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问你?”冯初晴是幼儿园教师出身喜欢小孩子不假,但她喜欢的三四岁最天真最好哄骗的小孩子,像常守信这样都七八岁懂事的熊孩子她可没耐性再去掰正。更何况这熊孩子看她的眼神完全没善意。

“你不是该讨好我吗?”常守信高高昂着头,一脸傲娇地哼道:“要是我不喜欢你,就算我祖母找了媒人来提亲你也别想做我娘!”

这话中味道有些不对!冯初晴嗅到了些微异样,将针线活放了下来,抬头正色回道:“我没必要讨好你,你别自作多情。而且上次我给你说过,你不该自私地霸着你爹。这样不好。”

常守信才不会信她的话,眼神一转,指着冯初晴补了一大半的短褂:“这衣裳是谁的?冯大伯还是冯二叔的?”

“都不是。”冯初晴随手将衣裳收到了带过来的针线篓子里,与其和这熊孩子在这里说些无意义的话题倒不如回家整理下上次从景彩虹那儿捡到的布头,拼拼凑凑指不定还能做出点什么东西来,去景山镇可不能只支出不收入!

“你…!你不准给别的男人补衣裳!”常守信上前两步伸手把冯初晴给拦住,霸道地宣布道。

眼前的小男孩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冯初晴对天翻了翻白眼,伸出白皙的手指头在他额头上一戳:“我说,常守信小朋友,你这是自相矛盾。一会儿不让我做你后娘,一会儿又要管东管西,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对我一个人说这种话了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其实并没那么优秀,他长得不够帅气、学识也不够高、生意高不成低不就,可不是谁都会看上他的!”

常守信被她戳得一退再退,神色也是惊疑不定,“你?你真的看不上我爹?”

“应该说,我现在看不上,以后看表现。”说得人孩子都失去了信心,冯初晴轻咳了两声帮常满夏挽回了些颜面。

“其实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我祖父和我祖母也都说你好,就我爹说不用慌。”常守信微微有些沮丧,他现在是相信冯初晴真的和别的想要巴上常家的女人不一样,至少,那些女人才不会说他半句不是。但私塾先生也教过他“爱之深、责之切”,冯初晴要是对他不理不睬才叫坏事呢。

不用慌?那就是常满夏也没看上她呗!冯初晴不无庆幸地想道。这个大背景下,要是常满夏一点头,估摸着今日来止马坝的就会是媒人了。

046 窈窕淑女

 竖着耳朵在一边听了半晌的袁漠早已经停下了动作,扶着一根人多高的木头黯然神伤。果然,冯初晴还是想着商洛的,否则怎么连常满夏那么优秀的人都看不上。

上一刻袁漠都还在不住沮丧,下一刻瞧见冯初晴手上的短褂心里又是一片火热,能够和冯初晴站这么近,吃她亲手做的饭菜,还能让她帮自己补一回衣裳已经够回味一辈子的了。

常守信哪里是冯初晴的对手,没几句话就被绕得云里雾里,再等冯初晴搬来了一套木头做的华容道,讲了点关于华容道的三国典故,常守信就被彻底收服了,到常满夏他们回来他都有些舍不得走。

“真是打扰了,守信这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常满夏的笑容很温暖,眼神中也带着坦诚的暖意,让人如沐春风,很容易对他生出好感。

冯初晴是觉得常家人真的很不错,中间有商家那回事也没生出嫌隙,织锦作坊在哪不是开,常满夏还专程来止马坝选址招人,这分明就是对冯家的拉拔,有感于此,冯初晴对常满夏也笑得灿烂:“没事,没事,守信很懂事,学问也是极好。”

是人都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常满夏摸了摸常守信的头,在袖子里摸了一卷紫金色的丝线出来递到冯初晴面前:“上次我听正柏说你没买到这颜色的绣线,正好家里去年做的那批还剩下些,就给你带了点来。”

之前冯初晴并不知道亮眼贵气的紫金色是如今皇室专用色,在景彩虹那没找到还拉着冯正柏陪她逛完了万年镇除了商家外所有的线庄,结果可想而知。现下见着常满夏手中的丝线可真是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就伸手接了过来:“不是说没有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真正的紫金色丝线是有定量的,颜色也大有讲究,这个是去年定量中不合格的几卷之一,今天临行时突然想起来你二哥抱怨的话,就给你带来了。”常满夏看冯初晴的惊喜不似作伪也觉得欣喜。他不是那等心急的男人,之前的妻子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次,他想试着寻一个心心相映的。冯初晴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他略有耳闻,现在看来她倒是和传闻截然不同,但他也不愿意太过草率。

冯初晴才没想常满夏心里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绣线颜色越多,绣出来的图案就越是绚丽逼真,不说俗气的价钱,单单那份满足感就是旁人领会不了的。道谢再三之后干脆又回家去拿来了一个骨头型的小枕头给常满夏,“满夏哥,这个用来垫在脖子下睡觉能让颈椎舒服些。”

枕头边上有冯初晴绣的荷叶和荷花,枕芯里装了绞碎的布头和决明子,清心明目。常满夏刚刚入手就嗅到一股清香,上面只比指头大一点的精致绣花用色大胆、绣工独特精湛,最难得的是荷花正是他名字当中的“夏”契合,倒像是专门为他绣上去似的,顿时眉眼中全是喜爱,给冯初晴行了个半礼:“如此礼物,真是多谢初晴妹子有心了。”

冯初晴只是想着常满夏和常守信要走了随意拿的东西,不曾想瞎猫装着死耗子,反倒是引得常满夏如此多礼,忙摆手让到了一边:“没什么,满夏哥别嫌弃东西太小就好。”

“我的呢?怎么没我的?”常守信伸手捏了捏他爹手里的枕头,有些委屈:这女人不是说不喜欢自己得爹吗?瞧瞧这都阿谀奉承上了,真是可恶!原来小狗子说的都是真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不过,这女人和小狗子的后娘倒真的不一样?

“你不是都得了我的‘华容道’了吗?”袁漠是个全才,但最近实在太忙,冯初晴想出来的好几样东西他都只来得及做出样品,这华容道冯初晴屋里都只有俩,送出一个她还正肉痛呢。

“小气。”常守信看冯初晴整张脸都皱到一处的心疼模样莫名觉得爽,紧了紧手里的华容道,扯了常满夏的衣裳一下:“爹,我们回家去吧!”

冯初晴正为送走了这难缠的熊孩子松了一口气时,常守信又接着来了句:“下次休沐你还带我来止马坝!”

常满夏见儿子貌似对冯初晴没了偏见,连连点头应了下来,并问冯初晴道:“后日我还会过来,有什么让要带的尽管说?”

织锦作坊就选在九陇县到止马坝之间一个叫海窝子的小村子,那村子的人大多是前些年北方大水逃过来的难民,没有山地也没有水田,生活大都艰难。冯正柏和余德禄带了织锦作坊这个项目前去投资几乎就被当地人当做了万家生佛,余德禄还有止马坝的杂事要处理,去得多的反倒是冯正柏这个常家代言人,冯初晴又建议他教了那些人养蚕之法,以至于他在海窝子说一句话比当地的里长还管用。

转眼十天过去,冯初晴带着穗儿坐上了去景山的马车,当然,袁漠也“正好”要回家去看看躺chuang上的爹和一双弟妹,自然就被冯正柏拜托“照顾”冯初晴母女两个。

景山镇是以镇边一座景山为名。景山北承玉垒西脉,南接九陇丘陵,东临湔江出口,临近有天彭门、白塔坪、三昧水等风景名胜之地,又为九陇八脉之一。山峦迭翠,风光秀丽,自古就是灵秀独钟的蜀郡名山,乃是佛都东渐后佛道其处之山,寺观特盛。崇峦架殿,叠嶂营楼,鹤林圣迹,龙泉佛影,这是景山之上沿途寺庙的真实写照。

除此之外,景山牡丹之名也是让历代名流向往钟爱,每到四月花期,人们蜂拥而至,朝山、拜佛、赏花,热闹非凡。益州向来就有“三月葛仙、四月景山”的俗语传唱,即使这两年景山开始收取进山香火钱也挡不住通往景山镇的大道上的人满为患。

不过对此袁漠早有防备,不但走的路和旁人不同,进山也省了一人十文钱的香火钱。

所以说,区别便是区别!能省下二三十文钱对袁漠这样的家境算是一大收入,但对吴桐、商洛这样的人来说,此时恨不得用二三百两银子入山香火钱来彰显自己两人对蜀郡王家眷的一片至诚之心!

047 景山之路

 蜀郡王家小少爷钱俊生日那天,商洛和吴桐的风头虽然是被景彩虹给抢得一干二净,但好在吴桐给钱轩的印象不错,给管事的孝敬也不少,五日后蜀郡王世子钱皓回府便记住了两人。

后来郡王妃刚刚提及要去三昧禅寺礼佛,钱皓就着人通知了两人准备。吴桐原本就出身益州大家,对此事自然是驾轻就熟,倒是苦了商家一大家子,第一次做这等高规格接待实在不知从何入手。

最后还是吴桐提醒了商洛,人钱皓的要求里只是让二人一路相随做个游伴,可没商家一个大家族什么事。这话让商家一家子可气得够呛,可随后才知道,钱皓说的“游伴”果然只是单纯的游伴。

蜀郡王本人还没从京城回还,来益州的就只有钱皓兄妹五个和蜀郡王妃本人。一家子没有打着蜀郡王府的旗号,倒更像是游山玩水的一大家子,只不过护卫下人多了些而已。到了益州城并未惊动益州知州,而是直接住进了吴桐安排的单门小院,巧的是正好的东元街上远冯家的院子。

商洛的父兄起初还不信邪地拿了礼物上门拜见,结果却被门房一句话就推到了千里之外,回家后只有耳提面命让商洛在初六开始的“游伴”生涯中多多为商家美言几句,在蜀郡王世子面前露了脸又何愁日后生意做不大。

当然,为了让商洛在蜀郡王府众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商洛这次可是从公中得了不少的活动经费,倒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收获。

四月初七,刘梓涵着人去九尺镇约了回娘家的杨姗姗,便带着几个孩子游览了益州出名的千佛塔。

刘梓涵此次有意在三昧禅寺住上些日子,趁着四月初八逢集的日子正好能采买些日常用品,早早便从益州城出发前往景山镇。

钱皓也不过才十九岁年纪,被召到京城去到太后跟前被碎碎念了许久,哪里还耐得住三昧禅寺那种宁静安详的气氛,才刚刚到了山门便裹足不前,找了借口就要先到景山登高。

和钱皓一样,钱诗也不喜欢亲小姨兼后娘的刘梓涵沉闷老成的性子,听大哥说要先去景山登高赏花,立马也不愿意跟着去禅寺听什么佛语。可她是个快及笄的少女,要求和几个少年男子同行肯定不行。不过这妮子够聪明,瞧了边上欲言又止的钱轩和两个小弟妹,立马有了主意。

小孩子不是不能进佛殿跪拜么?与其让钱俊和钱雅在禅寺外等候,倒不如她带着她们先去景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休息吃点心。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刘梓涵问过了杨姗姗的意见便点头同意了,叮嘱了随行的下人一番就放了行。

没有长辈在跟前压制,郡王府的少爷小姐们顿时就露出了“小恶魔”本色。商洛刚刚付了进山门的香火钱,转身钱皓和钱诗兄妹俩就对上了!

“那三个小的是你要带的关我何事?你少在这推三阻四!吴桐,哪里在选牡丹仙子?我倒是想去看看益州可还有人能比商洛颜色好!”即便大庭广众下钱皓的性子有所收敛,他看商洛的戏谑眼神中也带了点其他。

吴桐心里一阵恶寒,娈童之好在当世也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都会被世俗所不忍;钱皓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具体的来,吴桐却是能够看出一二,无奈世事不由人,今后只能想办法让两人远着点。

商洛倒是没想到那么远,只是直觉感到钱皓这人看人的眼神像条毒蛇,让人不想和他太过亲近,避开他的眼神,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道:“世子,牡丹仙子今日只是初选,地点就在半山腰的牡丹坪。仙子们徜徉花海之间,有益州文会的人组织文人墨客为仙子们题诗作画,哪位仙子赢得赞誉最多便会成为今年牡丹仙子称号。若是世子有兴趣,不如让吴桐陪你先行一步,也好做个评判。”

“那你呢?”钱皓挑了挑眉,下垂的眼角也跟着往上一挑,邪气顿生。

“在下每年都来,倒是吴桐忙着学业没来过两次,由他相陪世子是最好。在下不才,还是在后面引着两位小姐和两位少爷从另一边上山去杜鹃亭。”这个时节杜鹃已成败落之象,杜鹃亭那边没有牡丹坪这边人多,倒正好可以用来做休整之用。而且后面钱诗拖着幼弟幼妹,下人又以女子为主,一路上肯定走得慢,分作两拨才是明智选择。

钱皓是同意商洛这建议的,只是觉得想让吴桐和商洛把位置给换上一换,可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儿一转,背着双手往人流多的方向迈开了大步:“也好,那就分开走罢!”

世子身后不用招呼也呼啦跟了一群人上去,吴桐丢给商洛一个赞许的眼神也赶紧撩了衣摆大步跟了上前。

“诗小姐,轩少爷,还有两位小少爷、小姐,这边请。”前面两位都是昂首挺胸自个儿迈着腿儿步行,后两个可都分别被奶妈抱在怀里。商洛说是带路,却是指了路口便带着小厮遥遥跟在后面,只在前面少爷小姐们想买东西的时候遣了小厮小跑上前给钱便是。

景山的海拔并不高,从正门上山的步道有三四条,有赏梅、赏牡丹、赏茶花、赏杜鹃不同的路径,但最后都会从杜鹃亭往上去经千年白果林到最高的望乡台。

袁漠给冯初晴带的路是从他家所在的村子背后上山,翻过一道山脊便是景山的杜鹃亭。这条路也只有从小往来景山和半坡村的袁旭知道,袁漠跟着走过一次,便记在了心里。

好不容易翻过了山脊,面前出现了一座约莫两人高的悬崖,上面垂下了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枯树藤,两人同时傻眼了!

袁漠将怀里的穗儿放到地上站好,仰着头使劲挠后脑勺:“我怎么忘记这儿要抓着藤子攀上去了?”

冯初晴则看了看只剩下鸟鸣的四周,开始将裙摆往上拉。幸好她做衬裤的时候没学旁人那样留着裤裆没封,她里面可是货真价实的裤子,爬树藤不怕走光。

可是…

回头的袁漠却被吓得够呛,急匆匆转过身子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048 不生妄念

 袁漠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冯初晴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他眼神太好,就那么一眼,冯初晴纤侬合度的大腿小腿曲线就印在了他脑海里,传到了心上。之前他和弟弟袁旭走这条小道是再自然不过的,带了冯初晴到了才想起这儿还有个高崖需要徒手攀越,只恨自己太笨,都不知道为冯初晴想得周到些。

手足无措地背对着冯初晴问了她要干什么没得到回应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一句:“你是要那个吗?”

“哪个?难道不是从这里上去?”冯初晴根本不知道袁漠怎么突然转了身,将裙摆拉在腰上打个结,左右四看,除了来路也只有面前这悬崖像是路了,难道猜测错了?

“木匠叔,穗儿也要上去。”被丢在地上的穗儿看冯初晴抓着树藤开始往上爬顿觉有趣,小姑娘在止马坝的日子过得开心,整个人也开朗了不少,懂得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知道冯初晴不是尿急想如厕,袁漠这才期期艾艾回了头,正好瞧见冯初晴挂在树藤上摇摇晃晃,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啊啊…!”冯初晴爬了两下才发现自己不是原来那个爬上爬下抓熊孩子的壮实身子,而且腿也短小无力蹬不动坚实的悬崖壁,关键是她都已经往上了两步,要是松手摔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站稳。就在犹豫间,冯初晴感觉到树藤好像在松动,尖叫了一声:“快接住我!”

她的话才刚刚出口,那厢袁漠已经动作快过思绪,长腿一迈就到了树藤下张开双手,迎着掉落的冯初晴抱了个满怀。等他思绪回笼,冯初晴已经被他紧紧搂在怀中,高大健壮和娇小可人之间密不透风,曲线出奇的契合。

“吓死我了。”冯初晴双手落了下来,发现自己双脚还悬在半空没落到实处,拍了拍好像愣住了的袁漠:“真是多亏你动作快了。”

崖上垂落的是两根树藤,冯初晴抓的那根此时已经断落在一旁,要不是袁漠动作快,以冯初晴的那点身手不摔个四仰八叉才怪。

袁漠这才像是回了神,触电似的将冯初晴放在旁边,眼睛却是再也不敢往她的方向瞟一眼,暗暗掐了自己大腿好几把才堪堪颤抖着说道:“我先把东西拿上去放着,顺道试试树藤结实不。”他觉得,要是继续待在崖下和冯初晴一块他非得晕过去不可,这一惊一乍的幸福来得太快,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了了。

说完后都来不及等冯初晴应声就跃起来单手抓着树藤,人高手脚长的好处就这么体现出来了,蹬蹬蹬只换了三次手,人已经攀上了高崖。

检查了树藤牢固与否后,袁漠抓着树藤直接就轻轻松松跳了下来,扯了刚才断落的树藤系了个结就挂在胸前,让穗儿坐在树藤上抱着他脖子,简简单单就将小姑娘也运送了上去,嘱咐她“守护”好包袱后,他再次下崖又开始头疼了。

穗儿是小姑娘让她坐胸前抱着脖子倒是无所谓,冯初晴怎么办?冯初晴倒是没看到他的纠结,刚刚蒙他拔手相助短短的身体接触后并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看着袁漠兜小孩子的架势才有了几分羞意。

穿越前她虽说二十多岁了,可人还是没正正经经谈过一场恋爱的,短短的身体接触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但那样面对面抱着貌似真的不合适吧?

“要不,我先上去然后再把你拉上去?”袁漠见冯初晴有些犹豫有些“嫌弃”的表情顿时又开始忐忑不安了,认为冯初晴是生气了,忙贡献出自己能够想出最好的办法。

办法虽然好,可冯初晴却不看好,拉了拉树藤自觉还算结实,直接建议道:“我看你上去那么轻松,不如背着我爬上去,省得待会儿我万一手上没劲掉下来都没人接。”

“可…”袁漠心里又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万幸他皮肤古铜,现在爆红也不过是暗了一些而已。

才出口了一个字,冯初晴就急躁地打断了他的犹豫:“还磨蹭什么啊?你不是说今天牡丹坪晚些时候牡丹坪那边会很忙吗?还怎么找你弟弟帮忙?”

牡丹坪就是袁旭做工的地方了。整个牡丹坪不下十亩地,外围都是一些常见的牡丹花种,越是往中间走牡丹越是名贵,袁旭就在最中间的花圃照料最金贵的如魏紫、赵粉、姚黄、二乔之类的名花,那里等闲人可没法子进入的,就是所谓的牡丹仙子选拔也只能在外围的普通花圃中进行。

冯初晴如此一催,袁漠自然是喏喏不敢耽搁,战战兢兢按照指示蹲下了身子,冯初晴趴上去时,他就像是被一座大山突然压住,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你背不动我?”冯初晴拍了拍袁漠的肩膀,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坚硬得和那岩石没什么区别,又好奇地捏了捏,根本没发现手掌下的肌肉几乎完全僵化。

“背得动。”被蔑视的袁漠瓮声瓮气回道,“抓紧了。”说罢便同样用树藤兜着冯初晴捆在了背上,三两步上了悬崖已是出了一身的汗,急匆匆放下冯初晴就像是有鬼追似的指着一个方向就道:“你们就在杜鹃亭里等我,我去和袁旭说了就来。”

原本,他是可以带着冯初晴一块牡丹坪的,可他现在心情好乱,全身都在发烫,背上更像是被烈火灼了似的烧得厉害,他现在真的是没办法再继续面对冯初晴,再多听她说半句话,他怕以这种状况和她待久了自己会生出妄想来;如今这距离刚刚好,要是生出妄想了他怕求而不得更难受,那种滋味他可不想再尝试。

“娘,木匠叔走得真快。”就连穗儿都看着袁漠狂奔而去的背影有些瞠目结舌,拉了冯初晴裙摆一把略有些委屈地说道。

“没事,那我们就去那边亭子里等他一会儿。”娘俩站的位置离石砌台阶大概二十步远,齐膝的草丛被袁漠大力碾压出了一条小路。沿着失窃台阶斜斜往上五六十米远的杜鹃树丛中隐隐能见着一座八角凉亭,因着牡丹坪那边热闹,杜鹃亭这边基本看不到人影。

 

049 小儿钱俊

 被丢下的何止是冯初晴娘俩,钱诗才不耐烦和年幼的弟妹相处,才不过是走了一程就嫌弃抱着钱俊和钱雅的几个人速度太慢,拽了钱轩一个劲往上走,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可和商洛预想中的完全不一致啊,他是追前面两个年长些的还是照顾后面两个年幼的啊?衡量再三,前面两个年纪摆在那,生事的几率大了不少,只好留了小厮长生引路,他则快步追前方钱诗而去。

说好在杜鹃亭集合倒是不难,谁知道钱家的下人刚刚在杜鹃亭用随身带着的上好骨瓷茶碗煮好了一盏茶,钱诗就追着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野兔又跑了,钱轩自然是大呼小叫跟在了后面。

这画风,和商洛预料中的情形再次相悖;他不得不暗道一声晦气,屁/股都没落在石凳上又马不停蹄追了上去,一干下人自然是呼啦一声跑了个没影。

长生好不容易带着钱俊和钱雅两个小孩组成的队伍到达杜鹃亭,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亭中石桌上的或是满的或是半杯的杯盘狼藉。

有人上前检视了一番,的确是府上东西,这才放心地进入休息。钱雅才三岁,放在地上后对杜鹃林中的杜鹃花起了兴趣,嚷嚷着要花花。此时的杜鹃季节已过,此地的杜鹃树又生得高大,留着的花朵尽在顶端,两个孩子身边没留侍卫,下人多是婆子、妈妈和小丫鬟,又怎么能摘到花儿。

向来还算听话的钱雅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眼眨巴眨巴眼泪就下来了,哭得直抽抽根本劝不下来,这可急坏了跟随的下人们,要是小小姐哭肿了双眼,回头可都要受责罚了啊!

钱俊一路上有拨浪鼓时不时摇一摇都还不觉什么,现下被妹妹刺耳的哭声盖过了拨浪鼓声抬眼一看:陌生的环境,很多陌生的人!那脸色瞬时就变了,手上用劲差点没扯着乳母的领口生生把乳母给勒死。

钱俊这乳母可是刘梓涵经过精挑细选的人选,对钱俊颇为上心,钱俊的一举一动她比刘梓涵还清楚其中意义。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这孩子过了生日眼见着要比平时好一点了,这要是来了益州就犯病,天高地远的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忙顺势提出自己带着钱俊就在杜鹃亭里等候,不管是在牡丹坪看牡丹的还是追着小动物跑掉的,之后都会来杜鹃亭集合,倒不如她就在这儿待着,也免得让钱俊再看了陌生人难受。

钱府里的人是知道钱俊怪病的,还道是真的如大师说的那样五岁生日后就大好,看样子有些玄乎。钱俊在钱府可就只要乳母和刘梓涵的,怕钱俊待会儿病情恶化,旁人纷纷退出了八角亭,干脆分散着享受难得的清闲,赏花去也!

钱俊的乳母抱着钱俊安抚了好一阵才算让他安静了下来。

只是…,“三急”乃人之常情,才不过是一会儿,钱俊的乳母就觉腹间一阵疼痛难耐,居然想要解手了。离杜鹃亭不远倒是有个像茅厕的小棚子,衡量两者之间的距离,再想着钱俊的怪病,四下打量了寂静的山谷一眼,她将拨浪鼓往钱俊手里一塞,“俊少爷,乳母去那边解个手,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赶紧摇这个拨浪鼓,乳母就出来抱你。”

钱俊并不傻,没旁人在的时候他还算听话,放他一个人呆着他还更听话。为此乳母倒是很放心就捂着肚子狂奔而去。

她走之前倒是看了上山的路口也看了下山的口都没动静,却是不知道会从中间钻出三个人来!

袁漠发足狂奔而走后就冯初晴只好背了包袱牵着穗儿往亭子里走来,还在亭子外面就发现亭中早有人影。

这二年歇脚的凉亭有人也不足为怪,只是走近了才发现这唯一的人竟然是蹲在桌子底下的,看穿着也不差,却是独自一个人。

“娘,穗儿要喝水。”穗儿进来就瞧见石桌上的点心茶水,一时口渴嘴馋也是难免。

“咚——”冯初晴正左右查看还有没有谁在左近,不曾想脚尖一顿,碰到了什么东西。

弯身一看:“咦?小朋友你怎么会有拨浪鼓?”再仔细一瞧,拨浪鼓的式样和上面的绘画的的确确是她的手笔。上次做好了四个不是全都被景彩虹要去做人情了吗?人不亲东西亲啊,就冲着这古古怪怪的小男孩手中有拨浪鼓,她也必须笑得亲切自然些,“小朋友,你家里人呢怎么都不在?水壶里的茶水是你们家的,姨姨能给妹妹喝一些吗?”

“啊…”钱俊想要伸手拿拨浪鼓,却又恐惧冯初晴这个陌生人,不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想要像在府里那样“吓”走冯初晴。

殊不知冯初晴才不像是郡王府里那些被郡王夫妇耳提面命不得惹他着急的下人们,他这点小声响又岂能奏效?反倒是让冯初晴看出了不妥来。

“你害怕?”冯初晴并不冒进,停下了前探的身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但也没想得到这孩子的回答。开始脑补故事,比如这孩子智障家人嫌弃所以将其丢弃、或者一家子出门赏景嫌弃孩子碍眼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因为嫌弃才被一个人丢在这边。

冯初晴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心里不免怜惜,就想试试他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哑巴?智障?还是胆小?

没得到答案,反而让孩子更往桌子底下缩了缩,身子还跟着开始颤抖,对她露出一种恐惧交加的目光。这种眼神?怎么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冯初晴一时想不起在谁那儿见过这眼神,蹙眉起身;借着起身的机会用脚将地上的拨浪鼓往里挪了挪,看那孩子动作麻溜地捡了拨浪鼓抱在怀中如获至宝,冯初晴笑了笑,起身将穗儿抱到石凳上坐下,

“穗儿口渴了是吧?娘给你倒水喝。”她随身带着竹筒杯子,借了人石桌上的水壶倒了小半杯水给穗儿,着手将石桌上乱七八糟的杯子给放到旁边,想起底下那孩子抱着拨浪鼓眼中那满足和依赖和面上的安宁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以前亲戚家一个孩子小时候被认定是个自闭症患儿,家里条件不错,一家子全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孩子成长,生怕他被什么给惊着吓着,请了保姆到家也是耳提面命不能让孩子被外面的人给吓坏;那时候那孩子的看谁都是畏惧和排斥。

可某一天保姆不小心将电视声音放得太大,正好在播放一场钢琴演奏会,那孩子突然就定定看着电视,模仿起电视中钢琴演奏家的动作。再后来,那孩子虽然还是很害怕和陌生人相处,但有音乐作为依赖,他会暂时忘记周遭环境,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

难道?真这么巧?

050 钱俊开口

 巧或是不巧试试便知!

冯初晴亲戚家孩子给人印象太深了,再见到这样的孩子,莫名触动她的神经;加上这孩子手里拿着她出产的拨浪鼓,和景彩虹总是有几分干系的,要是不试就不是她冯初晴的性子了。

身边包袱里带了几个巴掌大的动物玩偶,一一给他看过也没见反应,拼图也没让孩子有反应。冯初晴还偏偏不信邪了,瞅着桌上上好的骨瓷茶杯心生一计,将茶水依着多少秩序重新拍过,抽了头上一根簪子做击器,试过了音调,招呼了越发懂事的穗儿道:“娘教你唱儿歌。”

之前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将孩子寄养在余姚氏家中,孩子倒是活泼了些,歉疚之情倒是存在了冯初晴心上,这才带着她一起来景山看花。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儿歌,穗儿还是秉承了和冯初晴的相处模式捧场地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