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顿时泄了气。

他又连吃了两大碗才算罢休,苍白的脸此时竟有了点生气,更加妖气逼人,若是在现代去参加“好男”,第一名一定信手拈来,他吃完心情似乎不错,看着桌上那碗没吃完的馄饨道:“你怎会包馄饨的?”

什么问题?我不该会吗?老娘在现代可是一把手。

“自学成材。”我没好气的回答。

“自学成材?”他显然没听过这个词,却顾名思议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笑笑道:“有意思。”

“你要绑我去哪里?”我有些沉不住气。

“就这里。”

“就这里?”

“这里舒沐雪要找到要有段时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还可以吃你包的馄饨。”

“你休……”我“想”字还没出来,看到还在他手里的刀,便咽咽口水没说下去,心想,这算什么绑架,难道真是让我帮他下馄饨的?

只见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想起他那伸缩自如的身体,心想会不会一伸懒腰人也会凭空长高几尺,但终于没有什么变化,我失望的咂咂嘴,看他直接往里屋去,这才警觉过来。

“你去哪里?那是我的房间。”

“借来睡一会儿。”他头也未回。

我欲哭无泪,这是绑架耶,为什么会这样?吃我的东西还占我的床,那我要睡哪儿?

屋里又剩我一人,我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假的,没有小丁,没有人找到我,没有这么荒唐的绑架,我还在柜台前练字,然而那砚台已滚在了地上,桌上留下了刀痕,还有三个空碗和一碗馄饨说明刚才的一切确实发生过。

我得想办法逃开。

奇怪绑架

小丁此人偏懒,日上三杆才起,起来便是一碗馄饨,中饭三碗,晚饭两碗,连吃了好几天也不觉腻,我故意一直给他吃同一种馅,他也没什么怨言,有的吃就好。

好养的很。

我敢打赌这是世上最奇怪的绑架,被绑的人整天给绑架的人下馄饨吃,没有威胁,没有赎金,我完全不知道那个整天只管吃饭睡觉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他每天就在那两间小小的草屋里无聊度日,他睡我的床,我睡客堂里的桌子,他对着我,我对着他,每天的生活不外乎以下几个场景:

场景一:

男:你在练字?

女:嗯。

男:什么字?

女:所有字。

男人凑近看,大笑:鬼画符。

女:那是狂草,笨。

男:……

场景二:

男:你给鸡取名字了?

女:嗯。

男:这只叫什么?

女:汤姆.汉克斯。

男:那只?

女:基诺.里维斯。

男:你抓的那只呢?

女:麦当娜。

男:为什么没有‘斯’了?

女:因为是母的,笨。

男:……

场景三:

男:你往脸上抹什么?

女:面膜。

男:那是什么东西?

女:吓虫子的(我住的地方有一种虫会吸血)

男:给我一点。

女:你不需要涂。

男:为什么?

女:你已经长得很吓人了,不用涂。

男:……

我不是没想着逃跑,只是起初尝试的几次都宣告失败,他总是放任我做任何事,即使我去好几里以外的集市采购也不会跟去,然而当我从那集市逃走,直接往另一个小镇去时,他却会在第二天清晨出现在我落脚的旅馆,他其实如影随形,只是我不知道他跟着我而已。

所以我不再轻易逃跑,我相信机会总是有的,但这机会必须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我身后那双眼睛必会早早的发现。

今晚下了我来这个时代后的第一场雪,我所在的城市,在很早以前就不再下雪,所以在这里看到如绒毛般大片落下的雪花后,我忍不住兴奋起来,站在院子里又叫又跳。

“菜花开时有人会发疯,所以叫作‘菜花痴’,你呢,算不算‘雪来疯’?”不用转头,就知道说话的人谁,我不理他,只顾自己赏雪。

今天月光很亮,我穿着前段时间用五两银子向猎户买来的白狐皮,头发梳成了两条辫子,就这样一蹦一跳的在院子里。白狐皮在我原来的时代应该已经千金难求了吧,这里却只花了我五两银子,我穿在身上觉得自己是最雍荣华贵的贵妇,想想这里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至少有雪可以赏,有狐皮可以穿。

小丁一直站我身后,毕竟是学武的人,就算是这么冷的冬天,他还是那身玄色单衣,直挺挺的站着。

记忆中的雪初下时一般是积不起来的,要等一夜,第二天才是银妆素裹,而这里的雪却颇大,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薄薄一层,我蹲下收集起来捏成团,然后站起来,狠狠地朝我身后的人扔过去。

我知道我扔不到他,但只是为了好玩,所以看到他伸手接住,那团雪撞到他手掌四下散开,不由愣了愣,然后便大笑起来,边拍手边笑,这也算是得逞了吧。

四散的雪溅到他的身上,头发上,他并没有伸手拍去,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我笑,眼神忽然幽深起来。

被他这样盯着,我忽然不自在,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不看他。

“小昭,你变美了。”我叫婉昭,那厮便叫我小昭,我想想《倚天屠龙记》里的小昭也算不错的人,还有她还是某族圣女,我就勉强接受这个称呼了。

“舒沐雪若知道你不傻也不丑,该会后悔吧。”那厮又道。

我撇撇嘴,心想他此时想杀我还来不及,哪还会后悔。

地上的雪越积越多,我看着自己站的地方居然已有了浅浅的脚印,便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问你个总题,”不等他回答,我便接着道,“话说我养的那只母鸡麦当娜与隔壁村的公鸡约好私奔,那天正好下雪,她在雪地上走过,却只留下两道车轮印,为什么?”

小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很久不说话。

“猜不到吧,”我只当他答不出,他也该是答不出,便自己答道,“因为她是坐马车走的。”

“那马蹄印呢?”听我答完,那厮忽然说。

“什么?”我有些心虚,这个题的答案应该是骑自行车走的,但这里没有自行车,我便只好说是马车了。

“既然是马车就应该有马蹄印。”

“我不想说可以吧,说了不就等于告诉你答案?”我争辩,又马上说下面的题目,“我誓要抓回那只败坏门风的母鸡,当我来到一处家舍时,我还没进门看个究竟便知道麦当娜就在里面,为什么?”

“她的情郎也在里面吗?”

“什么?”

“如果情郎也在里面,那她肯定很迫不及待,直接在门口脱了衣服就进去了,你该不是看到她的衣服,撞了他们的好事?”

我是现代人,我很开放,这话是小意思,可是一个帅哥,不,妖男对我这么说还是第一次,所以我的脸不争气的一下子红起来,气极败坏道:“她是鸡,哪来的衣服。”

“她既然能坐马车,为何不能穿衣服?”

“你……”这个流氓,我极力争辩,“我是看到她停在门口的马车了,是马车。”

“哦――,”他‘哦’字拉的很长,“原来是这样。”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才知道被他耍了,直接从地上抓了雪扔他,他这回不再接住,轻轻的闪过,见我又扔过来,便退进屋里,雪打在了门框上。

“天色不早,我先睡。”他转身拐进了原属于我的卧室。

我还不想这么早睡,虽然又被他耍了一回,但心情还是无比愉悦的,心想此时若有美酒佳肴,边赏雪边吃这也该是人生一大美事了,只是这里穷乡僻壤,我也不是腰缠万贯,有馄饨吃已是不错了。

伸手接住飘来的雪片,看它在手中溶化,远处的一轮明月照亮我手中的晶莹,我心里舒畅极了。

我不知道下雪的日子是否会出月亮,但至少有东边太阳西边雨,所以现在有一轮这么亮的月我也没觉得奇怪,狐裘穿在身上我也不觉得冷,直到忽然起风,风吹得我脸生疼,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完全冻僵了。

月似乎有点暗了,我抬头看过去,本白色的月亮竟成了红色,红色的月亮?我盯着那轮月亮发愣,心想在西方小说里,通常这要的情况下是要出现吸血鬼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会不会也藏着吸血鬼?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喊。

“小昭,快进来。”

那人不是睡了吗?我转过头,却见他身上还是那身黑衣,显然还未上床睡觉,本来微笑的脸,此时凝重起来。

“怎么了?”我嘴上问,人还是走过去,走近才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竟泛着紫气,那妖怪真要成妖了,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他却猛然抓住的手臂,将我拉进屋,同时关上门。

看他脸上现出杀气,我更紧张,正要发话,却听有人在远处喊道:“耿千柔,你以为躲进屋就有用了吗?你已中了我的‘七步追魂’,支撑不了多久了,还不如乖乖交出那女人。”

那女人是指我吗?“七步追魂”又是什么东西?我听那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又似近在耳边,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却听身边的小丁呼吸声音粗重起来,我转头看去,只见他整张脸都被紫气包围,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我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过来。”他声音虚弱,却不容辩驳,我知道走近他没好事情,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近,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同时中指上针刺般一痛。

我低头看去,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在我的中指上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如注,而他下一步竟将我的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起来。

“你……”我猛然明白了这么做的目的,手狠命想抽回来,却被他用力抓住不放。

没错,我的血是药引,他既然能治慕容家小公子的疑难杂症,肯定也能解毒。

我想起手臂上的那一刀,而眼前的男人给我了第二刀。

我干脆闭目不看他,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的手,我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心里不受控制的难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了。

“那个毒老鬼居然随雪一起下毒,我疏忽了。”只听他说道,我睁开眼,却见他盘腿坐在地上,脸上的紫气已散去,“你的血还真是有用。”他对着我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手指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发愣。

“狄千柔,你还不出来吗?”远处那声音又在喊。

小丁轻哼了一声,人站起来,道:“毒老鬼,有种你就现身,她在我旁边,我还怕了你的‘七步追魂’不成?”他声音并不喊亮,传在我的耳中却震的“嗡嗡”直响,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远处的声音久不回话,小丁靠在墙上,似在闭目养神,我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想离他远点。

“你最好别想着趁乱逃走,”他闭着眼,却似能看到我的动作,“你的血江湖上有的是人想抢,外面的那个人就想拿你做他各种毒物的药引。”

药引,药引,又是药引,我没有任何时候那么烦过这两个字,我只是一个被车撞死的可怜女子,何来的荣幸受这么多人关注,如果早知以另一个人的身体活着如此不易,还不如在阴曹地府待着比较好。

“你绑架我不也是这个目的?有什么区别?”我恨恨地说道。

他睁开眼,平日里的嬉笑表情早已不在,他看了我很久,才道:“没错,是没有区别。”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

“逃得远远的,永不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可我好像没这么幸运不是吗?”

他还是这样看着我,我以为他还会往下说,却只看了会儿,又闭上眼。

“所以你最好待着别动。”他道。

我如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随便吧,反正我在谁手里都一样是药引。

远处的声音再没发出过任何声响,四周静的吓人,我听到窗外雪沙沙的声音,看来雪又下大了。

我心里已无所谓,这样坐着好久,竟有了睡意,便干脆闭上眼,然而睡是无论怎样也睡不着的,却也不想睁开眼。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我穿着狐裘并不觉得冷,但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全身酸麻起来,我刚想换个姿式,却听耳边有人说:“从你出生,你的命运就注定了,不论你怎么想摆脱,都无法全身而退,无拘无束。”

我没有动,同时觉得有人拿起我受伤的手,那人的手是冰冷的。

那人再没发声音,只是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执着我的手再没动静。

我的腿已经完全麻掉,全身的细胞都呼唤着我动一下,但我却不敢动,第一次我靠着一个男人睡觉,他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味道,我有一瞬间无法思考,但渐渐地,我全身的酸麻再无感觉,我竟真的沉沉的睡过去。

那一夜似乎再没发生什么事,至少我醒来时小丁还在,他自己热了馄饨在吃,而我就坐在昨天睡着的地方。

我扶着墙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已完全不受我控制,完全麻木,我好不容易站起来,又马上跌坐在地上,我看看小丁,他就如未见,只顾吃他的馄饨。

好吧,见死不救。

我咬咬牙,手握成拳,用力敲打着两条腿,希望它们早点苏醒过来,敲打了半天,我试着伸直双腿,总算有点感觉了,于是又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能走了吧,能走了,我们要马上走。”小丁已吃完馄饨,转过身来看我。

那家伙依然是一张苍白的脸,妖气重的很。

“走?走哪儿去?”有走得摇摇欲坠,好容易扶住桌边的长凳坐下来。

“哪里都行,毒老鬼居然能找到这里,其他人,包括舒沐雪也很快就会找来。”

我坐在长凳上不动。

“你叫耿千柔。”我好一会儿才道。

他一愣,才点头:“嗯。”

“你抓我,也是想拿我做药引?”

“差不多,”他忽然凑近我,眼睛带着惯常的笑,“你的价值不单单只做药引,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不过我没再问下去。

“我以后还是叫你小丁。”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可以。”他以为是疑问句,看了我一眼才道。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的行李居然多了很多,其实我是可以再坚持一下,坚持不走的,等到他用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逼我时,我再心不甘情不愿的动身,然而这次我却很听话,可能是觉得挣扎无益,也可能真的觉得被他绑着,总比给其他人抓住好,所以便什么也没说的收拾行李。

外面的雪下的很深,我想起范小宣的《雪人》,如果不是有人来打扰,今天我应该快快乐乐的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看来,真的被小丁绑架比较快乐。

小丁在雪上走的脚印极浅,而我却走一步就陷的很深,到后面就几乎在地上滚了,走了没多久,我便已累的直喘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死也不走了。

小丁并不伸手扶我,也不催促,眯着眼看着白茫茫的前方。

“一个毒老鬼是不能把我怎样,但一个舒沐雪,我却完全没办法,看来我们走的太晚了。”只听他轻轻的说,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抬起头,视线中同时看到前方踏雪而来的一个人,那人如小丁一般穿着单薄的衣服,长剑在手,表情冷漠,不是舒沐雪还会是谁,他怎么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