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顺着他的嘴角往脖子流,喉结上下滚动像上了马达一样。
很平常的动作甚至还有些粗鲁,晚风看得却失了神。
徐岁青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擦了下额头的汗,皱着眉头问:“还有纸吗?”
晚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把纸巾递过去。
顿了几秒,她问:“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吗?”
徐岁青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怔。
气氛有点尴尬。
晚风及时补救,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感觉你很厉害什么都会一点……”
徐岁青不在意地笑,对这种夸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
“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
话里有晚风听不懂的情绪,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好。
徐岁青打量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比如你这种性格,不接地气的傻样,肯定不是贫穷人家养大的。”
“……我这个很笨拙,我知道。”晚风不否认,小声说。
“知足吧。”
徐岁青看见晚风这样子,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徐久依。
她的年纪比晚风还要小几岁,却早熟得不像样。
不同人,不同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晚风闷声不吭。
一人一熊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
不知道有多少回头率是冲这个组合,还是冲徐岁青那张跟玩偶服全不搭调的冷俊脸。
快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晚风总算憋出一句话:“学长。”
徐岁青看着时间,四处找人,听见她声音随便“嗯”了声。
“会越来越好的。”晚风走到徐岁青面前,身高差距使然,她只能抬头看他,目光灼灼且笃定,“你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我保证。”
徐岁青从不听这种鸡汤式的安慰,本能地想反驳,可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那些泄气的话一下子就失去了说出来的必要。
“借你吉言。”徐岁青坦然地接下。
晚风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定会的。”
傻样。
徐岁青在心里说道。
罢了。
不必打击一颗简单的赤诚心。
有盼头地与生活对坑,总不是件坏事。
晚风忙着交差,几乎是跑进了店里,来到柜台对唐姐说:“店长我把传单都发完了。”
唐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干完了活。
那个量的传单一个人发,肯定是要加班的,她铁了心要好好折腾晚风,结果几次都没如意,心头难免不痛快,总想找点茬。
唐姐看她身上没有玩偶服,问道:“你衣服呢?”
晚风往身后看,看徐岁青还站在原地,那架势是等她交差一样。
她心头一热,招呼徐岁青:“学长你去把衣服换了吧,我这边马上就好。”
徐岁青点头。
唐姐听着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发的啊。
她眼睛一亮,一副挑事的样,“我是让你自己发,可没让你找帮手。”
晚风解释:“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发的,只是中途碰见了熟人然后才——”
“少废话。”唐姐可算抓到了她的不对,自然是不会放手的,“既然你做不到我的要求,下周就继续吧。”
晚风目光一沉,今天一直挤压着怒意似有爆发的趋势,“唐姐你听过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没听过,是你违反规则在先。”
“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唐姐冷笑,那架势是要跟她杠到底了,“我注重过程,你要是一个人做哪怕发不完我也会通融通融。”
放你妈的屁。
晚风在心头爆了句粗口,脸上靠最后的理智支撑着:“你的气量就这么小吗?就因为我上次因为杨阿姨的事情?”
“一码换一码,我对事不对人。”
说理说不听,晚风从兜里拿出工作牌,放在柜台上,神色冷然:“那我不做了,你把今天的工资结算给我,下周咱们也不用互相膈应了。”
听见她还想要钱,唐姐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工作都没完成还要什么工资,趁早滚蛋。”
晚风从未遇到过这么蛮横无理的人,两眼瞪着她,质问道:“你让我发的传单我都发了,凭什么不给我算钱?”
唐姐气焰嚣张:“凭我是店长够不够?”
“店长很了不起吗?”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两人无休止的争吵。
徐岁青把玩偶服换下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走到柜台前,“你就是店长?”
唐姐看这人不过也是大学生模样,丝毫没在怕的,“你谁啊你,不买东西就出去。”
徐岁青把贴在墙上的招聘信息撕下来,摊在手里看,“啧”了声:“不巧,这东西都是我写的。”
“那又怎么样?”
“你们的老板跟我是校友,更不巧的是,跟我关系还不错。过几天我约他出来吃顿饭,一定要跟他说说,这手下的员工是该好好管管了。”
徐岁青轻飘飘地说,落在唐姐心头却是一记重击。
晚风在旁边看着,见势头扭转,及时添了一把火:“今天工资五十块。”
唐姐被徐岁青的目光看着,不论他的话是不是真的,心头都直发虚。
这店长的工作能捞到不少油水,她不能因小失大。
思量之下,唐姐从抽屉里拿出钱,一把拍在柜台上,“拿去,快走。”
晚风接过,虽然过程不如意可最后还是得到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勉强可以算圆满。
她把钱收起来,去更衣室拿上自己的东西,路过柜台时,晚风出口膈应了她一句:“店长你脾气太差了,会加速衰老的。”
走出店门外,徐岁青看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哭笑不得:“要是我不在你打算怎么解决?”
“跟她讲道理。”
“讲不通呢?”
“那就投诉。”
徐岁青惊讶于她的执着,“就为了五十块钱有必要吗?你这过程来来回回花的钱都不止这点了。”
晚风一字一顿地回答:“有必要,属于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不是我的哪怕一点我也不会要。”
“这么有领地意识啊。”
“是的。”
话音落,晚风总觉得这比喻很奇怪。
“控制欲这么强男人受不了的。”徐岁青说。
“什么男人?”晚风问。
徐岁青盯着她,吐出三个字:“你男人。”
晚风怔怔地,羞于回答这种问题:“我还没有……”
“会有的,”徐岁青笑,用刚才她说过的话强调,“我保证。”
晚风:“……”
你保证。
你保证个鬼啊!
晚风和徐岁青走了一小段,才意识到一直在原地打转。
“学长你不回学校吗?”
徐岁青还有事,“你先走。”
晚风“嗯”了声,临走前不忘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欠你的人情一定还。”
徐岁青本来也不想她还什么,但知道她较真的性子只好应下:“知道了。”
晚风跟他挥手再见。
走了没多远,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热情地打招呼:“杨阿姨。”
杨云刚结束蛋糕店的工作,正往美妆店赶,听见有人叫她,抬头看见是晚风,笑道:“晚风是你啊,下班了吗?”
“对,阿姨你今天来得好早。”
杨云苦笑,“省得再被人挑刺。”
晚风刚领教了唐姐的无理取闹,不敢耽误她的时间,“阿姨你快去吧。”
“去什么去,都别去了。”
徐岁青可算找到人了,不枉费他在这边晃悠了大半天。
杨云看见徐岁青,很是惊讶,随后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这个混丫头,尽是骗我。”
徐岁青随手接过杨云的包,“别怪小久,你也不让人省心。”
杨云眼睛一横,“没大没小,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你每天少折腾点自己我就正常跟你说话。”
……
晚风在旁边听着两人这一言一语,见自己被无视,弱弱地打断:“那个……你们……??”
杨云拉过徐岁青,给她介绍,语气难掩自豪:“我儿子徐岁青,大二。”
随后转头对徐岁青说:“上周我被店长骂,这小姑娘出来帮我说了好话,叫晚风。”
徐岁青:“……”
晚风:“……”
这个城市到底是有多小。
杨云看两人这反应,问:“你们认识?”
晚风解释:“他是我学长,也是社长,大我一届都是一个学院的。”
徐岁青顺着这层关系说:“既然如此,请人去家里吃顿饭吧。”
晚风:“???”
这是什么走向?
杨云一拍脑门,挽着晚风的手,“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晚风你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真不用了,你们忙你们忙。”晚风婉拒。
“她喜欢吃辣的还有甜的。”徐岁青替她回答。
晚风愣住,心情变得很复杂。
杨云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女人,脸色一变,对晚风更热情了些:“行,儿子你先带晚风回去,我做完兼职买菜回来。”
徐岁青知道杨云的软肋在哪,使劲朝那处戳:“你再做兼职我就退学,把你找老伴儿的嫁妆都赚回来。”
杨云一脚就朝着徐岁青踢过去,他看见也不躲就那么受着。
“我没别的本事,就是不爱吹牛,您老看着办吧。”
杨云没辙,只能退让:“尽让别人看笑话。”
晚风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的。
徐岁青见她松口,不再说这件事,转头往家的方向走:“你们先回去,我去买菜。”
“行,正好你在,今晚你做饭。”杨云使唤起儿子丝毫不带心疼的。
徐岁青没拒绝,算是默认。
晚风没想到徐岁青面对家人是这种样子。
可能他真的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跟徐岁青分路后,杨云跟晚风聊天,前后都不离徐岁青。
晚风虽然平时反应是慢了点,可这种画外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阿姨你其实误会了,我和学长不是那种关系。”晚风正经地解释。
“我懂的,你们就是简单的同学。”杨云表示理解。
晚风松了口气,笑道:“对,就是这样。”
结果下一句画风一转:“这什么关系都是从同学开始的嘛。”
晚风:“???”
杨云见儿子的对象似乎有了苗头,心里别提多美了,使劲给徐岁青加滤镜:“这小子厨艺还是不错的,今晚你尝尝,看能不能习惯,吃不惯让他改,甭客气。”
晚风:“……”
这母子两人让人词穷的本事倒是挺一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肥章补上。
没检查可能有虫,轻拍。
——
说件事,川川马上开始上班了,然后这段时间忙着搬家存稿也没有了,每天都是码现成的。
白天没有时间写,只有等晚上。所以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十点,从下一章开始。
感谢大家的谅解。
第20章 没跳(二十)
徐岁青的家离市区有点远。
坐了地铁转公交, 公交换了三个站最后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小路,总算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晚风不陌生。
隔着一条江, 她还能看见上周烧烤的地方。
江的两岸, 被分隔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