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铭如没再坚持,依旧喝着自己手里的咖啡。片刻后她那两只藏在杯子后面的眼睛微微一抬,脸上露出虚伪的笑意来:“知道你心里肯定着急,先喝杯水缓缓神也好。”
许烟雨很想追问霍子彥的下落,但计铭如显然并不急着说。或许她正等着自己开口求她,然后再慢条斯里地玩弄她一番。
尽管心里很急,许烟雨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计铭如叫她出来肯定有话要说,但说什么说多少取决于她而不是自己。她再急也没有用,不过是让人看戏罢了。她想说的话她今天一定会说,而那些她不想说的,凭她们两人的交情她怎么哀求也问不出来。
于是她便也安静地喝着那杯白水,抿唇不语。
许烟雨这么沉得住气出乎计铭如的预料,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却还要端着架子维持形象。毕竟是在大庭广众,她不能太失态。
但她相信许烟雨很快就会变脸,在她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后。
咖啡馆里放着很小资的轻音乐,配着满室的咖啡香和人们低低的私语,气氛十分惬意。计铭如享受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开始说一些令人不大愉快的事情。
“我们两个是姐妹,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吧。”
许烟雨还真不知道,拿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把水泼出来。虽然她们长得太像,连咖啡馆的服务生都好奇地来回打量她们,但听计铭如说出这话还是重重地吓到了她。
“怎么会?”
然后她就想起父亲前一段时间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说她真的不是父亲亲生的?
“怎么不会,我们两个长得这么像,是姐妹一点儿也不稀奇。不过我们不是双胞胎,我们有同样的父亲,但有不一样的母亲。”
看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计铭如终于满意的笑了。就知道她肯定被蒙在鼓里,也是,她妈可没脸说自己过去的糗事。未婚先孕找人顶包,也就许怀民那个傻瓜蛋会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那个叫白慧的女人还算识相,这么多年没找上门来惹麻烦。可她为什么偏偏要生下许烟雨呢,这根本就是她命里的克星。难道真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她妈妈抢了白慧的丈夫,所以她生的女儿就要来跟自己抢男人?
计铭如一时不忿,杯子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你是我爸的私生女,这就是事实。”
“私生女?”许烟雨重复着这个词,略一琢磨便又道,“可我记得你似乎比我小几个月,私生女的年纪怎么反而比较大呢?”
计铭如立马变了脸色,就像被人当众搧一嘴巴似的。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她只消说她母亲婚后没有立即要孩子便行。可就因为做贼心虚,白慧怀上许烟雨的时候她母亲确实还没嫁给她父亲,以至于许烟雨头上这顶“私生女”的帽子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本想就此刺她两句,没成想反倒让人给刺了,计铭如心里特别窝火,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想不到你嘴皮子还挺利索,本以为是个笨笨的女人,倒也有点小聪明。不过也是,你要不聪明没点手段,怎么能把子彥给勾了去,这年头狐狸精也是分种类的。”
许烟雨不理会她的辱骂,直截了当道:“你找我出来就为了发泄情绪吗?如果是这样,我挺忙的,就不奉陪了。”
“当然不是。我就想跟你续续旧,咱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该坐下来喝杯茶吗?”
“真的只是喝茶这么简单?”
“再聊点别的呗。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跟你长得一样。就算是亲姐妹也没这么像的道理,你看他们都很好奇,频频朝咱们这里看,心里肯定有不少疑惑。他们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许烟雨当然有,两姐妹长得这么像除了双胞胎是绝无仅有的,这里面肯定发生过什么。
“你若想说我就听听好了。”
计铭如还真挺想说的。有些事情压抑在心头久了无人诉说,是件很苦闷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自己今天找许烟雨出来的真正目的,也许就是想跟她“倾诉”一番,找一个听众而已。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认得你,但你从没见过我是不是?”
“没有。”
“因为你的眼睛里只有霍子彥,你就像一根小尾巴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你当然就看不见我。我第一次见你们两个大概是五岁的时候,我父亲领我去霍家坐客。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子彥而是你,当时我就在想,你跟我长得还真是像啊。然后我才注意到了子彥。你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会有爱情这种东西吗?”
许烟雨想了想:“我不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可他身边已经有你了,这令我十分不高兴。有了你他就不会再注意到我,当时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办呢。”
计铭如的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似乎已经进入了自己过往的世界里:“五岁的孩子当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变得跟你一样,说不定霍子彥就会注意到我了。于是我开始模仿你,大部分时间我去霍家的时候你都不会出现在客厅里,你总是待在花园里,要不就是在佣人的房间里。而我总是悄悄地观察你,看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型,甚至戴什么样的发饰。我妈那时候很崩溃,她不明白我的品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喜欢穿廉价的裙子,放弃长发披肩的样子改梳两个羊角辫,还非闹着买一两块钱的假饰品。要知道她给我准备的发夹,上面镶的都是真钻。”
许烟雨突然觉得计铭如挺矫情。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从小当公主养的小姑娘根本不明白,这世上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和她一样长大的,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在计铭如的眼里竟成了异类。
“我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你的样子。上了小学后我发现自己跟子彥在一个学校,我就更乐衷于这种装扮,甚至渐渐喜欢上了。可是没有用,子彥他依然看不到我。他在学校里独来独往,跟谁都不亲近。每天一放学立马走人,有时候连值日都不做。一开始我不明白,以为他只是不合群。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每天你都会在校门口等他。你们一起回家,坐同一辆车,还能并肩走在一起。那真是让我太嫉妒了。”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光变成你是不行的,还必须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我才能彻底取代你,成为子彥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
咖啡馆里明明温暖舒适,许烟雨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竟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自己。带着巨大的恨意,甚至到了想要毁灭她的程度。
“所以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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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铭如的脸上瞬间露出阴冷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割得许烟雨脸上生疼。那一刻她真觉得计铭如有想她死的意思。但对方很快收敛起神情,又变得虚伪而和善起来:“当然不是,我可不干杀人的事情。我那时候简单,让你消失就行。所以我一直没出手,只等着哪一天你自己主动退出。当然在这期间我开始有计划的做一件事情,好在你离开子彥后更顺利的取代你。”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仔细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这可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杰作。把一张本来跟你只有七八成相似的脸,整成了几乎百分之百。你知道这耗费了多长时间吗?”
许烟雨心想她果然整容了,如果不整容确实不可能出现两张一样的脸。看着对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许烟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计铭如也没真让她猜的心思,她不过就是想炫耀一番罢了。见许烟雨不说话她便主动道:“其实多少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一次在脸上动刀子是初一那年的暑假。那时候我妈听说我要整容简直吓坏了,以为我脑子烧坏了。起先她怎么都不同意,但禁不住我作啊闹啊的。最可笑的是,我爸爸,对也就是你爸爸,他居然以为我只是青春期叛逆期到了,完全没有留意过我到底为什么事情在闹。那时候他心里只有生意,除了生意就是我那不怎么争气的弟弟。我跟我妈在那儿闹整容,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想想也挺寒心。所以你也不用太羡慕我,我虽然钱比你多,其他的未必比得上你。”
计铭如说到这里有点真情流露,连她自己都愣了下。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表现自我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尝试着做另外一个人,她觉得已经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这也是她今天必须找许烟雨出来的原因。
她真的憋太久了。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这是最先动手术的地方。我的眼睛不小,就是线条不如你的好看。我那时候弄到一张你小学的毕业照,说服我妈之后就拿了给医生看,说要整成那样。我没敢把照片拿出来,只截了眼睛的部分给医生看。那医生很有名,收了我们家的钱后说干说干。老实说第一次做手术我真的很害怕,可一想到霍子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知道吗,手术过后我反应有多大,足足吐了两天,把我妈吓得够呛。医生也说我的体质比较少见,很少人做个眼部手术会这么大反应。”
许烟雨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像是疯了。她就这么详细地描述自己整容的过程,犹如画皮里的那个妖怪,在讲述自己夺人脸皮的过程一般。她突然有点同情计铭如。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你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从小大到什么都能得到的计铭如,有一天败给了一个穷憋三的女儿,这种心情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要整容,要整得跟你一模一样。那次事情之后,我妈以为我会从此消停,没想到我却对整容上了瘾。因为我发现你确实长得比我好看,每次微调之后别人对我的美貌就会有更多的夸赞。我就跟吸了毒似的,越来越无法自拔。从初一到高三毕业,我前前后后去了医院十来次。每次寒暑假我都会去整形。刚开始在国内,后来怕人发现索性出国去整,跟朋友则说去度假。反正我们家有钱,没人会怀疑。而我去国外待上一两个月后再回来,整个人就会变自信很多。看着镜子里越来越像你的脸,我特别满意。”
看计铭如眉飞色舞讲述的样子,许烟雨突然想到一个词:病态。
计铭如显然不是为了漂亮,她的这种心态已不能用正常的情况来形容。她陷进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漩涡里,不断地自我催眠。越是得不到霍子彥的青眼,她的病就会越严重,以至于到现在她竟能坐在自己面前,极其平静地说出这么一番震憾人心的话来。
她表现得越淡定,她的心理畸形就越严重。若不是身处热闹的咖啡馆,许烟雨几乎不敢再跟她继续谈下去。
她突然很想建议她去看医生。
计铭如像是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怜悯之情,立马变得很是不悦:“你这是在同情我?呵,真是可笑,有一天我居然要被你这样的人同情。你有资格同情我吗?我现在有和你一样的脸,家世远甚于你。你从前唯一能胜得过我的就是子彥,现在不也没了吗?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傻瓜,周雅言让你出国你就高高兴兴去了,你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以前不清楚,后来知道了。”
“可惜已经晚了。我那时候真觉得老天爷都在帮我。子彥居然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给了我更好的机会来取代你。你知道吗,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真的相信了,当所有人都和他说我是他的初恋时,他真的信了。他甚至想过和我重新培养感情。”
“你们都是他的亲人和朋友,就这么联合起来骗他,不觉得内疚吗?”
“内疚?”计铭如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可内疚的。事实上知道你的人并不多,很多人真心以为从前和他恋爱的人就是我。比如我那个天真的表哥,再比如我们的那些同学。其实有些人曾撞见过你们俩在一起,但因为我们长得实在太像,他们很自然的就会以为那个人是我。所以我这么多年来的整容是很值得的,付出确实得到了回报。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也一直在做着调整,毕竟你的样子在变,我也得跟着变才行。不过现在不用那么频繁了,毕竟化妆技术越来越好,很多时候都不用动刀子,用彩妆变个戏法就可以了。”
计铭如得意地冲她一笑:“你看,这就是我的杰作。”
这样的杰作有什么意义?许烟雨哭笑不得:“就算你真的变成了我又怎么样,两个人光长得相似是没有用的。”
“是,不过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事实。想不到霍子彥还真是难搞,我都整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上钩,真让人有些泄气。不过没关系,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也可能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然后就一直躺医院里没醒过来。我看周阿姨这次冷静多了,不像上一回那么紧张。可能她也看出来,这个儿子是不会听她的掌控的,就算醒了也不会趁她的心。所以他就这么睡着也未尝不可。”
许烟雨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你什么意思,霍子彥的妈妈想要对他做什么?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听话的亲生儿子,也够让人糟心的。你放心,霍家不会断后,子彥的精子早几年就被阿姨保存了起来,想要造一个有霍家血统的孩子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只是之前她一直下不了决心,这一次搞不好她真的会这么做。”
拿霍子彥的精子去跟别的女人的卵子结合,再用代孕的手法生下孩子?许烟雨想想这个过程就觉得荒唐,偏偏计铭如一脸自然的表情,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心”提醒道,“警方现在怀疑子彥杀了宋嘉玲,就是你那个在法国的朋友。你觉得他会杀人吗?”
“当然不会。”
“我也相信他不会。宋嘉玲这女人挺让人讨厌的,死了也好。偏偏死了还不放过我喜欢的男人,要拖他下水真是让人左右为难。你说我该不该说出真相?”
听到这话,许烟雨终于变了脸色。看着她满脸惊恐的表情,计铭如得意极了:“你放心,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替人背黑锅的想法。不过我这儿有个目击证人,她看到了案发的一切。不过她是我的人,要不要出来说明情况得看我的心情。我现在也没做出决定,还是等等看吧。要是子彥醒了识时务的话,我就帮他一把。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我只能得不到他便毁了他了。”
计铭如说完后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嘴边沾上了一点点咖啡渍。她不像往常那样龟毛地擦了又擦,反倒任由它留着,醒合她诡异的笑容,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当然了,你也该有所行动才是。回法国去吧许烟雨,带着你那个便宜儿子离开这座城市,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只要你走,我可以说服阿姨不找人代孕,等我跟子彥结婚后我们可以生一堆孩子。这样不是对谁都好吗?你要顾全大局。”
许烟雨抬头看她:“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计铭如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只是在提醒你。相信你很快就会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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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许烟雨离开咖啡厅后,计铭如也起身走人。
她让司机把车开去医院,到了之后直接上十一楼,去了那里的特护病房。整个十一楼只有一个病人,却有无数的医生护士。他们都只为这一个人服务。计铭如走出电梯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医生,他俩一见她就停下脚步,客气地冲她微笑打招呼。
这种感觉真好。她想就算她不喜欢霍子彥,只为了这种人人敬仰的感觉,她也一定要嫁进霍家。这里的医护人员整天见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霍子彥的未婚妻,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她想如果不是霍家的光环只凭计家的话,或许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霍子彥,这个注定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的男人,他身边的女人就应该是自己。她绝不允许许烟雨那个穷女人抢占属于她的宝座。
计铭如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维持着最端庄得体的笑容。然后她朝病房走去,心里依旧幻想着自己是霍子彥最爱的那个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出来个人,计铭如抬眼一看是表哥莫立仁,于是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子彥。”
“工作这么忙还想着过来,看来你们感情不错。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反目成仇了。”
莫立仁双手插口袋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点随兴:“想太多。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再要好的女人,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也能翻脸。可男人不会,哪怕那个女人足够好。”
这话听在计铭如耳朵里格外刺眼。什么叫足够好,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在夸许烟雨嘛。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魔力,竟把这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明明和她长得一样啊。
莫立仁看表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知道她在心里腹腓许烟雨。有时候他也想劝她,目光不要那么狭隘,要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不要永远眼高于顶,眼里除了自己就容不下别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浪费唇舌,表妹活了多少年就自傲了多少年,他的那个从年轻时起就有着公主病的姑妈把女儿养成了现在这样,任谁说多少话也不可能再把她拉回来。
于是他客套地笑笑,替计铭如推开门:“进去吧,知道你来看子彥,估计还有话要说吧。”
“说什么,他还没醒呢。”
“没醒更好说,心里的那些委屈痛苦不甘心通通都倒出来,反正他也听不到。还可以趁机占点便宜,摸摸脸摸摸手。”
计铭如被他说中心事难得有点脸红,斜眤了他一眼便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砰”地一声有点响,总让她觉得似乎哪里有点怪异。
看放眼看看病房,一切都照常。霍子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绑着各种仪器,仪器上的数字看起来一切正常。其他摆设也都在原位。沙发上有坐过的痕迹,大概是刚才莫立仁来的时候坐的。
想到这点计铭如又觉得自己表哥真是个重感情的傻瓜。霍子彥那么对他,抢他的女朋友,公然不给他面子,可到头来对方生病了,他竟抽时间过来看望他,还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的病房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是不是也在跟霍子彥自说自话,像她一样说着彼此从此发生的一些事情。表哥和霍子彥认识年数不长,感情虽好能说的话却不如她多。而她就像对许烟雨说的那样,从五岁起,目光里就只剩下了这个男人。她的喜怒哀乐心情起伏全都因他而起,他看她一眼能令她心跳加速一倍,而他时常的淡漠又总令她跌入谷底。
到底怎么样才能掳获这个男人的心?
计铭如走过去,站在床头怔怔望着这个男人。霍子彥看上去就跟一般人睡着了没什么两样。身上没有外伤,医生说看报告也没有内伤,可他就是不醒。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是女的,等待着王子来将她吻醒。
而霍子彥是个男人,他又在等待什么,难道真的在等许烟雨过来将他唤醒。
计铭如心头不由冷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辈子也别想醒过来。因为许烟雨绝对踏不进这里半步。周雅言将这里布置如铁桶一般,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里。
用她的话说这一回她没有赶尽杀绝,让许烟雨杀了个回马枪。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要让这个诱惑她儿子的女人,永远消失在霍子彥的面前。
说这话的时候,周雅言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表情。计铭如很怕这个表情,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似的。她跟许烟雨说周雅言想让儿子永远不醒来,拿他的精子做试管婴儿,那些都只是吓唬对方而已。
但现在想想她又觉得,或许周雅言真会这么做也说不定。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能除去,儿子也不在话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计铭如有点不敢往下想。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霍子彥的脸颊:“赶紧醒过来,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你把自己变成许烟雨。你喜欢她我就变成那个样子,不仅长相一样,性格我也可以模仿。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不舍得毁掉这个男人,真心不舍得。她不像周雅言那么绝情,她是真心爱霍子彥的。可他为什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你不要怪我狠心。我要除掉许烟雨,只有让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才能真的安全。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这次醒来能再次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太好了。希望周医生的药能有用,只要你真的忘了,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随便去哪个地方,美国也好英国也罢,我要你的身边从此只有我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计铭如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凶狠的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个眼神和周雅言有多么相似。都带着毫不留情的绝杀,仿佛人命在她们的眼里,就如蝼蚁一般。
说完这话计铭如转身离开,再次砰地将门关上。因为走得太急,她没看到身后那张床上,霍子彥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许烟雨在得知真相之后,沉重的心情里又夹杂了几分恐惧。那样的计铭如让她害怕。原来外表光鲜靓丽引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名门闺秀,内里竟如此污糟不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竟不惜在脸上动几百刀。
那些手术后不适应甚至疼痛难忍的日子,她都在想什么,心里是否带着对霍子彥浓浓的爱意和对自己深深的恨意强撑过去?
她说的那些毁了霍子彥的话是不是真的?本来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许烟雨只想忘记这段谈话。可静下心来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害怕。或许那些都是假的,只是说说而已,可她却不敢冒险。
计铭如别的先不理,有一点她说对了。自己会妥协。为了霍子彥的生命安全考虑,她已经决定要妥协了。
反正彼此间的关系这么混乱,抽身离开也好。也许一开始回来就是个错误,既然知道霍子彥没有变心,他一直爱着自己那就够了。
相爱不见得非要长相厮守,相见不如怀念也挺好。
想到这里许烟雨突然觉得应该带小哲回法国去。可是孩子在中国待久了,还会愿意回去吗?情形似乎也不受她控制。
她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放的稿纸从早上起到现在只多了一些凌乱的线条。她什么都画不出来,心里乱成一团麻,连画出来的设计稿也跟乱麻一个样。
她略懊恼地把笔一扔,双手插进了头发里。大概几分钟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烟雨揉着太阳穴接起来一听,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方在那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向她求救:“是许烟雨许小姐吗?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没有人,方不方便说话?”
这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许烟雨一愣,随即答:“我现在一个人,你是哪位?”
“许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姓江。”
姓江?许烟雨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她是有几个客户姓江,但只有一个是女的,而且听声音她显然不是那个客户。于是她又答应:“对不起,我想我不认识你。”
“是,可我认识你。我是计铭如的助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去见计铭如,商量那件礼服修改的事情,当时我有接待过你。”
她这么一说许烟雨倒是想了起来。那时候黎夕还活着,她去见计铭如的那一次似乎是听到她管一个助理叫小江。那姑娘给自己倒过一杯茶,长得挺清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也是瘦弱的那种身材。
她是计铭如的人,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江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事情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听小江道:“许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哦不,是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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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喧闹的街头,许烟雨把车停在了某商场的付费停车场里。
去搭电梯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计铭如的助手江雨晴会向自己求助。她在电话里说计铭如要对她不利的那些话,这会儿想起来又觉得有点扯。
幸好两个人约在最热闹的场所,她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电梯停在三楼后她走出去,迎面而来的都是面带笑容忙着购物的民众。看到这些人的笑脸再想想自己,许烟雨又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太过沮丧。
或许是太想知道关于霍子彥的事情吧,所以哪怕只是计铭如的助理,她都想见一见。也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一些关于霍子彥的情况也说不定。
她和江雨晴约在三楼的一间甜品店,进去的时候她径直往角落走,很快就找到了缩在那里一身灰衣的江雨晴。
再次见面她的记忆立马回来了,确实是计铭如的助理,就是当初对她友好一笑的那个女生。想到她甜美的笑容,许烟雨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她在她对面坐下,江雨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又越过她的身体去看店门口走过的人影。看了大概五分钟后,她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吧,有没有人跟在你后面?”
“应该没有。”许烟雨问侍应生要了杯白水,然后开始细细打量江雨晴。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神灰暗无光,配上她同样暗淡的衣服和裤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许烟雨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