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系我一生心上一章:第五章 你曾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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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大汗淋漓的女孩子累得一屁股坐在球场上,双手撑地,抬头仰望蓝天。
“你也是吧,”阮丹丹笑着回过头,看着连羽,意味深长地说,“你一定也和我一样,被她的笑容所吸引吧。”
连羽没有回答。阮丹丹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跳下单杠,背上书包走了。
只剩沉默的少年站在球场外,目不转睛地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淡蓝色的身影上。
夕阳西下,那时候,他们还有数不完的明天,和数不完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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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体育方面智商欠缺之外,姚小同姑娘在文化课方面的成绩,也十分地接地气。抱着“六十分及格多一分浪费”的朴实想法,姚小同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下游,考试成绩跟常年稳坐第一名的连羽同学差了十万八千里。
正好那几年开始流行出国,姚小同一直觉得这条路挺适合自己,据说外国的考试难度刚好和她的智商处在同一个高度。去哪个国家无所谓,重点是周末可以开着跑车去SHOPPING,没事去海边晒个太阳浴,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于是她屁颠屁颠地找到连羽:“连羽,你喜欢北半球还是南半球?喜欢欧洲还是美洲?”
连羽理都没理她。
她便自顾自地说:“胡虎他们那帮人都去美国,说那边好玩,馨馨说澳大利亚好,悉尼大学的留学生看起来百分之九十都是中国人,但是我觉得还是去法国好,它的城市有文化底蕴,就是东西难吃了点……”
“姚小同,你出国到底是干吗的?”
“……开阔眼界,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姚小同昂首挺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连羽嘴角抽搐,十分诚恳地看着她,“加油吧,我看好你。”
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连羽不愿意出国。
“为什么啊,”姚小同趴在连羽的桌子边不解地问,“你不是想学设计和艺术吗?那我们一起去欧洲啊,去香榭丽舍大道散步约会,去塞纳河边吃个晚饭,多美好啊。”
连羽瞟了姚小同一眼,翻开书继续做数学题。
然后过了一会儿,见姚小同还疑惑地盯着自己,他才抬起头认真地问:“就你那连‘alone’和‘lonely’都分不清的英语,你还想去塞纳河边吃个晚点?自己泡方便面吗?”
智商又被羞辱的姚小同不以为然,她理所当然地说:“我有你啊。”
“……”
“反正有你在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啊。”
连羽的笔尖一下子戳进了草稿纸,姚小同正好回过头,没有看到他嘴角淡淡的笑。
第二天早上,姚小同顶了个熊猫眼来上学。阮丹丹被吓了一大跳:“姚小同你失恋了吗?哦不,你一直在失恋啊。”
“不准笑,小心我扯你嘴巴!”姚小同瞪她。
放学的时候,阮丹丹特意去连羽的教室里找他。
连羽正在画画,他们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有很多同龄人,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抱点小团体,阮丹丹、连羽、姚小同,他们三个就算是一个团体,所以连羽对阮丹丹一向是比较客气的。
“怎么了?”
阮丹丹勾勾手,把连羽叫到另外一间教室的窗边,指了指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姚小同说:“喏,你看,不知道发什么疯,说不出国了,要努力学习考国内的大学,昨晚熬了一通宵。”
连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穿着水手服的女生,将刘海扎起来,大剌剌地立着。她把脸压在课本上,睡得正是香甜,口水流在了脸上。她头顶的风扇咯吱咯吱地晃着,阳光落进来,吻上她年轻的脸。
那一刻,连羽觉得有微风吹过他的心尖。他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同她说。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连羽走进教室,轻轻地拍了拍姚小同的脸:“笨蛋,快醒醒。”
姚小同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连羽那张好看的脸,一下子来了精神,嘟起嘴巴就往上凑,什么好氛围都被她破坏得精光,连羽一脸嫌弃地伸出手按在她额头上,挡住了她正在前进的攻击。
“丑死了,快擦擦你的口水。”
姚小同下意识地用手腕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闭上眼睛向连羽凑过去,对方已经背着书包先一步转身走了。
姚小同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身边的阮丹丹,阮丹丹浅浅地笑,握着拳头,无声地对姚小同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
姚小同心领神会,点点头,抓起还没收拾好的书包,小跑着出了教室。
姚小同一路蹦蹦跳跳地跟在连羽身后回家,快要分开时,连羽忽然停下脚步,他拉着书包肩带说:“其实你……没必要非要为了别人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阮丹丹也是这样说的,太爱一个人,就会迷失自己。
“可是你又不是别人,”姚小同满不在乎地回答,伸了一个懒腰,手臂在空中高高举起来,“你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连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喉结微动,迎着夕阳的余晖静静地看着姚小同。
“对了,”姚小同解开脖子上的红绳,递给连羽,“这个给你。”
那是一颗泪滴状的琥珀,里面包裹着蝴蝶幼虫。
“你……”
连羽看着姚小同手中的琥珀,欲言又止。
“这是我妈妈祖传下来的护身符,我从出生就戴着它。你替我保管着,等我们结婚的那天,你再将它还给我吧。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姚小同不由分说地扒开连羽的掌心,将琥珀放在他的手心,然后她松开手,一脸不情愿的男生却似无意般,紧紧地将这颗琥珀攥住。
姚小同笑得两眼弯弯,一阵细风吹过来,她的发梢和裙摆都微微上扬:“喏,我连嫁妆都给你了,你可不许反悔啊。”
那就是他们青春最美的模样,最想要定格的一个瞬间。然而命运骤然翻脸,风雨满天,谁也没能幸免。
连羽的父亲因为经济犯罪锒铛入狱,院子里的大人们都自身难保,山雨欲来风满楼,姚小同红着眼睛一脚踢开自家书房的门,指着她爹的鼻子一边哭一边说:“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姚父站起来,他身材魁梧,看着自己哭成泪人的宝贝女儿,低声说:“同同,大人的事和你们无关。”
怎么会与她无关?姚小同跪在地毯之上,向她爹郑重其事地磕头:“爸,我求你了,放过连叔叔,您要上位,谁都好,可是别拖累了连叔叔……”她不停地磕头,一声一声,在偌大的书房里回响。
姚父背过身,气得浑身微微颤抖。姚小同将头抵在地毯之上,轻轻地、轻轻地说:“爸,你把他毁了,也等于把我毁了。”
那天以后,连羽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教室里的座位空空荡荡,他和姚小同不在一个班,姚小同将它搬到自己的课桌边。经过走廊的时候,她手有一点酸,就把桌子靠在一旁休息,走廊上所有人都默默地给她让路。
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连羽的桌子就在她旁边,老师和同学谁也不敢说她。
下课之后,阮丹丹来找她,没说话,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姚小同低着头说。
“别哭了。”
“我才……没有哭。”
眼泪落在草稿纸上,浸湿了上面的字,“连羽”,羽字散开来,有点像“习习”。
放学之后,阮丹丹陪着她去连羽家。他家在她家左手第三栋,这条路姚小同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路上有几棵树、几朵花、几步路。
而此时,那扇她进去过无数次的大门紧闭,任她如何也敲不开,姚小同不肯放弃,手背敲破了皮,还咬着牙不停叩打,咚咚咚,回忆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晃过。
阮丹丹拉着她的手摇头:“算了吧,他们家现在谁也不想看到你。”
“那我怎么办?”姚小同的手停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阮丹丹,“丹丹,你说我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她靠着那扇门,缓缓地蹲下身,夕阳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眼眶通红。
最后一个学期的某天放学,姚小同得知连羽的母亲要带着他离开北京回沈阳的消息。
“哦。”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天真地问,“那他还会回来吗?他会回来的,对吧?”
舒秦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越过她走了。
姚小同低着头回到教室里,她趴在连羽曾经用过的桌子上,用手指一遍一遍地写他的名字。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绕过她,不敢大声说话,姚小同四周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直到阮丹丹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从走廊里走进来,看到埋着头的姚小同,她诧异地问:“小同,你怎么还在这里?”
“……”姚小同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我刚才在教务处碰到连羽了,回来拿他的档案,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
阮丹丹话音刚落,姚小同“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立马跑到教室的窗户边,她探出身子,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颀长的少年的背影。
“连羽!”她死死地抓住窗户,大声喊道。
他停下脚步。
“连羽!”她语气哀伤凄凉,似已用尽全身力气。
他顿了许久,终于重新抬起脚往前走。
“连羽!”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霞光中,他没有回头。
而那一刻,姚小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