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道,“父皇疼爱,儿臣原不敢推,只是五弟已派人送了一大包,再问父皇要,儿臣太过贪心,未免又拂了五弟的好意。”
武和帝呵呵笑着,又谈了些日常起居,末了,武和帝很是关切地,垂询了几句叶修的伤势,宾主之间,相谈甚欢。
从碧云宫告辞出来,阳光正好,御花园里繁花似锦,浓荫如碧,燕王萧煜放缓了步子,侧首望了望沈墨瞳,欲言又止。
最终莞尔一笑,萧煜道,“那赌注语焉不详,但我父皇戒备已起,疑窦暗生,墨瞳儿,好辞令。”
沈墨瞳道,“王爷过奖了。”
她说这话时,低着头,阳光照在她薄而宽大的衣上,那□的颈项,木屐里的天足,直莹如玉,白如雪。
她的腕上带着串玉珠子,规则不一深红偏暗,松垮垮地垂在手背上,让萧煜一下子,便想到了卧凤镯。
他倏而停住,沈墨瞳收步不及,待停住时已与他并肩而立,她状似无措地唤道,“王爷。”
萧煜望着她的目光变深,变浓,却没有说话。
他内心里况味难言。这个女人戴上了一张淸鲜宜笑的面具,没人能窥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虽是他先放手,他却是希望她对自己眉间心上念念不忘,即便她嫁了,心却在原地恪守,等待他转身回头。
他希望自己还在她内心中驻留,永不会忘,更无可替代。
可是,因为她断得太过淡然洒脱,反让他,眉间心上,念念不忘。
她不动声色,却反客为主。
本来是他先放手,却最终是他,放不下。
萧煜很想,眼神带着勾,唇角带着笑,状似无心,貌若随意地问她一句,“和叶修,过得好么?”
真实的意思是,想,我么?
可那句寒暄,却始终难以言齿,就是生怕被人窥测,他心底深处的秘密。
他怎么可以让她知道。这关乎于他,最起码的尊严骄傲。
他什么也没说,只如旧向前走。沈墨瞳遂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前面便要出了宫,他们将分手,各自坐上马车,从此相见无期。
“王爷,”沈墨瞳低声唤,悄然停住了脚。
萧煜顿住,却未回头。
沈墨瞳在他身后道,“从我八岁那年,便知道了我生母的身世,也就知道我注定要被伤害,不能说话,只能笑。也知道,我注定要被人利用,所有的接近,皆不是,因为爱我。”
萧煜略微动容,欲侧首,中途停住。
沈墨瞳望着他略略动作的背影,眼底突然湿了,“我自妄图用美貌欢颜,来惹你用心疼爱。只是美貌欢颜对你来说,却是最寻常廉价的东西。我知道,所以我,无从执着。王爷您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沈墨瞳唇边一笑,轻声道,“我一去不回,换你一声叹息,总好过我在你身边,却被你弃如敝履。”
萧煜猛回头,沈墨瞳正对他滟滟一笑。
在那个四目交接的刹那,萧煜内心中始料不及的震动惊诧,乃至不自觉带出上位者的威严锋锐,都暗自沉淀消歇,他的目光变得深,浓,无从言说的,柔软。
沈墨瞳敛首行礼,走向自己的马车,上车前对萧煜复又虔诚一礼,说道,“王爷,珍重。”
萧煜却是瞬间心如剥裂般的,窒息而尖锐的痛。
两个人携着手,并坐在花园的斜阳里,叶修听完沈墨瞳的话,便笑了。
“帝王多疑,雪贵妃经营这么多年的谎言,怕是要一朝尽毁了。”
沈墨瞳迟疑道,“也未必就能这么容易吧?”
叶修道,“人心海底针,何况他一个背弃故主夺得天下的君王。以他的老辣狐疑,只要稍稍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推测琢磨出一大串的阴谋诡计来。也不用他坚信,只要他有一点疑心你母亲的死,他便会想到当年南越发生了一场大阴谋,他便会知道雪贵妃,是为那场阴谋送进宫来的,他便也一定会想到他心爱的儿子吴王可能会被人利用,他便会警惕易卿阳。如此一来,燕王便是还有机会,”叶修说着,温热的手抚在沈墨瞳的脸上,言笑道,“墨瞳儿此番的目的,便达到了。”
风很轻柔,碧树梧桐半掩着落日的柔光,蔷薇飘香,雏菊正盛,沈墨瞳不知何时,便被叶修拢在了肩旁。
她长长的发,丝一般柔滑地穿梭在叶修的指尖。叶修掬一捧在手里,温柔笑着,将头斜倚过去。
贴着她的脸,闻着彼此的呼吸。
天是一种很明澈的碧蓝,而小小的雏菊上,蝶舞翩跹。
叶修伸手搂住沈墨瞳的腰,他们的姿态十分亲昵,神情很美好。
“墨瞳儿。”
叶修很轻,很近,很疼,很宠地唤。沈墨瞳闭上眼,“嗯”了一声。
两排小刷子般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叶修望着她的眉宇,她的鼻子,她清浅扬起的唇角,不由心生情动,目光瞬间浓稠得如裹了花心的蜜一般,软而清甜。
叶修挨近着侧首欲亲吻,不想被身后陆小悄清脆欢快的叫声打断了。
“哥!沈姐姐!”
叶修松开手,回眸看去,只见陆小悄顶着个大花环小旋风一样跑过来,冲在他们中间,叉着腰昂着头地炫耀,“怎么样,我的花环好不好看!”
叶修笑了,沈墨瞳也笑了。
陆小悄一扬眉便摘下花环,转手便戴在沈墨瞳的头上,美滋滋地邀功道,“是我给沈姐姐编的!我看沈姐姐今天的打扮,玉簪子都嫌多余,戴个花环就最最好看!”说完她立马苦下脸撅着嘴巴,伸出嫩葱似的手指到沈墨瞳面前,娇柔着语气委屈讨好道,“沈姐姐你看,我去掐玫瑰花时被刺给扎了。”
沈墨瞳拢住她的手指抚慰,陆小悄被人关心紧张,便满足了,抽了手嘿嘿一笑,挽着沈墨瞳的胳膊道,“沈姐姐,明天我们出去逛街吧!瞧瞧京城的铺子有什么新奇的玩意!乐游原的花都开了,或者我们去骑马踏青也好!关在这小园子里,都辜负了大好春光了!”
叶修在一旁笑语道,“你来了京城就到处疯,谁管着你,辜负你大好春光了!”
陆小悄亲密地依在沈墨瞳肩侧,回头笑眯眯地对叶修道,“你是看我要拐跑沈姐姐,着急了吧!我偏要沈姐姐跟我玩,不陪你!”
叶修笑着拧了把她的鼻头,呵斥道,“去,别胡闹!”
陆小悄笑得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却只偎得沈墨瞳更紧。叶修道,“你和谁亲啊,竟气我。”
陆小悄娇滴滴懒洋洋地赖在沈墨瞳身上摇晃着,“沈姐姐,你带我出去玩嘛!”
沈墨瞳笑着说好,陆小悄遂得意地对叶修做了个鬼脸,转而咬着耳朵对沈墨瞳道,“我叶大哥平日最没趣了,不是看书就是吃药,最多只能散散步,你可不要学了他!”
她一边说,一边贼笑,一边看叶修。叶修见她搞怪已习以为常,只是笑道,“就你那点悄悄话,我不用想也知道,还弄那么神神秘秘的。”
陆小悄撅起嘴不服气道,“那你说我说什么了!”
叶修起身拉过沈墨瞳的手,将陆小悄落在一旁。他并肩与沈墨瞳站在夕阳艳丽的光影里,神气清和,声线温柔,说道,“我们新婚燕尔,恩爱情浓,厮守尚来不及,小悄还是去找别人打闹吧。”
说完牵着沈墨瞳的手,走向夕阳深处开满鲜花的小径里。陆小悄望着他们神仙眷侣般修长相依的背影,抿嘴一笑。
她的叶大哥果然了不起。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不好色则已,一好色,便明目张胆,巧取豪夺,见色忘义,毫不顾忌。
一见钟情,横刀夺爱。做男人当如是。陆小悄只觉得,非常自豪。
沈墨瞳与叶修并肩挽手地走。夕阳晚照,鸟鸣啁啾,林荫路上开满了花。
她的心突然有了一种熏然而轻盈的快乐。那快乐,天光水色般淡而圆满,又宛若暮春花林下的游丝般,清凉一触,空然若无,却转瞬间酥麻进人的骨头里。
叶修弯腰折下朵深紫的蔷薇,回身微笑着,却发现沈墨瞳戴着个大花环,头上无处可插。
大概是瞧见了叶修的窘样,远处传来陆小悄咯咯咯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沈墨瞳低头一笑,欲把花环取下来,不想叶修已探身过去,将她的头往自己胸前一按,把手里的蔷薇插在花环上。
扶着沈墨瞳的肩,伸手正了正花环,叶修打量着,莞尔笑道,“这样甚美,墨瞳儿便戴着吧。”
说完,他双手环住沈墨瞳的腰,两人贴的紧紧的,肌肤相亲。
叶修将唇压在沈墨瞳的耳际,等湿热的呼吸流窜进沈墨瞳的脖子里,才低沉暧昧地耳语道,“陆小悄是人来疯,咱们多亲密点,她便吓跑了。”
说完,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张嘴便咬住了沈墨瞳的耳垂。然后细细挑逗勾引,沿着颈窝寸寸向上,吻住沈墨瞳的唇。
深入浅出,舌齿交缠,待叶修停下来贴着她的脸气喘,已是新月初起,夜幕半临,陆小悄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章 心融 ...
阴风怒号,娘披头散发风驰电掣地抱着她冲过去,然后声嘶力竭一声吼,中途扑倒,力尽,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犹自死死地抱着她,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四面的水漫灌进她的口鼻,仿似有双无形的手,拽着她沉下去,沉下去…
沈墨瞳“啊”地惊醒来,叶修搂着她道,“墨瞳儿,怎么了,嗯?”
汗湿衣背,沈墨瞳伏在他的怀里,犹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叶修拍着她的背道,“是做噩梦了么,别怕,没事了。墨瞳儿,没事了。”
沈墨瞳不知不觉中,整个人都缩在了叶修的怀里,半晌平静下来,叶修拢着她的发,柔声道,“怎么了,做什么梦了?”
沈墨瞳没说话,只埋在叶修的颈窝里,轻轻地闭上眼。
她需要,好好体会一下,这感觉。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惊恐攫取住她的四肢百骸,她不能动,也没有声音,任凭噩梦像不散的阴魂,龇着牙在暗夜里冷笑狰狞。
只是清晨醒来,她还有家,她晒着将军府的太阳,看着将军府的花。后来,家也没了。
曾经在那座深宫里,她噩梦醒来。彻骨的森寒,磨进她的骨髓,她曾有一种指天骂地铺天盖地的恨和绝望。
她卑微如蝼蚁。她必须死。生命任凭被人粗暴地践踏,她也无处可问,为什么。
只是从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她的身侧,拢住她,悉心接纳,温柔抚慰。这感觉如此美好,贴着她的心,如一壶煮开的青梅老酒,细细地熨烫。
暖在心,却酸出了泪。叶修察觉,拢得更紧,贴着她的脸笑言道,“怎么了,啊?傻丫头。”
这句话也太暖心了。傻丫头,叫的多亲昵熟稔啊。
沈墨瞳伸手搂着他的腰,窝在他胸口,浓酽地低唤了声“相公”。
那声音挂着泪,听起来糯糯软软,又有点娇,又有点闷。只是在那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叶修的唇扬起,搂着她平缓悠长地“嗯”了一下。
虽都不再言语,但这一言一答,却似嫩黄的细柳勾出了三月的暖阳,柔软明媚。
相偎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意软情迷,似乎已记不清,是谁温暖了谁。
便也睡不着,叶修拨去她的乱发,抚着沈墨瞳的眼角,唤道,“墨瞳儿。”
沈墨瞳枕臂望着他,“嗯”了一声。叶修柔声道,“这么多年,生母无辜,死得惨,你又活得艰难,一个只会笑的哑巴,别人都有人议亲,风风光光嫁了,偏你没有,墨瞳儿,恨么?”
月光斜落过半边床帏,沈墨瞳清浅一笑道,“恨啊。”
叶修挑唇道,“有多恨。”
沈墨瞳的笑容淡淡地扬起来,眼睛像揉了碎银般莹亮生辉。她说,“我娘死了,可一个将军府的姬妾,死了便也死了,她死后三天,大将军府的嫡长女荣封太子妃,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听着外面的笑语喧哗,我恨不得冲上正堂,去砸个稀巴烂,指天骂地大闹一场。”
叶修听着便笑。沈墨瞳的目光愈发亮,笑容也愈发灿美,幽然浅声道,“当年事,我的外祖父,南越王,用我娘去和亲投降,一向主和的宣王送亲,却中途毒伤我娘,返回京诛杀南越王,蛊惑主战的成王与大周决一死战,让我娘,成为乱军中人尽可欺的女奴。想我娘她何曾不恨,可是无力伸张,国破家亡,也只能做一个将军府恪己守礼的妾室,至死,也受尽委屈。而那雪贵妃,顶替我娘入宫受尽恩宠,又联合我那嫡母,害我娘惨死,可她高居明堂尊荣无限,一贯温柔风雅月朗风清,我便是恨之入骨,又能怎样?今日我去面见皇帝,有多少新仇旧恨,却也只能笑语嫣然,温良恭顺。想来位卑者的咬牙切齿,怨气冲天,也不过是徒具观赏性罢了,死也要领旨谢恩,谁在乎撼树的蚍蜉呼天抢地,谁又允许你。”
沈墨瞳平静妍笑,语浅声柔,叶修不禁想,她这长年累月隐忍磨砺出来的心性,稍有机会,便是要锋芒毕露一飞冲天的吧。
她何尝不知萧煜是引诱她,但她也同样是引诱萧煜吧?她心有仇恨,自是想着一朝入主宫闱,将失败者踏入脚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虽是她内心执念,但凭她的心性才智,若果真得以依身萧煜,苦心经营,也未必不会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叶修轻叹了口气,他虽没言语,沈墨瞳也瞬间知晓了他的心意,不由笑语道,“相公,我从前确是痴心妄想过,这次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才明白,他们,怎么会让我有报仇的机会,…,我错了,我娘说的对。”
“你娘说什么?”
“我娘说,墨瞳儿,你要隐忍苟活,万不可想要报仇。可我没听,” 沈墨瞳微抿嘴角,黯然垂眸道,“我若不招惹燕王,只做个傻笑的小哑巴,便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沈家,也不会被灭门。”
叶修暗叹一声,怜惜地搂过她,沈墨瞳温顺地与他亲密相拥。
抚着她的背,叶修柔声抚慰道,“别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
沈墨瞳闷声抽了下鼻子,只往他的怀里又拱了拱,叶修爱宠一笑,搂她更紧。
环住他腰的手,倏而便触摸到他衣下密麻遍布的伤痕,沈墨瞳手一停,转而又更加温柔地摸上去。
她淡淡地想,“谁不曾有苦恨不堪的过去呢,便独我,自怜自苦么?”
这般想,她更加柔若无骨地,搂住叶修的脖子,虽无言语,但这个动作,倍显怜惜。叶修察觉,只在她的耳鬓旁,柔声如水地安慰,“墨瞳儿的苦楚比我多,我不过是被人打一打,迫一迫,即便交付了身体,也算不了什么。最后下死手要把我打杀,我还索性被救了,说来也不过就那么三两年,墨瞳儿不必为我难过。”
他入府为奴,是做,娈童的。
沈墨瞳的心,便忽地一颤,一疼。叶修抚着她散落在枕席上的长发,眼底含情,温柔地笑问着道,“墨瞳儿,是心疼为夫的么?”
那言语,带着种富有磁性的诱惑,说不出的低沉松软,深情款款。
沈墨瞳只觉得心荡神驰,整个人绵软得如同在棉花云里飘。叶修笑着,伸嘴在她的面颊上啄了一口,他口鼻间吞吐的热气,混着极其清淡的药香,乱蒙蒙麻丝丝地在沈墨瞳的脸上游转。
他说,“墨瞳儿想复仇,也不是没一点办法。”
沈墨瞳如在梦中,尚不十分醒觉。叶修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的身体里,有股内力,虽不如顶尖的高手,但日积月累,也算深厚了。你娘用极精绝的技艺将你的经脉塞堵,令你哑不能言,欲言则笑,但却并没有将你的身体过多损伤,若我猜得没错,她定是教你,呼吸吐纳之术了吧。”
沈墨瞳这下子醒了,宛如一道光照进四壁的黑暗,她突然之间意识到,她可以自己变强,无需甘受谁利用,无需去依附谁摇尾乞怜。
这个意识,让她欢喜得直想颤抖。叶修的手指已切上她的脉,说道,“这根底,倒也有十五六年了,它已然充沛打通了塞堵,若再稍加点拨,便可成气候。”
“可是,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啊?”沈墨瞳翻身坐起,语带惊喜。
叶修道,“万事皆积于忽微,日常点滴积累,你自无从察觉。但经络堵塞不是小事,若不是它日积月累,与被塞堵的经络时时相克,墨瞳儿焉能活?”
沈墨瞳想起娘对她说,墨瞳儿,你现在虽然不能说话,但只要每夜偷偷练娘教给你的功法,十年后,便会好的。
沈墨瞳的眼眶湿润了,娘定是怕她心急失望,中途放弃,才故意说得长一点。
叶修已略显疲惫,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歪着,闭眼懒洋洋地道,“夫人,咱先睡吧,要我行针,也得承影帮忙才是。”他的话音越来越轻弱,到最后便形同模糊的梦呓。
沈墨瞳笑弯了唇,好半晌才轻轻地在他身侧躺下。他的一条胳膊,便伸过来搂住,然后,一条腿搭上沈墨瞳的腰,再然后,将头枕在沈墨瞳的臂弯,往里蹭了蹭,寻了个温暖又舒适的姿势,细细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