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接过她手里的空水杯:“你回卧室吧,我接了水送过来。”
岑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说:“……我能去你房里借两本书吗?”
“想看什么直接拿好了。”岑溪说。
得到主人首肯后,岑念走进了对面亮着灯的卧室,她在书架上慢慢看着,直到岑溪带着两杯水走回卧室。
“想看什么类型的?”他把水杯递了过来。
“都可以。”
岑念从书架上随手抽下一本德文书,接着拿过自己的水杯,走向了电脑桌对面的休闲椅——不知何时起,这里已经成了她的专属座位。
“……你不困吗?”岑溪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
“我还想借用电脑。”岑念说。
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想到了那瓶佐匹克隆片,才会鬼使神差想要留在这里。
“现在还是以后?”岑溪问。
“都可以。”
岑溪笑了:“我也都可以。”
岑念于是坐到了电脑桌前的转椅上。
打开的电脑上正运行着证券软件,她注意到上面显示的页面是岑氏集团的股价走势,即使是门外汉,也能一眼从图表中看出岑氏的股价已经跌到三年来的最低值。
页面最下端是留言板,岑念看到的第一条留言就是:“什么垃圾股,买了之后就没涨过,早点被青山并购吧,垃圾!”
岑念又认真看了看股价走势图,岑氏集团股价暴跌的起始点在今年三月,她穿书过来后不久。
“对股市有兴趣吗?”
岑溪在她的专属座位上坐下。
“对数字感兴趣。”岑念又看了眼电脑屏幕,软件页面里几乎都是数字,看着就赏心悦目,只是那红和绿的配色,实在是对她审美的严重挑衅。
看一会都算了,要她一直看,她坚持不下去。
岑溪笑了笑,说:“岑氏的股价在暴跌。”
岑念心直口快,直接说:“看出来了。”
“是你的话,你会在这时购入岑氏的股票吗?”他问。
“会。”岑念毫不犹豫。
“为什么?”
岑念的理由简单粗暴:“因为岑氏有你。”
岑氏有岑溪一天,这张走势图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岑氏如果倒闭,那也只会是岑溪想要它倒闭。
这就是岑念最真的想法。
岑溪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你很有商业眼光。”
岑念觉得是因为她刚刚说了孩子气的话,所以他在取笑她,她白了他一眼。
岑溪笑容更大了。
岑念最小化证券软件后,打开了桌面上的浏览器,她摈弃百度,又一次打开了美国谷歌。
她要查的东西在欧美,用谷歌来搜索会得到更多信息。
“有纸笔吗?”她问。
岑溪从桌面书架里给她拿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她正式开始了搜集和记录的工作,岑溪坐在对面,看不到她的电脑屏幕,只能看到她不断写下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关联的一个个数字。
他收回视线,转而拿起她刚刚放在桌上的德文书看了起来。两人各做各的事,房间里的气氛静谧柔和。
往常他觉得总也不到天明的夜,竟然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过了许久,他手中的书看了一半,岑溪抬头朝岑念看去,发现她已经放下笔,开始拿着手机拍摄她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了,那上面不仅有计算,还有各种手画的数字图表,看得人目不暇接,仅有的文字说明,无一例外都是英文。
“为什么要拍下来?”岑溪有些不解。
“我想发给别人看。”
岑溪看她连拍了好几张,又注意到那个本子几乎被她写完三分之二,不由问道:
“……为什么不做成文档,用网络传输?”
岑念停下拍摄的动作。
“我不会制图。”
岑溪明白了,他从休闲椅上起身,说:“让我来。”
岑念把座位让给他,岑溪坐下后迅速新建了一个文档,他把岑念的本子放到眼前,说:“什么时候你才能主动向我寻求帮助?”
岑念沉默半晌,说:“我不习惯向别人……”
“我不是别人。”他说。
岑溪目光放到她的演算过程上,连屏幕都没有看,十指就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
她的数字和图表正一字不差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岑溪的手指像是有魔法一样,每次回车敲击都会让简陋的数字转变成形象直观的图表,比她慢慢画表填数字要快上百倍。
如果她早一些提出请求,也许这个时候她已经完成工作了。
她从不寻求他人帮助,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帮助她,她一人的效率就是他们的百倍,她一人的才智也是他们的百倍,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们的帮助呢?
……这是多么浅薄的傲慢。
世上有一个聪明人,就会有无数聪明人,她的头脑不是她轻蔑别人的资格,一个人的头脑更不是衡量他价值的全部。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在这一刻才醐醍灌顶。
她感觉脸上温度正在上升。
岑溪的手指离开键盘去翻页,她先一步把笔记本翻到下一本。
“你打字,我翻页。”她说:“我们分工合作。”
岑溪望着她笑了起来,岑念故作镇定。
在分工合作下,岑溪每打完一页她就立即翻页。
“从这里开始是新的数据,要建第二个文档。”
“好。”
“之前的第一个表格能复制过来吗?”
“好。”
四十分钟后,岑溪的桌面上多出了6个文档。
“你能把它发到我的手机上吗?”岑念问。
“可以。”
岑念的手机上很快收到了6份文件,她小心地下载保存到了手机上。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窗外鸦雀无声,天光将明,岑念还未开口,岑溪就笑着说道:“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他从电脑椅上起身,端上岑念的水杯和借的书,一路将她送到了黑漆漆的走廊上。
岑溪卧室里的光驱散里走廊上的黑暗,他把水杯和书递给岑念,看着她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岑念握着门把手,脚步停在门边。
岑溪没有催促。
她犹豫着转过身来,看见岑溪带笑的脸庞。
“……谢谢。”她说。
“不客气。”
她道谢之后,双脚还是没动,这次犹豫得比之前更久,半晌后,她看了眼岑溪的眼睛,飞快吐出一个词后进了卧室。
乳白色的门扉在岑溪眼前关闭,他的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少女刚刚艰难挤出的声音。
岑溪望着那扇门,忍不住笑了。
他复刻少女的台词,也不在意门后的她能否听到,柔声说:“……晚安。”
岑念回到卧室后,给六个邮箱地址发去了同样措辞和内容的英文邮件。
接下来就是静等回音了。
她躺在床上,想起对面要靠佐匹克隆才能入睡的岑溪。
……希望他今夜能有个好觉。
困意涌上眼皮,她慢慢闭上了眼。
这一晚,岑念睡得很安稳。
由于第二天是周日的缘故,岑念一直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包括岑溪在内的人都用过了早餐,张嫂大约是看岑溪和岑筠连都在家,特意给她留了早餐在大厨房。
岑念从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奶,端着她的三明治回到空无一人的餐厅。
小许抱着一堆要洗的衣服从餐厅玻璃门外路过,看见餐桌上独自一人的岑念后,她惊讶地说:“二小姐,你居然赖床了?”
“嗯。”
“真少见。”小许笑着说:“今天早上少爷也起得比平时迟。”
岑念希望这句话意味着岑溪昨晚睡了个好觉。
第62章 第 62 章
她用完早餐后,回到卧室看书, 手机一直安静躺在桌上, 她看了一次邮箱, 没有任何回复。
难道这个办法行不通?
岑念决定再等三天,要是对方始终没有回音,她就另寻他路。
十点过的时候, 岑念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还以为是邮件有回复了, 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后,却发现是邬回的电话。
“我过会去你家拿滑板——大概两三个小时之后,你有空吗?”邬回的声音随着嘈杂的车流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有空。”
“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就在我们上次玩滑板的那个沃尔玛广场。”邬回说。
两人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后,岑念离开房间去了四楼的小琴房。
邬回的滑板一开始放在琴房门口, 后来琴房对她开放后, 滑板就放到了房间里面。岑念取滑板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架对她开放使用权后她却一次都没弹过的钢琴。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对钢琴的感情也很复杂。
岑念在琴房停留了片刻后, 拿着滑板离开了这里。
她拿着滑板来到一楼的玄关,原本打算就这么放下离开,她的想法却在放下滑板,看到四个轮子在地面上流畅地滚了一圈后改变。
……仔细想想, 她还没有玩过滑板呢。
邬回天天带着它, 就像哪吒和风火轮一样24小时不分离, 也让岑念不由好奇这项运动是否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岑念看了滑板片刻, 再次拿起它, 走出了别墅大门。
她在花园中找了一片空地,把提着的滑板放了下来,试探着踩上一只脚。
很稳,不像自行车那样还需要掌握平衡。
她胆子大了些,试着用另一只脚在地上蹬了一把,滑板稳稳地向前方滑了出去——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别墅四楼,岑溪挂断一个商业上的电话后,走到了窗边往下看去。
四个轮子在地上哗哗滚动的声音在他通话时不绝于耳,他本以为是小许又在搞什么名堂,没想到往下一看,见到的是岑念兴致勃勃踩在滑板上玩耍的身影。
阳光正好,连少女的影子都照出了温度,岑溪看着少女的身影,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时长让人忘记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但又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他,她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少女。
手机在他手中一响,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一切顺利。”
岑溪锁上手机屏幕,脸上笑意更深。
花园中可供滑板滑动的青石地就那么大,岑念踩着滑板一脚蹬到尽头,又踩着滑板调转头来,在她正要往回滑的时候,她看见岑溪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浅色的薄外套,搭配一件白T和黑色牛仔裤,明明是再常见不过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格外赏心悦目。
“在这里玩得开吗?”岑溪笑着说:“要不要出去走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分钟后,岑念来到了别墅区自带的湿地公园,这里渺无人烟,只有偶尔从林中传出的鸟鸣声陪伴他们,岑念从公园大门一直走到凉风习习的河堤边上,都没见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岑念在平坦的大路上放下滑板,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慢慢滑着。
“这是谁的滑板?”岑溪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
“邬回——”岑念意识到他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补充道:“我的同桌。”
她在说话的时候,无意识蹬了一把脚下,滑板猛地向前冲去。
岑念重心不稳跌下滑板的时候,岑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说:“小心一点。”
岑念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加速那么一下,她说:“我看邬回也是这么滑的。”
“他习惯了,你是初学者,要慢慢来。”岑溪笑着说:“你见过他滑的样子吗?”
“见过。”岑念说:“他还会在空中转圈。”
“怎么转?”岑溪问。
“这么。”她用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岑念有些疑惑岑溪的问题,这不是很好理解吗?
岑溪踩上滑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先右脚用力一蹬,转眼,他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冲出一段距离后,忽然踩着滑板跳了起来。
岑念看着岑溪和滑板一起凌空,藏在他白T下的锁骨链从脖子里飞出,一枚小小的圆环在正午的灿烂阳光下闪闪发光。
下一秒,他身手敏捷地踩上滑板,干脆利落地回到地上,蹬着滑板滑回她的身旁。
“是这样吗?”他笑着说。
岑念看呆了,一个整日滑板不离身的人会玩滑板是理所当然,一个出入各大会议室,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正式和半正式服装里切换造型的男人也会玩滑板——这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什么时候学的?”她吃惊地看着岑溪。
“英国读书那会。”
岑溪一脸悠然地踩在滑板上,时不时在地上轻轻蹬一脚——这下变成了她跟在他身旁。
“不想上学的时候就带着滑板满城乱逛,伦敦的每条小巷我都走过。”他笑着说。
“是你自己要学的吗?”
“不像?”岑溪笑了:“确实不是我要学的。”
岑念等着他继续说话。
“一开始是岳尊拉着我去学的,后来他追到滑板社的女社长就没来了。倒是我闲着无聊,坚持学了一年。”
“……怪不得。”岑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