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这几天他一直往外跑。

“找向导,进沙漠。”他应了一声,湿湿地手抚上我的脸。

我躲开,道:“我去烧水,你洗个澡。”

水烧好,放进浴桶,我同时放进几味安神的中药进去,去厅内叫他时,他坐在凳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身上还在滴水,地上滴了一大滩。

“快去洗吧。”我拍拍他。

他这才又笑起来,牵着我手道:“小昭,一起洗吧。”

“你想得美。”我拍掉他的手,他“嘿嘿”一笑,进里屋去。

屋里响起水声,然而只响了几下便没了声音,我并没放在心上,拿着裙上的穗子逗猫玩,那猫玩的忘乎所以,暂时忘了雷声。

直到自头顶的一声巨雷猛然劈将过来,我吓了一跳,那猫了也“喵”的一声窜的不见踪影。

会不会往我头上劈?我终于有点怕,站起身,想起屋里已许久没有动静。

该不会睡着了?

我想了想,推门进去。

小丁倚上浴桶上果然已经睡着。

只是睡的极不安稳,眉紧皱着,而桶里的水已渐渐发凉。

“喂,醒来,不然会感冒。”我拍拍他的脸。

他只是浅眠,稍有动静就醒了,人反射性的弹坐起,一只手已直接掐向我的咽喉。

我大吃一惊,哪里还能避得开,只是大叫一声:“是我,小丁。”

掐向我的手猛的顿住,水自他棕色的手臂滴下,他喘着气盯住我。

一记闷雷响起,我回过神,看他已缩回手,人仍是喘着气。

“以后我睡着时,不要接近我,如果不是在洗澡,我可能一刀杀了你。”他轻轻的说,人坐回浴桶里。

我呼吸一滞,想起他那把不离身的匕首,若不是现在不着寸缕,他真可能一刀杀了我。

我低头不说话。

“害怕吗?”他轻声问我。

“不。”我摇头。

“过来。”

我没有动。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

我走近他。

“替我搓背。”他道,同时把毛巾递给我。

我看看他,没有接,道:“你先告诉我,如果有人从你后面接近,是不是也会像方才那样?”

他一愣,随即笑了,把毛巾塞给我,背过身去。

他的背上毫无意外的布满各种伤痕,我手伸到水里,水已经凉了。

“我先替你换桶水。”我扔掉毛巾,往外走。

身后水声响起,我来不及转身,一双滴水的手臂便圈住我。

“小昭,我们去个地方。”

我一怔,回头,他站在浴桶里,我整个人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从我的视角还可以看到他略窄的臀,我全身颤了一下,忙收回视线。

“那个,”我咽了咽口水,“去哪儿。”

他松开我,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然后跨出浴桶,丝毫不忌讳我正看着。

“耿千柔,你流氓。”我忙转过身。

身后他轻轻的笑,却并没有出言取笑我,等他走到我面前时,已换上了黑色的劲装。

“走吧。”他牵我的手。

外面风雨交加。

我和他同乘一骑,他用防水的皮制披风将我整个裹紧,对我说了声坐稳了,然后双腿一夹,往一个方向而去。

雨声伴着雷声,我不知要去哪里,只是紧抱住小丁的腰,似乎行了很远的路,等我从披风内往外看时,已是一片大漠风光。

我们出了关。

大漠里并没有下雨,只是刮着风,星光满天与方才的小镇如同两个世界。

“为什么来这里?”我不解。

他不答话,跳下马来,将我连着披风一起抱下。

“你的伤。”我叫着,他的身体还不能负担重物。

“抱你总是可以的。”他抱住我,在我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才放开。

此时仍是黑夜,夜晚的大漠着实有些吓人,我看了下四周:“这是哪里?”

“崖底。”

“哪个崖底?”

“我父亲跌下的那个崖底。”

我愣住,看着他。

他不说话,牵着我往崖底的一个深洞走去。

洞里极黑,他掏出火折子划亮了带我一路往前,这里居然有个岩洞,我吃惊之余借着火光往四周看,洞壁平整而光滑,我再往下看,脚底也是平整,很明显这样的岩洞是人工开凿的。

“这里是……?”

“陈宫只来得及对我说这里的事。”他说着,往旁边的一块雕着龙纹的石砖用力一按。前方的路立刻陷下去,现出往下的阶梯。

“这是哪里?”

“图坦国的皇陵。”

我一惊,看着他:“不是在潭河内?”

“潭河是图坦国旧址,也是最早的皇陵所在地。”

“怎么回事?”

“潭河发生过一次天灾,整个图坦国几乎被毁掉,图坦国人只有迁居别处,自此,潭河成了一处禁地,无人可入,原来潭河中的皇陵也无法再进入,无奈之下,图坦国人只得在与潭河遥遥相望的此处建立了新的皇陵。”

“那宝藏呢?”

“我不知,陈宫也不知,没人知道。”他拉我一步一步往下走,我忽然觉得寒气逼人,不由裹紧衣服。

“怪不得你父亲要从这里的崖跳下。”虽然没有埋入地宫,也死在了自家的墓前,原来是这样。

小丁没有答话在,我也没有往下说,随他往下走。

不过十几步的阶梯,两人走的艰难。

“小昭,怕不怕。”小丁轻轻问我。

“如果这真是皇陵,躺的便是你的家人,有何可怕?”

黑暗中我听到他的笑声,然后他用力的握紧我的手。

阶梯尽头,一棵巨大的树出现在眼前,开着诡异的花,在这个寒冷而黑暗的墓穴中居然长势喜人,我往下看,它是从一具枯骨中长出,我忽然想起以前慕容珑说过的话,中情豆的人死后尸体上会长出情豆树,全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我有想吐的冲动,下意识的向小丁身后躲。

“是情豆树。”果然,小丁说。

我轻叫一声,觉得全身更难受。

“别怕,我体内也有情豆,有我陪着你呢。”他猜到我在恐惧什么。

“都是你该死。”我低骂。

他笑,也没答话,带我绕过那棵情豆树。

“我要烧了它。”我仍是不放过这棵树。

“烧了它,整个墓就毁了。”

“为什么?”

“让预先中了情豆的奴隶陪葬,这是图坦国的墓藏制度,情豆吸收墓中的阴气成长,盛开的花会带出极低的温度,让墓内的尸体不腐。”

“就像黑玉。”

“对,只可惜,黑玉只有一块。”

“耿千柔。”我忽然想到什么,唤他。

“嗯?”

“你死了也在埋在这里?”

他轻笑:“如果和你一起,我就埋这里,这样就有三棵情豆树。”

我鸡皮疙瘩又冒出来。

“我要烧了它。”我又道。

他只是“嘿嘿”的笑,带我继续往前。

似乎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随他走进墓室时,我终于停下来。

“我们是不是走的太顺?”墓室都有机关,尤其是这种皇家大墓,不会因为你是图坦国的子孙而另外开恩。

“你也觉得了。”小丁也停下来。

“没有机关?”我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不是没有,”他把火折子往地面上照,地上是几枝折断的箭。

“有人来过?”我一惊。

“对,有人先我们一步。”

“杀陈宫的人?”

“也只有他。”小丁说着推开眼前的第二道门。

我脑中想起那日逃走的尚书,他是否就是杀陈宫的人,此时是不是就在某处看着我们?我心里一寒,抬头看清火折子照亮的第二道门后的情景。

六口黄金棺材。

六口黄金棺材隐隐渗出阴气,我睁大眼瞪着它们,然后道:“金矿一事,看来是真的。”

金矿的存在一直只是传言,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此时这六口巨大的棺材无非证明了金矿的存大,试问图坦如此小国,没有惊人财富,何来巨资打造这六口棺材?

除非真有金矿。

小丁一直不作声,慢慢的踱到那六口并排放着的棺材前,观察了半晌忽然伸手抬了下最近的那口棺材,棺材纹丝不动。

真是黄金,会动才怪。

不过棺材是没有动,墓室的地板却忽然晃动起来,我一惊,还没回过神,小丁已拉了我往外走。

两人方出墓室,那第二道墓门同时落下。

“好险!”我刚要吁口气。

“快走。”小丁毫不放松的一路把我往外面拽,我一下子意识到,那第一道墓门看来也要关上。

果然,前方传来“嘣”的一声,小丁身形一顿,转首一吹,手中火折子被他熄灭。

“出路被封了?”我急问。

“别说话。”本来牵住我的手转而圈住我的腰,将我拉至一个角落里。

顿时,墓室里死一般的静,如生在地狱里,四周一团漆黑。

小丁的喘息喷在我的后颈上,手臂将我箍紧,我不觉的恐惧,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

是谁进来了吗?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同时听到远处的墓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其实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尤其明显。

是谁?

如果那人是从外面进来,应该发现墓门大开,他进来的同时关上了外面的墓门,是不是准备瓮中捉鳖?

正想着,脚步骤停。

“耿千柔。”死寂的墓室里我听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如地狱里勾魂的无常,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小丁没有应,抱住我不动。

“哼哼,我知道你在里面,”那声音阴阴的笑,“放心,我此时还不想动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杀你,何其容易。”

颈后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不敢回头,只能一动不动的听那声音还要说些什么。

“那六口金棺便是出自那座传说中的金矿吧?黄金做棺,连熙元朝这样的大国国君也享受不到这种奢华,看来那金矿要比我想像的巨大。”

他说的没错,六口如此巨大的金棺,重量已近吨,上吨的黄金,可以是一个金矿一年的产量,可想而知这个金矿有多大。

而此时,身后小丁的呼吸居然缓下来,我仍是不敢动,他却松开我,人走出去。

他想做什么?

“这墓里有图坦国的亡灵,你不怕吗?”他忽然出声。

“哼哼,你终于发声音了。”

小丁轻轻的笑了笑:“你可要试试,出去的门是否还打得开?”

“这样的话,你不是也被困在这里?”

“我是图坦子孙。”

“亡灵会认人吗?”

“亡灵会杀人。”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杀意,而话音方落,只听闷钝的“嘣嘣”两声,似什么东西在往下掉。

“什么东西。”那声音带了些惊恐。

“索你命的东西。”小丁冷应了一声,黑暗中又拉住我,往方才关上的墓室跑。

身后有怪异的声音大片袭来,我惊恐万分,小丁拉住我往一面墙上一撞,那墙上同时开了一个窄缝,我们两人一同往那窄缝里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