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烛的光透过撒花帐射进来,在两人的身上落下一层深深浅浅的红。明菲探起手触上龚远和的脸,指尖在他的眼睛上描摹了一圈,低声道:“你有一双好眼,这双眼睛会招惹桃花,俗称桃花眼。”
“可惜被你嫌弃。”龚远和微微一笑,顺势抚上她的手,顺着她的手背手腕手臂慢慢滑下去,从宽大的袖口滑进了她的衣服里,在她最圆润的地方若有似无地轻轻划了一下。
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明菲轻轻合上眼,等着那一刻到来。不过片刻,她身上的衣物被轻轻褪去,一个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她覆了上去。
像羽毛一般的又轻又热的吻,从发间额头开始,一直到耳边,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两下,咬牙切齿地又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唔……”胸前一阵凉,一阵热,一阵微痛,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脚底心开始,以光电一般的速度迅速蹿向全身,明菲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龚远和明显得到了鼓励,一直往下,在停留在她腰间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掐住了她的小腰。毫无预兆的,“哈哈哈”明菲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实在是,实在是太痒了,痒得让她想起了那根羽毛。
“……”龚远和沉默了片刻,有些沮丧地看着明菲,“什么这样好笑?”
明菲越想忍住笑就越忍不住:“别碰我那里,好痒……我实在忍不住了,好痒,我痒痒肉在那里……”到底是小女孩的身体,敏感的很。
“啪!”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某人的手举起来,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还痒么?叫你调皮!不许笑!”
明菲愣了愣,打她屁股?好,她不客气地反打回去,还顺道在他的屁股上戳了戳,不错,弹性很好。他摸了她这么半天,她摸这一下不算什么吧?这种婚姻的起步不一样,一来就是从这个方向开始的,她戳戳实属正常。
龚某人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把抓住她还来不及收回去那根玉白的手指,面色古怪地问她:“你戳我?”
明菲注意到他说的是“你戳我?”而非“你打我?”便大胆地望着他笑:“是,我脚麻了。”
他望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翻身躺下,把玩着她的头发:“来,告诉我妈妈们都教了你什么?”
“什么?”明菲装糊涂。
他微微一笑,利索地搂紧她将她翻到他身上,明菲感觉得到某个地方不一样,她很明白那是什么,她终于害羞了,挣扎着想溜下去,他不放,牢牢扣紧她的腰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大胆点,我喜欢。”
“你喜欢?”早知道他不是个守规矩的古板人。
龚远和的气息明显不稳起来,明菲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一字未出,嘴唇已经被含到他的嘴里。他的手牢牢扣着她的后脑勺,挤开她的嘴唇,顶开牙齿,找到她的舌头,不是很温柔,而是急切的掠夺式的亲吻。
明菲以为自己会不喜欢,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和那个人接吻的时候,她很不喜欢,总觉得怪异,觉得脏……很久才能适应,可是此刻明显的不同,她一点没觉得龚远和脏,相反的,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他的口气很清新。这样很好,最起码她的身体能接受他。不知不觉,她全身都放松下来,她静静伏在他身上,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明菲别害怕,不那么疼。”
龚远和这方面很不错,纵然急切但丝毫不粗鲁。非常顾忌她的表情和感受,每当看到她皱眉吸气,便会停下来关切地问这样问那样,问得细致无比,问得明菲恼羞成怒狠狠地掐他腰间上的软肉。但被他如此不要脸的追问细节,她竟然也或多或少地忘记了痛苦。
假如不是事后他总想着在她臀部咬个圆盖个章,或者逼她也在他同样的位置咬个圆盖个章的话,明菲觉得一切都还算不错。虽然还说不上有多完美,但她真的觉得,很不错了。
半夜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棂上,一股淡淡的泥土芬芳从窗缝里钻了进来,红烛燃去了一半,满室旖旎。
明菲从梦中惊醒过来,轻轻推了推紧紧贴着她的龚远和,往墙边靠了靠,动了动被压得不舒服的手臂和腿。她一向不太喜欢与人贴得太近,就算是和明玉挤在一张床上睡时,她也是尽量隔明玉远远的。更何况她和他并不是那么熟,他身上还那么烫,热得她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换了新环境的缘故,她竟然有些睡不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明天敬这茶怎么敬?给牌位敬?她眯缝着眼睛看着大红的撒花帐,细细数着上面的合欢花,一朵,两朵,三朵……怎么还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嗯……”龚远和突然叹息了一声,翻了个身,紧紧贴过来,不由分说就把爪子搭在了她的腰间,含含糊糊地问:“下雨了?”
“唔。”明菲才应了一声就被他强行翻转过去,一只手臂强制性地塞到她颈下做了枕头。龚远和眯缝着眼睛,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是不是认床?”
“大概是吧。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明菲推他,“睡出去点,我要被你挤进墙壁里了。”
龚远和抱着她往外挪:“这样可好?”
关键不在这里,是她不想和他贴得如此近,明菲嫌弃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太烫了,我怕热。”
龚远和捏住她的手臂不放:“我也怕热。你身上摸着又没汗又清爽,真舒服。冬天我给你暖被,夏天你让我凉快一点好不好?”
明菲道:“不是啊,我一个人睡惯了还不太习惯,明早半边身子都会疼的。要凉快你睡里面,很热的时候可以摸摸墙。”不是矫情,真的是不习惯。
“不放,迟早都要习惯的,迟习惯不如早习惯的好。摸墙哪有摸你舒服。”龚远和很固执,“你自己选,要这样静静地躺着还是我让你再累一回?”
结果就是明菲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到天快要亮时才算闭上了眼睛。龚远和也没睡着,其实他的手臂也早就麻了,但他固执地认为,就是不能由着明菲的性子来。不就是熬吗?一起熬好了,看谁笑到最后。
仿佛是才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嘭嘭嘭”金簪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少夫人,卯正了。”
明菲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虽然龚中素不在家,虽然龚二夫人不是她婆婆,没资格享受她敬茶。但是她必须得在龚远和的亲生母亲薛氏的灵位前拜上一拜,这礼才算是成了,又是她第一次在龚家众人面前露面,自然耽搁不得。
龚远和还在蜷着身子睡,睡得像个孩子。
明菲推推他:“快起来,卯正了。”
龚远和睁开眼睛,望着明菲微微一笑:“别怕,就算是去晚点也没谁敢说你的不是。”说着将她拉下去,翻身压着,细细啃了一回,被她在腰间狠狠掐了两把才算完事。
明菲待二人穿好里衣才喊金簪进来,金簪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貌美丫鬟一个提着铜壶,一个捧着铜盆,穿的都是宝蓝衫子白色挑线裙子,垂手立在门边,脆生生地道:“奴婢给大公子,大少夫人请安。”
明菲还未开口,龚远和已经挥挥手:“把东西放下,过来给你们大奶奶磕头。”
先前叫的是大少夫人,现在喊的是大奶奶。这中间有区别吗?自然有。大少夫人,龚二夫人在头上压着,大奶奶,长房就是她一人独大。明菲含笑看了龚远和一眼,龚远和见她果然明白,心中舒坦得很。
“大奶奶万福。”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甜甜地笑着上前磕头,这种事情明菲已经见得太多,甚至不等她吩咐,金簪已经赏了钱。
龚远和指着其中一个嘴唇薄薄的丫鬟道:“这是紫罗,原来管我吃食的。”又指着另一个水蛇腰的,“这是紫菱,管我穿的。”他含笑看着明菲,“以后都归你管了,还有几个小厮,要不要先见见再过去?”
“这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明菲认真地打量着两个丫鬟的表情,揣测不透是不是龚远和的房里人。只可惜两个丫鬟都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龚远和摸着下巴作深思状:“你嫌少?的确是有点少,等下我就和婶娘说,让她寻人来给你挑,你挑上一二十个,再买几个厨子,方便他们吃饭。等会我带你看看,什么地方适合建个小厨房,就在这附近弄一个,省得你丢了手艺。”
紫罗闻言,悄悄地打量了明菲一眼。
“哎呀!大公子,大少夫人大喜啊!”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一串地停在新房门口。不用问,自然是来收拾元帕的。
这基本上是新婚夫妇第二日都会遇到的情形,花婆子和金簪忙将几个婆子迎进门去,龚远和笑道:“几位妈妈,大少夫人喊着多拗口啊!就喊大奶奶好了。”
那几个婆子闻言默了一默,很快笑起来,从善如流:“大奶奶大喜。”收了元帕,又说了许多喜庆话,方揣着银子告辞去了。
龚远和在她们身后大声道:“我要把追风放养了。你没意见吧?”
明菲的手一抖,那根婴戏莲纹金钗差点插歪:“你不是要我买人吗?要是人家害怕狗怎么办?”
龚远和嘿嘿一笑:“就是要他们怕才好啊。好久没看见追风咬人了,怀念得很啊。话说,昨儿晚上散席后,我去喂了它一只活鸡,还好,没被你养成狗腿子,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紫菱的脸顿时白了几分。明菲很肯定地认为,紫菱一定不是龚远和的人,多半是他回来后,龚二夫人或者什么人塞给他的。
花婆子看了看时辰,道:“时候差不多了,可要去了?”
龚远和抱着手打量了一下明菲发上的首饰,随手拔下那根婴戏莲纹钗,从妆台里摸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对云形镶宝石金簪,稳稳地给她插在发上,“你照照镜子可喜欢?”
花婆子见那金簪份量不轻,云朵形的簪头上镶嵌着指尖大小的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水晶、碧玺、猫睛石,显得富贵华丽,先就笑了:“好漂亮精致的簪子。”
龚远和笑道:“那是自然,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虽然不在了,但她该给她媳妇儿的这份见面礼却是早就准备下的。”
出了房门,明菲才发现她们住的根本不是什么小院子,分明是一户人家最主要的正房。
龚远和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这是长房的正房。”他牵着明菲的手顺着花间小径边游边朝龚二夫人居住的安闲堂走去,一路指给明菲看:“你看这道围墙,本来当初祖父们分家时是从中将长房与二房隔开的,可后来爹爹成了亲,为了方便才又将这两个院子连在一起了。祖父母去世后,为了方便,爹也让我迁到那边去住。我们要成亲,我才又坚持将新房设在这边。”他笑了一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再把这道围墙重新砌起来!”
第128章 婶娘
一来就布置任务,果然是很需要她!明菲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可疑人,低声问他:“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去那边?就算是要敬她的养恩,但我们也该在这里设了灵位,先拜婆婆才是。”
龚远和一本正经:“你说得极是。所以我们不是去给她敬茶的,而是去请她过来见证我们祭拜母亲的。她养我长大,所以咱们不能随便派个人过去请她就算完事,而是要亲自去请才算尽了礼数。”
“你已经先准备好了?”明菲很怀疑,他身边那几个有数的人能不能办好这件事。
龚远和道:“那是自然。这是一等一的大事,马虎不得。”若是龚二夫人懂礼知礼,这事本该由她事先准备好,而不是由他自己来准备。但既然龚二夫人不曾准备,那便是说,她还痴心妄想想吃明菲这杯茶。
明菲看昨日龚妍碧的态度和今早那些婆子的态度,就知道龚二夫人一定是想好好压她一压的。她并不慌,看龚远和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只需跟着去看一场好戏就够了。
她很好奇:“我记得当初公公是想替你求娶袁枚儿的,后来被搅浑了。这次我也以为会被搅浑,最起码也会闹出点不愉快来,为什么竟然如此顺利?”
龚远和望着她笑:“求娶袁枚儿?有这么一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
明菲便把当初去袁家赏牡丹花,如何被龚妍碧和袁枚儿逼迫的事说了一遍,笑道:“袁枚儿之后千方百计要去我那里看追风,结果被追风吓得跑回家去,狼狈得要死,为此我还不得不去上门去看望她,去道歉。”
龚远和笑:“你是故意的吧?”这样顽劣,袁家竟然也还想娶她,同样的他就会被人嫌弃。这是什么道理?
明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你猜。”
“不用猜,我晓得你就是个黑心的小东西。”龚远和摇头叹息,“你说你运气多么好,遇到了我,不然某天你的真面目被人识破你说会有多么惨?”
“你不就是看上我这点吗?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明菲哼了一声,挑眼看着龚远和。她本想说,如果是那个人,她永远都只会是贤良淑德的蔡明菲,话到口边,终究是不愿意惹他不高兴,转而弯了弯唇角,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撒娇卖痴一般了。
龚远和果然很喜欢她这个语气和表情,趁着金簪等人不注意,贼笑着捏了她的腰一把,低声道:“你喜欢我做个好东西还是不是好东西?”
明菲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明明不是个东西!”
“扑哧……”后面几个丫头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瞅着龚远和的脸皮紧了紧,明菲认真的补充:“你明明是我夫君,怎会是东西?”
龚远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时候差不多了,让人等太久可不好。”紧紧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却说龚二夫人听见去取元帕的婆子回来禀告了龚远和让称呼明菲大奶奶的话后,冷笑了一声,把目光投向匣子里那块元帕上,恶心地道:“拿走!”
她身后一个穿碧色衫子,三十多岁的妇人见她神色不好,忙给那婆子使了眼色,双手递上一碗茶:“夫人先喝口茶消消气,不值得生气。”
龚二夫人喝了一口茶,“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厉声道:“这是谁泡的茶?这么浓,没见过茶叶吗?”
那妇人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看着什么都是烦的,便陪笑道:“都是婢妾的不是,婢妾另去泡了来。”她刚接过茶杯,就被龚妍碧接了过去:“姨娘,我来泡。”
那妇人慈爱地望着龚妍碧笑了一笑,另寻了一块帕子蹲在地上把龚二夫人吐的茶水给擦干净了。龚妍碧捧着新泡的茶进来,看着蹲在地上不停擦地的妇人和高高在上,僵着脸生气的龚二夫人,脸白了又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母亲,您请用茶。”
龚二夫人捧着新泡上来的茶,白皙的脸上有种不正常的红,往院子里看了好几回始终不见有人来之后终于大发雷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呵呵,你们看,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他做了官,又给他娶了媳妇儿,连他一杯茶都不配吃!”
众人对视一眼,均不敢答话。论理这各房归各房,作为婶娘怎样也不该去吃侄儿媳妇敬的新媳妇茶。可龚二夫人养大了大公子,吃这杯茶也说的过去,同样的,不吃也不算什么。这就要看人怎么想,非要较真,人家不买账就只能是内伤。
龚远秩和龚婧琪走到门口就听见龚二夫人在里面发怒,不由齐齐叹了口气,龚远秩皱着眉头说:“这又是怎么了,近来越发爱发脾气了。恨不得我日日埋在书本里,看见我就逼,烦死了!我不去了!”转身就要走。
自去年他乡试不曾通过之后,龚二夫人的脾气便愈发怪异起来,一见到他就开始数落他,问他到底是比龚远和少了根手指还是少了根筋,怎么就不如人家呢?接着龚远和又回了水城府任职,官不大,却让龚二夫人日日如鲠在喉,难受的很。这气不能当着龚远和撒,就算是当着龚远和撒,龚远和也有本事不声不响地呛回去,龚二夫人自然只能把气撒到他身上,时间一长,母子却像仇人似的。
龚婧琪忙拉住龚远秩:“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日子,你不在像什么话?”
龚远秩没好气地甩了甩袍子,道:“大哥本来就是长房的人,论理就该先在那边祭拜了大伯母才过来,她急什么?拜了是人家给她脸面,不拜也是应该,她……”
龚婧琪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偷偷看了里面一眼,低声骂道:“你又发疯,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话音刚落,里面已经砸了一只茶碗,龚二夫人尖声道:“孽畜!你说什么?我就是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才被人死了都还踩在脚下挣不脱!我这是什么命啊!”竟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龚远秩厌烦地去掰龚婧琪的手,到底还是不敢再乱说话,低声同龚婧琪道:“我说,这脾气越发地糟糕了,还是早点请个大夫来看看吧!难道她还能拦着人家一辈子不成亲,一辈子不分家?总要讨人嫌,这是什么道理!”
“是,是,就你一人读了圣贤书,你最明理。”龚婧琪急得直跳脚,“小祖宗,我求你了,你别说了行不行?快进去赔个礼才是正经,很快人就来了,你是要让人笑话?”
龚远秩强忍着不耐烦,大步走进房里,望着龚二夫人瓮声瓮气地道:“母亲,你别哭了,大哥大嫂过来了!”
立在她身后的穿碧色衫子的妇人忙笑道:“夫人,您看这人不是来了?”
龚二夫人闻声,随即住了声,拿着块帕子捂着眼睛不放开,龚妍碧早捧了粉盒上来:“母亲,女儿帮您补补妆?”
龚二夫人方拿开帕子,背对着龚远秩,扬起下巴来将脸对着龚妍碧。她眼里根本就没泪,龚妍碧仍然一本正经地拿了粉扑细细地给她擦粉,擦完还煞有介事地拿了镜子给她照着看。
这里才弄完,就有人来报:“大公子和大少夫人给夫人请安来啦。”
这本是为了讨龚二夫人欢心才特意喊的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可龚二夫人听到这声称呼,反而粉面含霜,越发地不高兴,冷冷地瞪着报信的人说:“没听见吗?喊大奶奶!”
明菲和龚远和走到门口,刚好就听见这声冷斥。龚远和捏捏明菲的手,大笑着走进去:“婶娘,大清早的,谁又惹您不高兴了?说出来,侄儿给您出气!”
“谁敢给我气受?还不是你二弟这个不争气的孽障。”龚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可算是来了,我们还等着你们吃早饭呢。”
明菲赶紧上前一步福了下去:“都是侄儿媳妇的不是,让婶娘和各位小姑、小叔久等了。”
龚二夫人含笑看着明菲:“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客气。”却不喊明菲起来。
明菲自动直起腰来,笑得眉眼弯弯:“婶娘说的是,侄儿媳妇若是太过客气反而生分了,恭敬不如从命。”眼睛一扫,就把屋子里的陈设和站着的人打量个遍。
屋子里的陈设就如同龚家人出门时的行头一样,精致讲究,富贵耀眼,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帘子是水晶帘,坐垫都是织锦,多宝格上摆着整块的玛瑙、翡翠雕件,墙角放着落地式的大型八角雕花宫灯。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当属罗汉床后一架黄花梨木百宝嵌四开屏风,花开富贵的图案,上面镶嵌着翠玉、象牙、彩石、珊瑚、螺钿、珍珠等物。
由于屋子里值钱闪亮的东西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看着都有些头晕。
龚二夫人正在觉得明菲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丫头,脸皮真厚。又见明菲在看她身后那架黄花梨木百宝嵌花开富贵四开屏风,忍不住微笑了:“这还是我的嫁妆呢。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款式还是没过时啊。”
得,和她比嫁妆是吧?明菲微微一笑,眨巴眨巴眼睛,佯作羡慕:“这屋子里都是婶娘的嫁妆?”
自然不可能都是龚二夫人的嫁妆,谁会把自己的嫁妆全都拿出来摆给别人看?更何况龚二夫人的娘家邵家,也是她嫁给了龚中素之后好几年才慢慢发达起来的。当年怎可能给她置了这屏风还置办这满屋子奢华的家具摆设?
当着这满屋的人,龚二夫人自然不好意思撒谎,咳嗽了一声:“自然不是。”端起神色,肃穆地说:“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立刻就有人捧出两碗茶来递到明菲面前:“大奶奶您请。”
果然想吃她敬的媳妇茶,但这茶,有那么好吃吗?吃完媳妇茶,是不是还要让她每日来立规矩?果然不知进退,就算真的这么想吃媳妇茶,也得等着人家先敬了自家的正经婆婆吧?明菲满脸诚恳地看向龚二夫人:“谢谢婶娘,侄儿媳妇不渴。”
此言一出,屋子里鸦雀无声。龚二夫人更是睁大眼睛看着明菲,气得胸脯起伏。死丫头,和她装笨是吧?
明菲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看向龚远和:“婶娘说的对,时辰真不早了。”
龚远和赞许地朝她一笑,站起身来朝龚二夫人一揖:“婶娘,侄儿自小没了娘,爹爹不在家,但礼不能废,这杯新妇茶无论如何都是要敬的。可您侄儿和侄儿媳妇年轻,什么规矩都不懂,怕做错了传出去图惹人笑话。所以侄儿想请您过去帮衬着我们行完这个礼。”
龚二夫人牙都咬酸,魔怔一般瞪着龚远和不说话。
龚远和只弯着腰抬起头看着她笑,一动不动。
两个人竟然是剑拔弩张地扛上了。
早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太好,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明菲忙上前跟着龚远和福了下去:“一大清早的,论理不敢劳动婶娘。可是公公不在家,婶娘是长辈,几位小姑小叔是我们的亲人,所以,少不得厚着脸来请婶娘帮这个忙。”
龚婧琪见这样下去不是事,何况根本就是龚远和占着理,她娘想吃这杯媳妇茶没错,错就错在不该忽略了死去的大伯母。忙笑道:“母亲,咱们也好久没去那边院子里走动了,正好过去游游。”
龚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来:“好,好,应该的,我这就跟了你们去。”随即却又捂着胃坐了下去,痛苦的呻吟:“哎呦,我的胃好痛……”
龚妍碧忙扶住她:“母亲这是饿着了。”抱歉地看着明菲和龚远和:“大哥,大嫂,母亲一直等着你们过来一道吃早饭,她恰好又有个胃疼的老毛病。”
明菲深刻忏悔:“都是我们的不是,不然咱们就等婶娘先用完早饭?母亲是个宽厚的,肯定不会计较我们去给她敬茶晚了的。”
“母亲自然不会怪我们。”龚远和显得比龚远秩还要着急,“还不赶紧地上早饭?饿着我婶娘你们给我等着瞧。”
龚妍碧小心翼翼地看向龚二夫人,见龚二夫人的眼皮耷拉着,便吩咐人摆早饭。
早饭一摆好,明菲就自动上前布筷添饭,服侍龚二夫人吃饭。龚二夫人见她垂着头面带微笑,不言不语地殷勤伺候,心中的那口恶气稍微平息了些。便抬起头来问龚远和:“一道坐下吃吧。”
龚远和翘着嘴角笑:“侄儿还没给母亲敬茶,不敢吃。婶娘莫要管我们。”
一句话成功地又将龚二夫人的怒火挑起来,她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吃饭,仿佛和饭菜有仇,明菲布菜,偏生又只捡那难消化的油腻肉食夹给她。吃了一块还有一块,一块还没吃完另一块又来了,龚二夫人忍不住,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明菲。
“婶娘,可是侄儿媳妇哪里做得不好?”明菲惊慌失措,手一抖,一块鹅肉“啪”地掉进一碗笋子汤里去,汤汁四溅。
明菲不等龚二夫人答话,脸红耳赤地退到一旁:“我手笨。”战战兢兢地看着龚远和,一脸的委屈,含着泪看着龚婧琪:“我不知道婶娘喜欢吃什么,看到她连着吃了好些,我还以为她想要那个。”
龚婧琪无话可说。
龚远和指责明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婶娘的胃疼,你怎么能夹那些菜给她呢?病人不知节制,你就由着她?说起来,二妹妹也是的,”矛头转而对准龚妍碧,“你长期伺候婶娘的,她胃疼,你就该让人上稀粥和面条,或是好消化的,怎么能上这些油腻的东西呢。”
龚妍碧只好道:“都是我不仔细,我这就去让厨房重新做。”
龚远和挥挥手:“快去,快去,我们还有正事呢。”又担忧地看着天边的太阳:“什么时辰了?”
龚二夫人看得恶心,想发作又实在找不到可以发作的借口,毕竟人家除了没给她敬婆婆茶,可是主动伺候她用饭了。是她对人家太不客气,太苛刻了,看看,好好的新娘子,眼泪都要被她吓出来了。这话要是传到龚中素耳朵里,还不知要怎么说她呢。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今日她就是不去那贱人的牌位前。
龚二夫人放下碗,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不用重新做了,我不想吃。”站起身来就扶着头晃了晃,龚婧琪明知她是装的,却也只得上前扶住她:“母亲,您不舒服吗?”
龚二夫人还没开口,明菲已经上前扶住了她,对着她开始流泪:“婶娘一定是为我们操心,所以才累病了,婶娘,您可要千万挺住,远和,赶紧去请大夫吧。”
难道她要死了吗?大清早地守着她这样哭。真是晦气!龚二夫人气得要死,当初她就一直看不上明菲,那次明菲生日,孙道姑亲自去贺喜,说了许多好听话,别人相信,她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孙道姑其人贪财无比,当年就着她的手,和她演过多少好戏,蒙骗过龚中素多少回,她还不知道陈氏那是出的高价请孙道姑帮明菲抬的身价?
龚二夫人终于忍不住,嫌恶地看着明菲:“快别哭了!多不吉利!好好的人都被你哭病了。”
明菲愣了愣,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第129章 晦气
“婶娘,侄儿媳妇哪里做得不好,您教导就是,侄儿媳妇断然不敢不听教诲。侄儿媳妇也不过是感动于婶娘操心劳累,所以心疼婶娘罢了,您何必这样说?难道婶娘胃疼头晕是被侄儿媳妇哭病的?这样说,叫我在下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明菲这一哭,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候在外面的花婆子等人更是一阵骚动。
新娘子进门就哭,这可不是什么吉利事,有谁会喜欢?但欢欢喜喜的来,若非有什么过分的事情发生,新娘子又怎会哭?定然是受了气!而且不是一般的气!陪嫁来的蔡家诸人开始窃窃私语。
龚二夫人也有些发呆,随即又有点张皇。她印象中的明菲是个和气爱笑,虽然稳重,但逼急了也是牙尖嘴利的一个女孩子,她没想到明菲和她对打的方式竟然是哭,而非反驳。她一方面觉得晦气,一方面却又害怕这事儿传出去,人家说她容不下长房的新媳妇,生生将人给逼哭了。
她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明知自己被明菲给算计了,却只能硬生生承受,她气得不肯开口,只拿眼睛看着龚婧琪。龚婧琪忙上前劝明菲:“好嫂嫂,你莫哭,大喜的日子哭着让人看笑话。我母亲脾气向来如此,比较直接,说话不好听,心里是很疼你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你和哥哥的事忙里忙外,生生累病了。本来就是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若是让亲家夫人知道,还不知生出什么误会来,为你担心可就不好了。”
明菲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见龚婧琪,没想到龚婧琪的口才也变好了。听这意思,她若是再不住口,就是不懂事胡闹了。龚二夫人的刁难也不是刁难,而是真的为他二人操心劳力累病的。当即住了哭声,拿帕子捂着眼睛福了福:“我是被婶娘吓坏了,失态了,请婶娘不要和侄儿媳妇一般见识。”
小辈事先服了软,龚二夫人也不好再端着架子,懒懒地道:“我说话就是这样,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可别动不动就哭了。”
咦,先顺理成章地给她今后随意喝骂自己找借口?什么说话就是这样?龚二夫人这人虽然自以为是,目光短浅,但明菲可没忘记初次见她时,她讨好陈氏、送礼、八面玲珑的那种姿态,话是会说的,就是脾气德行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