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兮兮再也想不到这个娇俏可人的丫头是这般残忍,宠坏了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吃苦头的。

冷哼一声,“何不自己试试!”

“你!”戴着羊皮手套的玉手指着兮兮道:“小子,你若是哀求本公主,本公主可以考虑为你求情。”

哀求?

兮兮闭上双眸,根本就不理会她。

“冻死你!”

烈影公主恨恨说道。

扭身进屋,雪地上,留下一行任性的脚印。

雪越来越大,渐渐盖住了兮兮的青色衣衫,埋住了她的腿。

风雪里,兮兮犹如雪人一般。

可是兮兮没有放弃希望,她一直在运功解穴,但完颜烈风的点穴方式很独特,她若想解开,还要费一些时辰,但愿在冻僵前,她可以将穴道解开。

眼前那株寒梅,在风雪里开的渲染,占尽风情,暗香萦绕,在清冷的空气里愈发馥郁。

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愈冷愈香,愈冷愈傲,这就是寒梅.

“云公子,花间小坐观香雪,绿萼千枝与万枝。怎样,意境不错吧。”

寒风里,传来完颜烈风清朗俊雅略带磁性的声音。

一双黑色皮靴缓缓出现在云兮兮视野里,云兮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积雪,看到完颜烈风身披厚厚的墨色大氅,悠然自得凝立在梅树下,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天神一般,他专注地凝视着满树繁花,优雅的侧面轮廓在白雪绿梅的映衬下,俊美如玉。

飞雪乘着寒风扑到他的发梢肩头,感受到兮兮的目光,他缓缓侧头,睥睨着兮兮。

兮兮不曾想到这个塞北胡人竟也会念汉人的诗,心中有些讶异,但如今却不是欣赏他的时候。

云兮兮唇边扯起一抹僵硬的冷笑,再过一会儿,只怕这僵硬的笑意也会被冻住。

“在下还要感谢左贤王的款待呢。真没想到,左贤王对汉诗也有研究,只是不管你如何精通汉诗,却永远不会懂得汉人的礼仪之道。”

完颜烈风好看的眉毛轻轻挑起来,道:“云公子,你拐带本王的妃子,又胁迫本王,难道这就是你们汉人的礼仪?”他顿了一下,眸中闪过冷冽的光芒道:“你说,叶从蓉走到哪里了,是跟何人走的,说出来,本王就会放了你!”

“你以为,我会说吗?”云兮兮说这话时面色很平静,声音很柔和。

“不说?!”完颜烈风唇边的笑意在寒风里愈加冷酷,他以无上优雅的风姿缓缓走近兮兮,如一个蓄意待发的猎人,走近自己的猎物。

他缓缓蹲下来,和兮兮对视着。

寒风里,一股若有若无,极其好闻的男子气息迎面袭来,只可惜,伴随着这股气息的还有阴冷冰寒的压力。

“不说,恩?”他柔和的声音蛊惑般在兮兮耳畔响起,“本王可是打算抓回了叶从蓉才会放你的,你能撑到她回来么?一个男人,竟为了一个女子甘于送死?值得吗?”

兮兮眸中的不屑和轻视让完颜烈风眉头一挑,他饶有兴味的用手中的弩箭挑起兮兮的下巴,冷冷审视着。

彼此对视。

兮兮的明眸中有悲伤,有恨意,有蔑视,也有坚定,但独独没有完颜烈风期待的恐惧和祈求。

她不怕他,甚至轻视他。

完颜烈风的胸臆里无端升腾起一股怒意,这个南朝汉人宁死也不会求他的。第一次,他有了挫败的感觉,还是败在一个柔弱的汉人手中。

大手微微一颤,锐利的箭尖刺破了兮兮的肌肤,一股嫣红的血丝蜿蜒而下,片刻渗入覆在身上的白雪里,血红和雪白,分外醒目。

完颜烈风眉头轻皱,南朝的男子肌肤竟这般娇嫩和脆弱。

脖颈传来的疼痛让兮兮微微颦眉,但随即她便淡然处之,怎能在他的面前脆弱。

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无奈和悲凉没有逃脱完颜烈风锐利的眸光,心中莫名一震。

这是怎样一双明眸呀。

墨黑如幽潭,冷澈若寒冰,纯净如白雪,流转时却又流光溢彩。

望着你时,咄咄逼人又无畏冷然,不望着你时,却又楚楚动人沉静怡然。

完颜烈风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

可是他是一个男子,心中警钟长鸣,完颜烈风眸中乍现的兴味顿时消失无踪,被冰冷摄人的寒意替代。

“既然不说,那就等死吧!”

完颜烈风转身,拂袖而去。

云兮兮凝坐在那里,眼前的风雪越发肆虐,她告诉自己,要挺住,她不会被冻死的。

可是眼前的白雪绿梅幻化成无数虚影,她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知觉,不再感到寒冷,甚至那梅花的香气越来越淡了,淡到她根本就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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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冷花伤

兮兮觉得自己在无边的雪野上跋涉,身前身后是一片迷蒙的雾气。

没有灯光,只有雪光,没有温暖,只有寒冷,无边无际的寒冷,沁入骨髓的寒冷,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噬咬着她的身心。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身子一会儿好似在水中漂浮,一会儿又好似在天上飘摇,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终于有一日,身上的寒意渐消,疼痛略减,迷雾消散,她缓缓醒了过来。

午后淡淡的日光透过精雕细刻的窗棱射入,映照着一室的繁华和寂寥。

清澈的眸光在室内飞快扫过,很明显这是一间女子闺房,不大,布置得很简洁,收拾得很整洁。

这是哪里,又是谁救了她?

兮兮缓缓从床榻上艰难坐起,僵硬疼痛的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

墨发随着身子的坐起丝丝滑下,如瀑般披在背上,心中微凉,难道自己的女子身份已经暴露?

身上除了疼痛,还有刺痒,兮兮掳起袖子,一块块青紫斑斓的冻伤遍布在皓腕上,想来身上处处皆是这冻伤吧。

那救她的人,看来是不懂得处理冻伤。

一个女子最是在乎自己的外表了,兮兮也不例外。但总算是留了一条命,丑陋些也无碍,这冻伤总是会好的。

窗外人影一闪,房门开处,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墨绿衣衫,头上挽着双髻,摸样娇俏可人。

看到兮兮,她欢喜地说道:“姑娘你醒了,奴婢去告诉公主!”说完一溜烟般消失了。

公主?

难道是烈影公主?是她救了自己?不可能,那个小蛮女是恨不得自己死掉的。

正在疑惑,叶从蓉在绿衣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雪做的肌肤,花做的容颜,她依然是那样美貌,只是,脸颊明显消瘦了,神色明显憔悴了。

兮兮见到叶从蓉,脸色顿时一暗。

她不是逃了吗?

如何又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兮兮问道。

叶从蓉垂下浓长的睫毛,悠悠说道,“我们没有逃走,他…将我抓了回来!”

兮兮不禁倒吸一口气,这个完颜烈风果真是不可小觑。

“雪太大了,马车走不快,眼看着就要度过巴格楞河了,却不想被他追上了。所幸,瑜哥哥没有被抓!”

“是你救了我?”兮兮清冷明澈的双眸凝视着叶从蓉问道。

叶从蓉微微颔首,道:“昨日,王将我抓了回来,后来便让人将你送了过来,说是要我看着你死!我怎忍心让姑娘因我而死,所以竭尽全力相救,好在老天垂怜,终于让姑娘你活了过来。”

兮兮心中一滞,早知道完颜烈风是不会救她的,他只是在盼着她死。他将冻僵的自己送到叶从蓉这里,无非是为了再一次打击叶从蓉,让叶从蓉看着自己死,谁知道自己命大,竟被救了回来。想来他若是知道自己活了,是很失望的吧。

“我云兮欠你一命!”兮兮对叶从蓉说道,“这份情,云兮铭记在心,他日必将回报公主。”

“姑娘何必客气,若不是因为救我,姑娘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其实我对姑娘倾佩的很,同为女子,从蓉便没有你这份胆气!”

“我的女子身份是否传了出去?”兮兮担心地问道。

“不,只有我和水烟知道,”叶从蓉指了指身后的绿衣侍女,“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唯恐你的女子身份泄露,一直都是她在照料你。姑娘还想一直瞒下去么?”

兮兮点点头,她自然要瞒下去。

叶从蓉吩咐水烟去准备一套男子衣衫送过来。

“云姑娘现在觉得怎样?身子可大好了?我也不懂如何医治冻伤,只是听底下的佣人说,若是冻坏了,要用积雪不停的搓洗身子,然后敷于冻伤药。只是我和水烟皆是南朝人,从未处理过冻伤,害姑娘留了这些冻疮。”

兮兮道:“不碍事的,总会好的。我的脸上,是不是也有冻疮。”玉手轻轻抚上脸颊,触感僵硬。

叶从蓉点点头,示意水烟拿了镜子过来。

明净的镜子里,映出兮兮的面容,只是此时却是惨不忍睹的一张面孔。

双颊上,两大块紫红的冻伤,衬得整张脸型都变了,看不出她原来的面貌。脸颊鼓起很高,眼窝便显得深了,明澈的眸子似乎是隐在脸颊后,让人看不分明。

这样也好,越难看,自己便越像男子了。

“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完颜烈风知道你苏醒了,必不会再让你在容院住下去的。”叶从蓉黛眉轻颦,担忧地说道。

兮兮冷然笑道:“无妨,我已是死了一回的人,还怕什么呢,只是公主你呢?还想走吗?”

叶从蓉摇摇头,道“我已经想通了,我若是再逃,只会连累更多的人!”

兮兮望着叶从蓉凄然的面容,同情油然而生。

脑中闪现那个灰袍男子冷冽的双眸,不知他可否想通了,可否认命了。

“你真的能放下你的瑜哥哥?”兮兮望着叶从蓉盛满忧思的水眸问道。

一听到兮兮提起她的瑜哥哥,叶从蓉的双眸便水雾迷蒙,她担忧的摇了摇头,道:“我从不知瑜哥哥他会来救我,我不知他对我这般深情,我不会再让他为了我,铤而走险了。”

“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不是互相倾心,海誓山盟吗?你不是还为了他,拒绝了南朝皇上纳你为妃的旨意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兮兮惊异地问道。

“不是!我是喜欢瑜哥哥的,可是我己经好几年不见他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来救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那般重要。”叶从蓉缓缓说道。

兮兮有些意外,看来两人是情深意切却都不知对方的心意,这次知道了,却是天各一方了,真是悲哀呀。

不及多想,水烟拿来一套男子衣衫,还送来一碗稀粥。

兮兮喝了粥,刚换好衣衫,便见守在门口的水烟慌慌张张地说道:“公主,那个左贤王派人来了!”

叶从蓉一慌,望着墨发披散的兮兮道:“这可怎么办?”

兮兮盈盈浅笑道:“莫慌,将梳子给我!”

兮兮接过梳子,便在叶从蓉的注目下,将满头乌发轻轻挽了起来,用一根银色的丝带束在脑后。

在那些人闯进来之前,又扮回了男子模样。

第16章 寂寞幽禁

完颜烈风没有来,来的是他的侍卫,还有他的命令。

一架卧榻将兮兮从容院抬走了,一直抬到一个幽暗的房间里,被丢在铺满稻草的床榻上。

所谓的床榻,也不过是一块简陋的木板搭就的,躺在上面,咯的兮兮满是冻伤的身子越发疼痛。

缓缓撑起身子,兮兮凝眸打量着这昏暗狭小的房间。

地面是一块块结实的青石铺就,四壁俨然是一整块的大青石,朝南朝西的石壁上,分别凿有四个尺许见方的狭小洞口,有淡淡的光线从洞口斜照而入,让幽暗的房间有了一丝光明。

房间里唯一的摆设便是兮兮所躺的床榻了,连桌椅凳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