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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蝎笑了笑,“弟子知道菩萨最最慈悲为怀了……您刚才说的夜摩天归来,和姑妈强上大管家篇,只要您有需要,弟子可以免费为您绘制,保证独家首发,怎么样?”
面纱下的脸露出满意的微笑,“小心点,被白准知道,会扒了你的皮的。”
“所以我只卖九十九本,高级客户有合作意向,小范围内加印或出下册,应当比较安全。”血蝎冲他挤眉弄眼一番,“当然对于菩萨是全免费的,毕竟像您这么耿直以真身前来购买的不多,那全是因为您和令主夫妇有极深的感情和交情的缘故,弟子都懂。”
莲师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本座还是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冠冕堂皇,皆大欢喜。莲师把画本藏在怀里,终于盼到喜欢的书上市,那种心情真是无法言喻。
驾起云头回吉祥山,刚进山门就看见释迦天女在越量宫前转悠。他咽了口唾沫,“明妃消食呢?”
释迦天女看了他一眼,“我参破一层殊胜奥义,想找你研究一下……你干什么去了?”
莲师哦了声,“下界有妖魔作乱,过去平叛。我记得和你说过,悟道很累的,对自己好一点嘛,你怎么不听?”边敷衍着,边闪身让过去,“中午吃小葱拌豆腐,我喜欢……”
他神神叨叨,和他做了几十万年夫妻的释迦天女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小九九。断然喝了声:“莲花生!”
莲师心头一紧,“干啥?”
“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莲师对女人的洞察力表示不解,心怀鬼胎,却要装得大方,敞开两手说:“能有什么?有的无非是对你满腔的爱慕之情罢了。”
释迦天女被他忽如其来的情话迷惑了,羞涩地揉着裙带靠过来,“我今晚燃香等你。”
莲师晕陶陶,不知南北,忽然胸前一空,天女眼疾手快把他怀里的书掏了出来。
“什么内容,我来看一下……”天女在他震惊的注视里读出了书名,“我追随金刚夫妇的那些日子……金刚夫妇?白准夫妇?”
莲师抬眼望天,倒霉催的,大事不妙了!
果然天女错牙微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呢?限量版上市了,你是第一个抢购的吧?”
莲师被她说了个正着,大气不敢喘,支支吾吾道:“没……没有,这是我路过不周山,恒河使者送我的。”
天女笑得狰狞,“这么好的事,我怎么遇不到?不是我说你,撒谎总是一脸心虚,很容易被人看破的。”言罢把书卷起来塞进袖子里,说了句“充公”,转身就走了。
莲师看着天女的背影欲哭无泪,喃喃着:“等你看完,能不能借我……”
天女回头,一个冷漠的注视,直接把他的话给堵回去了。
好伤感,有妻彪悍,男人活得好累,连唯一的一点个人爱好都被强行扼杀了,他要考虑在吉祥山外另置产业了。
书是看不成了,不如去看真人好了。莲师没有带勇父,也没有带空行母,自己一个人背着手,慢悠悠溜达到了梵行刹土金刚道场。
今天是金刚夫妇铸铜像的日子,每一位神佛在人间都有属于自己的形象,身为金刚部一把手的令主也不例外。之前是因为他的明妃不在,护法多次催促他都没当一回事。现在无方回来了,令主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圆满了。该办的事都办好,人间寺庙里的首席金刚缺席了几万年,也该回到原位上了。
他和无方的铜像,起先是分开造的,因为各自都有自己的职务,无方修成了佛母,属于不动佛之金刚佛部,专管驱除瘟疫灾害。她的忿怒相有点可怕,三头六臂各长三只眼睛。六只手里攥着各种法器和宝物,有金刚杵、降魔斧,也有她降生地菩提树上的枝叶和花。还有两手空着,令主把他的藏臣箭和宝弓塞进她手里,她温柔微笑,说:“你呢?”
夫妻之间法器当然可以共用,令主说:“你铸完了再铸我的。”
匠师挥汗如雨,令主在旁边监督,“眼睛这么小,一点都不像。”、“嘴撅起来一点,这样更有母性。”、“手、手、手……也太短了,显胖。”
到最后匠师都快哭了,“尊者、菩萨、大神……您让我发挥一下自己的水平好吗?”
令主讪讪闭上嘴,斜靠在一旁百无聊赖。
终于轮到他了,他说:“本座不要那么多手,又不是蜈蚣。尽量给我塑得帅一点,最好帅破天际。”
于是他的金身是仙气飘飘,略显阴柔的美。没有刻意要求阳刚,和他本人略微有点差距,但问题不算大。
“再铸一个我们夫妻合并像吧,让那些凡人瞻仰瞻仰。”
匠师说:“要的、要的,二位的美丽传说在人间广为流传,年轻男女求姻缘拜的就是二位。”
“那太好了。”令主很高兴,自己趺坐下来,把无方一捞,捞到自己身上,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面对面坐着,扭头对匠师道,“记得把本座的犄角打造好,这是爱情的终极体现。”
门外的莲师听到他这么说,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画面真是辣眼睛,虽然真人动作版他都看过,但如此不避人,还是十分有碍观瞻的。
身为男人,脸皮一定要这么厚吗?看看白准那对大犄角,这两天又没闲着。不过自从无方回来,那个旱了八千年的脑袋就再没消停过,有时候他都替他累得慌,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身体受得了吗?得吃各种鞭吧!真丢人,这么高的果位,房事天天顶在脑门上,也不怕人家笑话。
莲师涩涩地,满心郁结。想起血蝎用生命描绘的画本,还没看就充公了,又是一阵心绞痛。自从诸天神佛为白准加持,他飞身入金刚部后,功德和修为几乎和他持平,他再想动脑筋开天眼,完全连门儿都没有了。其实他的心思和猥琐不沾边,他就是不放心无方,毕竟她曾经是他最看好的弟子,就那么便宜这只老麒麟,让他很长时间处于不甘的情绪里。后来看到他们幸福,他也为他们高兴,可是白准每每尽兴就管不住自己的角,到底什么毛病?
再看他们一眼,夫妻配合度就是高。两个人贴得严丝合缝,连造像的匠师都忍不住老脸发红。
这是啥?真的不是欢喜佛?莲师耷拉着嘴角觉得不忍直视。好不容易延挨到造像结束,无方出来看见他,含蓄对他一笑,“师父来了?”
莲师嗳了声,“忙完了?”
她有点难为情,“造像的事已经拖了很久,今天才抽出空来……师父找阿准?”
莲师说路过而已,看见白准那对角,又是一顿鄙夷。
“你先忙你的,我有几句话和白准商量。”他对无方说,顺便招了招白准。
无方听了自去了,白准走出来和他寒暄,“你怎么又来了?”
莲师面色不善,“做人别这么过河拆桥好吗,当初恨不得我天天陪着你,现在是怎样,无方回来了,不再对我有所求了?”
令主说不是,打着哈哈道:“我和无方说好了,要回魇都看璃宽茶和小鸟。还有那么多偶人的婚事亟待解决……你来究竟有什么事?”
莲师白了他一眼,“没什么要紧事,过来看看,正遇上你们造像。我就是想和你提个建议,凭你的修为想隐藏一对角,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你热衷于把这个大幌子顶在脑门上?难道这样比较有面子?”
令主没好气,“我问你个问题,为什么小明的爷爷能活到九十岁?”
莲师窒了下,“我怎么知道。”
“因为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令主抬起手捋了捋自己的角,“麒麟以角为美,我都不嫌它多余,你管得着吗?”
莲师被他回得无话可说,捏起手诀平息了半晌,“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风骚的麒麟。”
令主拱手讪笑,“承蒙夸奖,多谢多谢。”复在他肩上一拍,“你留下吃饭,我去去就回。”待客之道他好像永远学不会,出了金刚殿,和无方驾云往西北去了。
一路上无方总有些忐忑,“不知道璃宽答不答应。”
“不答应,等小鸟的一魂一魄也消散吗?他的功德就快圆满了,最后的雷劫万一劈歪了怎么办?”
话说得道的人,身边带个万年智障也不是办法。虽然他对小鸟的感情令人感动,可一厢情愿的挽留,对小鸟未必好。如果放手,她还可以转世,起先混在别人的魂魄里,慢慢分裂,过个几世,三魂七魄攒全了,就可以做正常人了。可惜璃宽不愿意,作为过来人,他们当然理解他,怕的是将来从瞿如身上又引出不必要的劫难……修成正果后的情劫,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璃宽茶有时候死脑筋,转不过弯来。他坐在石桌旁静静听他们晓以利害,依旧习惯性地转头看瞿如。三万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长成成熟的男人,不变的还是那颗丹心。
“如果放弃,小鸟就真的消失了。”
令主说:“我们可以想办法,把躯壳留下。这么多年你也习惯了,我们懂的。”
好好的话,到了令主嘴里就会产生奇怪的变异,璃宽茶红了脸,“主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令主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无方开门见山,“如果能把瞿如找回来,我们想尽办法也会做到,可事实是不能,你也看到了。你守了三万年,如果瞿如有灵,她会体谅你。你大劫将至,我们要助你渡劫,趁着这时机,让瞿如找个好去处……其实你和她命里无缘,你这样,反倒拖累了她。”
璃宽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反驳,垂首叹息:“那就让她去吧,可这躯壳……”
令主说交给我,无方把那一魂一魄抽离出来,带往菩提伽耶。他动动手指,把瞿如运进了小心台阶殿。
究竟他们打算怎么做,没有和璃宽详细说。璃宽在殿外团团转,不时侧耳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过了约莫两刻,殿门打开了,瞿如自己走了出来,见到他叫了声“阿茶哥哥”。
三万年没开口,今天说话了,璃宽茶顿时心情复杂。转头问令主是怎么回事,令主说:“朏朏的肉身没法修成人形,正好瞿如的壳空出来了,一举两得。如果你喜欢,重新追求她;如果不喜欢,她修她的功德,和你互不相干。”
结果当然是选择追求她,褪尽了青涩的璃宽,比起三万年前多了份稳重。银发的青年,衣冠整洁,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朏朏除了纠结他是不是还拿她当瞿如,其余的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多狗血的剧情。”令主坐在镜海红莲上,手里盘弄着青泥,笑着和无方说,“灵魂还是陌生的,身体却有夫妻之实,朏朏现在一定觉得很虐心。”
一面说,一面抽了根棍儿,无方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令主眨巴一下眼睛,“捅出花来啊。”
可上次有了经验教训,随便那么一捅,根本不成事。头一个女偶最后抑郁而终了,一辈子没能长大,是因为她缺少正常的生理系统。这回都研究透彻了,令主负责捏壳,她负责内部的精雕细琢。自从上次大劫归来,心智豁然开朗,现在夫妻联手,再不行就该面壁思过了。
工作中的女人最美,令主偷眼觑她。海上幽幽的红光倒映在她的肩颈,她低着头,长眉紧蹙,他就喜欢她这股不服输的执拗劲儿。
令主春心荡漾,靠过去一点,“娘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镜海上的互动吗?那次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真容,是不是很惊艳?对我想入非非?”
她早就习惯了他的自以为是,细想一下,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便嗯了声,“是啊,那时候的令主风华绝代,连我都自叹弗如。”
他得意了,快活地扭动了两下,“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和你在这么美的环境里‘这样’‘那样’……要不趁着今天夜黑风高,我们……”
她怨怼地剜了他一眼,说他不正经。偏过身去,看叶底的海面,“你以前不让我看,说煞没有前世,可是我明明看到石作城。阿准,我和花屿终究是有关系的,那时候你就知道吧?”
镜海微漾,从她成为佛母起一直往前推移,有她为煞时候的大事小情。再往前,就是那个中土小城,她一忽儿是威严的老太爷,一忽儿又是守城的小卒子。关于女孩子的记忆当然也有,大部分在绣房里读书作画。唯有一个,出现在丽水之滨的高台上,手起刀落,红衣如血……她倒吸了口气,“那就是花屿。”
令主说是,“花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你不必有压力。”
她闭上眼睛长叹,“我梦见过这个场景,梦完了就落进罗刹鬼国了……”
令主忽然扔下了泥胎把她扑倒,酸气弥漫整个镜海,“如果那天让你看到前世,你对枢密金刚的感情会不会不一样?潜意识里把他当原配,我是插足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