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我是寒儿的母亲。”萧夫人横目而视。

年妈妈觑了眼则道:“少夫人毕竟是世子爷的枕边人。”

萧夫人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怒气无处可发,怪不得方才见她步子有异。明知今儿要外出为客,竟是还能闹到那个时候。不想母子失和,裘氏摇了摇头便吩咐道:“去将红缨和紫苑俩丫头寻来。”

年妈妈应声而去。

“萧寒,母亲方才好似不太高兴。”逛在院子里,苏瑾妍有些担忧。

后者无所谓地回道:“母亲不会责怪的。”

苏瑾妍仍是觉得不安,低语道:“下回当着母亲的面,你就别替我说话了。”

“这是为何?”萧寒不解。

再好的婆婆也不会乐见儿子帮着媳妇来与她争执啊…苏瑾妍抿了抿唇,晃了晃她胳膊道:“你应我下嘛。”

“好。”

午膳后上了备好的马车去旬王爷,苏瑾妍抓紧了衣袖,仍有紧张。她不知晓将面对的是何种场面,但心底虽然排斥,却更知晓逃脱不过。

萧寒送她至门口,心底越发不安,撩了袍角便跨上了马车,固执道:“那是我姐夫的府邸,便是与你去共同探望,有何不可?”

苏瑾妍便推了推他,劝着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萧寒却是不依,拉过她就道:“阿妍,我陪着你嘛。”

这人…苏瑾妍哭笑不得,目光注意到随旁的仆妇,压低了声劝道:“你快下车去,多少人瞧着呢。”

“那又怎样?”

“别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那我不进去,在车里等你。”

苏瑾妍内心甜蜜,方欲开口时,却见年妈妈走出大门,称是裘氏来让她送送少夫人,还说有急事寻世子爷。

不得已,萧寒只好下车,千叮咛万嘱咐才看着马车离开。

驶向旬王府的路似乎格外得快,王府早就得了消息,有管家守在门口,见到苏瑾妍自下了马车,便称王妃早就侯着,引路往内。七转八绕,府邸恢弘大气,待到了内院,便有嬷嬷上前,“萧少夫人,请。”

苏瑾妍颔首。

那嬷嬷见着其身后的婢仆,拉笑了脸就让身后婢子请去他处歇息。茉莉等人担忧地望向自家主子,苏瑾妍虽早料到这处,却仍是迟疑。那嬷嬷便堆笑了道:“少夫人莫要担心,老奴只是请她们去吃茶。”

苏瑾妍只好点头。

到了处宽敞精致的阁楼,绕进院子,苏瑾妍瞧着却并不似是主院,停了步子便望向那嬷嬷。后者仍是笑,“王妃平日爱留在这处小憩,此刻正在里间侯着您呢。”

跟着她走至阁楼二层的屋外,那嬷嬷说了句“王妃就在里间”,则转身离开。

苏瑾妍停在门外,闭了闭眼,推门跨入,触及精简却布置巧雅的屋子格局,还不待回神便听得身后门“吱呀”一声,紧跟着就落入个有力的怀抱。

呼吸间,是浓烈的酒气。

苏瑾妍挣扎着就要离开,后面人却纹丝不动,她当下自袖中抽了簪子便刺去。因为束缚,力道不重,只划开他绣蟒金丝的华袍衣袖,伤及了他的手背。

男子吃力,条件反射就松开,难以置信地望着正转身满眼惶恐的女子。

苏瑾妍则满脸惊讶外带惶恐,跪下便道:“不知是王爷,一时惊错出手伤了您,还请王爷恕罪。”

居然如此。

她居然如此

贵装玉冠的旬好微微眯紧双眸,眼角处闪过危险,不顾手上疼痛与那溢出的殷红鲜血,沉眸俯视跪在地上妇人装束的人儿,不怒反笑道:“瑾妍,你该知晓,这招对我没用。”

苏瑾妍心底“咯噔”,握着尤带滴血的簪子,咬唇回道:“小妇不是故意冲撞王爷的。”

还这样、还这样

旬好伸手就猛然拉起她,逼得她与自己对视。迎上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咬牙怒斥道:“好你个苏氏,居然当真这般无情”

苏瑾妍仍旧挣着胳膊,似乎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却反被对方禁锢住地更紧。

“上回你说得轻易,让我将曾经忘记?你以为本王的感情,是你想要就要、想收回就收回的?”旬好目露怒火,“莫不是,当真以为成了亲我就没法子了?”

他的话语声声透着冷意,令苏瑾妍不禁起了后怕。

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轻易,自己许是失算了眼前人的脾性。

“王爷?”

旬好眼眸越发阴霾,眼神触及她手中的簪子,不由冷笑了讥道:“时刻防备着我?”嗤的轻笑,“你仍旧如此自以为是可知晓,有些事并不是你说要解决便能解决的?”

苏瑾妍便心生了恐惧,望着身前人不由想要后退,却被他倏然猛地拉近。

比她考虑中的严重

他居然说将成亲说得如此一话而过?

这男人

她后悔来这了。

萧玉滢到底是如何想的,自己可是她娘家人,居然帮衬着把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她是太天真了还是太过愚蠢?难道她不知晓,这等同是在侮辱萧家,她这般又能有什么好处?

“王爷,请您松手。”

他“呵”的冷笑,望着她就道:“从前就是待你太宽容了,我会让你知晓做出那般决定的后果?”话才说完,却是伸手,猛然就抓着她的衣领往下一扯。

排列的结扣被扯下,露出白皙的脖颈,隐隐地还能看出吻痕,旬好的目光更显阴沉。

苏瑾妍忙抓紧自己的衣领,满目警惕地就要后退,才后退去撞上了椅凳。

“瑾妍,你觉得嫁给了萧寒,便真的能够摆脱我?”旬好的眼中露着痛色,手伸向她的娇颜,才想要抚去却见后者脑袋偏移。他滞了滞,索性就松了她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择步往门口跑去。

苏瑾妍未走几步,便觉得浑身微软,却是往后欲要倒下。

男子伸出胳膊,自后便横抱起了她,折身往内室的床前走去。

苏瑾妍才意识到屋中熏香的怪异,再想要挣扎却不得徒然无力。身子落在柔软的锦被上,听得近前倾来者含笑吐出的残忍话语:“瑾妍,我说过你会悔的。”手指摩挲在她的粉颊。

苏瑾妍不止无力,且还迷糊,呼吸间尽是阵阵酒香。

第二百零二章 绝望

苏瑾妍全然清醒时,对上淡粉的帐幔,屋内燃着陌生的香气,她瞬时呆愣。心中涌现出失去意识前那幕场景,当下心中大骇,掀了被窝望向里面,见自己周身只着了藕粉色的绣并蒂肚兜,胳膊上却有青瘀紫痕,当下大脑轰然,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今日明明着的是件碧水绣莲花样的肚兜?

面色哀戚,耳旁似回想着早前旬好声声狠厉警告般的言语,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萧少夫人可是醒了?”

“回王妃,奴婢听到里面有动静,该是醒了。”

房门被打开,有脚步缓缓接近,苏瑾妍却不想去抬头,目光微滞。身旁的帘子被掀起,华丽装束的萧玉滢出现在眼前,望着那坐起香肩半露的人,察觉到她脖颈处的浅色吻痕,目露阴鸷地沉声说道:“总算是醒了,我叫婢子来服侍你更衣。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苏瑾妍突然转身,恨意满目地瞪着她,看着她毫无所谓的面容,回想起曾经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场景,腾地凑上前就煽了个巴掌过去,撕心裂肺地喊道:“回去?回哪去,你可真是恶毒”眼中清泪滑落,却是泣不成调。

萧玉滢措不及防,只等察觉到脸上火辣才反应过来,冷眉地伸手就重重反煽了回去,见后者扑在床褥上,恼恨道:“怎么,怪我?也不想想是谁没有妇德,做出这等丢人的事?若非你早前勾/引王爷,能有今日的下场?”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好歹算你的娘家人,你居然使计如此?”

“娘家人?”萧玉滢冷笑,“你该知晓,发生了今天的事,萧府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你识趣的,便早日同寒弟做个了断,大家都保了颜面。若是闹开了,你能怎样?”

苏瑾妍的青丝挡了视线,只喃喃问道:“我自认为没有亏欠过你,为何你能如此狠心?”

“为何?”

萧玉滢的声音怒斥,上前两步激动地就说道:“你没有亏欠过我?我那般费心费力,模仿你的言行喜好,却连张同你只几分相似的面容都敌不过你说你没有亏欠我,没有亏欠过我?”

她的声音,至最后竟是透着彻骨的冷寒。

苏瑾妍缄默,根本不愿理这府中的事,此刻她连自己的下一步都不知该如何。

“王妃,舅爷来了。”

外面婢女的通传声,令无措呆滞的苏瑾妍身子微颤。

萧寒来了

她还记得,他说过今儿下午要来接自己的。可现在,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苏瑾妍倏然摇头。

萧玉滢见她如此,似乎早就忽视了眼前人亦是她胞弟的爱妻,心中仅有见她痛苦的痛快。连脸颊上的疼处都变得淡淡,极尽嘲讽地说道:“寒弟来了,定然是来接你回府的。”

苏瑾妍只将锦被裹得更紧。

萧玉滢却是对外就吩咐道:“让人先招呼着舅爷,说我和少夫人立即就到。”嘴角扬起,“来人,伺候少夫人更衣。”

婢子捧着衣裳涌进,见床上的人不动,萧玉滢即再开口:“怎么,可是要寒弟亲自过来瞧你这模样?”说着便给婢女使眼色,“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他说,这儿的人也都是我的近侍,你身上早清洗过了,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得恁若无其事、恁轻描淡写

苏瑾妍咬紧下唇,她还不想被丈夫看到这种场景。抬起眼眸,浅紫折枝海棠花样的上衣,碧云色罗裙,是她原先的衣裳“你的那套衣裳沾了血迹,便让府中裁缝特地做了套一模一样的。”萧玉滢好心提醒。

外裳什么都是相似的,偏就是给她换了件肚兜?

闭眼,视线模糊,苏瑾妍却只能任何婢子摆布梳妆。

一切妥当,萧玉滢摆手将婢子遣下,亲自取了胭脂为她的左侧脸颊上粉,“倒是我下手狠了,这下倒是该如何?”

苏瑾妍伸手就推开了她。

萧玉滢则倚在妆台前,认真端量了她的面容。自眉目到唇畔,自眼神至神情,最后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边摇头边叹道:“我瞧着也不见多么绝色,怎的就将王爷和我家寒弟给迷上了呢?”

苏瑾妍侧开脑袋,声音无比愤恨地说道:“你这般做,可还有脸面回到萧府?”

后者却笑得有恃无恐,“呵,苏氏,你还是想想如何面对我家寒弟吧?相较而来,你才更难面对吧?”

苏瑾妍心生悲凉,却是哑口无言。

这种事瞒不过且就算瞒住了,就真的没有发生吗?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千算万算,今生防备了苏瑾妤万事,却独独没有料到,又不知不觉中立了这般敌人居然是萧玉滢、萧玉滢,萧寒的姐姐

冷嘲热讽了番,萧玉滢才令婢子带苏瑾妍去厅堂,自己则去了隔壁的屋子。望着那负手临窗而立的男子,近身拂了礼,答道:“都按殿下的吩咐,唯独给她换了里衣。”

“她可有提到我?”

萧玉滢摇头,复思及对方是背对了自己,便出声禀道:“未曾。”

“当真未曾,一句都没有?”旬好转身,似乎微有失落,“便连埋怨恨意都没?”

恨意却是有的,然对的是自己。萧玉滢在心里默答,面上却仍是摇头。

“抬起头来。”

萧玉滢便依言抬眸。

旬好修长的手指便抚上了她的脸颊,摩挲轻柔,在勾得对方心神微荡的时刻,却是冷冷地无情地开口:“萧家的嫡长女,为了求欢,不惜出卖弟媳吗?”

浓浓的,皆是讽刺与讥笑。

萧玉滢只觉得胸口似有什么般刺得极疼。

“你打她了?”

低沉的男音响起,令萧玉滢心生冷寒,明明眼中看到的是她的掌印,怎的问的是这种话?

“你打她了,是不是?”

那修长的手徒然往下,缓缓扣住妻子的秀颈,微微用力,在对方的变色中,仍旧重复问道:“说,你是不是伤了她?”

萧玉滢睁大了双目望向丈夫,手扳着对方的双手就道:“王爷,我才是你的妻子,是你的正妃”

旬好的力道渐渐重,却是慢慢地将她提了起来。

萧玉滢便连连拍打,有那么一瞬,眼前徒然变黑,“王…王爷…”在她觉得都快要窒息的时候,便被身前男人无情地甩开,“出去”

她从地上爬起,浑然没有了早前的风姿。

“你想要的,我自会给你”

萧玉滢只觉得全身发冷,目光似忧似伤地盯着他瞅了眼才退出屋子。方到了廊里,便转身望着屋内人的背影,内心冷笑:我伤了苏瑾妍?却不知真正伤她的人是谁心底的某处疑惑,却总未解开。

旬好的手指便扣紧在窗栏上,紧紧闭眼复又睁开,内心挣扎着矛盾,想起那躺着闭目的女子。原是打定了心思,原是明明可以任由自己…抬头望向微暗的天际,“瑾妍,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吗?”

苏瑾妍浑浑噩噩地跟着婢子来到大厅,还不待跨进门槛就见那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紧拽住自己的胳膊,无比担忧地问道:“阿妍,没事吧,大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瑾妍怔了征,突然后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却只是摇了摇头,想出声却觉得喉咙处极涩。

萧寒倒是略有心虚:莫不是大姐说了上回自己默认她与阿妍谈那些话的事了?

否则阿妍怎么望向自己的目光这般怪异、呆滞。

“阿妍。”萧寒去拉她的手。

苏瑾妍却是闪避了开来,低了音道:“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萧寒哪还能不确定,长姐必然是说了不少挑拨的话。

虽说一片好心为了自己,却也不该这般呀

萧寒心生埋怨,忆起妻子微倔的性子,心中暗叹无奈。

并排走着,妻子不似从前般依偎在身侧,甚至躲避他的亲近,萧寒心情微沉。待等到了门口上了马车,妻子仍旧魂不守舍般,他着实安奈不住,便凑过身就柔声哄道:“阿妍,你是不是在怪我?”

苏瑾妍垂着眼眸,努力压抑着心底的那份委屈,她根本就不知晓该如何抬首面对丈夫。绞着衣襟的手不停摆动,只好保持沉默,低低摇头。

车厢内燃了盏青纱明灯,正好就在苏瑾妍左侧,萧寒凑近细观起了对方脸色,赫然发现那左颊处的淡淡红印。不由在心底自问:阿妍何时涂了这般浓的胭脂?

伸手触及抚去,后者却是激动地移开,眼中闪过慌乱。

萧寒自然看得清楚,在案上倒了清水,用帕子沾了就要去擦拭。苏瑾妍自是要闪躲,侧开了不要丈夫碰触,口中嘀咕道:“你别。”

萧寒这次却不轻易允她,挪至她的身旁搂紧了她才道:“阿妍,到底怎么回事?”

冰凉的水触及,令火热更加强烈。

苏瑾妍却浑然不知疼痛。

五个手指印,纤细隐隐还带着甲痕,打得好重

萧寒目露痛色,开口就追问道:“阿妍,是不是大姐打的?她为什么要打你,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连连质问,苏瑾妍却无法言语,只是不停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出。

萧寒便只好紧紧搂住她,轻轻拍抚起她的后背。

第二百零三章 合谋

萧寒不断安抚,然妻子不予言语,到底不忍逼问,搂紧了她缓缓轻拍。

等回到萧府,苏瑾妍倦倦不言,只呆坐在炕前望着窗外,脑中几近混乱。因左颊胭脂被水拭去,手指红印显得分外明显,纵使有意息事,然仍有不少仆妇知晓少夫人被人掴巴掌的事。

萧寒坐在旁边,帮她轻轻抹药,满是担忧地注意着她的神色,再三忍道:“阿妍。”

伤处清凉,她合了合眼帘,目光触及丈夫便移开,似是怯于直视。他的手指温柔而小心,引得苏瑾妍眼眸微酸,愧疚心虚涌上,推去他的手掌说道:“差不多了。”

“等等,这儿还没抹呢。”萧寒说着,复又凑了过去。

红痕触目,萧寒满眼心疼,心中也自有猜测。原便猜测定然是他想见她,纵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他尊重妻子的选择和信任长姐,自不可能会有出格过分的举止。且阿妍的态度向来明确,放她去相见,若真能说服对方断了念想,最是如意不过。

可现在,到底是何场景?大姐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定是发生了矛盾。

“阿妍,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丈夫的温柔细语响在耳旁,苏瑾妍秀肩微颤,转而对上他的关怀,心中只觉苦涩。萧玉滢的话仍在耳旁:你该知晓,发生了今天的事,萧府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你识趣的,便早日同寒弟做个了断,大家都保了颜面。若是闹开,你能怎样?

都这样了,都这样了…萧府哪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和萧寒做个了断?

苏瑾妍抬眸,突然伸手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胳膊,“萧寒。”声声念念,哽咽而细微。

“我在呢,阿妍。”萧寒伸出胳膊,欲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