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捶死李成功。
李成功也发现她眼神里有郁闷，嘿嘿一笑又跑了。
甄明珠舒口气，低头看书。
边上的余明安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得益于李成功，甄明珠要在高三毕业晚会上拉小提琴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事实上，不仅他知道了，七班好些学生都听见了，你传我我传你，等到了晚自习，基本上全班尽知。
于是，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全班就剩下少部分比较规矩的，留下上自习。
临近十点。
学校大礼堂里一片热闹喧嚣。
毕业典礼是晚上七点半就开始的，前面依次有校长讲话、老师代表发言、学生代表演讲，等到这些进行完，才是节目表演，大概八点钟开始。
程砚宁作为学生代表，讲完话就回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上看节目。
一中是省级示范学校，一向偏重成绩，他们这一届，特长生都少之又少，因为毕业晚会临近高考，愿意花时间排练节目的学生其实也不算很多，整场下来，晚会都算中规中矩。
诗朗诵、流行音乐演唱、励志小品占了节目单的一大半。
舞蹈和乐器表演较少。
全场只有一个泪点，是他们高三普通班一个细瘦的男生做老者打扮，表演了著名的二胡曲《二泉映月》。
越往后，礼堂里的学生越发躁动……
耳听着身后有点响动，程砚宁下意识回头，蹙眉问：“干什么去？”
“没一点意思，回教室看书。”
准备走的是他们班一个很勤学的男生，看着他小声道。
“应该没几个节目了。”程砚宁道。
他这话一出，男生自然晓得他意思，眼看老师们还都坐在第一排，礼堂后面又被旷课跑来的高一高二生围的水泄不通，便点点头，重新坐好了。
程砚宁正要收回目光，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成功在他这一排最后面站着呢，旁边还有秦远、徐梦泽、宋湘湘等好几个眼熟的高一学生。
他一愣，目光又搜寻了一下，发现他们边上的确没有甄明珠的身影。
这种场合，她没来？
耳边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他思绪。
程砚宁回身坐好，眼见刚才演唱歌曲串烧的几个学生走了下去，主持人身穿繁复的礼服裙袅袅上台，嗓音甜美地说：“接下来，有请高一七班的甄明珠同学，为大家表演小提琴独奏——《泰伊思冥想曲》。”
“啥？”
“谁？”
“是说甄明珠吗？”
“哦哦哦！”
“甄甄——加油！”
一瞬间，整个大礼堂都突然沸腾了。
程砚宁听到了李成功那句分贝很大的吼声，整个人都有点懵。
“大家掌声欢迎！”
台上的学生主持，趁着众人吵闹的间隙说。
她话音落地，礼堂里稍微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如潮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同时响起。
穿着黑色单肩礼服裙的女孩，就在这满室喧嚣中，走上台来，等她拿着小提琴走到了舞台最中央耀眼的灯光下，整个礼堂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还真是她？”
“啧，看不出来这姑娘还有才艺傍身。”
“我也没想到。”
“马老师倒是慧眼识珠。”
“说起慧眼识珠，咱们阿宁也不差呢。”
“哈哈，这话没错。”
前排几个老师低低的议论声传到后排，一整排学生都下意识侧头，饶有趣味地去看程砚宁。
程砚宁的目光落在舞台上，俊脸上那丝诧异还在，神情有点呆。
舞台灯光下，穿着黑裙子的女孩，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为了最大限度地展现出舞台效果，整个礼堂里，原本都漆黑一片，只有舞台那一处，光芒璀璨。此外，礼堂座位中心，从左往右分布着三台追光灯，强化突出表演者。
眼下，所有的灯光都聚在甄明珠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光彩照人、沉静典雅。
不知道是因为特定情境的原因，还是小提起的映衬，总归，这个晚上的甄明珠，不像众人印象里那个张扬吵闹的姑娘，她静静地站在那，自带一种贵重矜持的气场。
整个大礼堂，上千人，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敬爱的领导和老师，亲爱的学长学姐们，大家晚上好。接下来，我为大家演奏《泰伊思冥想曲》，希望你们喜欢。”女生手持话筒，声音认真郑重，就像她当初国旗下讲话一般，有一丝神圣的意味。
她话音落地，礼堂里又响起整齐的掌声。
甄明珠目视前方，挺胸站立，抬手将琴尾放在锁骨上以左下颚夹住，摆了一个标准姿势。
“啪——”
舞台周围的灯光，齐齐暗下去。
仅有的几束光芒聚在她身上，动听的音符流泻开来。
放眼一中，会拉小提琴的学生似乎都没有几个，而这种乐器，也因为诸多原因，并不在国内流行。与之相比，大多数家长和学生都比较青睐钢琴和吉他。
可，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好与坏，也能在聆听之时，给人以答案。
礼堂里好些学生都用一股子惊艳的目光看着甄明珠的时候，舞台一角，响起了一道低低的解说的女声：“公元4世纪末，亚历山大城美丽的名伶泰伊思沉迷于享乐。她最标榜的就是自己拥有‘使整座城市陷入迷乱之中’的魅力。年轻的修道士阿塔纳耶尔听说了她的故事，于是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感化泰伊思的灵魂。起初，泰伊思对他的说教毫无兴趣，但在阿塔纳耶尔坚定而耐心的劝导下，她渐渐地有了触动，并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新的感受和看法。然而，阿塔纳耶尔却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并对她产生眷恋。这种世俗的情感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遁入沙漠深处苦修，但依然不能摆脱这份情感。并经由爱，产生了新的感悟。同时，泰伊思一时还无法彻底地摆脱过去的生活，于是，两个年轻人在纠葛与挣扎之间无限的徘徊……”
女老师的声音，娓娓道来，感情充沛。
这声音和琴音一起，渐渐地，让整个礼堂都沉浸、迷醉。
一曲终了，掌声久久持续，将晚会气氛推向了高潮。
“甄甄我爱你！”
“太棒了——”
“你是最棒的明珠！”
大礼堂后方，响起了几道激动的吼声。
不用想，来自高一七班的男生。
甄明珠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终于，落在了座位中央第二排，程砚宁身上。
她心爱的男生，让她懂得许多道理并且为之努力的男生，这个安城一中最具有传奇色彩并且最终肯定能载入一中校史的优秀学生，正用一种无限眷恋的目光，爱抚着她。
“程砚宁，我爱你。”
甄明珠看着他，缓缓拿下琴，在心里说。
而她这一刻的动容神情，被全场所有人收入眼中。
就在老师和所有学生都觉得她肯定又要语出惊人的时候，她微微笑了一下，朝舞台下全场人九十度鞠躬，直起身，嗓音轻缓地说：“谢谢大家，提前祝福所有的学长学姐考试顺利，铸就辉煌。”
话落，舞台上灯光亮起，她在主持人示意的目光中，转身下台。
程砚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处，仍旧无法回神。
这一晚，注定定格成他生命里永不褪色的图像，甄明珠自上台以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映进他的眼睛里，落尽他心里，让他在震惊之余，深深动容，甚至迷恋。
那是他的明珠，他的姑娘，他的小猴子……
她站在那里，那么耀眼那么美。
他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迫切的渴望，想要追上去，将她搂入怀中，纵情亲吻。
可，礼堂里许多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只能任由心里波澜起伏，一直等到了晚会结束。
跟着人潮往出走的时候，前后左右许多人都在议论甄明珠那流畅的一曲，男生女生的说话声传入耳中，程砚宁正静静地听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薛飞和康建平座位和他没在一起，此刻好不容易挤到他边上，前者忍不住唏嘘道：“真是没想到——啊——”
短短一句话，他用了咏叹调。
程砚宁闻言笑起来：“我也才知道她会小提琴。”
“又被征服了呀？”
薛飞挤眉弄眼，嬉笑着问。
程砚宁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他先前在宿舍里唱歌的傻样子，没回答，只轻轻笑开。
哪里还需要说什么？
他的神情，已经彰显说明了一切。
边上几个男生目睹着他的模样，倒难得的，没有再打趣了。
刚才，舞台上甄明珠的表现，或多或少的，让他们生出一些复杂而微妙的心思，既有青春期男生对美丽女孩无法遏制的欣赏喜爱，又有对程砚宁的艳羡钦佩。
先前，在一中大多数学生心里，甄明珠是有些配不上程砚宁的。
可眼下再看，那个让众多老师头疼的高一小女生，好似未经雕琢的璞玉，她遇上了马平川那样善于引导的班主任，又遇上了程砚宁这般让她心向往之的男生。这两个人，一个像独具慧心的匠人，一个像引她前行的明灯，一步一步地，让她身上的缺点陋习渐渐褪去，散发出明亮耀眼的华光。
这一晚的她，就像一颗明珠，光芒莹润，惊艳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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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你今晚太让我着迷了
女生宿舍，509。
甄明珠刚到宿舍，饶丽便不满地指控：“甄甄你太不够意思了！”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饶丽快步到她跟前，痛心疾首道，“你要在高三毕业晚会上表演节目，竟然不告诉我，啊啊啊，你真是气死我了，还是不是好朋友啊！”
闻言，甄明珠扯动唇角笑笑：“事先没想到。”
“啊！”饶丽一愣，声音更大地吼，“你真是心里没有我！”
“哈哈，她心里估计只有程校草。”
边上，跟着班上学生一起看了晚会的王媛难得打趣。
甄明珠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呢，桌面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啊？”饶丽凑过头问。
甄明珠转身接听：“喂。”
“下来。”
程砚宁在那边说，语调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意味。
饶丽在身后小声起哄，甄明珠脸蛋微微发烫，低声道：“嗯。”
话落，她转身就往门外走。
莫名地，有点紧张。
脑海里回想着下台前程砚宁那样的眼神，她握着手机，手心都微微出汗了，抿着唇下了五楼。
程砚宁等在女生宿舍下，微微捻着指尖。
不晓得为何，有点想抽烟。
就在他思绪游离的时候，甄明珠出现在视线里。
她刚回宿舍，身上的小黑裙还没有换掉，裸露在外的左肩，弧度饱满，白皙紧致，映在暖黄的路灯下，好像上好的美玉，泛着莹润动人的光。
脸上化了淡妆，让她显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清丽典雅，而这股子感觉，在她看见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换衣服就跑下来红了脸的时候，变得妩媚而青涩。
程砚宁定定地看了几秒，在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握住她手腕，带到了宿舍楼一侧的阴影里。
他力道又大步子又快，甄明珠被拖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后下意识抬眸，愣了。
程砚宁一手撑在墙壁上，圈着她打量。
他喉结微微滚动，情绪隐忍。
眼眸很深，好像漆黑的旋涡，要将她吸进去。
同时，他俊秀的脸，一半笼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路灯的余光里，显露出一种平时难见的让人惊艳的俊美，那危险又迷人、濒临爆发而又隐忍克制的感觉，让她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程……程……”
她一开口，无法自控地结巴起来。
程砚宁一手撑墙俯低身子，距离她极近，另一只手，就在她这种紧张中，抚上了她的脸。
两个人之间，有过很亲密的拥抱和亲吻，可这一刻，甄明珠第一次，她第一次从他的身上体味到这般强烈而明显的，具有侵略意味的，独属于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下意识地，她身子绷紧，无法言语……
程砚宁的指尖从她眉眼上落到脸颊上，最终，停在了她唇边。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唇，两根手指慢慢用力，将她粉润的红唇捏起，成为了一个类似花瓣绽开的形状。
这样子，甄明珠自然有点难受，勉强出声唤他：“程……唔……”
男生在这时候突然低头。
一股子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甄明珠陡然发软。
这感觉太陌生太骇人，她被动地承担着他狂风骤雨般放纵的吻，下意识地，伸手揪住了他身侧的衣服，就怕自己一个眩晕，掉落下去。
脚踩在地上，她却觉得自己宛若悬在空中。
程砚宁吻了许久，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动作温柔缱绻许多，却仍旧没有离开她的唇，那原本捏着她嘴唇的手指也早已离开，不知何时顺着她的肩头滑了下去，一寸一寸，隔着面料光滑的裙子，抚摸她窈窕优美的曲线。
在他这样的动作里，甄明珠的脸色慢慢变得复杂而羞愧，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汗淋淋的。
身体某一处，好像山洪泄闸一般，有一股陌生的涌动。
“程砚宁……”
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她声音颤抖，牙齿磕碰。
程砚宁看她一眼，突然发出一声低喘，收了手，猛地将她抱紧入怀。
情绪发泄到这一步，他哪里还敢再往下？
而甄明珠也瞬间松了一口气。
许久，她听到程砚宁微微暗哑的声音：“对不起，有点冲动。”
甄明珠微微抿唇，搂紧了他的腰，不晓得说什么。
她如何不知道，刚才程砚宁那些行为，有些踩到两个人的交往底线，她是很爱他，可她并不愿意这么早地就触碰某些亲密，也害怕承担越过雷池的后果。打心眼里，她也不相信，程砚宁会伤害她。
她还没有成年，在她感觉，有些事太早发生，就是伤害。
那种事情，应该在两个人走出校园以后，应该在他们能谈婚论嫁并且做好共度余生的准备以后，在一个美好又值得纪念的日子，在一个温馨又浪漫的夜晚，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地发生。
可这一晚，她也生不出任何责怪程砚宁的心思。如果说他的理智让她迷恋，那么，他的冲动就能让她疯狂，她爱他，包括他的所有优点和以后可能会暴露出来的所有缺点……
甄明珠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轻声说：“没事的。”
“你今晚太让我着迷了。”
程砚宁突然又道。
这句话，无疑于一种极大的褒奖。
甄明珠整颗心都微微颤动，忍不住回他：“你一直都很让我着迷的呀。”
因为她这话，程砚宁突然笑了。
他愉悦的声音，有效地打散了两个人之间痴缠的暧昧。
与此同时，睡觉的铃声突然远远响起。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甄明珠仰头看一眼程砚宁，小声说：“快熄灯了，回吧。”
搁以往，这种难分难舍的时候，她大概会要求出去住，眼下这句话一出来，程砚宁哪会不晓得，这一晚的他将小姑娘给吓到了，吓得她都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