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也确实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肝,要不然也不会刘茂的一句话,他就把事情办得如此面面俱到,不亏李茂平日在苏州城里大小戏园子里出没,也就赏了他这个脸。
刘同知作为整个苏州府的第二大,除了上面的知府贺家,在本地那就是个土霸王,这样一个靠山谁不想要啊,可也就李老板能把人靠上了。
“公子缪赞。”
“好了,你回去吧,若还有什么事,我让人去给你传话。”
李老板躬身点点头,便下去了。
人走后,刘茂立马站了起来,不复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矜持样,喊着毛六:“毛六,侍候你家爷出门。”
毛六连滚带爬地进了来,“我的爷,都这会儿了您还出去干啥,大人和夫人那边可是下了禁门令,不让您随便出门的。”
刘茂云淡风轻地整整袖子,踹了他一脚,“你只管去让人套马,若是我爹我娘那边问话,就说我去找大公子了。我爹成日里不是让我好好巴结巴结大公子,我这是替大公子办正事。”
毛六是知道这事的,遂也不再多话,匆匆便出去了。
刘茂得偿所愿出了家门,先往贺家去了一趟,不出所料得到大公子一个笑脸,并说了改日一同喝酒的话。刘茂心知大公子的性格,能让其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差事办得好,心中欢喜之余,顺道也不免对李七巧更是另眼相看几分。
且不提这,得了大公子的话,刘茂便忙不迭去逛戏园子去了。
至于他走以后,贺大公子也出了一趟门,在这里不必细表。
谁也想不到不过是小小一个戏子,竟牵扯到这么多大人物,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不过是上面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属意,竟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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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8章
第八章
李老板在苏州城里混迹多年,能从一个小小的戏子爬到如今的地位,离不开好运气,也离不开他的察言观色与他这副七窍玲珑心肝。
眼见得了刘公子的赞赏,他欣喜之余,不禁更想把这事给办妥帖了。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李老板也看出了许多端倪。只是这端倪说不得道不得,但他清楚只要他将这事给办好了,以后有他受用不尽的好处。
所以他回去后,就让人给庆丰班换了住处。
庆丰班又搬回了以前住的那座院子,当初这座院子也是因为李老板想拉拢秦海生,特意摆出来的诚意。如今又拿了出来,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这会儿庆丰班里的人可想不到这其中的端倪,只当是李老板为人宽容大度,并不如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是个胆小怕事,翻脸不认人的小人,心中还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骂人家。
有这种想法的,主要还是陈子仪和老郭叔等人,只有三个人没有这么想。一个是乐叔,另外两个则是早就觉出异常的秦凤楼和秦明月。
可即使知道又怎样?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给赏你接着,赶你出去你也受着。事情如何,只能随机应变,如今说其他的都是做无用功。
不光换了住处,大家的伙食也好了起来,甚至比当初秦海生还在的时候更好。旁人且不提,秦凤楼兄妹二人却是食不下咽,因为越是往下看下去,越是让人心悸。
不过这心悸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李老板很快就命人来传话,问什么时候让‘秦海生’登台。
不知为何,他竟点的不是秦明月,而是秦海生。
也是直到此时,庆丰班里其他人才知道为什么李老板会答应留下众人来。
送走李老板派来的人,王莹当即就爆发了,“她又不会唱戏,这李老板是傻了吧,竟然让她借海生哥的名儿登台。”
话音还未落下,陈子仪就把她往身边扯了一下。
“师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总是针对明月做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王莹十分委屈。她就是看不惯秦明月从小就有人护着,她自己两个哥哥护着不算,师哥师弟师妹们,还有老郭叔他们,个个都护着她。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一张和海生哥一样的脸!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睃到秦明月的脸上。
秦明月的头伤还没好,头上还绑着白布,但却掩饰不了她的一副天生好相貌。
说是以花为貌,以月为神,并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剪水大眼,眼形姣好且眼角上挑,配着长而翘的睫羽,让人一眼过去就陷入那水光潋滟的眼瞳之中。长长的娥眉,挺翘的鼻梁,花瓣似的嘴。按理说,做他们这一行的风吹日晒,皮子好不了,可她却有一身肤光若腻的好皮子。
秦明月从小就长得好,在这种世道,尤其是这种身份,女儿家长得好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秦明月从小就被秦默然有意的藏了起来,包括秦海生也同样如此。因为秦默然从小就是戏子出身,深知有一副好相貌,对儿女并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为了讨生活,秦海生护不住了,可秦明月作为秦家唯一的女儿,秦凤楼和秦海生两个当哥哥的,依旧照着爹的话护着妹妹。寻常穿衣打扮都是往粗糙里弄,厚厚的一层刘海盖在额头上,站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这次因为头上受了伤,所以刘海都被弄了起来,于是便露出一张天香国色的小脸来。
认真来讲,秦明月比秦海生长得好,毕竟是女孩子,天生带了一种属于女儿家的娇美。这是用普通的世俗眼光来看,当然也少不了有那些眼光奇特的,或者是有龙阳之好的,反倒觉得妹妹不如哥哥,要不然也不会发生秦海生被人带走的事。
打从妹妹答应了李老板的条件,秦凤楼就一直心中不安,可实在无能为力,再加上妹妹十分坚决,才只能答应下来。如今事情越来越蹊跷,李老板的行径着实怪异,他心里的那根弦连着绷了两日,终于在此时濒临崩断的边缘。
他蓦地一下自椅子中站起来,闷着头就往外走,“咱不呆在这惠丰园了,我这就去找李老板说。”
一屋子人皆诧异地看了过来,秦明月忍不住喊道:“大哥——”
秦凤楼回过头来,目光沉痛地看着妹妹,“你二哥已经出事了,我不能让你再跟着出事。当初爹走的时候,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们,可如今……”
秦凤楼心如刀绞,在心中又埋怨了一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阻拦小弟,大不了就是这戏班子散了,大家自此天南地北各自一方。没饭吃没地方住,大不了他出去做苦力养活年幼的弟妹,也总好过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可即使明白又怎样,谁能想到世事如此无常,也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会有一种侥幸心,总是没有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罢了。如今既然出了秦海生的事,秦凤楼怎么还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再步入小弟的后尘。
“孩子长成这样,也不知是福是祸……”
当年秦海生和秦明月出生之时,所有人都很高兴,连连道龙凤胎乃是大福气,只有秦默然抚着两个孩子的脸这么低叹一句。秦凤楼那时候还小,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此时想来他终于明白他爹当初还在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慎重其事,为什么会做那么多在当时他来看有些无用功的事情。
不是他爹太小心翼翼,是他这个做大哥的蠢,蠢到了头!连弟弟妹妹都护不住!
“小妹,哥这便去跟李老板说,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这房子还有这惠丰园咱们不呆了。”
秦凤楼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秦明月从身后一把拉住。
“大哥——”
“小妹,你别拦大哥,我知道你是为大伙儿着想。当年海生也是这样的,却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你再出事,大哥我、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爹,有脸当你们的大哥……”说着,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秦凤楼苍白而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是惊惧交加的眼泪,也是憋屈无奈的泪水。
打从出事后,秦凤楼就一直勉力支撑,可事实证明他的身份太低微了,力量也太薄弱。他白生了个男儿之身,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他焦虑、压抑、担忧、忐忑,连着多日,他夜不能寐,不是睡不着,就是被屡屡噩梦惊醒。连着多日下来,他早就坚持不住了,直到此时李老板派人传来这样一句话,他脑海里那根弦终于绷断了。
他的手很抖,抓着秦明月的臂膀,安抚地、沉重地拍了拍,“小妹你听话。”说着,他就扭头要出去。
秦明月并没有松开拉住他的手,她死死拽着秦凤楼,用尽所有力气将他往里屋拉。秦凤楼怕扯伤妹妹,只能依了她进了屋。
门被关上了,秦明月眼神沉静地看着自己大哥:“大哥,你信我吗?”
秦凤楼没有说话,可眼神还是充满了悲痛。
“我不会出事的,至少目前不会出事。”见秦凤楼想说什么,秦明月急急又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留我们下来不是为了其他,不过是安抚。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们需要一个‘秦海生’。只要我一天还是‘秦海生’,只要二哥一天没回来,我就不会出事。”
“小妹……”
“难道大哥不想把二哥找回来?难道大哥忘了二哥为什么会被人带走?咱们若是走了,就失去唯一能打听到二哥消息的地方。你忍心让二哥一个人受苦,你忍心任他受苦,却没人可以救他?咱们身份是贱,可我不信没有办法能救他回来。”
秦明月边说边流着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可是她的心她的人,都在颤抖。也许是对不堪命运的呐喊,也许自打她穿了过来,她就成了秦明月,挣不开,也逃不掉。
“……同样都是戏子,为什么李老板能凌驾在咱们的头上?因为他有势,咱们没有,咱们没钱没势,只能仰仗别人赏脸给口饭吃。可既然他能从一个戏子,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为什么咱们不能?不就是贵人吗?有多么了不起,这世上有贵人,但还有比贵人更贵的人,等咱们走到比李老板更高的的位置,他还能这么随意摆布咱们?到时候咱们所有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甚至说不定二哥也能回来。”
秦凤楼如遭雷击。
大抵是谦卑惯了,他所能想到的只是躲开命运上的磨难,而不是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打从出了这事以后,他所能想到也只是希望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得到之后呢?他没有想过,也许下意识就逃避开了。而此时秦明月的话,却无意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只是他依旧有些不肯定。
“小妹,咱们能吗?”他的不肯定来自于从小对卑贱身份的认知,不是不痛苦,可是痛苦又怎样,日子总得过下去,即使那么难。
秦明月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咱们留在这里,就有希望。”
说出这话的时候,秦明月内心深处有着连她自己都不确信的不肯定。可即使不肯定,她却依旧坚定,因为人生总是需要希望,这样才不至于颓然,才不至于失去所有希望,宛如行尸走肉。
也是从小命运坎坷,秦明月深谙自我安慰之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自我安慰确实有些自欺欺人,但还是那句话,人生总是需要一些希望,即使没有,那么就去创造希望。
*
没人知道这兄妹俩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秦凤楼出来后,就没有再提要离开惠丰园的事。
而显而易见秦明月的话影响了他,他的脸上少了一些愁眉不展,而多了一些别的其他东西。
且不提这些,现在兄妹二人首先面临就是李老板所说的,‘秦海生’什么时候登台的事。因为他们既然想在这里留下来,就必须顺势而为,帮着人把这出戏唱下去。
而目前的难题是,秦明月并不会唱戏。
大家都帮着出主意,有的建议不让秦明月唱正旦,跑个龙套就行。还有的建议就负责露个脸,其他的由别人来干,甚至连让她站在台上对口型,后面弄个人来替唱都出来了。
秦明月听完后啼笑皆非,这办法真是人想出来的,连假唱都出来了,可以想见人的思想有多远,人类就能走多远。
可关键是这些都是馊主意,李老板都明说有些看客是冲‘秦海生’来的,声音对不对难道别人听不出来?真搞砸了,且不提李老板那边的反应如何,他们之前所有的想法说不定都会毁于一旦。
而显然李老板并不打算帮他们想办法,而是需要他们自己来自圆其说。
秦明月整整在屋里想了一天,才出来找秦凤楼,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秦凤楼的,总而言之兄妹二人就这么开始捣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见大家都在说要遛男主,面面会尽量保证让男主早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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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大家都以为秦明月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去想办法了,实则她不过是在捋顺脑子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经过她在原主记忆里一番狠刨深挖之后,她才惊疑的发现,眼前这个世界虽不是她本身原来的那个世界,但两个世界却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
例如两个世界都有唐朝,开朝皇帝都是叫李渊,都有一个唐太宗李世民,同样也有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宋亡国后是元,推翻元朝□□的同样是个叫朱元璋的人,明朝延续了数百年,却并没有被清朝所取代,而是历史从这里拐了个弯儿,成了大昌朝。
据悉,大昌朝的开国皇帝是先朝的一个武将,明末四处暴/乱,各地义军掀竿起义,而大昌的开国皇帝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他走到了最后,建立了大昌朝。延绵至今,已传三代。
如今的国君成帝还算是个明君,虽边关不时有外族侵犯,到底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还算是个太平盛世。
这是原主对这个大世界仅有的认知,当然秦明月之所以会想去弄清楚这些,不光是为了方便自己以后行事,也是为了想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难题。
从原主有限的记忆中秦明月得知,因为大昌朝的老百姓生活富裕,所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民众,娱乐生活都十分丰富,稍微主流点儿的娱乐方式,就是看戏,也算是老少皆宜。
哪个大户人家办寿摆酒的时候,不请个戏班子过去助兴,简直对不起这大户人家四个字。而下面老百姓自己请不起戏班子,就去茶馆戏楼戏园子凑凑热闹。
而这戏,又分南戏北曲,北曲主要说的是杂剧,由宋元流传下来。而南戏是经过北曲的改良,表现形式更为丰富一些。因为南方经济发达,南戏文化十分繁荣,所以现如今大昌朝老百姓们看的戏,主要以南戏为主。
且不提这些,在弄清楚当下所有情况,以及自己目前所面对的困难。秦明月就有了一种明悟,若她想以‘秦海生’的名头立世,显然在其原有基础上去模仿去学习是不行的。
一来,她没有扎实的基础功,二来也没时间给她去学。
而若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而后立。也就是打破‘秦海生’原本给人的印象,用一种新式的手段立起来。
这些难不倒秦明月,因为她在现代那会儿就是靠演戏吃饭的。虽没演出个什么名目来,但此戏和彼戏,异曲同工,说白了就是供人观赏乃至取乐的,谁规定唱戏一定要用唱的,不能用演的?
甭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想法是有了,秦明月还需要有人支持她来‘胡作非为’。
她找到了秦凤楼,也是秦凤楼惯妹妹,眼见妹妹说她有个新式唱戏的方法,可以解决现在的难题,他不但没有质疑,反倒十分支持。其实也不是没有质疑,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虽老郭叔他们帮着想了许多办法,但稍微脑子清明点儿的,就知道那些办法都不行。
能把秦凤楼拉过来,接下来就好操作了。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唱什么曲牌。
好吧,秦凤楼还是用脑海里固定的想法,以为妹妹只是要排新戏,并没有意识到秦明月其实是想从根本上改变它。
戏的曲牌名目繁多,大体就是依声填词,固定的音调,固定的格式,填上词就可以了。这是唱腔曲牌,还有器乐曲牌,器乐曲牌是由唱腔曲牌繁衍而出,用现代这会儿的话就是配乐。例如喜庆、宴会、发兵、升堂、升帐等环境气氛的渲染,或对某些特定身段表演的烘托,都有特定的曲牌。
因为秦明月没学过戏,只知一些皮毛,所以她并没有去强求学这些。这也是为何她选择推翻重建,而不是在原有基础上去学习。因为‘戏’这一字看似简单,实则内里太过复杂。
秦明月和秦凤楼说先不提曲牌,还是先决定戏本子吧。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了。
因为苏州城靠近南戏发源地,这里的戏剧市场比常人想象中更加繁荣。
各种大小戏班子枚不胜举,有名头的,没名头的,还有各处戏园子戏楼,相应的,自然还有一系列依仗这些吃饭的各色行业。
其中有一行,说是行,最起初不过是有些落魄书生因为生活窘迫,为了维持生计,便偷偷写戏本子卖给一些戏班子,给戏班增添新戏,另外自己也能混口饭吃。
因为这是有辱斯文之事,所以大家都藏着掩着,之后南戏走入上流社会之中,渐渐为一些文人雅士所接受,有些文人雅士偶尔也会写一些戏本子,找个自己喜欢的戏班,或者自己组建个家班让人唱,这行才逐渐繁荣起来。大家再写个什么戏本子,非但不藏着掩着,反而觉得是一种极为风雅的事。甚至有些文人书生互别苗头,比着谁写的戏本子更为风雅,谁填的曲牌更受欢迎。
当初秦默然还在那会儿,就经常找人买戏本子,秦默然死后,庆丰班处境窘迫,就只能演一些手上有的老戏。可看戏这东西,就好像是看电影一样,一个片子看多了总是会烦,为了维持庆丰班的生计,秦凤楼这个做老板的,无奈只能亲自下场操刀。
这是秦明月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据悉,秦凤楼写过许多戏本子,反响还算不错,就是因为他能层出不穷的拿出新戏,用来博个彩头儿,当年秦默然死后,那会儿秦海生还没有出师,庆丰班才能度过中间那段艰难的岁月。
而这秦凤楼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初带着一众老弱妇孺,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去乡下各处去搭草台子。因为乡下人审美与城里人不同,大多偏向粗俗,甚至让一些文人雅士来看,乡下人喜欢看的戏俱是些不堪入目的。可秦凤楼却适应良好,用现代这会儿的话来说,能登大雅之堂,也能迎合低俗市场。
连着翻了几个大哥以前写的戏本子,秦明月心情有些诡异望了他一眼。
而秦凤楼面色酡红,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极力忍着不把东西从小妹手里夺下来,掩饰地说道:“小妹,你看这些做什么,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好吧,确实如此。
以前的秦明月怎么说吧,有一点清高,这点清高不是说别的,大抵是从小受秦默然的熏陶,她天生有一种固执的认知,那就是他们的身份是低贱的,但戏却是高雅甚至文艺的。所以以前秦明月特别不能理解她大哥为什么要投其所好写一些低俗的故事,让戏班里人去演了给乡下人看。
到底秦明月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虽心中不敢苟同,但她知道大哥都是为了维持戏班生计,不指责也不评判,只是从来对这些不太热衷。
而这所谓低俗的,不过是乡下人都喜欢看的热闹,例如寡妇偷汉,大姑娘偷摸和人淫奔,乃至于各种家长里短,如兄弟几个分家产不均,以至于大打出手,老子偏向某一个儿子,刻薄其他儿子,又或是当婆婆的亏待儿媳妇,哪知儿媳妇是个有大来历的,最后儿媳妇一朝得势婆婆跪舔这类狗血且粗鄙的故事。
也确实粗鄙,因为时下流行的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锦绣良缘,或者是一些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折子戏。
例如某个贫寒书生,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一次偶然机会碰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两人互相爱慕,可惜总有一个人会做那打散鸳鸯的恶人。两人因此不得不别离,书生回家发奋图强,刻苦读书,终于一朝成了天子门生。
而小姐要么是被家里强嫁出去,要么是抵死不嫁,若是强嫁出去,那夫家必然是个恶棍,小姐受尽了屈辱和折磨。而若是抵死不嫁,小姐也必定被家人所嫌弃,总之境遇凄惨,急待等人拯救于水生火热之中。
至于书生中了状元,当了大官后,肯定是要来找小姐的。期间肯定会有各种波折,总而言之最后一定是终成眷属。当然最后也有以悲剧作为结局的,但经过市场检验,这种戏并不太受大家欢迎,渐渐许多戏班便不演这种戏了。
其实想也知道,这样的戏即满足了许多男人的幻想,屌丝逆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又满足了大姑娘、大婶们乃至各路夫人小姐的美好愿望,所以说灰姑娘的故事,以及霸道总裁爱上我,从古至今,一直经久不衰的原因就在于此。
这是秦明月根据两辈子的眼界,所分析出来的,于她来看,其实她大哥并不适合当一个戏班子的老板,他更擅长做编剧的活儿。
要知道懂得迎合市场才是硬道理啊!
也因此她更对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更加有把握了,幸好她大哥不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八股,要不然她还真头疼要怎么说服她。
“大哥,我也长大了,肯定是会变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凤楼黯然道:“都是大哥不好,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自打爹去了以后,就让你跟着咱们餐风露宿,风里来雨里去。你都是大姑娘了,却一件像样的首饰和好些的衣裳都没有。”
秦明月心中窘然,忙岔开话题:“大哥,咱们不说这个了,既然要排新戏,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好要写个什么样的本子?”
“这——”秦凤楼顿了一下,道:“你说得太过仓促,还是容大哥好好想想。”
秦明月点点头,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道:“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乐叔给咱们讲的白蛇永镇雷峰塔的故事吗?”
秦凤楼一愣,“你是说那个蛇精害人的故事?”
秦明月心里只想翻白眼,这话要是放在现代那会得让人喷死,要知道白娘子可是现代几代人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高能预警,文要开始苏起来了。
一直以来,面面就想写篇苏文→.→,可是怎么都苏不起来。据悉,只有苏文才能迎合大家的口味,真的吗真的吗真的真的吗?还据悉,能写出苏文的,都有一颗少女心。为了证明面面也有一颗少女心,俺决定苏一把,希望苏得不要太难看。
☆、第10章
第十章
不过秦明月也能理解秦凤楼为何会这么说,因为现阶段《白蛇传》还是处于原版本阶段,是前朝一个叫冯梦龙的人,在《警世通言》之中,根据以往乡野传闻和传奇小说中整理出来的短篇故事。
这个故事大体还是在说蛇精害人,害得许宣(是的,就是叫许宣,不是许仙)几次遭难,最后蛇精被高僧法海收服。在这个警世故事里,白蛇虽被赋予了人性,甚至增添了一些爱情/色彩,但整个故事依旧强调的是人万万不可为色/欲所迷,人、妖不可共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