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四甜只是斜了那小厮一眼,暗哼这下人有眼无珠,明知自家主子对她有意,还这么目中无人,她不太高兴地想移开了眼帘,可眸里的余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那轿窗帘上,她唐四甜对男人的预测还没出过错,他的眼神分明对她有兴趣有意思,肯定舍不下她,会撩起帘同她说话。

直到那轿儿被人高高抬起,那轿帘还未如她所愿被人挑开,更没留下只言片语,她不信邪地等了又等,等来得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轿儿被抬出老远,那轿上之人仿佛对这次邂逅毫无留恋,更别提有把她这个人放在心上般走得潇洒自如。

她从未被男人这样对待过,一瞬间感到又是挫败又是屈辱,鼓起眼珠子故意别开眼不去看那顶轿子,玩什么欲擒故纵啊?他看不上她,她还瞧不上他呢,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想来搭茬的!

视线一拉开,她吊着一口怒气,看着青天白云咬着粉唇,突得身边传来一阵窃笑的调侃。

“你可是在气我没撩帘望你?”

“你?你怎么——”唐四甜瞪大了眼,只见那顶本该走远的轿子突然半道折返,一柄玉扇挑开的轿帘后露出那贵公子半是揶揄半是得逞的懒笑。

一颗被瞬间煞到的心在胸口上下跌宕,杀得唐四甜措手不及,她早年聪慧,对人情事故更是看得通透,这男女关系该怎么暧昧怎么调节怎么玩闹,她自有一番领悟,总觉得自己早已把男人尽数玩转于鼓掌之中,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男人她看不透,搞不定,要她承认人外有人,根本是天方夜潭。

可齐天笙突如其来,没章没理的这几手,让她应接不暇,心弦被肆无忌惮地上下撩拨,希望失望,得意失意,几个来回下来,她口干舌躁,还从没有哪个男人让她享受过这般刺激。

“你不是走远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走是走远了,当突想起,好似没告诉你名字,怕他日相见,你借口是陌生人不理睬我。”

“……那你叫什么名字?”

“齐大圣。”

“唉?”

“要护唐僧取经的那位。若你腻味了那梁书生,我护你一程也未尝不可。”

他讪讪一笑,手轻扬,轿儿转头又上了路。

他特意回转轿头,只是为了给她留个名儿?这算什么意思?是想追她吗?所以才对她百般留心,不着痕迹地刺探她与梁幸书的关系,可看他性格如此自大傲慢,若是真心喜欢她必定会不分青红皂白自己插手上来夺她,又怎会反过来叫她撇下梁书生对他偷怀送抱?还是说,他对她感觉未到,喜欢不足,觉得她还够不上资格,引不起他的妒意让他放下架子来和男人抢她。

所以他只是把她看成随便的姑娘,想随便同她玩玩,所谓地护她一程,还指不定是多久?

唐四甜揪紧了衣袖皱了皱眉,不想承认这这突然而来又骤然而去的人一瞬间上了她的心头,他不按章理出牌地吸去她的注意力,若有似无的讨好后分不清真假,若有酸意的话却叹息不显醋意不浓,让人很难不去在意。

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地步。既然他不想损了男人颜面争抢女人,那她就逼他开了这个先河,呵,这样岂不是更显得她与众不同。

管他是什么男人,她唐四甜都有办法把他乖乖地收服了。不能把男人的嫉妒和占有欲给勾搭出来,让他不顾一切玩尽阴谋手段地只想得到自己,那还叫什么女人,卖豆腐得了!

“四小姐,您怎会站在这里?”

梁幸书不知何时站在了唐四甜身后,她转还头去看着一脸无解的梁幸书,心却早已从他身上飞走。

现在,他梁幸书不再是她需要主攻的难题了,除了他是三表姐曾经谈过婚嫁的男人外,他不再有什么吸引力,也让她没了征服欲,不过喜欢她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她才不会给机会让男人讨厌她呢。

弯起润唇,她巧颜笑道:“梁哥哥,甜儿想向您打听个人。书院的齐公子您可认识?他的气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普通书香家的公子哥呢。”

“咦?齐大圣公子?小生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并非熟识。”

“那就好办了,”不熟,慢慢变熟就好了,“甜儿若是有事托梁哥哥帮帮甜儿,你可会应承甜儿?”

“这……”

“梁哥哥——”拉长的尾音带着缠人的娇气,小手也跟着缠上梁书生臂膀。

梁幸书脸色微红,不自在地推拒开,“四小姐自重,这…小生若有能帮到四小姐的地方,定当义不容辞。”

“好呀,谢谢你哟。”哼,敢叫她自重还拒绝她!

连豆腐都不懂吃的呆子,要不是你还有用处,指望你帮我查查那齐大圣到底是什么人,顺便让他误会咱俩的关系,要他嫉妒吃酸,小姐我还不高兴搂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3=一日一更,一日一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勤劳的人不可以被霸王哒~

第七章

齐天笙对唐三好可不像对唐四甜般客气,高手过招一般都是香过无痕,一招一式都讲究个风度气宇,可师傅教训徒孙,那便没什么客气好讲,他一拧她的耳朵就将她拖到角落里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与唐四甜截然不同的装扮。

她一身五彩斑斓,主次不分还自我感觉良好的打扮。一看见她,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抽痛。

他怎么也想不通,她出来溜达为何非要把自己弄得像个打酱油的染房小伙计。

他白眼一翻,无心摇头叹道,“你们姐妹俩还真是天差地远。”

唐三好闻言,眼瞳忽得一暗,抓抓脑袋嘟囔着嘴,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和甜儿比,她不像甜儿品位好,气质佳,从小时候开始,就算有一堆新衣裳让她先选,她也会挑着那件最不适合自己,颜色搭配最莫名其妙的,而甜儿的品位却好到附近的女孩都信她为自己选衣裳找配饰。

“连你都看扁我?”

“你自个瞧瞧你这一身,能见人吗?啐!真丑。”他不留情面直接刺中她的软肋。

“你——你不是我师傅嘛!怎么连你都看扁我哒?”

“难看就是难看,你莫非还要小爷恭维你这身孔雀装风华绝代不成?鸟类倒是像极了,简直是惟妙惟肖!”

“反正甜儿什么都好,我就是什么都烂啦!你也去喜欢她好啦!”

他灰瞳警告性得一眯,这丫头胆子大起来了,竟敢管他喜欢什么女人?也不想想他是因为谁才得与那个蜜罐里泡大,衣食无忧就吃饱了撑着,脑子里只剩下玩男人这念头的甜女人过招,当他很乐意嘛?

“哟呵?你现在是在跟小爷使性子吗?小爷怎么不记得我们熟到这地步了?”

“呃…咦…我…可没有喜欢你哒。”

“谁问你这个了!”虽然不准喜欢他这规矩是他自己定的,可这种话又不是什么中听的好话,没事挂在嘴巴上说干什么?

“我怕你以为我在跟你吃醋…”

“所以,你是在知会小爷你没在吃醋?”他的问题很奇怪,问得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见她点头如捣蒜,他大男人的虚荣心被恶狠狠地刺中,瞥了瞥唇,他故作无所谓的哼唧道,“不过,说到甜儿,她可真是让男人着迷那种类型。”

明知道只要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不管如何都会引来妒意和不爽,可他就是坏心眼,闻不到酸味就是难受,“你不觉得她同小爷很配么?”

唐三好一听他当真对甜儿有了意思,不知明的酸水立刻开始发酵,“你你你…你不要喜欢她呀!你别搞错了,甜儿她可是很受欢迎的,她她她就快要和别的男人定亲了!”

瞧着她那副死气白赖,生怕他泥足深陷不伦恋的模样,他爽快多了,哼哼一笑,开始教训她,“你啊,就是被这些无谓的规矩法则给套牢了,所以才变成这副呆鱼木脑袋,什么已定了亲,什么已有了中意之人,小爷可不会被这些破规烂矩摆布干扰。”

“耶?人家有了意中人,你都不肯放过人家?”这是何等的情操和……厚脸皮哇?

他是打算教她如何在情场耍赖么?唔…听起来就很丢脸呢。

“小爷想得手的东西,才不管是谁的,用尽阴谋手段也一定要到手,小爷的脑袋里有一个字——抢!这个字你也给我记牢了!”他走近一步,指住她的鼻梁教育道,“是我的徒弟,就不准给我丢脸!不管那梁书生现下喜欢谁,抢过来!”

“呀呀呀!”原来是要教她打劫。

“呀什么呀,不准佝腰驼背,给我拿出气势,有点出息!有把握抢过来没?”

“有!”

“太小声了,爷听不到!”

“有!!!”气沉丹田,吼出来!

看来对这丫头说教是白搭,直接用军事化教育进行洗脑比较直接点。

“有什么!”

“有把握变得跟齐公子师傅一样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拼命丢脸打家劫舍,把梁书生抢过来变成我的!”握拳发誓,信誓旦旦!

“……”

“啪”

“咦咦咦?为什么砸我脑袋哒?”

他懒得与她多争辩,突得诡异一笑,“喂,唐豆腐,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地方最容易爱上别人吗?”

唐三好呆呆地摇了摇头,爱上一个人还有特定地点可以控制的吗?

“吊桥上。”

“咦咦咦?为什么?”

齐天笙举扇一指她的胸口,“因为站不稳的时候,这里会跳得很快。”

她低头咕哝,“心跳?”

“对。心跳。”

人只要越不安越紧张,心就会没命地乱跳,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的片刻容易对眼前的人,产生瞬间错觉,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

不过,他可不在乎这是生理反应还是感情错觉。

只要梁书生能看上唐三好,就算是片刻错觉,他也在所不惜。日后他们是感觉淡了离缘收场还是白头到老鹣鲽情深都不管他的事,他只在乎他能不能完成送佛上西天的任务,顺利返回京都,继续当他呼风唤雨的九千岁。

梁幸书的家住在西余城水西门大街的西边胡同,又因这条胡同的治安管理一向很成问题,于是,热情过度的城管们给了这条路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归西路”。

一条长长弯弯的胡同,两侧墙壁上贴满了粘着厚哒哒糨糊的通缉告示,沧桑的青石板街道配上各种过期破烂的悬赏告示,让整个胡同多了分特有的“江湖”刺激味。

似乎——在这种美妙的巷弄内不发生点什么江湖命案,倒浪费这有滋味的布景了。

梁幸书狐疑地走在这条街道上,要说这条路平日里他走了不下几百次,可从来也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这条巷弄说不出的阴气森森,杀气逼人。

先不说这吹灌进脊梁骨的冷风,单看墙壁两排或蹲或站的几位彪形大汉,他们孔武有力,双目有神,腰间雄壮大刀擦得峥光发亮,可就是不像好人。

非礼勿视。

江湖人自有江湖的打扮规矩。

梁幸书如此安慰自己低头就走,刚走到胡同口当中,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就将他不友好地困在中间。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起头来瞧着这几位颇有“江湖气质”的大哥,礼貌地一作揖问道,“敢问各位兄台为何拦住小生去路?”

“呸!一股子酸书生味!太难闻了!小子,你污了爷们的鼻子,拿点银两来花花!”

“敢问兄台可是在勒索小生?”

“看也知道吧!老子就是勒索你!把钱交出来。”

“哦。”二话不说,他将钱袋截下干脆地递到那大汉手上,两袖清风地正要飘然离开。

“你你你!你给老子站住!”

“兄台,钱给你了,还有何事?小生家母还等着小生回家吃晚饭。”

“谁准你这么干脆的把钱给我的!摆出视钱财如粪土的德行很拽嘛?这是打劫不是化缘要饭打发乞丐。何况,我我我我们说了要劫财吗?”他是看不懂我们苦心经营出的江湖气氛嘛?他给钱走人了,他们还怎么揍人啊!

“这…”他平日读的都是圣贤书,武侠之流很少涉及,最多只知道只要住中原的武林人士都是正义之士,那些稍微住远一点的都是邪魔歪道。这江湖气氛是个什么玄妙的东西,的确很费解,“敢问兄台,若非为财而来,您是想……”

那大汉憋红了脸,一时接不上话茬,舌头一抖,下意识地飞出两字,“劫色!”

“……”众人默然,面色抽搐。老大…丢脸也不是这么丢法啊!

“对,咱们今天就劫色了,怎么着!你有种,就把色留下!”看这书生全身上下一股酸儒味,除了财,也就还剩点色相可以觊觎了。

劫财他还可以将钱袋丢给他,可这色要如何留,他倒要看这酸书生要怎么办!

梁幸书为难地皱了皱起眉,黑瞳木然向下移,飞上自己腰间的月白色腰带。

喂喂喂!不至于那么奔放?真打算把裤子脱了送给他?这是打劫不是□,有本质和档次的区别的!三小姐怎么还不出来啊,他们为了这出戏可是连名誉都毁了,要是还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部位,真对男人起了非分邪念,回家媳妇可饶不了他们啊。

“今天就算你把裤子给脱了,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先下手为强,那大汉说毕,举起大刀就要砍下来,生怕再不举刀,这场戏快要因这不配合剧本的书生演不下去了。

梁幸书还未回神,就见头顶上多出一把挥舞而下的大刀,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一道五彩人影从他的背后钻了出来拦手护在他身前,那落下的大刀刹不住速度,硬生生在那条保护他的手臂上拉出一条血口子。

鲜红甜粘的血液骤然蹦高,在空中溅出艺术的血花。

“梁公子,你不能随便脱裤子哒!你快跑,我我我来救你哒!”

“三小姐?!”

梁幸书紧张地瞪大了眼瞳,心莫名地揪紧,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看着唐三好趴在地上躺在血泊里。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的美色竟会惹来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这一刀子劈下来怎么像当场宰了一头肥猪,三小姐看起来块头不大,可这血喷得够梦幻,竟能血溅三丈墙?怪哉怪哉。

“好小子,竟然有人来救你,哼,今日姑且看在三小姐的面上放过你!”那群大汉闹完事,显然对清理污染的血墙没兴趣,抬起脚就要溜。

可这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小姐惹来梁幸书的皱眉,“咦?你们认识三小姐?”

“我呸!事先串通这种没人格的事老子绝对不会做!我们跟她不是一伙的!”

“……小生并没说你们是一伙的。”何况,烂路打劫这种事都做出来的人需要人格来干吗?打酱油吗?

“总之,老子从来也没见过三小姐,后会无期,再见不送!”

“兄台,容小生失言,大侠的台词并不适合你。”他刚刚可没干什么义薄云天,豪气干云,做事不留名的好事,只是动手砍了一只血量很大的小姑娘而已。

唐三好翻着白眼,看着还饶有兴趣和大汉一来一去对话的梁幸书,趴在地上使劲同他招手,用的还是她那只飚血受伤的手。

“梁公子!梁公子!”快蹲下来呀,她被逼着背了一下午的台词可不能浪费不用呀!

梁幸书一见她还在胡乱动着受伤的手,急忙蹲下身来,是怕他担心,所以才逞强乱挥手,告诉他,她没有事吗?这可使不得,“三小姐,你莫要乱动,你伤得可是不轻!”

能血飞三丈的伤口,当然不轻,若是不幸英勇牺牲,变了鬼,那都得转化成厉鬼一级的高级品种!

“只要你没受伤,我受多少伤都没关系哒!你没有受伤吧?梁公子?”她翻着白眼背着台词对白,还卯足了劲要往他身上爬。

“小生一切安好,没有丝毫损害,倒是三小姐你…咦…三小姐,你爬到小生怀里做什么?”

“你抱我呀,让我枕在你手臂上呀,我要枕在你手臂上才会说下面的台词哒。”她很急切,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她垂涎已久的胸膛。

“唉…”这什么毛病?失血过多不是不能移动么,她怎还能如此活泼奔放地打他手臂的主意?

唉!要怪只怪她台词背得磕磕绊绊,为了给她长记性,齐公子师傅下了狠招,把她塞在他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眼观眼鼻观鼻地调教,才把事先安排好的台词灌进她的脑子里。

这练习落下一个病根——她非得枕着什么东西才能吼得出肉麻话。

梁幸书奇怪归奇怪,这一滩血终究让他心头一软,不知因为什么难言的情绪,再顾不上谈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抬起唐三好的脑袋,放在臂腕间。

一靠上梁幸书的手臂,唐三好捂着流血的手臂凄凄哀哀地开始进入弥留人间的狗血角色,虚弱地揪住他的衣襟还附加交代遗言时必备的大喘气,“梁公子,以后不要再走小路弄堂了,就算你喜欢了甜儿,可你若有危险,我还是会担心的。就算就算…我们有缘无份,我也希望你过的好好哒。”

梁幸书几时听过如此绵绵丝丝,苦大愁生的情话。本就因为她无条件的袒护心悸不已,此刻,情弦更是不堪软语撩拨,柔弱的心头顿时遭到迎头狠击,呆呆地望着她出神。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胸口发烧脉搏发热,若问起他几天前他对唐家三小姐的感觉,那就是三个字——没感觉。他不会想起她,记起她,念着她,甚至在相亲后,隔天就再难想起她长得什么模样。相亲时,给她买簪子是因为她那副“好想要”的样子很可怜,收回簪子也只是受母命为求四小姐的亲事顺水推舟。

却为何此刻,看着她没有丝毫变化的脸,他开始后知后觉的心跳加速度顺心顺眼?她眼瞳扑闪扑闪地眨,汗湿湿的发丝叼在唇齿间,他魂儿一散,竟无神地伸指轻触她的唇瓣间,轻幽幽地抽出那根被她不小心咬进嘴里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