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了!”燕妮凑到袁尤氏耳边低低说了句,从袖子里露出了一根金条放到了袁尤氏掌心,一抹脸,又带着白莲花的苦相就追了出去,“阿漠哥哥,你等等我啊!我和二哥没什么的,你别生气啊!我也不强迫你和初晴姐姐合离了,为奴为妾我也无妨的…”

院墙外的人之前模模糊糊并没听太清楚,如今见了燕妮哭哭啼啼跟着面色沉肃的袁漠一路跑过去,只当是袁尤氏带回来的干女儿实在是太抢手,竟然惹得袁家兄弟相残。当然,更多的人是暗暗啐了一口,都以为这袁漠是个好的娶到了冯初晴走了大运,不曾想男人都是一个样,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也不想想自家兄弟。

院内,捧着根金条的袁尤氏眼珠儿转了转,对一双儿女耳提面命道:“看见没,这是早有了私情,搞不好这就去你大嫂面前斟茶认错去了。这倒好,就剩咱们一家子了…”

袁旭是被燕妮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再憨厚也是对自家大哥生出了一丝不满;而袁月看到那根金条魂都快没了,再被袁尤氏有技巧的洗洗脑,在闻讯过来打探消息的袁韦氏面前也是忌讳漠深地说袁漠和那个燕妮有了点什么。

山村闭塞没什么娱乐话题,别人只见到燕妮追着袁漠出村口,两人在村口还拉拉扯扯了一阵,一走就是一日一夜不见踪影,更不见冯初晴回来闹腾什么,舆论风向就跟着袁尤氏想要表达的走了,一时间又有人说昔日的灾星如今成了香馍馍,不少人私底下羡慕得要死,打主意等赶集或是袁漠回来的时候向他取取经什么的。

可是,没有等到袁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村口,倒是冯初晴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袁漠都回景山村八天了,竟然都没来镇上看一眼,这一点让冯初晴很是气愤,今天实在等不住了,干脆杀了回来。

她刚一进村口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只是她一向心粗根本没发现,直到走到了村尾碰上了端着洗衣盆子的袁韦氏才被拦了下来。

袁韦氏看了眼冯初晴身后,撇了撇嘴,“哎呀,侄儿媳妇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啊!往常咱们家阿漠不是把你当成宝贝吗,走一步都舍不得,这女人啊,还是别太强势的好。”

“你什么意思?”冯初晴去路被拦着,只好耐着性子停了下来,皱皱眉头,感觉袁韦氏这话里有话。

“莫不成你一个精得狐狸样的人还听不懂二婶的话?这女人嘛,就要像燕妮那样该抹泪就抹泪,该伏低做小就伏低做小,你看阿漠不就宁愿守着她都不陪着你了吧!”袁韦氏幸灾乐祸地说道,早知道袁漠喜欢的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就让周黑妞那妮子装一装了,指不定还没燕妮什么事。

冯初晴眉头拧得死紧,从袁韦氏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你说阿漠和燕妮?”难道两人在家里卿卿我我,所以袁漠才乐不思蜀了?冯初晴怎么也把两人凑不到一块儿去,画风根本不对嘛!

袁韦氏哼了一声,“装什么嘛装,难不成那两个就背着你不成?”

“好啊,这两个还真是背着我做小动作啊,我倒是要看看袁漠这是要干什么!”无风不起浪,但凡有一点影子的事情冯初晴都容不下,气势汹汹地直接把袁韦氏拨到了一边,冯初晴就奔着自家的院门去了。

“袁漠!你出来。”冯初晴的的声音不小,正在厨房做饭和屋后闷头做家具的袁旭都跑了出来。

“大嫂,你回来啦!”和袁韦氏的反应一样,袁旭和袁月都往冯初晴身后瞧。

“你大哥呢?”只看到兄妹俩,冯初晴感到心里的火气一节一节往上攀升着。

“没和你一道回来吗?”过了几日,袁旭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就是这两日袁漠再不回来他都要去镇上铺子里了。

“他不是在家吗,怎么会和我一道回来?爹娘还有那个燕妮呢?都在哪?”冯初晴回了自己卧室看了圈,一切如常,灰尘倒是有些厚了。

“爹和娘去李家村看田地去了,大哥和燕妮二十三那天不就去镇上了吗?”袁月手里拿着锅铲,嘟起了嘴。那日金条可是人燕妮想做自家大嫂的“诚意”,比冯初晴可实在多了。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大哥这都好几天每个音讯了才回来问问他怎么回事的。”冯初晴觉察出了异样,又转身去卧室看了一圈,袁漠的木匠工具和衣裳都在家呢,“你们说阿漠和燕妮来镇上?今天都二十八了。”

“难道他们私奔了?”袁月最近听亲娘教导了不少事理,偶尔也夹带着些乡村八卦,话赶话的突然就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你们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冯初晴头都大了,袁漠那么大个人,难道走失了不成,会不会是袁月和袁旭在开玩笑?可之前兄妹俩明显没交流过眼神,惊讶的神情也没办法作假,联系进村时别人同情的眼神和袁韦氏莫名其妙的嘲讽,她茫然了。

经过袁尤氏的洗脑,当天的情形严重走样。就成了袁漠和燕妮被袁旭撞破了幽会,在袁尤氏的“劝导”下,袁漠和燕妮决定找冯初晴“摊牌”。

“我没看到阿漠啊!”冯初晴这下不只是头大了,心还疼得慌,压住心口蹲到了地上,“他们根本就没来镇上。”

“你那么凶,我大哥敢找你才怪。”看到冯初晴那慌乱迷茫的样子,袁月轻声嘀咕了一句,还不忘瞪了袁旭一眼。袁尤氏手里的金条可是真的,能够买几十亩良田建好多栋房子,袁尤氏可是说了,那燕妮可是死了心要嫁给袁漠的,要是不成事,这金条人家是要收回去的。至于燕妮为什么死抓着袁漠不放,袁尤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阿漠不会跟别的女人一走了之的。”冯初晴努力让自己冷静又冷静,“他没背工具箱,没拿衣裳。”

“大嫂,我大哥真没有去镇上?”好不容易在镇上置办下家业,怎么会舍得离开?袁旭觉得自家大哥根本就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而且,那天…那天的事情袁漠根本也是怒不可遏,燕妮和他绝不会有什么私情!

“没有,没有,我说过很多遍了!没有!”冯初晴大声将心底的不忿吼了出来,在原地转起了圈子,实在是满心乱象理不出个头绪来。

“那…我们沿途找找吧。”袁旭想要再说出那天的情况时,被袁月踩了一脚,多年被袁月以亲情为筹码压制习惯的人再一次退缩了。

“都这么多天了,找又有什么用,我看还是报官吧。”冯初晴摸着衣角上的绣花,以手指尖绘过那繁复的花纹,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看向袁旭兄妹两个的眼神带着嘲讽:“当真不是你们亲生的大哥,人不见了连找都不曾找过。”

袁旭身子一抖,欲言又止。冯初晴也顾不上多问,进房又查看了一番。

之前因着袁久方的态度,冯初晴和袁漠就打着在镇上长住的念头,房里基本没剩下什么东西。两套衣服还是前些天袁漠带回来的,都好好的叠放在床头。袁漠习惯每日做完了活儿就把最紧要的锯子和刨子都收拾在一起放在身边,也好好的放在那里。

要真是袁漠真的打算自主离开,这两样东西他肯定会带着。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他真的是和燕妮私奔,这吃饭的家伙更要带着吧!

比起以上的猜测,冯初晴更愿意相信袁漠当天是打算去镇上接自己回家来着,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就没办法推测了。

景山村到景山镇就十多里地,一定是这十多里地里发生了什么。

从屋里出来,袁旭的效率也不慢,已经将里长和袁久春一家子给找来了,两厢将事情一说,便决定兵分三路。

着人去九陇县衙报案,这个冯初晴认识薛县尉,主动揽下了工作;发动村民沿路找寻,袁久春立马就带了人出发;袁旭则赶紧去李家村找袁尤氏回家,毕竟她干女儿也一起不见的,燕妮的来路她知道,或许能提供什么线索。

139 死不见尸

薛县尉还算义气,冯初晴说了情况后立马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衙役陪她一起回了景山村。

此时,袁尤氏正在嘴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见到冯初晴搬了两个差役来才算是目露怯色。淳朴村民的眼中,衙役的威严可是比里长高多了,那可是“官”。

没想到冯初晴还能搬出两个“官”来,袁尤氏闪烁了几句就在老道的衙役面前丢盔卸甲。说出了燕妮其实并不是她的什么干女儿,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后一起搭伙的人罢了。别的什么她就一问三不知了,老半天才蹦出个大概和捡到袁漠时戴在身上的玉佩有关。怎么有关?她又支支吾吾打死不说了。

不一会儿,沿路寻找线索的人也陆续回村,带回来的信息真是不容乐观。

村民的口述中,袁漠是在村口的时候被燕妮追上的,也不知道燕妮说了什么,袁漠的神情很震惊,但随即又加快的脚步往镇上走。出了村子七八里外就是大道,也有人见着燕妮和袁漠在大道那边拉拉扯扯。

反馈回来的消息让衙役很头疼,也让冯初晴的心有些下沉。她和袁漠正是蜜里调油,别的不敢说,袁漠要是真的有什么是绝对不会连去镇上告知她一声也不曾。不知道燕妮究竟给袁漠说了什么,会让离得远远的村民也能看出他很震惊。结合袁尤氏的话来看,搞不好就是和她说的玉佩有关。

而后面村民指证的地方虽然是在大道,但旁边就是滚滚流下的湔江水,再顺着大道往景山镇走慢慢人烟多了起来,却是没人看到过和袁漠、燕妮两人体貌特征相同的人了

她都能发现不妥,两个衙役一寻思也是起了疑心。哪个安心离家出走的人会不带银子不带换洗衣物的?当下带着那些好奇心重的村民往最后看到袁漠和燕妮的地方走去。

在村民指证的地方看了许久,其中一个衙役拨开道路两旁有些压痕的杂草,发现杂草掩盖的地方是一个斜坡,下面就是水流湍急的湔江水。

“你们看那儿!”有个眼尖的村民不一会儿就看到坡底下有个和河岸颜色不对称的东西,远远看去有些像是衣服鞋子。

找来了结实的绳子,其中一个衙役被村民们拉着艰难地下了斜坡带回来的东西。看到东西的第一眼,冯初晴就差点坐倒在地,那是袁漠的衣裳和鞋子!她绝对不会认错,衣服上有她仿造常满夏衣服标记绣上去的“蜀”字,鞋子只是普通的布鞋,但袁漠的鞋子很费大拇指那地方,所以他的鞋子冯初晴都会在鞋头上多包一层解释的细麻布。

看到冯初晴的反应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指点点的就议论开了。说袁漠和燕妮殉情的有,说袁漠不要燕妮燕妮跳河袁漠也下去拉的也有,甚至还有人说袁漠肯定是不小心跌下去了,燕妮就跑了…

不管什么说法都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袁漠已经落到湍急的江流中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至于燕妮,这女孩本来就来得神秘无比,这时候的猜测就更多了。

冯初晴听不到这些猜测,伸手将两样东西捧在心口就肯定道:“阿漠才不会有事,阿漠的水性好着呢。”这话她也只有安慰安慰自己,身后袁家人已经开始哭了。人死为大,况且袁漠之前在景山村口碑还不错,当下就有不少人跟着哭袁漠这个老实孩子。

“哭什么哭?我们阿漠才不会死!”冯初晴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对那个下河找东西的衙役说:“差大哥,麻烦你们帮忙往下找一找!”

湔江水流从这儿到益州弯弯绕绕得有上百里,这个工作量可就大了去了。要是每一个掉进湔江河的人都让衙门帮着找人得找到什么时候?要不是看薛县尉对袁漠还算尽心,这两个衙役可是甩手就走的。事已至此,也只有为难地表示,衙门资源有限,他们得回去请示了上峰才能决定。

没办法,衙役走了之后冯初晴只好拜托景山村的人沿着河流搜一搜找一找,袁久春也在村民里拜托。有几个人倒是没推脱地就往下面找去。

薛县尉可是看的袁漠的面子,听衙役回了话,沉吟了片刻后只是让人给冯初晴带话说是职责之外也不方便。冯初晴无法,只得寄忘于往下游去找的那几个村人,后来见着搜索进度太慢,干脆花了银子又雇了几个沿岸的村民帮着寻找。

因着冯初晴坚持没找尸体就不承认袁漠身亡,哪怕在衙门里把户籍记上个失踪也不出钱在村里摆酒办丧事。办丧事花的人力物力可是不一般,冯初晴不愿意出钱,袁久方夫妇两个自然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干脆冷眼旁观冯初晴每日里跑上跑下日渐消瘦。

十天过去了,除了在接近益州大河的闸口又找着一只泡得有些变形的鞋子外别无所获,景山村的村民早已经放弃了寻找回家忙秋收去了,只有冯初晴还坚持不懈地每天雇人去各个闸口查看情况,还打算连益州大河也一并寻下去。

又是十天,离着袁漠失踪已经一个月了,袁旭几次到镇上都见着冯初晴日渐消瘦,心里头的内疚别提有多重了,终是抵不住良心的折磨,将家里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冯初晴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很是愧疚地以眼望地:“大嫂,别找了。那银子你还是留着傍身吧,你还有穗儿要养。”

这么多天过去了,冯初晴不但身形消瘦得厉害,就连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袁旭的建议让她想起了常满夏这些日子来在耳边的念叨,叹了口气,“你大哥我是要一直找下去的,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是没办法再找个一模一样的。逗趣堂的那些小玩意儿你都会做,今后你就买了木料在家做吧,做好了给我送过来,大嫂给你结银子。小月那儿你就让她好好在家跟你母亲学做个贤妻良母吧,以后别往我这儿来了。”

袁旭也知道袁月这次独善其身有些伤了冯初晴的心,他嘴巴笨不会劝,只好僵硬地点点头,暗自在心里打算给冯初晴做的活儿没个少收个几文钱,也多让冯初晴留些银两。

说曹操曹操就到!袁旭前脚才走,冯初晴后脚便迎来了一位久未见面的客人:商洛!

“你是送穗儿回来的么?孩子呢?”冯初晴见到商洛除了不耐,还有些戒备。

商洛左右看了圈冯初晴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绣铺,也不直接搭话,反倒是问了句:“听说袁木匠死了?”

“你听谁说阿漠死了的?他不过是失踪了而已,我会把他找回来的。”冯初晴绷紧的神经一点也禁不住挑拨了,商洛不过轻飘飘一句,她就跳得老高。

“你不用管是谁给我说袁木匠的事情!我这里有一些关于袁木匠的消息,只是他要是死了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不知道是你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商洛眼中闪过一道算计之色,居高临下盯着冯初晴,让她心里一阵反胃。

可是,在她心中,袁漠根本就没死!那关于袁漠的消息她是肯定要听的,“你会这么好心?”

商洛当然不会这么好心!穗儿如今都快成了商老太太的精神寄托了,连带的,商老爷和商夫人如今对这个听话懂事招人疼的孩子也疼爱有加,说什么也不愿意穗儿再回冯初晴身边吃苦了。毕竟,冯初晴和穗儿的亲娘之间还有那么深的龌龊。

商洛今天就是想落井下石,用袁漠的消息换回穗儿的户籍!

之前冯初晴找寻袁漠时方崇光夫妇也来过景山镇,曾经和她说起过穗儿如今在商家过得挺好,小姑娘脸上的笑意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就是没有发生如今的意外,冯初晴都考虑过将穗儿还给商洛,穗儿在商家受到的关爱肯定要比在她身边的多。她以后必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心里想的倒是一碗水端平,可是谁又能够保证一碗水就能端平了?穗儿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她也不想到后来弄得真的母女成仇。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商洛这样的条件交换她实在不能接受。咬了咬唇,冯初晴别开了眼:“商洛,穗儿不是东西能拿来交换,我不会和你换的。我这就和你去商家,要是穗儿愿意,我就找崇光大哥把她的户籍过给你;要是不愿意,哪怕你现在就能把阿漠带到我面前我都不会松口的。”

“你都不关心袁木匠的消息?你这个绝情的女人。”商洛瞧着冯初晴憔悴的脸庞,憎恨之下还是起了一丝怜惜,“你放心吧,穗儿要是改了户籍只会有更多的好处。我祖母已经找了官府,若是穗儿户籍在商家,她会把她一半的产业都归到穗儿名下,就算是你以为我是绝情的人不会对我孩子好,为着我祖母的这些银子,商家所有人都会待穗儿如珠似宝。更何况,穗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即使心里有些惊讶,冯初晴也没表现出来,不管怎样,还是问过了穗儿才知道!

140 放下心事

商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见了穗儿之后冯初晴的的确确有些内疚。

穗儿看上去在商家过得不错,穿着好,气色佳,商家老太太给她请了专门的女先生,还配备了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个老妈子,说话行事已经能够见着富家千金的大家之气。

说了许久的话,冯初晴基本确定穗儿身边的一切并不是特意做给她一个人看的,想必平日里穗儿也是这般娇宠无限的。瞧老太太的模样只要没什么突发事件想必还能活上个一二十年的,倒是不怕穗儿会失了倚仗。

再说了,老太太大部分的财产都经过益州知州衙门公正给了穗儿,就是没有老太太本人出面,穗儿今生也能够安枕无忧了吧!

之前冯初晴是打算她扶养穗儿,商家人拥有探视权,如今不过是将穗儿的户籍还到商家,她日后想这孩子了还是能接回去玩几天的,倒是没什么妨碍。委婉问了穗儿,她也挺喜欢商家的生活的,冯初晴便没了话说。

如今商家穗儿是宝,日后商家孩子多起来就不知道商家的态度是否一直如一?担心这点,冯初晴找商洛在方崇光的见证下又签了一份协议,协议规定,冯初晴在以后探视穗儿的过程中一旦发现穗儿在商家过得不好,有权利重新拿回穗儿的户籍,重新让穗儿跟在她身边。

这么一来,冯初晴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耐心叮咛了穗儿以后有事情要想办法知会她后,这才从商家后门走了出来。

迎着入秋的微风,冯初晴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初来的时候便是这个门口,商洛一脚踹得她晕头转向,穗儿从里面跌跌撞撞跟了出来,陪她走过一无所有的那段日子。现在,她又站在这门口,有房有钱,却是将穗儿送回了商家,至此回归孤单冷寂…

“你…都没告诉穗儿你现在的状况吗?”商洛迟疑地问询在她身后轻轻响起。

穗儿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娘亲”的,见着冯初晴消瘦的样子立马就嚷嚷着要她在商家吃上几日好东西,还开口说要去骂一骂她的“木匠爹”,为什么她把娘亲交出来了要让娘亲变瘦?冯初晴却说这些日子和木匠爹活儿太多、天又热,所以瘦了。并且强颜欢笑??着鼓励穗儿要多多用饭、快点长大能一个人回景山镇玩儿。

“穗儿现在过得很快乐,她一个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徒增伤心,何必呢?”或许是看了商洛在老太太院子里伏低做小有些解气,亦或是心底脆弱的一面让商洛给看了过去,冯初晴难得地没有对商洛冷嘲热讽。伸了个懒腰,冯初晴头也不回地补充了句:

“对穗儿好点。”

眼看着冯初晴迈步就要离开,商洛脑袋里以往受的那些“侮辱”都忘到了一边,撩了衣摆快走两步追到了她的面前,道:“我说过,要用袁木匠的事情交换穗儿的户籍的。”

“我也说过,穗儿和阿漠都是人不是物品。我之所以跟着你来益州并非专程要和你换消息的。”冯初晴是真的没打算做什么交换。再说了,袁漠是在易家坡那边失踪的,和益州隔了老远,商洛能知道什么消息?难道是关于益州城内湔江的水闸口的?这样的消息,她想想心里都疼,倒是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能够继续抱着希望寻找下去。

商洛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不知道怎的,看着冯初晴此时悲伤的背影,酝酿了好久的恶毒语言竟然是说不出口,只得讪讪道:“反正人估计也死了,说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既如此,只能算是提点你两句,并不算交换,而是算我商洛欠你个人情。”

“前些时候,蜀郡王世子曾经让吴桐查过袁木匠的身世,看他的样子很慎重。吴桐办好了这事情,如今都在筹备年后跟着世子进京的事了。”

商洛的话让冯初晴的脚步顿了顿,“他只是打听?算了,都没什么紧要的。”结合商洛的话一想,冯初晴更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了,袁漠的身份应该有什么隐秘,和失踪肯定是有什么联系。

这么想着,冯初晴往西城门外走的步伐就越发的快,她打算回去再让人去易家坡周边村子里问问,希望还能找着有用的线索。才刚刚过了十字街口,埋着头的冯初晴便觉得撞到了什么东西,抬眼发现面前是一对中年夫妇,年约四十左右,男的带着一脸病容,女的关切地扶着他手臂。

“哎呀,哪里来的莽撞小娘子横冲直撞的?老头子,撞着你哪没?”一眼就能看出两夫妻的感情不错,那女的虽然懊恼冯初晴撞人,更担心的还是自家男人的身体安全,不过,这“老头子”三个字套在最多四十出头的人身上却又是让人忍俊不禁。

“没事的,小娘子家家能有多大力气。她娘你别责备这位小娘子了。”男的淡淡打量了下冯初晴的穿着打扮和神情,并没有因为冯初晴差点把他撞到而生气,反倒是对冯初晴挥挥手:

“小娘子只管赶路去吧,我无妨的。”

“你这老头子,身体不好逞什么强啊!还来怜香惜玉。”妇人嘀咕了一声,却是扶着男人让开了路。

“对不住,是我心里想着事情太专心了没注意路边有人。大叔,婶子也是关心你的身体,不如去前面同和堂找个大夫看看吧!我和你们一道过去。”听了许多碰瓷的,搀扶人被诬赖的,眼前这一对还真是让冯初晴佩服。更佩服的还是二人之间那种不用多说话就能感受到的相爱气氛,这种气氛让她心里有些酸。看对方打扮也不像是手里宽裕的人,女的身后还背着不小的包袱,冯初晴只是想做一件她能做到的事而已。

“老头子!”妇人眼里顿时就亮了,可还是不敢擅自做主,轻轻推了男人一把,催促他赶紧抓着眼前这钱多人傻的笨蛋小娘子。

“不行,我这毛病是之前就有的,关这小娘子何事?”男人通情达理地拉着妇人便走,可惜刚刚动脚,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冯初晴连忙出了一双手把人给扶住。什么嗯别说了,赶紧送医馆吧

141 争夺房产

到了医馆才知道,那男人的毛病不大,就是气怒攻心外带挨饥受饿,结果一出来,他媳妇就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夫妻两个原本是景山镇的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二十多年前嫁给了景山镇一个落拓秀才,谁料秀才一朝得势竟然考上了举人,最后还被留在京城做了个七品小官。

起初呢,这当官的女婿还算不错,一再传信来邀请岳父岳母跟着去京城享福。夫妻俩一寻思吧,人家女婿爹娘还在,你一双岳父岳母去算什么?中途便只是去京城看了一眼。直到四年前,京城有消息说女婿的爹意外去世,秉着奔丧投奔的念头,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的夫妻俩还是收拾了包袱交代了家事往京城去了。

有重孝在身,丁忧一年放在别的官员身上本来是个倒霉事情,没想到夫妻俩的女婿竟然还有那点子官运,偶然一次竟然救了位大人物。孝期满了之后去吏部领差事得了个官升两级,直接就做了个六品的实权官员,帮着打理户部的一些纳税文书。

这可是个肥差,先不说官职大小,户部掌管天下钱粮,那些个纳税的大户想要怎样省下一些,那就是文书上关于产业的描述多少而已。一来二去的,便有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夫妻俩的女婿身上。送银钱、送宅院、送奴婢、送美人…

真真是把一个惯常畏首畏尾的小人物给送成了成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势利小人。夫妻俩在景山镇的时候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对人情世故总要通上那么几分,明里暗里劝了好几次女婿都不听,还因此远了夫妻俩的女儿。

当然,另外的缘故也是宅子大了,女人多了,这厮的眼界开了,就看不上从小地方长起来目不识丁的原配太太了,也不想想自己当年是怎么靠着岳父家的银钱赴京赶考的。

到了今年,夫妻两个又一次让自家女儿去劝劝女婿。谁料自家女儿竟然拿出了一百两银子。说是女婿感谢二位老人当年的栽培,让夫妻俩回乡好好养老去。当时没把一辈子把女儿当掌上明珠的夫妻两个给气得背过气去。

男人呢也是骨气,第二天把女儿孝敬的银两放桌上拉着媳妇就离开了京城。可惜,两人错估了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窘迫。就靠着他们身上剩的那点子银两。才走出京城五六十里地就花个精光。

拼着一路上给人做点小工、风餐露宿的。夫妻两个也没转身回京城去服软。关键是一路上到了吃饭的时候男人要么说吃过了,要么只吃了一点说饱了,结果到蜀郡的时候就落下了毛病。也没银钱看病,还说回了家再说其他。

听那女人断断续续把话给说完,冯初晴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付清了看病煎药的银钱,还格外给了她们十两银子,足够回家生活一段时日了。

那妇人也不矫情,接了银钱忙道:“小娘子住在何处,家里姓什么,我们回去后找着老头子的徒弟一定想办法给小娘子把银钱给还上。”

又推搡了喝药后已经恢复了神智的大叔,嗔道:“你也真是的,还说要陪我到白发苍苍,你就说这样陪我的么,要不是这位小娘子心善,我看你就饿死在家门口吧。”

“这不是都到了益州城吗,再怎么着,明日也能到景山镇吧。”男人虚弱地笑了笑,转向冯初晴,“让小娘子见笑了。”

“没什么的,”冯初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这夫妻两个要是没遇上她指不定打着走路回景山镇的主意,反正都是景山镇的人,她事情办完正打算回去,带着一道也无妨,便问:“不知道大叔和婶子住在景山镇的什么地方,我也要回的,正好顺路一起去西城门那边乘马车。”

“乘马车还是在西城门吗?”那大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我们的房子倒是在景山镇上,只是四年前走的时候让人见证送给了我徒弟,如今回去…唉…”想是京城亲生女儿绝情的态度让这位大叔对人性都失去了希望。

大婶倒是乐观得紧,“大木头那人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还怕他不认你?”

不管怎样,夫妻俩还是决定和冯初晴一道上路,冯初晴便出五十文钱请了路边的板车拉了三人到西城门,开始考虑起高言娘的建议,是不是该添置个大件家具“马车”了,可是袁漠不在家,她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路上一阵攀谈,冯初晴得知夫妻俩姓洪,以前住在济通镇,十二年前才搬到景山镇的。得知冯初晴住在景山脚下,夫妻俩高兴极了,连声说是缘分,他们的老家也在景山脚下,说不定还是邻居呢。

有着更近一层的关系,气氛都要好很多,要不是洪大叔精神不好需要休息,说不定还要聊得更深一些。

到了景山镇,冯初晴又不得不换了辆牛车,拉着三人沿中场的道路缓缓走着,大老远的,就瞧见远处自家房子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更激动的还是洪大婶,整个人都从板车上跳了下去,大步往人群中挤进去。

“这…”冯初晴看看还迷迷瞪瞪没回神的洪大叔,有心想要追过去看看的,却又不好意思丢下个病号。反正道路几乎被人群给堵死,冯初晴干脆请赶车的大爷将洪大叔背到了自家铺子对面的茶馆歇着,拉了茶馆门口的堂倌准备问个究竟。

“你拉我干什么…袁大嫂?!”堂倌自然是认得冯初晴的,正看热闹被人打搅正想发火就见着冯初晴那双因为痩越发大的眼睛。吞了口口水,语气就带着怜悯了,指着对面人群解释道:

“幸好你回来了,你不知道那边为着你的房子吵得有多厉害。”

“谁和谁吵啊?”之前冯初晴的就有想到袁家人可能回来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但铺子里就是看店的李嫂子和余三妹、四妹在,这三人的战斗力能和袁家人吵起来吗?

“我听说袁大哥的爹娘要来收房子回去给袁二哥娶媳妇,看店的李嫂子说你不在,就要下门;你公公婆婆就招呼人要强行进去,谁料袁二哥去中场那边找了你家里的一个亲戚来。你家那个亲戚也行,直接就带了你的两个哥哥嫂嫂来。两边的人在那边都僵持一下午了。要不是县衙里派了两个衙役在那儿,这会儿都出人命了。”店小二口齿倒是伶俐,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冯初晴说了个清楚。

冯初晴更困惑了,常满夏过来因为离得近。怎么那么巧自己的大哥二哥都在?

她却是不知道。冯正柏如今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冯正松的日子恰恰相反,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冯处暑上学的银钱是冯正柏在帮补着。一大家子都得在家闲着等饭吃。这么一来,冯正松哪里甘心,干脆找冯正柏闹着要参股。

冯正柏也没把话给说死,只说股份还有冯初晴夫妻两个的,要是他们同意,分一点给他也无妨。冯正松夫妻俩就说许久不见没见冯初晴这个妹子了,领着一家子收拾收拾就要来景山镇,冯正柏怕这一家子胡说八道的,就跟着来了。

到了景山镇两人先找的常满夏,这才知道袁漠失踪的事。冯正柏都是先想着冯初晴得有多伤心,冯李氏却高兴地眉飞色舞,连声说早就听德禄嫂子说过冯初晴在景山镇是有大房子的,这下子冯初晴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肯定寂寞吧,不如他们搬到景山镇来住,还能帮着冯初晴打理生意。

还没等常满夏和冯正柏为她的无耻汗颜完,袁旭就找上门来,很隐晦地说了袁家上门要强占冯初晴房产的事,并说了冯初晴不在家,怕事情要闹得不好收场。

常满夏之前曾经在冯初晴的引荐下见过薛县尉,方崇光的名头也能唬唬人,一边跟在炸毛的冯李氏身后往冯初晴家赶,一面找人去县衙借人。

到了地方后,冯李氏和冯正松自然成了吵架闹事的主力,和袁久方夫妻吵作了一团。常满夏和冯正柏不好出去吵,但也坚决地站到了门口挡住想往里面冲的人。

衙役来了也没法子。第一,冯初晴如今不在;第二,袁漠如今还是“失踪”,怎么就能任袁家人收回房子。

冯初晴挤进去的时候正是袁久方和冯正松达成初步协议,两家一同入住,一家要后面的房子,一家要前面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