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好歹说到重点了,何绍文语气激动起来:“姜子牙不遇明主,情愿在渭水垂钓。愚兄虽不敢与姜子牙相提并论,总比陈骅之流强一点,与其被个小混混压在头上,不如回老家垂钓耕读”
俞宛秋暗哂:你真有这份淡泊放逸,怎么不回兖州老家,跑到樊都来干啥?
话当然说得比较委婉:“遭逢乱世,能垂钓耕读,也是读书人的福田。”
何绍文再次大失所望,他会说出那番激烈言辞,无非是希望表妹能开口让他留下。在他看来,他的新政举措乃是旷古洎今最有效、最实用的济世经典,依此推行下去绝对能富国强兵。若赵国能给他一个施行的舞台,他一定会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让新政取得巨大的成功。
他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和怀才不遇的悲愤从上京匆匆出走时,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行囊,里面除了银票和几件换洗衣服外,就是两本文稿:一本是梁瑾俞批注的《毓秀斋遗墨》,一本是他重新修订的《改制二十要》。
这就是他的“法宝”
一本用来激发赵太子夫妇对梁瑾瑜的恨意以及强烈的求胜心;一本则用来做他跻身赵国朝堂的敲门砖。他相信自己必能大显身手,再现当日在靖国朝堂上的辉煌,甚至,比那时候更风光。因为赵国的国力比靖国强得多,赵靖之争,赵国赢面大,靖国赢面小,有他在,赵国赢面会更大,他将会是新统一帝国的开国元勋。
可惜在表妹这边磨了半天,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半个月后,何绍文终于想办法见到了赵佑熙,把《改制二十要》呈给了他。
赵佑熙对他的革新举措倒是真欣赏,但也明确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接下来几年,朝政重心可能都会落在军事上。
何绍文被俞宛秋撂到一边冷落了好些日子,花钱找门路才得已拜见赵佑熙,早没了初来时那种“我乃旷世奇才,赵欲安天下,舍我其谁”的不可一世样,也不再做一步登天的美梦,很谦虚地表示可以在赵佑熙身边做个参事。考虑到他跟了梁瑾瑜多年,熟悉梁瑾瑜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套路,和牟翊等人商量后,赵佑熙最终留下了他。
俞宛秋知道消息后,笑着问赵佑熙:“他有没有老实一点?”
赵佑熙点点头:“老实多了,还是你有办法。”
俞宛秋道:“既然是人才,不网罗下来是我们的损失;至于傲气,磨磨就好了,他下次再翘尾巴,你只管磨,磨到他服服帖帖为止。”
赵佑熙恍然大悟:“难怪你以前一直不搭理我,想尽办法折磨我的,原来是为了把我磨得服服帖帖。”
“冤枉啊,我哪有折磨你?”
“你没有?”有人危险地眯起眼:“明知道我蹲在墙头彻夜守候,关紧门窗不肯出来相见的是谁?明知道我一走就是大半年,不肯跟我回南方的是谁?明知道我疯了一样不眠不休地找你,却躲在小牛家的破船上不吭声的又是谁?”
俞宛秋据理力争:“你又不派人上门提亲,谁好意思跟你走啊?”
赵佑熙咧开嘴:“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盼着我上门提亲了。”
俞宛秋待要否认,门外传来曹大海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宫外有人拿着一封短笺求见,说她家主人手里有一样宝物,二位殿下肯定有兴趣。”
短笺送上来,两人凑到一起看,只见上面写着:“若想得到传国玉玺,请到城东五里坡。”
两人互望了一眼,俞宛秋先开口道:“外面是有人说,梁瑾瑜把梁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传国玉玺。幸亏他走的时候随身带着原靖王印信,现在批奏折、拟诏书,还是用的那块。”
赵佑熙冷笑起来:“五里坡是吧?我亲自去会一会,他最好真有传过玉玺,要是装神弄鬼,绝不轻饶。”
俞宛秋担心起来:“还是派个人去,你别亲身涉险。”
赵佑熙安慰道:“别担心,一般人伤不了我的。事关传国玉玺,对方肯定会非常小心,见不到我本人,有也不会拿出来。”
俞宛秋没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三章亡国之后
城东五里坡有个茶寮,赵佑熙骑马赶至时,那儿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虽然是便装,但其俊朗风姿以及形于外的霸气,还是引得茶客们频频注目,包着墨绿头巾的老板娘更是特意把躲在里间烧水的女儿叫出来上茶。
赵佑熙正跟隐在道旁树上的侍卫们打眼色,冷不防一个脸儿红红的姑娘扭扭捏捏地走过来,他本能地用手一挡,姑娘手里的茶盘飞上了半空,人也倒在一丈之外。幸亏摔得远,才没被热茶溅到。
要是平时,老板娘早咋呼上了,好趁机讹一笔钱,可今天这位客人威仪天成,她一声都不敢吭,躲躲闪闪地蹭到女儿身边将她扶起。
赵佑熙挥出手的瞬间就后悔了,在对方情况不明时,他还不想那么快暴露身份——赵同学似乎没意识到,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光往茶寮一坐,那强大的气场,就已经暴露身份了。
此时谢长宁从隐蔽处走出来,给了老板娘一锭银子。老板娘看女儿并没受多重的伤,又得了一大锭银子的“赔偿”,那可是她开一辈子茶寮都赚不来的,喜得说不出话,两眼直放光。等她终于把眼光从银子身上移开时,客人早走得没影了。
谢长宁在马背上向太子禀告,他的手下已经把整片树林做了一次地毯式搜索,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可疑的老妇人,现在人已经被他们押到附近的房子里看守。
赵佑熙一见老妇人的做派,还有礼数的标准娴熟,就猜是从宫里出来的,何况又是个妇道人家,戒心大减,坐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问:“你家主人是谁?”
老妇人的眼睛向屋里屋外睃了睃,赵佑熙随即挥手让侍卫退下,谢长宁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老妇人这才伏地道:“奴婢周齐氏,恳请殿下保护我家主子极其族人,如果殿下能答应,殿下想要的东西也一定能得到。我家主人情愿历尽辛苦把宝物带到这儿,本来也是要献给殿下的。”
赵佑熙很爽快地说:“只要他没有害人之心,孤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付他。”
周齐氏叹息道:“家主人苟全性命于此,不过想用玉玺换得殿下一个承诺,她是个流落无依的女人,怎么敢,又哪里能,害得了殿下。”
赵佑熙本就有几分怀疑,这下更确定对方是个女人,口气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周齐氏又向窗外扫了几眼,才低声回答:“我家主人乃是当朝皇后。”
赵佑熙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此位“当朝皇后”并非指自己那位幽居深宫的母亲,而应该是梁孝帝的皇后才对。梁瑾瑜未立后,至于登位七天就被囚禁的梁末帝,似乎没来得及立后。
搞清了神秘人的身份,赵佑熙放下心来,既然是梁孝帝的曹皇后,那玉玺很可能就是真的了,若如此,他不介意给对方一些好处。
其实他自己并不在意什么传国玉玺,但父皇,尤其是赵氏初祖,原该叫梁兴邦的赵兴邦,此位曾曾曾祖父如果地下有灵的话,肯定很希望得到这个,于是开口问:“她希望我承诺她什么?”
周齐氏再次重重磕头:“确保曹氏一族的安全。娘娘并不奢求新朝廷任用他们,在生死一线挣扎过,娘娘已看穿了人世荣华的虚妄,只希望一家人能保得性命,苟安于乡野,不至饥饿冻馁足矣。”
赵佑熙提出质疑:“曹皇后之父曹忱乃是梁帝太师,定远大将军,皇后之弟曹钺则是禁军统领,一门眷属均在上京。你家主人不拿着玉玺跟梁瑾瑜谈交易,怎么跑到樊都找本太子来了?”
周齐氏叉手敛衽道:“娘娘说,无论陈靖都不过是乌合之众,顶多蹦达几天,成不了大气候,这天下终归是赵氏的,是以,惟有求殿下方是长久之计。”
赵佑熙并未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警惕,凝目追问她:“即便如此,现在占据京城的是靖帝梁瑾瑜,曹氏一门仍在他手里。你家主人千里投奔樊都,就算本太子肯帮忙,这远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周齐氏回道:“并未,在靖军围城之前,曹家眷属就已迁去别庄。”
赵佑熙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曹忱是军中统帅,前方鏖战方酣,统帅家眷举家迁离,这传出去不动摇了军心?梁帝也没意见?”
周齐氏到此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索性实言相告:“是分批走的。先是老太太有病,要去别庄休养,几位夫人小姐跟去照顾,然后又以别的借口,一次走几个,家中奴仆大部分留宅未动,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怕赵佑熙不信,又解释道:“那时皇上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了,朝中事情又多,常常通宵达旦地议事,身边的人都被皇后娘娘打点过,没人敢多口,所以根本不知道。”
赵佑熙不解地问:“你家娘娘既能预料今日之结局,想办法让娘家人去外地避难,怎么不劝着梁孝帝带上她一起走呢?”
周齐氏摇着头说:“娘娘自然劝过,很多大臣上折子苦劝,可也得皇上肯那,他自己不走,谁都没法。皇上说,他不做末帝,不做降帝,更不做逃帝,所以后面这几个月,都在有意地损害身体,比如几日夜不吃不睡,大冷的天在勤政殿冻一晚上…”周齐氏边说边掏出手绢拭泪,呜咽道:“皇上等于是自杀的。”
赵佑熙心里也觉得悲凉,同时亦纳罕,当日在临济寺遇刺时瑟瑟缩缩躲在佛龛里,甚至吓得尿了裤子的人,没想到在亡国之际,倒表现出了几分骨气。
对有骨气的人,他一向是敬重的,即使曹皇后手里没玉玺,他也不介意给这位梁帝遗孀提供保护,当下便承诺道:“你家娘娘所请孤都可以办到,如果她觉得老家不安全,孤王可以派人把她和她的家人一起送到她指定的地方。还有叫她放心,孤王向来言出必行,绝不会有先假意应允,得到玉玺后又加害的情况发生。”
周齐氏顿首道:“多谢殿下慷慨相助。娘娘之所以千里跋涉至此,正因为相信殿下的人品。要不然,只要她肯拿出玉玺交换,相信靖帝也会如其所请。但靖帝为人阴险狡猾,毫无忠诚节义可言,娘娘说,情愿把玉玺砸了,也决不交给他,玉玺乃天下至宝,不能落到那种人手里。”
赵佑熙莞尔,对梁孝帝和梁瑾瑜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有什么不清楚的?
当日梁孝帝派来抓捕他的秘密特使,就是梁瑾瑜,后来更是把梁瑾瑜安置进枢密院,打算培养成首席心腹大臣。如此宠信倚重,却换来了最致命的背叛,梁孝帝与其说是自杀,不如说是被梁瑾瑜逼死的。
也难怪曹皇后对梁瑾瑜的评价那么差了,灭国杀夫之仇,怎能不切齿痛恨。她自己无力报仇,便一再奉承赵氏才是天命之主,巴不得赵国早日灭掉靖国,好替她出气。
当日下午,拿着玉玺回宫的赵佑熙向妻子感叹此事时,俞宛秋道:“负人者,人恒负之,这世间的因果轮回,从来如是。殿下你说,梁孝帝对梁瑾瑜,与梁瑾瑜对我表哥何绍文,哪个更为宠任?”
赵佑熙想了想说:“梁瑾瑜对何绍文更器重一些,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仓促地推行新政了。”
俞宛秋摊手道:“可不正是?这报应来得真快,他当日是怎么对梁孝帝的,何绍文就怎么对他。”
甚至连叛逃路线都一样,何绍文也是连招呼都不打,悄悄私逃出京,转而投奔敌方阵营。俞宛秋都不敢想象,作为军中参事的何绍文,有朝一日领着赵军围困上京时,梁瑾瑜是什么心情。到了那一天,他会有些悔悟么?
肯定不会梁瑾瑜的道德观自成一派,不受世间法则约束,那样的人,从来只认胜败,不择手段,故而胜也坦然,败也坦然;生也坦然,死也坦然,倒真有乱世枭雄的宏大气魄。
耳边忽有人问:“你在想什么?”
俞宛秋忙收摄心神回话:“在想曹娘娘告诉你的绝密消息。”
说到这一点,赵佑熙同样迷惑:“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连这个都肯告诉我。”
俞宛秋笑道:“那是你不懂女人的嫉妒心。”
“嫉妒心啊,你也一样吗?”
“一样”堑金截铁的声音,伴随着狠狠的一瞪。
赵佑熙伸手环住她的肩,亲亲密密地调笑:“我身边就你一个,每天晚上搂着你入睡,你还嫉妒什么?”
“你问我有没有嫉妒心,我肯定回答‘有’啊,我是诚实的好人。”
“嗯,诚实的好人,给你家相公说说看,为什么女人的嫉妒心那么可怕?因为嫉妒,连亡夫唯一的骨血都舍得出卖。”
俞宛秋答不上来,她反躬自省,如果自己遇到同样的境况,会不会也像曹皇后那样。
答案是不会。嫉妒归嫉妒,可看在故去亲人的面上,怎么也不忍心的。
赵佑熙搂紧她说:“我就知道你答不上,因为你跟她是不一样的。”
“不,那是因为我还不是皇后,我的丈夫还没有三宫六院。”
不曾亲身体会过皇后的悲哀,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合理合法地临幸别的女人,跟她们生出尊贵无比的孩子,也就无法了解原本温柔的女人心能扭曲到什么程度。
赵佑熙只是抚着她的手臂,似在给她无言的安慰,那一刻,俞宛秋相信,他是真的明了自己对未来隐隐的担忧与恐惧。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何事惊惶
同年七月,靖国全部领地纳入了赵国版图,樊都改回樊城,各地郡守府尹重新选派调任,军需储备亦足够支撑一年之久。
在这种前提下,赵佑熙于七月初六在沔水畔誓师,然后率百万大军,兵分两路,向衢、寿二州进发。
梁瑾瑜的几十万兵马几乎全都集结在京畿一带,下面的州府守卫薄弱,根本不堪一击,赵军的两支部队很快就在卫州会合。
也就是在卫州府城下,赵佑熙与梁瑾瑜在睽违两年后,第一次正面遭逢。
梁瑾瑜立在城楼的垛口处遥遥抱拳,饱含内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意:“与贤伉俪一别两载,瑾瑜十分想念,今日观殿下风采更胜往昔,心中颇觉安慰,不知太子妃可好?”
这人一开口就提及自己的妻子,再联想到那本该死的书,赵佑熙强压心头火,冷冷地回道:“内子一切均好,陛下的良妃娘娘呢?此次可有随行?”
一旁的何绍文忙竖起耳朵,只听梁瑾瑜用略带诧异的嗓音说:“朕的良妃新纳未久,不知从何处认识了太子妃,叫朕好不钦羡。”
何绍文急了,可两军阵前,主帅对话,哪有属下插嘴的余地,只能用哀恳的眼光看向赵佑熙,赵佑熙想到毕竟是妻子的表姐,便替他问了一句:“原来的何良妃娘娘现在何处?”
梁瑾瑜似笑非笑地说:“早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这般关心令表姐,朕就把她带来了。好在上京离此并不远,朕这就派人接太子妃进宫和令表姐一叙如何?”
一干将领都呆在马上,互相大眼瞪小眼,个个眼里冒着问号:怎么回事,这两人好像在攀亲戚、拉家常?
牟翊见赵佑熙脸色不好,低声进言:“殿下,他在试图激怒您,别被他影响了情绪。”
赵佑熙微微点头,旋即向城上道:“这一点不劳陛下费心,反正过不了多久,赵军就要进京了,到时叙旧的机会有的是。”
梁瑾瑜依旧神定气闲,不急不躁:“那朕拭目以待”
对话到此,双方统帅很有默契地朝身后一扬手。序曲奏完,现在该正式进入主题乐章了。
如果俞宛秋看见这一幕,准会惊叹:典型的先礼后兵啊还是古人有意思,打仗都打得这么有风度。
可惜此时的她,正在军帐里急得团团转,手里拿着一封信,几次走到门口又折回。
出了这种事,她首先想到的是跟赵佑熙商量,最起码,派人去通知他,可又怕乱了军心,造成难以承受的后果。
戚长生看太子妃急成那样,几次提议:“就由属下替您回去看看二殿下吧,您放心,有陛下坐镇,二殿下不会有事的,御医并没说就是见喜了。”
“你不懂,即使不是出痘,连着几天几夜高烧不退,也会烧坏…”后面的话俞宛秋说不下去了,想到可爱的阿旦可能会因高烧而烧坏脑子,心里就涌起了强烈的自责。
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丢下几个月大的孩子随夫出征。可笑的是,她还自以为这样做,能培养未来储君的责任感与兄弟情,免得将来出现如唐、隋两代那种亲兄弟相争的残酷局面。
最开始她是准备带阿旦一起走的,反正尧儿小时候也在军营里生活了大半年,如果不是赵延昌秘密到前线探望,也许尧儿会一直跟在父母身边。
她没想到,坚决要求留下阿旦的,不是赵延昌,而是小哥哥尧儿。
自从阿旦百日宴那次,尧儿勇敢地保护了弟弟之后,便把弟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整日嚷着要“带弟弟”,要弟弟跟他一起搬到启泰殿去。偏偏赵延昌每次看到这场景,就乐呵呵地在一旁推波助澜,尧儿有人撑腰,越发吵得厉害。
不知是不是因为赵家人丁太单薄的缘故,赵延昌对孩子的喜爱超过了俞宛秋的想象,他不是趁机起哄逗孙子玩,而是真的希望把两个孙子都带在身边——俞宛秋怀疑,即使她再生两个,赵延昌也会一并要过去,每天跟一堆萝卜头混在一起。
史上像他这样的皇帝,只怕也绝无仅有了。
最后,在祖孙俩的热烈恳求和赵佑熙的劝说下,俞宛秋恋恋不舍地把阿旦留给了赵延昌。
赵佑熙自有他的理由,此次出征,是跟梁瑾瑜争天下。这人比梁孝帝还难对付,足智多谋,诡计多端,战场上吃了败仗,很可能用旁门左道。基于安全考量,孩子还是放在赵延昌身边比较好。
知墨不忍看太子妃如此内疚,出言劝道:“孩子会不会生病,与您在不在身边又没关系。以前小郡王不就是在军营里出的痘?九死一生,幸亏请来了怪里怪气的冯大夫,才给治好了。”
知墨的话让俞宛秋眼前一亮,马上对戚长生交代:“你亲自带人跑一趟,把上次给尧儿治痘的那个大夫找到,直接带他回南都去。”
“那您呢?”
“你留下几个送我回南都就行了。”
见戚长生还在犹豫,俞宛秋催促道:“你只管去忙你的事,现在从这儿往南全都是我们赵国的土地,谁敢招惹本宫?”
戚长生再不放心,也知道轻重缓急,答应一声退下了。
俞宛秋匆匆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就踏上了归程,等赵佑熙这边鸣金收兵得到消息时,太子妃一行已走了几个时辰。
事到此间,他也无可奈何,军中不可一日无帅,甚至,他连担忧和焦急都不敢表露,就怕影响了军情。
俞宛秋轻车简行,日夜赶路,车夫由侍卫轮流换班,晚上也不歇宿,在马车里度过了整整三天。
第三日掌灯时分,马车终于抵达宫门,她来不及梳洗就去启泰殿看孩子。
才到阿旦的卧室门口,就见尧儿冲着她直摆手,俞宛秋轻手轻脚走到摇篮前,看阿旦睡得很安稳,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兰姨告诉她,阿旦并非出痘,御医说是一种伤寒,俞宛秋马上质疑:“伤寒怎么会出红疹?我刚看他脖子上、小手上都有没褪尽的,身上想必更多。”
兰姨说:“现在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前几天那才叫多,密密麻麻的,简直看不到好皮肉,浑身烧得火烫。就因为这样,皇上才着了慌,以为孩子出痘,明知道你们在前线,还是写信告知。”
“谢天谢地,幸亏不是。”俞宛秋双手合十,喃喃念佛。
兰姨也很感慨:“是啊,幸亏不是,皇上急得都缀朝了,派吴总管去妙音寺坐镇,连做了三天大法会,差点传旨禁民间燃灯、炒豆。”
没一会儿,赵延昌亲自赶过来,俞宛秋连忙跪下道:“臣媳惶恐,心里着急孩子的病,竟没去觐见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赵延昌道:“一家人,私底下不需如此,你起来吧,有话坐着说。”
俞宛秋谢恩就坐,偶一抬头,却发现赵延昌神情疲惫,面露凄楚,心中大惊。
按理,阿旦大病初愈,他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会难过呢?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莫非这几天,前线形势不妙,或者,竟是赵佑熙出了事?
过度紧张之下,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赵延昌看得分明,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手叫宫侍回避。
眼看屋里只剩下翁媳二人,赵延昌又表情凝重,俞宛秋越发坐立不安,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祥感。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五章塞翁失马
赵延昌沉吟良久,似乎难以启齿,俞宛秋越发紧张,大脑里一片空白,屏住呼吸等待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