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夹着雨扑面吹来,吹的树叶簌簌响,她紧了紧身上的蓑衣,长度能遮住大腿,挡下不少寒意。
迎面的山,只有最前边儿的是一座矮仄山头,后面群山高耸,一重一叠。
雨绵绵,风声萧萧,山峦被雨水洗刷的青翠欲滴。
一路上荒无人烟,没见到村民,连头牲|畜都没有。
又往前走了一段,山路出现岔口,右边那条通往山腰,可以到山的那头;左边那条山道相对平坦。
余男和老胡分开走,老胡年纪大,她主动要求走了右边那条。
余男嘱咐老胡说:“别走的太深,实在没有就赶紧往回返,不用在这里汇合,早回来的人直接回旅馆。”
老胡担心;“要不咱们换换,你个女娃上山不安全。”
余男摆手,已经外前走:“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您就放心吧。”
这时候天比之前黑,前方灰突突的,她走上山腰,贴着山壁,脚下格外小心。路窄,另一边是湿滑的山坳,黑暗里灌木被隐去原本颜色,未知高度看上去深不见底。
她从包里翻出小手电,是之前在交易市场里用来看石头的,忘还回去,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
光束晃动下,对面过来个背箩筐的村民。
那人浑身湿透。
他闷头走路,余男叫了声,那人停住。
余男:“请问,在山里见没见到一男一女?”
村民摇头,准备走,想了想又停下:“就见过一个女的。”
余男精神一绷:“什么样的?”
村民说“我低头采茶,只抬头看了一眼,记的不清楚。”
余男用手比划个高度:“比我高半头,红色外套,长头发?”
村民想了想,点头:“对,一个辫子,挺瘦的。她气喘吁吁走的挺急,像有人追她似的,我还以为她来给家人送吃的,暴雨截了不少茶农在...”
余男没听完他的话,拔腿就往前走。
红外套,一个辫子,挺瘦的,走的很急,像有人在追她...
描述的外貌和章启慧很相像。
过了半山腰,路开阔起来,余男边走边喊她的名字,雨水把她声音吹散开。
走了很久,她步伐略快,可哪里有章启慧的影子。
余男走上一个堤坝,根本没见到茶园,一路上没有遇上其他村民,天完全黑透,在往前走就是深山。她放缓脚步,拿出手机,晃了晃,没有信号。
余男不打算往前走,想按原路返回找村民帮忙。
转身转的急,脚下突然打滑,她没站稳,直接顺堤坝跌了下去。
、游&鱼20
堤坝不高,下面却积满淤泥,旁边有烂掉的叶子,根还插在泥里,这之前或许是个鱼塘或是种藕池子。
逢暴雨天气,池里淤泥稀释,下面更加松软泥泞。
余男双腿陷在泥里,站稳脚才发现,烂泥已经到了小腿肚,她试着动了动,脚下越来越松,完全踩不到实地,并且还在渐渐往下陷。
她不敢动了,双手够不到上面,只勉强可以抠住堤坝侧面突出的石块上,黑漆漆的泥地,一眼望不见尽头。
余男绞紧眉头,这处境有些糟糕,形势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余男没慌,不想拿生命开玩笑,她四周看了一圈,认真思考应该怎样脱离困境。
她看见右后方半米处有根木棍,一手抠紧石块,弯腰伸出右手去够,这一动,右腿承重,脚下瞬间陷进去一大截,余男伸着手臂不动了。
须臾,她听见一声哂笑,有人冷声说:“玩儿什么高难度呢。”
余男一个机灵,突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过头,堤坝上她的正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双沾满泥巴的脚。
余男沿着他双腿往上看,那人背着月色,看不清表情,身材高大,黑色T恤加长裤,没穿雨衣,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余男攀住石壁:“你怎么来了?”
游松长身玉立, “闲的呗。”
说话阴阳怪气,余男站直身也不怕往下陷了。
她问:“他们回来没?”
游松哼笑“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回去吧。”
余男仰头看着他,她距堤坝上方有一段距离,他站堤坝上,距离更远,她看的脖子疼。
余男笑了下,伸出手:“帮个忙。”
游松两手插着口袋,旁观了会儿,她手还伸着,小手黑呼呼沾满泥垢。
他看了眼她的手,单膝跪下来,脚跟稍微离地,顷身拽住她一只手。
余男找到借力点,另一手用力攀住石壁,试着往外拔脚。
随口问:“特意出来找我的?”
没听到答案,上方力量却突然消失,余男的手在空中慌乱抓了抓,没抓到,她低呼,一屁股跌进泥池里。
泥花四溅。
头顶响起一声笑:“抱歉,手滑。”
游松半蹲着,双臂随意搭在膝盖上,一只手还有刚才抓她留下的泥。
余男瞪着他:“你故意的?”
游松拍怕手,笑说:“你手上有泥,的确手滑。”
他伸手:“这次行了。”
“这次手不滑了?”
游松说:“拉拉看吧。”
他表情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姿态。
余男看了半刻,笑了下,“不用你。”
游松有些意外,收回手:“你自己上来?”
余男没鸟他,现在比之前情况强,双腿□□些不如之前陷得深,臀部着力面积大,安静坐着一时半刻不会往下陷。
只是她浑身狼狈,双腿沾满污垢,像在泥巴里打了滚。
游松觉得有趣,也不伸手了,蹲那想看她到底有什么法儿。
余男坐着不动,在泥下轻轻竖起脚尖,崩成一条直线,腿慢慢往外抻。
一条腿成功解脱后,在动另条腿,臀部随动作往下陷了点,尽量并紧双腿横在泥面上。
她缓口气儿,抬头看,那人嘴角含笑,观赏动物似的看着她。
余男咬了下唇,解下蓑衣铺在旁边的淤泥上。
游松眼前不由一亮,看着她动作,笑容放大,眸中染的暖色自己都没发觉。
那边余男已经慢慢往蓑衣上爬。
蓑衣有硬度,面积大,短时间内完全能支撑她的重量。
余男动作极慢,由坐改为跪,蓑衣中间凹了点,她赶紧双膝分开加大承重面。
下面不动了,余男试着站起来,她低着头,双手抠着石壁,还没站稳,上头一道大力突然拽住她手腕,一拎一提,身体一轻,他大掌环住她的腰。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到堤坝上。
提她跟提小鸡儿似的。
游松说;“还不笨。”
余男瞪他一眼:“说了不用你帮忙。”
游松笑了下,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依稀能看见乌云团团挂在天上,星很少。
他低头看她一眼,率先往前走;“回去吧,可能还有暴雨。”
余男犹豫:“可章启慧...”
“她没往这边走。”他打断她。
余男问:“张硕找到他们了?”
“没。”
余男‘哼’了声,又在自以为是。
游松说:“他们肯定没进山,她和你想法能一样么?章启慧虽然任性冲动,只想闹个别扭让人哄,那小胆儿敢往山里跑?”他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除非那种真不想让人找到的。”
游松目光笃定,似乎洞悉一切,他说:
——除非那种真不想让人找到的。
余男抿了下唇,问别的。
“那他们能去哪儿?”
“谁知道。”
她愣了会儿。
游松往回退两步,拽她发梢:“傻杵着想啥呢?”
余男‘嘶’一声,从他掌中拉出头发,雨水已经把发丝打湿,头顶还沾了两块泥巴。
游松没耐性:“腿软要人背?”
她激他:“倒也行。”
游松低头扫了眼她沾满泥的腿,嫌弃说:“当我傻。”
他先走了。
余男侧头看向池子里的蓑衣,中间一道凹痕,旁边已经被稀释的泥水漫过,没的要了。
她跺掉脚上的泥,抬腿跟上。
余男打开手电筒,一束微光只够照亮脚下的路。
游松走在她身侧,半臂距离,不远也不进,看了眼她手里的电筒,问:“你不怕?”
余男后知后觉“怕什么?”
游松睨她“女人不应该装柔弱装胆小?”
余男侧头:“你们男人喜欢那样的?”
“喜欢。”他忽然贴近,热气呼到她耳畔“不过我比较重口。”
余男拿手挡了下“重口怎么没见你去吃.屎。”
“昨晚不刚吃过?”
她顿了两秒,想起来“...恶心。”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
两人边走边聊天,时间似乎比来时快不少,路也没那么长了。
余男滑了下,游松拽住她胳膊往上提,站稳后又松开。
“这片儿你来过?”
“没。”余男为他解惑:“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摘蘑菇采松子,打兔子野鸡,漫山遍野的捉迷藏。那会儿村子里电灯少,比这黑的多,学校要翻过一个山头,自己走夜路是很平常的事儿。”
游松冷嘲热讽;“平常还掉泥里了?”
余男:“...”
游松忽然问:“那七岁以前呢?”
余男微怔:“什么意思?”
游松想起那次老胡脱口说的话,也没深问,随便道“我是说一直都满山跑?”
余男半天才‘嗯’一声。
她晃动手中的电筒,雨丝在暖黄色光源下闪闪发光,像一点点细小的晶片,紧密的完全分不开。
两人浑身湿透。
雨丝砸在脸上和肩头,周围太暗,她偏头只能分辨他的大致轮廓。
游松问:“看什么?”
“你没穿蓑衣,或是雨衣?”
“老胡那雨衣穿不下。”
“...哦。”
走过一段平整路面,前面开始上坡,路面泥泞,他们尽量挑有草的地方走。
游松问:“之前也遇过这种事儿?”
“那到没有。”她说:“不过外一出了事,旅行社的导游要比现在的责任大。”
游松说:“看你不像这种人。”
“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