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意外的年轻,与我长的极像,应该说与我胖的时候长的极像,不用再争宠,心宽体胖,再加上中年发福,她胖是很自然的。
一切规矩我都照着舒沐雪做,他跪我也跪,他说什么我也跟着说一遍,等一切必要的礼节都做完一遍,我已有些头晕,早上只匆匆吃了点东西,现在居然又有些饿了。
眼睛看着案几上的糕点,太后说些什么全没听到,等旁边舒沐雪轻轻叫我的名字才回过神。
“太后叫你。”他轻声提醒。
“啊?”我一愣,随即看到满脸泪意的太后朝我招手。
“过来婉昭,让为娘的好好看看你。”
怎么才一会儿她就已经流这么多泪了?我也不甘示弱,摆出欲泣的样子,缓缓的走上去,心里却喊:我的可爱的糕点啊。
可能她是我现在这逼身体主人的生母,我的泪很容易便流下来,但心里其实并不真心,她对我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然而我却因此想你了我自己的母亲,渐渐地,泪更汹涌。
不知哭了多久,肚里越来越大的抗议让我终于无法全情投入。
“母后,我想吃糕点。”我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
“啊?好,”太后似乎只愣了一下,便拿过那些糕点,冲我慈爱的笑道,“吃吧,爱叫多少吃多少。”可能我以前是个傻子,她已经习惯,所以对我忽然无理头的一句,并没多大意外。
我嘴里塞了一块,一手抓了两块,另一只手更是抓了一块转身想递给舒沐雪。
舒沐雪只是冷眼看看我,并不接。
不吃拉倒,我自顾自的吃,
一屋人便这样傻傻看我吃,好一会儿,太后终于忍不住,看看旁边的六王道:“你说公主的脑疾已愈,但现在这样子……”她没有往下说,显然以为我还是傻的。
六王欠了欠身道:“太后放心,公主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公主你说是不是?”后面半句是对我说的。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吃东西。
六王脸色微微一变,道:“公主,事到如今,你还要开我玩笑吗。”
我却忽然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糕点扔了一地。
六王顿时慌神,他显然没想到我此时忽然又装傻,假意来扶我,却在我耳边威胁道:“公主,珑公子可还在大牢中。”
我立时停住哭泣,看着六王,忽然哈哈大笑道:“是不是以为我又变回傻子?”
六王这才知道被我戏弄,却不怒反笑:“公主真是顽皮。”
这只老狐狸!我心里骂道。
我复又奔奔跳跳的向太后投怀送抱,太后开心的将我拥住,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哭道:“你果然是变聪明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心中一动,心想,这太后看上去慈祥的很,看不出一丝精明之色,也没半分权欲之气,难道她也是被六王利用,今日相见她真的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久别重逢的女儿?
我被她抱着,却听她对一直不发一言的舒沐雪道:“驸马很久未见,一向可好。”完全的台面话,可能觉得只顾女儿,把女婿晾一边不好。
“一切都好,多谢太后关心。”也是完全的台面话。
“不好,不好,”我却在旁边道,“我二叔被诬陷杀了人,母后你可要为孩儿作主。”我尽量让声音甜腻些,讨她欢心。
太后一愣,却下意识的看看六王,然后拍拍我的头道:“有此事?不过既然是被诬陷,相信定会还他个清白的。”
敷衍我?看来是和六王通过气的,我不再多言,站起来,在太后的旁边坐下道:“听说皇帝病重,不知现在如何?”
太后现出忧心的表情,不知是真是假,道:“仍是昏迷,不见好转。”
“我想与附马去见见皇帝。”
“皇帝自然要见的。”太后点点头,并不反对,可能对她来说,我这样不痴不傻的站在她面前便就是一切,那个昏迷的皇帝已在不她眼里。
能让我们见皇帝就好,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舒沐雪,他垂着眼,并没有在看我。
虚实
我由太后陪着,总算见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理,直接来到他的龙床前。
小皇帝果然昏迷着,小小的身体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动也不动。
我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温的。
这样的温度让我稍稍安定,眼睛看着他那张小小的脸,心想,他何尝不是与我一样呢?身后有一群人在虎视眈眈,更有人想制他于死地,他还这么小,这么脆弱,却不得不应付这样的现实。
舒沐雪就站在我旁边,眼睛也看着小皇帝,眉头皱着。
我有些心酸,将小皇帝的手塞进舒沐雪手中,道:“虽然你不是珑,但也是慕容山庄的当家,你想想办法救他,想想办法。”小小的生命如果就此夭折,那太不心甘了。
“婉昭,别这样,”舒沐雪远比我冷静,他将小皇帝的手放回被中,扶起我道,“总有办法的,别哭。”说着伸手想替我擦眼角的泪,手还未触到我的脸,又似想起什么悻悻地收回。
太后在后面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见我掉泪,便劝道:“皇儿勿要伤心,天命如此。”
天命?这哪是天命?却不可能反驳,看着太后道:“我想多陪皇帝一会儿,母后可以先回。”
太后微微犹豫,正想开口,却听身旁候着的太医道:“公主,皇帝的病需要清静,这样,恐……”他没有往下说,其实是下逐客令了。
我一怔:“你知道我是公主?”宫里除了太后和六王,没有人知道之前那个胖傻的公主便是我,但这个太医居然叫我公主?
太医这才发现自己失言,看看太后,不敢说话。
太后不动声色,随口道:“李太医是我的亲信,自然是知道的。”
“噢,这样。”我回头看看舒沐雪,舒沐雪也盯着那太医,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太医并不是慕容山庄指派的,原来专门照顾皇帝的太医已经被换掉了。
“这样的话,那就让皇帝休息吧,”我冲那太医道,“你可一定要治好皇帝。”
太医一愣,马上磕头保证。
出了皇帝的寝宫,一群在顺着长廊走,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飘来,我嗅着花香,忽然道:“母后,我饿了。”
太后笑笑,握紧我的手道:“我早让人备好了宴,马上就有的吃。”
我假装雀跃,讨太后欢心,太后拍拍我的头,手抚过我的脸,甚是怜爱。
一顿饭吃得我大开眼界,只是一顿饭却惊天动地豪华,像我这样的大胃王,每个菜只尝一口便饱了,却还意由未尽的想继续进攻,无耐爱莫能吃,人已到极限,我只能看着桌上的饭菜,暗怪自己的胃生的太小。
“你若喜欢,为娘的天天叫人做给你吃。”
天天?估计我之前便是这样被喂肥的,偶尔一顿还好,若是常此以往,我总有一天会打回原形。
“多谢母后,孩儿总是要出宫回夫家去的。”
“孩儿还要出宫?”太后放下筷子,表情似很意外。
“是啊,我总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总算要说到正题了。
“难道六王没跟你说?”
“说什么?”我故意装糊涂。
太后看了眼我旁边的舒沐雪才道:“你的脑疾既已治愈便该是熙元国的国君,这是主制。”
“小皇帝已登基,我也已嫁人,还做什么国君?谈什么主制?”我转着手中的筷子道。
“婉昭?”太后按住我转筷子的手,“你不想做女王?”
“原来母后并不是想我了才召我进宫。”我不答他的话,反而有些委屈的说道。
“母后当然是想你,也希望你能做女王,这天下应是你的。”
“我才不要做什么皇帝。”我颇有小孩子脾气的挣开她的手继续转筷子。
太后看我半晌,吁了口气道:“我容你多想几天,”停了停,又对我身后的舒沐雪道,“驸马可以先回去。”
“我不许,”我扔掉筷子抱住舒沐雪的腰,“他得陪着我。”
“按熙元国国制男人不许住在宫中。”太后有些头痛。
“那是在国君是女王的时候,”我反驳,“小皇帝只是昏迷并未驾崩,母后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脸上泛起淡淡的怒意,瞪着我。
我却忽然大哭道:“母后以前待我慈爱,何时这么凶过?为了要我做什么劳什子皇帝竟要我夫妻分离,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变回傻子的好。”说着哭的更凶。
太后的头更痛了,看看旁边的舒沐雪,意思是要他劝劝我,舒沐雪却边拍着我的背安慰边道:“太后,男性为帝,我以驸马身份住在宫中也是合规矩的,婉昭因为与我待的时间长,对我比较依赖,太后给我点时间劝劝她,他一般比较能听进去我的话。”最后半句说的话里有话。
太后看着舒沐雪,眼睛眨了眨,似考虑了一下才道:“好吧,那我就允你暂时住在宫中。”说着站起来,看我仍在哭,微微皱了皱眉,对舒沐雪道,“驸马,你随我出去一下。”说着,宽大的衣袖一甩,便出了屋去。
舒沐雪看我一眼,随她出去。
我这才止住哭,看着屋外站着的两人,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太后在与舒沐雪说什么,还不是他说的最后半句话起了效果。
不知怎地,这一哭,我便又有了味口,任他们在外面说话,一个人拿着筷子又进行第二轮混战。
“看来太后暂时不会让你出宫了。”我和舒沐雪被安排在宫中西北角的“望春宫”,听说这宫院里栽的桃花是整个皇宫里最早开放的,所以才被叫作“望春宫”。
“暂时不会。”舒沐雪显得很疲惫,直接坐在软椅上,柔着眉心。
“你还好吧。”我很是担忧,站到他身后想替他按摩。
手刚触到他的后背,他整个人一震,往前避开我的手,道:“大……你不用这样。”
“这有什么,我们现在是夫妻噢。”我故意凑到他耳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轻声道。
他脸一下子红起来,想挣脱,却被我制止。
“别动,只有这样,那些宫女才听不到我们说话,”我说话时看了眼那几个静候在旁边的宫女,他果真不再动,脸却更红。
“方才你看过皇帝了,如何?”我又凑近些,唇已贴到他的耳上,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夫妻间的亲昵。
他耳朵一下子变得滚烫,从上方的位置我看到他的喉节滚动了一下,才道:“只看皇帝面色,看不出中毒迹象,但你方才将他手给我时,我趁机搭了下他的脉,脉相封闭,几不可察,这样的脉相,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
“将死之人?”
“皇帝确实中了毒,那是种极厉害的毒药,不制死,却让人如将死一般。”
“你可知那是什么毒。”
“还不知道,不过一会功夫,我来不及细探皇帝的脉路。”
“那就再探?”
“怎么探?”他愣了愣。
“还记得刚才那个整天看着小皇帝的李太医吗?我们就从他着手。”我终于松开他,站直身体。
是夜。
那位李太医毫无意外的来到我的寝宫,因为我忽然觉得“不舒服”。
之所以断定李太医会亲自来替我诊治,原因之一是太后确实疼我才叫了她认为最好的太医,原因二是因为其他御医应该还是慕容山庄指派的,怕出岔子,才用了自己人。
李太医很恭敬的替我诊脉。
“太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着李太医的脸道。
太医微怔,随即笑道“让公主觉得似曾相识那是我的荣幸。”
“我不止觉得你似曾相识,我方才在梦中还见过李太医你呢?”
“哦?”太医颇有些受宠若惊。
“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害我,他逼着我吃一种药,说我吃了这药便会和皇帝一样昏迷不醒,太医,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这种药?”
“公主,这只是一个梦。”太医脸色微变。
“却真实的很,我还看到小皇帝的脸,他叫我不要喝,然后那个想逼我喝药的人却把小皇帝推开,那人的脸我便一眼看清楚,太医,你知道我看到了谁?”
“公主,只是梦,别太当真,我待会儿给你开一副……”
“是太医你的脸,真的好可怕。”
太医的替我搭脉的手一抖,看着我。
“太医!”我趁他失神,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一惊,手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却被我抓住,“太医,你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害我?”
“当,当然不会,公主说笑了。”太医努力定下神。
我心里想笑,脸上却仍是惊魂未定,喃喃道:“太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当女王吗?我怕会和小皇帝一样。”
“皇帝是生病了,公主。”
“生病了吗?但为何我一住进皇宫便做这么可怕的梦,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你说会不会皇宫里那些祖先的灵魂都看着,他们通过梦来提醒我?”我眼睛忽然空洞的望着这空荡荡的宫殿,有些颤抖的说道,“你看,他们就在我的眼前飘,他们一定看到了一切,啊!太医!”我忽然尖叫,指着太医的头顶。
太医脸已有些发白:“怎,怎么了?”
“有一个东西在你的头顶上飘,就在你的后面。”我眼睛跳过他望着他的身后。
此时正是深夜,就算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不及现代的照明设施那么先进,宫殿里烛火照不到的地方颇有些阴森,太医被我这么一吓,搭我脉的手什么时候松开也不知道。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喊:“太后驾到。”
太医马上从恐惧中惊醒,定定神,出去迎驾。
好吧,恐吓到此结束,我闭眼不再看那太医。
“公主怎么样?”锦帐外,我听到太后询问。
“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惊吓?”
太医静了半晌,才放低声音道:“方才为公主搭脉,公主气血偏虚,所以晚下做了恶梦,才受到惊吓。”
外面太后不再言语,马上锦帐被拉开,我看到太后慈爱的脸:“皇儿觉得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亏了李太医,母后,深夜还让您来探望,女儿真是不肖。”说着我假装挣扎着要爬起,却被太后又按下去。
“不用起身了,就这样躺着吧,既然没事,我这便走了。”她看了看我周围,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驸马呢?”
我心里一跳,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正想着怎么说,却听身后道:“母后,小婿在这里。”人果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驸马拿的什么?”太后盯着那碗东西。
“是银耳羹,这是婉昭的习惯,半夜总会要喝一碗银耳羹,我怕厨房做出的味道不对,所以亲自去关照了一下,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母后在这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公主有半夜吃银耳羹的习惯吗?”
“对,婉昭气血两亏,之前是逼她喝,现在她已习惯了。”
我马上附合:“是啊,这东西还满有效的,”又马上冲他哽咽道,“我方才做了恶梦,醒来你却不在我身边,吓死我了。”说着往他身上靠,他忙放下碗,轻拥住我。
我敢说,太后并不是完全相信我们的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了我们一会儿,才道:“驸马倒是有心的很,不过这银耳羮就算是有特殊的做法,也只需关照一下宫女便可以,不必你堂堂一个驸马爷亲自去。”
“是。”驸马爷点头称是。
太后又看了我们一眼,这才有罢休的意思,终于转过身,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们道:“起驾回宫。”
一队人马带着那个李姓太医总算离去。
“如何?”我仍是靠着他,同时拉下锦帐,问道。
“就是这东西,”他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我,同时将我的身体扶正,自已往旁边坐开一些。
我看看他,觉得他的动作不免拘谨了些,便道:“慕容珑,你可是说过要娶我的哦,此时到像是要防着我般。”我又逗他。
他脸上一阵尴尬,半晌才道:“那次是情非得已。”语气微微落莫,我看过去,本是想看他又一次脸红,却看到他眼中淡淡的哀伤,不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