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1班的学生们围着告示牌又跳又叫的时候, 3月的月考排名也在六中的高一年级家长群里更新成功了。
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的还有一人。
侯婉坐在梳妆镜前, 连眉毛只画了一半都忘记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里的排名表。
她是在做梦吗?
她看见了幻觉?
侯婉把眼睛揉了又揉,发现无论怎么揉, 岑念这个名字都牢牢占据着年级第一的宝座。
岑念?年级第一?
这怎么可能?!
侯婉抓起梳妆台上的手机, 一个电话就给岑念的班主任打了过去。
没一会, 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接起了电话:“喂, 岑念妈妈?”
侯婉被这声“岑念妈妈”搞得有些恶心,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
“康老师,我看见你刚在群里发的成绩表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康媛的声音愣愣的。
“岑念怎么会是年级第一?你们搞错了吧?”侯婉说。
“怎么会搞错呢?岑念这次是考了年级第一没错呀。”康媛的声音兴奋起来:“岑念这次发挥得非常好,看来她的手已经完全好了,你们不用担心了——”
担心个屁!侯婉在心里气得想要抓这个天然呆老师的头发。
她一点都不担心好吗?!她巴不得岑念的手天天伤着——断掉最好!
一个九门考试平均分不过三十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年级第一了呢?除了作弊, 还有其他可能吗?!
她强忍烦躁, 说:“康老师, 你真的确定成绩没有错吗?岑念读初中以后每门成绩都没及过格, 怎么可能就突然变成年级第一了呢?”
“岑念妈妈, 真的没有错……成绩出来以后, 我们所有老师都确认了两编, 王主任更是一道题一道题地重新批了一次,确实没有问题——岑念就是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
“这怎么可能?!”侯婉觉得自己变成了复读机,她也不想这样,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岑念真的取得了年级第一的成绩。
这种事情说给别人听,谁会相信?
如果是数学考试她考了第一,结合起她前两周在学校里闹出的事情来,侯婉都没那么吃惊。
现在她说的可是综合成绩排名!
岑念怎么可能取得九门成绩综合第一的成绩?!
“是真的,岑念妈妈……”电话那头的康媛不知道侯婉的想法,她也是一头雾水,别的家长听到自己孩子考出了好成绩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怎么岑念妈妈就是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呢?
她好脾气地又解释了一遍,甚至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连岑念每门考试都超快速完成的事也说了。
“岑念同学其实很聪明,以前应该是心思不在学习上,现在收回来就好了,她才高一,完全来得……”
及字还没出口,康媛的耳朵里传来通话结束的忙音。
她狐疑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不明所以。
电话另一头,侯婉啪地一声放下电话,怒视着镜中眉头紧皱的脸。
岑念考了年级第一,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岑筠连。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岑念叫住抱着他的新滑板,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邬回。
“你的滑板还在我那里,你什么时候来拿?”
“我的滑板?”邬回瞪大眼:“我的滑板怎么在你那里?”
“爬山那天你忘记带走了。”岑念说。
邬回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突然就不在了……”
岑念等着他决定什么时候来取滑板。
“我先暂时放在你那儿,等我哪天路过你家附近的时候来取——你方便吗?”邬回问。
“可以。”
邬回还想和罕见地主动向他说话的岑念多说几句,但是今晚7点举行的全国滑板大赛在对他发散着致命诱惑。
约定好取滑板的时间后,邬回抱着滑板,把书包扔在抽屉里不管,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岑念也离开教学楼去乘校车。
她独自回家后,家中除了佣人外只有她一人。
她心情不错,在张嫂给她准备晚餐的时候就站在一旁观看,将她的操作手法给记了下来。
吃过晚餐后,岑念回房看书,她的书是从岑溪那里借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哲学书。
岑念发现哲学很有意思,看完整本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是要看懂它,却要持续不断的思考论证,这个时间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天,实在是打发时间的一大利器。
岑念喜欢这种思考的感觉,她总是在进行脑力锻炼之后看上一本,让大脑持续不断地思考发酵。
当天晚上,她又是凌晨过后才听到门外传来岑溪的关门声。
他的关门声总是很小,轻轻一声,如同湖上的波澜一样,在下一秒了无痕迹,无从追寻。
岑念每次都是听见关门声后才关灯睡觉。
对面有岑溪,好像对面有个拦住洪水猛兽的堤岸一样,她连入睡都要快上一些。
一夜过去。
清晨六点,大许的叫醒电话准时打进了岑念床头的座机。
她如同往常那样洗漱完毕后提着书包打开房门,岑溪也在同一时刻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事到如今,两人都不再感到吃惊了。
岑溪对她笑了笑,说:“一起下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一条走廊上,岑念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走进透明电梯时,她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岑溪正伸手按下1楼按钮,伸出蓝黑色西装外的手腕白皙,五指修长,每一根指骨的走向都清清楚楚。
和他的脸一样,他的手好看,又长又直的两条腿也好看。
岑念看着他,不明白岑家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怎么就养出了岑溪这样的人。
哦对,岑溪很小就去国外读书了。
没在岑筠连的耳濡目染下长大,没长歪也能理解。
还有一种可能。
他的败絮藏得特别深,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发现。
岑溪收回手后,发现岑念在看他。
他扬唇笑了起来,左耳上的耳钉折射着头顶璀璨吊灯的光芒。
“怎么了?”
岑念收回视线,平静地说:“没什么。”
两人下到一楼,又是第一拨来到餐厅的勤快人。岑念落座后,岑琰珠等人才陆续姗姗来迟。
“今天不想喝粥。”岑筠连昨夜不知熬夜做了什么,眼睑下两抹浓浓的黑眼圈,他无精打采地说:“给我来个煎蛋,再来杯浓咖啡。”
“好的!您等了两分钟!”张嫂连忙走进大厨房。
“小许,我的房间你是怎么打扫的?”侯婉冷着脸质问站在一旁等候服务的小许。
“啊?我……”小许一脸茫然。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位置都乱了!”侯婉不耐烦地说:“我说了好几遍了,擦完桌子要把上面的东西给我完整复原!”
“对不起太太……”
“我不想再说了,这个月的工资扣你5%,自己好好反省吧。”侯婉说。
小许哭丧着脸看了她姐姐一眼,大许一脸“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表情看着她。
早餐桌上话题各异、对象各异的谈话自顾自地发展着。
岑念安静用餐。
忽然,岑溪的声音在餐桌上轻轻响了起来:
“我记得念念的月考成绩应该公布了吧?”
岑念抬头朝他看去,他带笑的眼睛没有看她。
岑筠连接过张嫂拿来的咖啡,皱着眉看了岑溪一眼:“大早上的,还在吃饭就说这个,你是想让我消化不良吗?”
“万一是让您胃口大开,再来个一份呢?”岑溪说。
岑琰珠咬着吐司片,轻蔑地朝岑念看了一眼。
就她?别噎死人了。
侯婉面色有些不对,她开口说道:“对了筠连,你上次说等琰珠暑假的时候……”
“什么意思?你知道她的成绩了?”岑筠连看都不看她。
侯婉气得牙痒痒,不管她在说什么,只要岑溪在面前,岑筠连绝对连正眼都不给她!
儿子就这么好吗?!她要他再和她生个儿子他又不愿意!
岑溪笑着看了眼笑容消失的侯婉,说:“侯阿姨应该知道。”
“你知道?她又考几分了?”岑筠连看向侯婉,端起吹了几口的热咖啡,一脸怨气地说:“年级倒数第一也考过了,我不信她还能考出什么花样……”
“我也不太清楚啊,昨天太忙了,还没顾得上其他。”侯婉避开岑溪目光,用银勺子舀了一勺粥。
“昨天念念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刚和您通过话呢。”岑溪说。
侯婉差点咬变形含在嘴里的勺子。
那个没脑子的康媛!人怎么能粗神经到这种地步?!
“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岑筠连看向岑念,瞪了她一眼:“你不会又给我惹麻烦了吧?!”
“康老师是报喜来的。”岑溪笑着说:“因为侯阿姨挂了她的电话,所以她怕产生误会,特意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报什么喜?”岑筠连喝起咖啡。
“念念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
“咳咳咳……”
岑筠连咳出咖啡,褐色的咖啡渍飞满他白色的衬衫。
岑念冷静地端起自己的餐盘,以免岑筠连的唾沫星子飞进她的餐盘传播病毒。
顺便一提,人的一个喷嚏,肉眼可观察的唾沫能飞三米,这是平均数值。
虽然岑念已经端起了餐盘,但她是不可能再毫无芥蒂地继续用餐了。还好,岑筠连喷咖啡前,她就已经有了饱腹的感觉。
她侧头一看,发现岑溪也放下了勺子。
“你说什么?年、年级第一?”岑筠连扯过纸巾大力擦拭着嘴巴,满目震惊地看着岑溪和他身旁的岑念,说:“年级第一?我没听错吗?”
“这是阅卷老师们确认过多次的结果。”岑溪笑着说:“没有错。念念在这次的月考中,获得了全年级第一的佳绩。”
岑琰珠吃了一半的吐司片握在手里,瞠目结舌地看着岑念。
她转过头去向自己母亲确认:“这是真的吗?老师真的是这么说的?”
侯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岑筠连惊疑不定地看着岑念:“你不会是作弊了吧……”
不用岑念怼他,岑溪已经笑着开口:“九门考试的试卷都被严加看管,生物一科更是考前一晚临时更新了试题,康老师也作证念念每次考试都很自觉,爸——你别忘了,念念还在数学切磋里赢过了他们学校里的数学竞赛组长。”
第40章 第 40 章
听着岑溪对岑念的袒护, 岑琰珠越来越不是滋味, 同样都是妹妹, 那边还是个私生女——怎么岑溪就这么差别待遇?
那个数学竞赛组长,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真材实料!
六中的数学竞赛组长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的?
“野鸡学校充鸡头……”岑琰珠冷笑道。
岑念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说:“等你先成为凤尾了再来说话吧。”
眼见两个姐妹又要发生冲突, 岑筠连拍着桌子,说:“好了好了, 别吵, 我最讨厌你们在饭桌上吵架——念念, 你这次实在是太超乎爸爸想象了——”
岑念面无表情, 平时都是“岑念”和“我”,一听“年级第一”四个字后就变成了“念念”和“爸爸”,岑筠连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
“你说吧, 想要什么奖励?爸爸都满足你!”岑筠连露出慈父的微笑。
他的慈父做派丝毫没有感动岑念。
“不用。”
“怎么不用?你考这么好,理应奖励!你就说吧,想要什么?包?首饰?还是想去哪儿玩一趟?”岑筠连兴致勃勃地说。
看着岑筠连不肯罢休的样子,岑念想了想, 说:“……钢琴。”
直到前一秒还能强压嫉恨和不平的岑琰珠再也忍不下去, 她怒目圆瞪, 狠狠盯着岑念说:“不行!”
“我没有和你说话。”岑念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岑琰珠怒声说。
岑念微微笑了起来, 她只是在单纯问一个问题:“你是谁?”
一股怒火冲上岑琰珠心头, 她怒不可遏, 整个人简直要烧了起来!
她是谁?
她是这个家的正牌小姐!她才是真正的岑家千金!
让岑念这个非婚生的野种住进岑家已经是她动用了全部修养做出的让步了!她虽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忍辱负重到这一地步, 但她看不上岑念的出身,更不可能真正把她当自己的姐妹对待!
作为一个合法妻子生下的合法孩子,岑琰珠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去竞选年度“最善良大度异母姐姐”大奖了,但无论是岳尊和岑溪,谁都没有看到她的忍让和委屈。
岑溪应该宠爱的是她!
岑筠连应该关注的也是她!
她甚至还抢走了岳尊的关注,现在又想要来抢走她的钢琴?
岑琰珠气得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目憎恨地看着岑念。
岑念脸上的冷笑因为她的眼神而慢慢变化了,除了回归漠然外,岑念的眼中似乎还闪过一抹别的东西,但是它消逝得太快,岑琰珠没有看清。
是错愕?还夹杂着一丝别的东西,它们淹没了岑念眼中原本的冷意。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什么都不要。”
岑念起身提起书包,神色平静地走出了餐厅。
片刻后,玄关传来关门声。
“她怎么会想要钢琴?”岑筠连一脸疑惑地说:“她以前学过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侯婉在安慰气得吃不下饭的岑琰珠,一边不忘埋怨地看了几眼岑筠连。
岑筠连不耐烦地看了眼岑琰珠,说:“行了,你别气了,不就一架钢琴吗?你看她也没要了,估摸着也就是说着气气你,你当真了怎么行?”
没人说话,餐桌的气氛变得沉闷凝重。
岑筠连又看向岑溪,说:“她考了年级第一,我还是得奖励一下。正好这周末林家请我们去参加你表哥的生日宴,你带妹妹去买件正式一点的裙子,顺便再买点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
“好。”岑溪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