这种事还真是尴尬,她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冉非泽。

可这时冉非泽却开口了:“姑娘可知自己方才的话是何意?”

当然知道。苏小培皱眉头扫他一眼。

“前一句倒是不错。为我还俗,这话说得甚有情意。”冉非泽一本正经,苏小培却直起鸡皮疙瘩。还甚有情意,这男人不用这么一副满意认真的口吻说出来。

“但后一句,与我同居一室,却是毫无廉耻伤风败俗了。若是些极讲究的地方,我们二人怕是要被五花大绑,关笼浸河,以正地方之礼。”

“不是说了有名份了吗?”

“何人见证?私定终身,无媒无保无聘无礼,亦是有伤风化,失礼失节之举。追究起来,当然也是可怒责之丑事。”

苏小培眉头皱更紧,这么严重?比弄坏那酒缸还糟糕?

所以,她又闯祸了吗?

“这石头镇,是那种讲究的地方吗?那个陈姑娘,会把这事说出去?”她其实还想像不到这事会有多严重,但古代的礼俗好象是挺夸张的。

苏小培有些不安了,不会因为她撒的这个谎就惹来大麻烦吧?

要是冉非泽没被姑娘缠得逃跑,却被她招来的麻烦给赶跑了,她真是会一口老血吐出来

“两情相悦,又没长辈,私定终身不算大事吧?”她盘算着,想弄明白这里头到底有些什么讲究。

“就算这样不对,那他们这些外人也管不着吧?顶多是看不起而已,是吧?”

苏小培纠结着,可冉非泽却不答她,还背过身,她一着急,绕到他面前想追问,看到他表情,却被气半死:“你吓唬我?!”

冉非泽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小培真是喷火啊,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不好?

冉非泽一边笑一边摆手:“我说的是实话。有些地方确会如此,姑娘当谨言慎行。”

她真是太不慎了!苏小培被耍一记,气乎乎地转身进屋去了。

下午,冉非泽陪着她去了衙门。苏小培被整得吃了教训,当真是话不敢多,全由冉非泽帮她开口跟乡官说明来由。反正冉非泽舌灿莲花,还都是一本正经模式的,比她认真诚恳的粗俗无礼模式管用。

苏小培竖着耳朵听冉非泽忽悠,这人是人才,她是决心好好向他学一学的。

没多会,苏小培终于如愿见了那个山贼罗平。因为有乡官和冉非泽陪在一旁,那罗平倒也算合作,苏小培问的他大部分都答了。作案的过程,其实罗平已向乡官招认,他有些不明白苏小培想干嘛。苏小培问完话,心里也有疑虑,她觉得罗平与她之前分析的不太一样。

苏小培最后问了问罗平是否见过一名短发的男子,三十来岁,口音和说话方式与她差不多,姓程。罗平答没见过。苏小培又问他是否听说过这样的人,罗平也答没有。

苏小培在整个谈话中一直认真盯着他看,确认他并没有说谎。

苏小培很失望。

程江翌的行踪,没有线索。

苏小培和冉非泽慢慢悠悠往酒铺方向走,苏小培情绪不高,一路无话。

“姑娘家在何处?”冉非泽见她没精打采,倒是开口了。他对她的来历,当然有好奇。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就算了,后半句省略。苏小培低着头,继续没精神。

“姑娘要寻的那人,程姓男子,是何人?”

“是个很重要的人,比我早一个多月来这的。”苏小培算了算,“差不多一月下半旬来的,壮士可曾见过?”

“不曾。姑娘这般的,我是第一次见到。”

“哦。”苏小培叹气,这人不太容易找,她有心理准备。

“姑娘为何找他?”

“找到他了,就能回家乡了。”

“没找到就回不去吗?”

“嗯。”苏小培点头。

“为何?”冉非泽奇了,还有这么古怪的事。

“嗯……”苏小培想想该怎么答,“我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

“规矩啊。”冉非泽笑笑,“规矩倒是个烦人的玩意儿。”

苏小培撇了他一眼,这人还真好意思说,也不知是谁成天在她耳边说这不雅那不端的。

“壮士打算去哪?”换她问了。

“往北走。”

“壮士为何要收徒?”

“师门规矩,此生需得收徒,将本事传下去。”

“哦。”苏小培对这事没什么兴趣,她就是随口问问,心里还在盘算着她下一步要怎么办。

“姑娘打算如何寻人?”

“不知道。”

“待白捕快查了案回来,我便打算离开石头镇了。姑娘是愿意去庵庙,还是有想去的去处?”

苏小培咬咬唇,她真的不想去什么庵庙。她也不知怎么地,就觉得跟着冉非泽比较安全踏实。可人家确实没理由一直收留她。听刚才的意思,他是好心能再送她一程。

“姑娘不必担忧,庵庙佛门之地,慈悲为怀,若姑娘没想好去处,无家可归,庵庙能收留姑娘一阵。”

苏小培猛地站住了。

“壮士!”她忽然精神抖擞起来。

“何事?”

“壮士是说,没处去,又穷又活不下去的人,会去寺庙求助吗?”

“这是自然。”

“壮士!”苏小培有些激动,她想她找到寻人的方向了。不过程江翌不会去尼姑庵求收留的。“壮士!我想去和尚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本的台词和叙述有些不妥,修了修。谢谢KUMAKUMA的意见和提醒。

☆、第 28 章

第28章

饶是冉非泽再沉得住气,也被苏小培这话弄得脸要绿了。

“姑娘!”

“何事?”苏小培学着他的语气回话,脑子里还在转,这样去找也许还不行,万一时间上错过呢,这么多寺庙,她不可能一家家守着。

“谨言慎行!”

“我有啊。”苏小培想好了,还是要留信,就算错开了没遇上,她留下信息,程江翌看到后也能来找她。可她没有固定地址,他能上哪找她呢?

苏小培皱起眉头寻思,一抬眼,看到冉非泽没好气正瞪她。

她忙摆手,很无辜:“我真有,我听进去了,谨言慎行!我刚刚在衙门,废话都没多一句,而且我也有用壮士教的方式说话了。”

没等冉非泽开口,她又着急问:“壮士,离这最近的和尚庙在哪里?”

“姑娘!”冉非泽决定把话说清楚,“寺庙是有不少,上香礼佛食斋宿愿皆可,但不收留女子……”他说到这,忽然反应过来了。“姑娘的意思,是姑娘欲寻的那人也如姑娘这般,恐无处容身,许会宿在寺庙?”

“对。”苏小培点头,“若是在寺庙里没找到他,我还想留信。壮士,你四处行走,若有人要找你,该怎么办?”

冉非泽动动眉头,已经明白苏小培的意思了。“有急事相寻,自然会留信相告。我于江湖中还有些旧识,消息会传到各城联络之处,我到了地方,他们自会找到我。”

果然苏小培接下这话头:“壮士,你的各城联络之处,能不能也借我用一用?我若是没找到人,就留个信,若是他能看到,就联系联系你的各城联络之处,这样他就能找到我了。”

冉非泽没回话,只迈开步子往酒铺走。

苏小培跟在后头,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比她去投奔什么尼姑庵靠谱。

且不说程江翌不可能跑到尼姑庵落脚,就是以找消息来说,她在外面奔走,接触到其他人,找人的机会也比蹲在尼姑庵里强。但苏小培也知道,想要这样,她得先说服冉非泽。

苏小培一路想,很快跟着冉非泽回到了酒铺。

上午洗好的酒缸还在院子角落堆着,苏小培看到,想起今天来找冉非泽的那个陈姑娘,苏小培心里有了个想法。

“壮士。”

冉非泽进了屋正倒水喝,听到招呼转头看她。

“壮士,我明白壮士在外行走,带着我确有不便。可壮士你看,我确是有难处的。我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找到了他,我才能回家。壮士也知道,找人当然不能躲在一处干等着,得四处打听。所以如果我去了尼姑庵,虽能容身,但找人却是没希望了。壮士,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也不知还能相信谁。到了这里,幸亏遇着壮士了,壮士好心,就带着我一起走,我不会添麻烦的。我吃得少,也不挑剔,虽然干不了力气活,但洗洗衣服也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里,却被冉非泽打断了:“姑娘洗的衣服……不太干净。”

苏小培被噎了一下,确实,自己洗自己的衣服是她在这里的几天唯一做的事,但依赖于洗衣机和洗衣粉的她,用手搓出来的衣服,嗯,的确没有冉非泽洗得干净。

苏小培清了清嗓子,她当然没那么傻用她拙劣得可怜的家务技能来争取跟他走的机会,其实她想说的重点在后面。

“壮士,我有识人辩心的本事,我愿意教给壮士,以换能跟随壮士的机会,壮士看如何?”

冉非泽摸摸下巴,倒是有些意外她出这招。

“识人辩心的本事?听上去倒是不错,姑娘且说说看。”

苏小培呼口气,道:“就比方说,今日来的那个陈姑娘,她对壮士的喜爱,是真心的。”

冉非泽轻笑:“这个倒不必姑娘相告,情意这事,我倒是能看出真伪。”

苏小培点头:“这倒也不错,壮士确是能看得出来,陈姑娘的表情、语气、姿态都很明显。壮士又是个擅长观察和感觉的人,能判断确实不难。”

冉非泽又笑:“所以姑娘是不是该换个难一点的?”

“不换,我们还是说说陈姑娘。壮士想想,如果她是装的呢?假如她来这别有目的,特意装成对壮士心怀爱意。她今天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她的姿态,都不难伪装。若是壮士有心,装成对某人甚有情意的样子去套话,对壮士来说也不会太难。”

冉非泽认真想了想,弯了嘴角,道:“这倒是。”

他还真是不客气,连“我又怎会干这事”的辩解都不来一下。

苏小培也弯嘴角,继续说:“所以,靠壮士这样凭感觉来判定,并不能百分百准确。”

“姑娘是说,当不能算有十成把握?”

“对,不能算有十成把握。”

“那姑娘又是如何判定?”

“看她的眼睛。”苏小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中内圈最黑的那个圆,叫做瞳孔。它的大小会随着周围环境光线的强弱而变化。周围很亮的时候,瞳孔会变小,周围变暗了,瞳孔会变大。这些大小变化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人自己无法控制。壮士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瞳孔变大变小,人自己是不知道的,他完全不能伪装。当人们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喜爱的人,或者感觉兴奋的时候,瞳孔就会变大。如果是厌恶、憎恨、排斥,瞳孔则会变小。”

冉非泽没说话,只看着苏小培。

“今日陈姑娘对壮士表达情意,与后来与我对话,眼睛瞳孔大小是有变化的,她对壮士,是真喜爱。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在假装喜欢。若有人装作没兴趣,但瞳孔变大了,壮士便可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

冉非泽想了想,道:“姑娘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只是陈姑娘在时我未留意,此刻也看不到了,怎知姑娘说的真假?”

“壮士刚才一直与我说话,位置没有变过,周围的光亮没有变化,所以壮士的瞳孔大小,反应的是纯粹的心理状态。我之前说找人,说我无依无靠,壮士的瞳孔大小没变化,但我现在说这识人辩心,说看眼睛辩真伪,壮士的瞳孔是变大了,壮士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趣。我说的可对?”苏小培抿抿嘴角,“壮士,我方才说,可辩知是否装模作样,并非虚张声势。”

冉非泽哈哈大笑,却又道:“我是对这事颇有兴趣,但我又瞧不见自个儿的眼睛,又怎知姑娘说的真假?”

苏小培微皱眉头,知道冉非泽是存心找毛病,但她也不是这么容易被考倒的。

“壮士刚才笑了,壮士是否心情不错?”

“是不错。”冉非泽双臂抱胸,姿态相当放松和惬意。

“那我试试,很快让壮士生气,如何?”

冉非泽笑了:“你打算如何让我着恼?”

“不打不骂。”苏小培背着手,自信满满。

冉非泽哈哈大笑:“那姑娘试试。”

“那请壮士按我说的做。”苏小培摆摆手,“壮士请站直。”

冉非泽照做了。

“壮士握紧拳头,用力。好,看着这门角,就是这。用力抿紧嘴,皱眉头。很好。保持住,集中精神,我数十下。”

冉非泽不明所以,但照做了。

苏小培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声毕,她打了个响指。

“壮士,你觉得自己发怒了吗?”

冉非泽舒口气,全身放松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苏小培,脸上有着惊讶。

“没发生任何让你生气的事,但是你觉得自己发怒了,是不是?”苏小培微笑:“壮士,你信我了吗?”

“姑娘是如何办到的?”

“壮士若是愿意收留我,带我上路,助我找人,我便把本事传授给壮士。”

冉非泽微皱眉头,他确实对这个相当好奇,但带一个女子上路,也是相当麻烦的事。

“壮士,我虽干活笨手笨脚,但我可以学的。我可以帮壮士洗衣做饭看行李。白捕快查案,也许不多久就会有消息,若是幸运的,我们最后找到罪犯,那我就能有二点五两银子,我可以负担我自己的生活费用,我一找到人就会回家乡去了,绝不多给壮士添麻烦。”

冉非泽还是没松口,苏小培又想起一样:“我走路是走得慢了点,但多走走,就会快了。我不会耽误壮士的。”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带上她行程当然会耽误,但苏小培也厚脸皮当不知道了。

“二点五两银子?”冉非泽开口了,却是说这个。

“呃,这么说不对?”苏小培皱眉头,“那就是……二两半银子。”

冉非泽笑起来。

“反正,我也会努力挣一些的,不拖累壮士。”

“若是白老六那头没消息呢?”冉非泽丢个难题过来,“我能等他,也有期限,若一直没消息,我也是得离开的。又或者,他们已抓到罪犯,无需姑娘的推测,那银子,也是没有的。那时姑娘又打算如何?”

苏小培静了静,叹气:“壮士若能收留我,银子这些,定有办法的。我不会的,壮士教我便是。”说白了,冉非泽愿意,其它的就不会是问题,他不愿意,其它的全都是问题。

冉非泽摸摸下巴:“姑娘啊,你倒是真难为我了。你这本事,我还真想知道。带上你,也当真是麻烦。”

苏小培抿紧嘴角,满怀希翼。

“这样吧,此事交给老天决定。我再等十日,十日后。若是白老六没消息,我便走了,若是白老六回来了,事情还真能挣上那银子,我便将姑娘带上,如何?这事算起来,也是五五开的胜算,公平公正。”

总之就是碰运气,那案犯要是被别人抓到了,他们就各走各的,要是是靠他们抓的,那他就带上她。

苏小培也知道目前没什么更好的说辞,点头答应了。

☆、第 29 章(捉虫)

第29章

十天,不长不短。

苏小培也知道,冉非泽是精明的,他不想这么快做决定,想再观察思考,所以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拖着。所谓赌一把运气,其实局面还是由冉非泽自己掌控着。以白玉郎对他的信任和崇拜,银子都是小事,到了最后,他们对案件有没有帮助,话怎么圆,还不是冉非泽说了算?

苏小培分析过冉非泽这个人。他是有城府的,不象面上这么简单。他也非常自信,所以有些事他知道也许会招麻烦,但他还是会依自己的原则去做,比如说救助帮忙女子。他是个有计划的人,并不是在随心所欲的流浪,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多少时间,有多少钱。那十五个铜板虽然可怜,但冉非泽并不为此困扰,他有生活的技能,那种不愁吃穿的泰然让苏小培甚至大胆地猜想这人要赚钱并不难。

他不挑剔,很乐观,宋老板亏待了他些他也丝毫没有怨气,豁达,表示着他能包容,况且从谈吐与反应,苏小培看出他是个有见识的人,她还没在他脸上看到一惊一乍地表情来。最最重要的,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又不刻板。对她来说,依靠他真的是再合适没有了。

所以这十天,苏小培还是想努力努力,争取让冉非泽能下决心收留她。

她撺掇冉非泽在光线适宜的地方,跟宋老板和店里小二聊天,用无聊的话题和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来试试观察瞳孔的反应。她等了大半天,明明看到冉非泽有跟人说话,却不见他来跟她说结果,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来心理反应与眼睛变化的联系没有,他悠哉地在院子里干活晃当,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