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感情真的会变?即便他从前爱的是计铭如,在见到许烟雨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禁失笑摇头,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对计铭如,从来没有类似爱情的感情,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回来。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他的心似乎正在给出答案。

这顿饭吃得很慢,一方面是因为许烟雨的手有伤,另一方面则是双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霍子彥觉得看她安静吃饭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似乎是从前常做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许烟雨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对方一句话出口,她连接嘴的能力都没有。

但饭终究还是吃完了。饭用过后霍子彥叫人进来,把碗碟都收拾了,偌大的餐桌上空得很,两人面对面坐着,霍子彥选择开门见山。

“我今天去警局做你的时间证人,相信警方不会再就这个案子为难你。”

尽管猜到了,但听对方说出来还是心里一惊。

许烟雨问:“你是怎么说的?我记得我到家的时候才八点,黎夕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那段时间你早离开了,你怎么做我的证人。难道说你做了…”

“我没有做伪证,只是将我看到的全都说出来。我带了律师去,警方采纳了我的证言。”

许烟雨咬了咬唇:“可你在撒谎,你不可能做我的时间证人。”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我八点钟送你到家,就真的做不了证人吗?”

许烟雨没话说,确实不是不可能。可那种可能性未免太荒唐。她忍不住摇摇头:“不、不会的,你怎么会…”

“可我就是做子。”霍子彥打断她的话,低沉的嗓音在包厢里响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霓虹回忆那晚的经历:“我送你到家后转身就走,可我并没有走远。我就这么坐在弄堂口的车子里,一直看着你家的方向。我记得那是个死胡同,你如果想要出来,我必定会看到。而我从夜深等到凌晨,始终没有见你出来。”

就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许烟雨胸口突然有点发闷。

第25章 生气

屋里一片死寂。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人喝醉了酒在那儿吵嚷。霍子彥眉头微皱,还没转身那声音又没了,像是到了高潮处嘎然而止。

他知道有人处理了这个事情。

因为这突然的插曲,包厢里的气氛略有缓和。许烟雨想了想,故作不信道:“你别唬我,等几个小时我不相信。你是为了替我脱罪才故意这么说的是吗?”

如果他回答是,许烟雨会觉得好过一些。

可偏偏霍子彥就是不让她好过。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掏出手机走到桌边,轻轻放到许烟雨的面前。

许烟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由微微怔住。

屏幕上的照片里有一个女人,正是她。她穿着居家的衣服,手里拿了袋东西,站在弄堂口开垃圾桶。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在外面,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你出来倒垃圾,我顺手拍下了这张照片。”

许烟雨愕然。

那天晚上她确实出来倒垃圾来着。本来是想明天倒的,因为手确实挺疼。可一想到垃圾袋都满了,她不倒妈妈肯定抢着倒。于是还是忍痛出来了。

她当时完全没留意弄堂口有辆车,霍子彥就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她。一想到这个男人曾在她家门口守了几小时,她心里就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想问对方,既然表现得这么痴情,当年为什么要提分手!

霍子彥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脑中浮现的不是那晚的画面,而是今天黄昏时分莫立仁送许烟雨回来的一刹那。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女人,可是男人不一样,发生的事情也不一样。

他开口问:“你和立仁有进展吗?”

“什么进展?”

“他说要追你,成功了吗?”

许烟雨苦笑:“我们只是朋友。”

“看来是没成功了。立仁这个人很有决心,通常他想办到的事情总能成功。你觉得你最终会被他拿下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许烟雨有点犹豫,“我现在不想去考虑这种问题,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是因为许哲的父亲的缘故?”

许烟雨眨眨眼睛,却没立即开口。小哲这孩子身世特殊,不能为外人道也。她没打算告诉霍子彥,孩子的隐私不能到处宣扬。

于是她索性顺杆往上爬:“是啊,被上一个男人伤得太深,我现在对感情有点恐惧。我想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恋爱。”

“一朝被蛇咬。可男人不都这样。”

“是吗?我倒觉得都差不多,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莫立仁也谈过好几次恋爱吧,我看网上关于他的绯闻很多。”

“他绯闻虽多,实则不是花心滥情的人。做他们这一行有时候有很多无奈,那些绯闻都只是炒作。”

“你这是在替他当说客吗?”

霍子彥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在你家门口守了几个小时,拍了这样的照片,又亲自去警局说明情况,你觉得我会为莫立仁当说客?”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已十分明显。

许烟雨突然有点恼火。一天之内和两个男人发生感情纠葛,实在太让人头痛。尤其是霍子彥,明明给不了她想要的,却偏偏要来撩拨她,是觉得他有钱有势,所以这世上的女人都非得巴巴凑上去吗?

因着这点恼火,她开口的时候语气便不大客气:“我不管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总之你的好意我先谢过。饭已经吃完了,情我也承了,现在能放我回去了吗?”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一句话说翻脸就翻脸。霍子彥眉头微皱盯着对方,却没发脾气。

“好,你要回去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许烟雨起身,刚走出一步就被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许小姐,”霍子彥冷淡开口,“我可以认为你在生气吗?”

“没有生气,就是想回去了。”

“因为我提了你和立仁的事情,你心有不满?”

“当然不是。我跟莫先生清清白白,没什么可值得诟病的。”

“哦,那你是因为我生的气。”

“我没生气。”在对方眼神的逼视下,许烟雨又有点发怵,“我跟你也没关系,有什么可生气的。说起来你还帮了我,我该谢谢你的。”

“谢就不用了,别突然翻脸走人就行。”

“那你要我怎么样,留下来继续陪着你?霍先生,你要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们很快就要订婚了,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对方身上。”

话音刚落许烟雨只觉胳膊一疼,抓着她的手明显用了把力,简直要把她的骨头生生捏碎。她疼得轻哼了一声,却又不肯服软,赶紧闭紧了嘴忍着。

霍子彥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眼神变得阴沉晦暗起来。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平淡,语气却十分不善:“我明白了,原来我在许小姐的心里就是那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

明明就有这种想法,可听他说出来许烟雨又很难受。子彥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虽然待人冷淡不苟言笑,可心其实是很暖的。他很难与人亲近,但一旦亲近起来便会视对方为全部。

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这种词,总觉得不该加诸在他身上。

可一想到计铭如的脸,许烟雨又逼得自己硬起心肠来。她高攀不起霍家却也不愿意让人看不起,当个不要脸的第三者破坏别人的感情,到头来她就能得到什么吗?或许只会失去更多吧。

“对不起。”为了缓和气氛,她主动开口,“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不希望和有伴的男人走得太近。希望你能理解。”

霍子彥突然松开手,看对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苦笑。算了,何必为难她。她说得也有道理。在和计铭如的关系没有彻底理清之前,他确实不应该过多招惹别的女人。

一旦这种事情被揭穿,他或许不会受影响,最多担个“风流”的名声,而作为女方的许烟雨却要遭受世人的白眼和指责。

他既对她有了感觉,便不能轻易陷她于不义。

于是他收起刚才的戾气,整个人又恢复正常:“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

“太晚,你自己回去不安全。”

说完他迈起步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一眼站在那儿不动的许烟雨,招呼她出来。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许烟雨家的弄堂口。霍子彥依旧如从前一般,下车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潇洒转身离开,连“再见”都没有说。

那天的事情就此结束,许烟雨回家一个人躺床上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本以为霍子彥会对她做点什么,至少发顿脾气,却不料说淡便淡,抽身离开的时候干净利落。

这样也好,拖拖拉拉反受其害。

霍子彥回到家后冲了个凉水澡,倒在床上揉着眉心。抬眼去看灰白色的天花板,总觉得生活也像是没有颜色一般。

明明从前的照片里颜色是这般鲜亮,他和那个女孩子站在五彩的背景前,拍出了最美的画面。可为什么从车祸醒来到现在,他的生活再没有半分颜色?

许烟雨这个人,他一定要调查清楚。

霍子彥是个雷历风行的人,第二天便找人过来调查这个事情。实验中学已经查过,确实没有许烟雨这个人。但s市学校这么多,只要她在其中一间念过,就肯定会有痕迹。

接到任务的人有点头痛,这么多学校一间间找起来,工程可不小。霍子彥却提醒对方:“围绕着实验中学开始查,会比较容易。”

另外关于许烟雨的身世他也会查。她家住的那个地方普通的人家经济条件都不好。但她却能留学法国,不得不让人怀疑。

虽然法国很多学校学费低廉,但个人开销不小。她还养着个孩子。那个叫许哲的孩子从何而来,他都想一一查明。

只是偶尔闪念间也会想,许烟雨要是知道他背地里查她,会不会心存不满?如果查到最后她并不是他想找的人,又该如何?

只是做都做了,似乎已经没有回头的理由。

事情吩咐下去后他转而投入到了工作中。

那天中午计铭如约他吃饭。计家的公司和他的地产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计铭如是打着谈生意的旗号约的他。

两人在计家公司的餐厅里用完餐,离开的时候几个警察突然冒了出来,说要找计铭如谈谈。

对方挺客气,没有审问的意味,计铭如就带他们到楼上的休息室去。霍子彥一直跟着没有离开,计铭如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支开他,只能任由他一道进了休息室。

几人坐定后,警察说明来意:“计小姐,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人是黎夕。

计铭如点点头:“见过一面,她是个设计师。”

“那你知道她被人谋杀的事情吗?”

计铭如脸色一变,吃惊地叫起来:“什么,她死了?”

霍子彥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那表现确实不像说谎。

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演技太高杆?

第26章 介意

警察问了一些关于计铭如和黎夕之间的问题。

计铭如的回答挑不出任何错来:“…没错,我是用了她们工作室的一件礼服设计,但后来我改主意了,那件礼服我不太满意,和我的气质并不搭。所以我取消了合作。黎夕来找过我,就在她出事的那天白天,但我那天太忙没见她。”

不是太忙没时间,只是不想见罢了。

警察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但黎夕这么说也没问题。没见过就不会有嫌疑。

“你能肯定那天真的没见过她?”

“确实没见过。我整个白天都在公司,很多员工都见过我。你们可以去调查。”

“那下班后的这段时间呢?”

“下班后我去了酒吧。”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两位警官看看坐在一旁的霍子彥,问道:“是这位先生陪你去的吗?”

“不是他。”黎夕转头笑看霍子彥,“是我助理小江。你们可以把她叫进来问一问。我们在酒吧包厢里喝酒,后来我醉了,她送我回家。酒吧应该有监控录象,你们可以去查。”

时间证人,监控录象,一切似乎都很合理,计铭如的嫌疑瞬间消烟云散。

过了一会儿,小江敲门进来。

她是计铭如的助理,做了有几年了,看上去挺小的一姑娘,能力却不差。她进来后和警方说明情况,就像计铭如说的那样,那晚她们俩确实去酒吧喝酒来着。她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细节:“喝到一半还有朋友来了,是成金纺织的金小姐,和计小姐是朋友。”

于是又多了一个时间证人。

警察待了大概一个小时,随后起身告辞,说会联系金小姐求证那晚的情况。计铭如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一直到送走警察,又把助理支开后,才转过头来冲霍子彥笑道:“唉,总算是走了,耽误你时间了吧。本来想跟你好好聊聊的,这下浪费了。”

“死了人,配合调查是应该的,谈什么浪费不浪费。”

这话有点像指责,计铭如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虽然她一点不觉得黎夕的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当着霍子彥的面,却必须装一装。

她轻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她还那么年轻,怪可惜的。”

“你也替她惋惜?”

“怎么,不可以吗?还是我在你心里,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女人?”

计铭如佯装生气,霍子彥却一点哄她的意思都没有,只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

这笑弄得计铭如心里毛毛的。认玩心机她可不是霍子彥的对手。

“你笑什么?这都死了人了,你怎么还笑?”

“你刚刚不也在笑吗?”

“我哪有?”

“送走警察的时候。”

“我那不是因为死了人才笑,是松了一口气。”

“你怕惹官司上身?”

“你不怕吗?”计铭如嗔他一眼,“毕竟是杀人案,要是被怀疑了可不好,对公司股价也有影响。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背上这样的罪名吧。”

霍子彥没接“未婚妻”的茬儿,话锋一转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多顾虑,这下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对警方有所隐瞒了。”

“什么意思?”计铭如脸色一变。

“黎夕死的那天晚上,有去找过你不是吗?”

饶是计铭如心理素质够好,听到这话时也是心惊肉跳,大脑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她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是老余告诉你的?”老余是他司机,那天送她回家。在家门口的时候他有看到黎夕,难道他出卖自己?

“是老余没关系,是别人看到的。”

那天晚上也是凑巧,本来他母亲周雅言要找计铭如来家里吃饭,把修改过的设计拿给她看。偏偏生意上有饭局,她就把这个事儿交待给了他。霍子彥要去医院找何医生,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助理。助理到计家的时候计铭如还没回来,他就把设计留下了。转身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计铭如和黎夕在那里扯皮。

他不愿意卷入这种事情里,就悄悄走了,回来后自然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霍子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