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
长长的指尖点住他的唇,不让他吐出接下来的字,她嘴角的笑意妖娆:“嘘!叫我梦娘。”
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忍辱负重地活下来,她为的不是在此了却残生,而是绝地逢生的机会。本以为华青弦的归来一定能带自己逃离苦海,没想到,又输在了一个隐医的身上。她不甘心,也不会放弃,所以,从哪里失去的她就要从哪里找回来,隐医,若他还迷恋这张脸,那么,他会是她第一个最成功的跳板。
“梦娘…梦娘…”
隐医的目光迷离,似透过她的瞳仁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些年少的时光,那个逝世去的岁月,还有那些令他抱憾终身的过往。他已不再年轻,唯有心中那份真情依旧,如果,梦娘还能原谅他,那该多好?
迷离之中,他的心神已紊乱,王妃蛇一般缠上他的身体,一步步将他抵到了墙边。白滑的指尖刷过他的唇,她笑着告诉他:“我原谅你了。”
那两个字一出口,隐医眸色剧变,双手不自觉地扣上她的纤腰,情不自禁地游走…
王妃热情地回应,使出浑角解数来取悦这个男人,直到,她绝艳的眸底猛地闪过一丝狠色。飞快地拨出藏在衣内的那只发簪,她使出全身的气力,对准他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惨叫声中,隐医赤身倒在了血泊中:“梦娘,你…”
“叫错了吧?和你缠绵的是梦娘,可对你下狠手的,是我兰澜。”言罢,王妃衣衫不整地起身,沾满鲜血的双手上还举着那根尖利的发簪:“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隐医,我不会杀你,可我要你生不如死。”
会对着他的心口刺去,是因为算准了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刺不死他,可是,如果刺的是其它的地方,她不能保证让他无法再动弹,所以这一下王妃是用了狠劲的。发簪自他心口抽出的那一刻,喷溅的血滴染红了她的发,她眸色狰狞地看着地上的人,笑道:“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你们锁了我的双手双脚,甚至不给我任何能自残的利器。我用遍体鳞伤换得了这只发簪,而我的女儿替我争取到了你解开我双手双脚的机会,隐医,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自负,你藏在这里替我治伤,却从来不让林妈妈和月落公主知道你在这里,就算我现在真的杀了你,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我还不想杀你,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还有许多事可以做,比如,重新做回我自己。”
虚弱地躺在地上,隐医满眼的悔意:“兰…兰澜…你不能出去。”
“我当然能出去,而且,我不但要出去,还要毁了你们的一切,一切…”
说着,王妃大笑出声,又用带血的发簪对准了自己的脸,来来回回地比划着:“隐医,你猜猜看,如果我毁了这张脸,你心上人的女儿会不会崩溃?”
闻声,隐医目眦欲裂:“不,不要…”
如果不是养有活人的脸上,这张脸便会生去原有的生机,日后将再无机会换回本尊的脸上。可就算是养在活人的脸上,她若要彻底毁尽,也会有无数种办法,六年了,他守护这张脸已经六年,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不用这么求我的,我不会毁了这张脸,至少,暂时不会。”说罢,她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不过,你要不要猜一猜接下来我会对你心上人的女儿做什么事情?你说,取而代之好不好?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妃,我是不是也该学她做几年月落公主?”
闻声,隐医大骇,痛苦道:“兰澜,错的是我,要报复就报复在我的身上,不要祸及无辜。”
是他的错,是他的贪念与一时心软造成了今天无法挽回的错局,她无法让月落公主收手,同样也无法还回王妃的一切。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只是,世上岂会有后悔药可吃,一步错,步步皆输,他如今要死在王妃手里并无怨言,只是,不能让梦娘的女儿受到伤害,否则,就算是死他也无颜在地下去见梦娘。
“无辜?谁无辜?你的梦娘还是你拼死守护的月落公主?”王妃双目赤红,神情狰狞:“你们这些残害过我和我女儿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
他虚弱地躺地在上,忧心忡忡:“你,你不能…”
“我当然能。”狠狠地反驳,王妃凛然而立,像个女王一般睥睨着地上的男人:“就像你们当年对我和我的女儿所做的一切一般,我要毁了你们,毁了一切。”
“兰澜,冤冤相报何时了?”
“隐医,一切皆因你而起,所以,这世上最没资格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魔鬼。”声落,王妃握紧了手中发簪再度对着隐医狠狠扎去,只是这一次,她果断地扎向了隐医的手。
他不是想要在自己的脸上养着月落公主的脸么?那就好好养着吧!只是,她想看看,当他失去了这双可以妙手回春的手之后,他要如何从自己脸上将月落公主的脸还回去。
“不,不要…”
隐医痛苦地嘶叫着,王妃却下手越来越狠,直至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都挑断,她才扔下手中血淋淋的发簪不带任何同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不要么?呵呵!当年她也这么求过他们,有用么?
当然没有。
自密室而归,王妃的主屋之外已被人收拾和一干二净。
若不是昨晚亲眼目了一切,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比起昨夜的那些让人吃不下饭的画面,华青弦更在意的却是密室里的空空如也,鼓着腮帮子,她一脸失落在叹气。在此之前,她想过许多种可能,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间密室肯定有问题,可为什么这么不巧,她们刚好去的时候那就里没有人了呢?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夜云朝凝重地开口:“那个密室之内还有密室。”
正想得出神,突听夜云朝这么一说,华青弦整个人又激动了:“那你干嘛不打开?”
闻声,夜云朝摇了摇头,直言道:“我虽能找到机关所在,但不代表能打开,那间内密室要特定的钥匙,没有钥匙谁也不可能进去。”
“你是说,人藏在那里了?”
这就说得过去了,如果密室里原本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就飞快地闪进了内间的密室,可是,如果是王妃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应该更希望有人救自己出去?还是隐医,她不是夜云朝的师傅,如果看到是自己的徒弟不是应该出来相认吗?为何还要藏起来?
“嗯!”
那间密室的设计十分古怪,就连夜云朝都找了好几遍才发现机关所在,只是,机关的钥匙形状怪异,不是随便什么就能打开的。
“那,他们会不会听得到我们说的话?”
“自然。”
一听这话,华青弦顿时懊恼:“那你不提醒我?”
“本就是想说给师父听的,又怎么会提醒你?”
他能确定隐医在那间密室之内,虽不知另一个女人是谁,但正如华青弦所说,他也怀疑是真的王妃。只是,师父当年肯替人换脸已让他觉得奇怪,如今还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不见他?如此怪异,他实在很难不多想,他故意大声说话,就是想让师父听到是他,可惜,等了许久,师父都不曾出来,那就是真的不愿意见他了。
“你想让你师父出来自首?”
说罢,华青弦自己先摇起了头,那个隐医连闭关都是假的,那又怎么可能出来见夜云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能理解夜云朝的心情,但却并不认可他的想法。如果隐医真的在那里,又躲起来了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自动现身?很显然,夜云朝当他是师父,可这个师父却没当他是徒弟,抑或者,又是因为自己,因为隔了自己这一层原因,隐医不得不放弃夜云朝这条康庄大道,改走了一条羊肠小径。
“可惜…”
“可是他冥顽不灵是不是?”她替夜云朝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出声,只是面色愈加凝重。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脸上露出那样难以取舍的表情,华青弦略有些自责,揽了他的手问:“相公,因为我你是不是很为难?”
如果不是因为要找到真王妃的所在,如果不是要查清六年前的旧事,天水也不会重伤而归,夜云朝也不必烦恼这种事。可是,因为自己是王妃的女儿,他为了能让自己卸下身上的包袱,才会亲去云台山。结果,白跑了一趟不说,回来后竟还发现了这样的隐情。
其实,好几次的时候,她都想告诉他,算了吧!反正她也不是真的笙华郡主,王府的人,王府的事,以后都与她无关,她不管,他也可以不用烦心。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始终不敢说出口,灵魂转世,借尸还魂,这样可怕的事情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更何况,她来自未来,她要怎么跟他解释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她一直不敢冒这个险,只能默认自己是笙华郡主,随着笙华郡主的动向起伏。
但,她看到他如此苦恼,她真的很想跟他坦白,想对他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所以,他不用为她背负这些不必要的事,只是,还是开不了口…
不愿她太过内疚,夜云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哄孩子一般温和道:“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担心师父和西洛接触得太近不是好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病秧子?”
点点头,他肯定道:“自然是要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会会一个老友。”
“谁呀?”
“明君澈。”
也就是要去整理西洛那个前太子的事情了么?
还真是没想到啊!自己身边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令人乍舌,明君澈若是和西洛的前太子有关,那么,换个角度来看,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自称为前太子?以那样尊贵的身份重回西洛的话,以明相之能,君临天下将指日可待,怪不得他会如此慎重,也怪不得他一定要接回两个孩子。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一晚上折腾下来心情就跟过山车一般上上又下下,下下又上上,华青弦几乎等于没有睡过。是以,待夜云朝走后,她又躲进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许是累级了,她一觉黑甜直睡到日上三竿,期间老夫人和王妃都派人来请过,听说她还睡着便没有让人来叫醒,她就那么恣意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后,华青弦懒懒赖上床上不想动,可想到老夫人还病着自己这么睡下去实在有些不像话,这才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腥松地去洗漱。
方穿戴整齐,便听说前厅来了客,一问之下,竟是柳侧妃和庄觅珠。
黄鼠狼给鸡拜年,分明是没安好心。
华青弦擦了擦手上的水,对天雨使了个眼色后,便一身爽利地去前厅迎客去了。
“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笑笑地开口,华青弦满眼‘惊奇’,要说她这绮兰阁的风水可是不太好,以往她还没嫁人的时候,这两位可是鲜少会过来,今儿个她已是客了,她们倒巴巴地过来了,莫说她这个旧主人惊奇,怕是整个王府的下人们也有话题八卦了。不过,这两们可从来就不是省油的洒,既然都打上门来了,她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怕也是难以应付的。
柳侧妃素来和华青弦不合,倒也没掩饰什么,只不冷不热道:“倒不是我想过来,是阿珠要来,我陪着她罢了。”
闻声,华青弦笑笑地瞥了庄觅珠一眼,见她气色比起昨日似是更差,脸上的粉压得极重也掩饰不住她的苍白孱弱,就这样的身子还跑来外面吹风?
“你不是身子不爽利么?为何还要过来我这里。”华青弦笑得意味深长,那一声身子不爽利是说给庄觅珠听也是说给柳侧妃听的。昨日她也干了不少的事,包括她北燕居那边的狗洞,按理说庄觅珠如果是真的小产了此刻应该是不宜下床的,可她强撑着跑来自己这里是要干什么?向所有人证明她和她的‘胎’都是好好的么?这是否也太冒险了一点?万一本是可以不滑胎的,给她这么折腾掉了岂不是赔的更大?
不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庄觅珠这丫头城府极深,若孩子还在绝不会这么冒险,除非…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嘴馋了,想来你这儿讨点吃的。”说着,庄觅珠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最近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难受得厉害,昨晚上老夫人送了些你做的那种叫铜锣烧的小点心过来,我吃了很对味口,也不反胃了,所以才想来麻烦你,要是你还有多的,就给我带点,要是没有…”
收起笑,华青弦一口就回绝了:“还真没有了。”
果然啊!又想跟她玩宫心计哟?
她来找自己要吃的,吃完然后就闹肚子疼?然后就赖在自己头上,说自己给她下了药让她滑胎?他喵的,能不能玩的新招啊?这么土的办法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没有了?那也没办法了。”
庄觅珠一脸的失落,那表情似是有多委屈似的,柳侧妃见了便又开始起哄:“怎么就叫没办法了?怎么说你怀的也是少将军夫人的弟弟,你想吃,就让少将军夫人再做一些便好了,索性老夫人也喜欢,就多做一点。”
嗬!这是连老夫人也抬出来了,也就是说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一笑,华青弦莞尔:“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多等等。”
“我等得了的。”不等华青弦继续说下去,庄觅珠十分干脆地接了口,这么一来,便等于华青弦亲口答应了。
华青弦可不上当,只继续嘟嚷道:“阿珠,你就那么想吃那个么?也就是夹了点红豆沙在里头,没别的…”
闻声,庄觅珠不好意思地掩口一笑,红了脸道:“你以前就会做点心,那手艺快赶上人家大师傅了,府里谁不嘴馋?也就是我脸皮厚,肯直接过来讨要罢了。”说着,又是一顿:“好在东西不是特别精贵,要不然,我也开不了这个口。”
她话音方落,柳侧妃顺势又接了口:“都是一家人,哪用这么客气?”
呵呵!这对极品,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她也是醉了,不过,人家都亮剑了,她要不接招是不是太怂?况且,如果自己现在也没证据证明庄觅珠的孩子是流掉了,如果现在以这个为由拒绝她的话恐是会落人口舌,这么想着,她便大大方方站了起来,笑道:“索性我也没有其它事儿,做点就做点吧!”
说完,她又挑眉看向庄觅珠和柳侧妃,笑意盈盈道:“不过,十月怀胎,孕程那样长,我总也不能天天在王府做点心的,不如你们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我顺便教教你们怎么做,要是能学会,以后也不用再麻烦我了。”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厨房里油烟重…”
这话没有说完,但庄觅珠的意思很明显了,人家不去。
华青弦一笑,也不勉强,只道:“你怕油烟,柳侧妃总是不怕的嘛!”说着,她又笑笑地看向柳侧妃道:“老夫人喜欢这个点心,若是侧妃学会了,以后老夫人想吃,就不用派人到将军府取了,不是更方便?”
呵呵!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赖到她头上么?怎么着也得拉个垫背的嘛!有了柳侧妃在现场盯着,到时候谁敢说自己下了药呢!那就是柳侧妃和自己一伙的,到那时,自己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她们么,就难保不会窝里反了。
听说要她去厨房跟她学东西,柳侧妃本是一脸排斥,可听到这话,她似乎也觉得华青弦说的没错,刚要答应,却听庄觅珠急叫了她一声:“侧妃…”
闻声,华青弦神色骤冷:“怎么了阿珠?”
第一三二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庄觅珠一直就知道华青弦这一关不好过,所以,过来之前,便拉了柳侧妃来做‘见证’人,只是,她现在每走一步都似乎被华青弦所看透,以至于处处受制。她本可以将一切计划对柳侧妃合盘托出,可她的孩子也关系到了柳侧妃在王府里的位置,一旦自己滑胎之事为所柳侧妃所知,她或者是置之不理,或者便会借机将自己彻底铲除。
她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她找了柳侧妃来做‘帮手’,可柳侧妃却完全不明就理,甚至一步一步走进华青弦为她挖的深坑里。情急之下庄觅珠才想要制止,可当着华青弦的面,那些想说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柳侧妃以前也算是个人物,可自从华青弦回来之后,对比之下,她也只能称之为蠢笨如猪了。
攥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扭紧了,庄觅珠和颜悦色地一笑:“我,没事儿。”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流这么多汗,脸色也不好。”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华青弦关切地开口,还特意走近她身边似要触摸她的额头试试她有没有发烧,庄觅珠心中惊跳着,下意识地避开她伸来的手,别扭道:“真的没事儿的,许是吹了冷风…”
说着,她又装腔做势地咳了好几声。
华青弦一见,又夸张地叫了起来:“唉呀!你咳嗽啊?这就不好了,咳嗽是不能吃甜食的,会咳的更厉害…”
“是吗?”
庄觅珠会制香,也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以,见华青弦明摆着又要拒绝,她的目光又是一沉:“也不是很厉害,就是吹了点冷风的缘故。”
也不戳穿她的小把戏,华青弦一笑,又善解人意:“既然你那么想吃,我还是要教会柳侧妃的,以后,你若是想吃,只管让柳侧妃替你做就好。”
一听这话,柳侧妃脸色就变了,她堂堂侧妃要给一个小小的如夫人做点心吃?
庄觅珠也是个精明人,连忙拒绝道:“岂敢劳驾侧妃。”
不敢劳驾柳侧妃,就敢劳架她这个郡主兼少将军夫人?呵呵!她岂是那么好使唤的?
“不是一家人么?”眸光流转,灼灼落在柳侧妃的身上,华青弦笑的意味深长:“是不是,侧妃?”
这一家人的说法本是柳侧妃自己所说,若她否认,那也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耳光,可她若是认同了,也就等于必须应允为庄觅珠做点心的要求,这两种都不是柳侧妃想要的结果,是以,看向庄觅珠目光也就更加深沉了。都是这个狐狸精,什么不好吃,非要吃华青弦做的东西,不就是怀了个孕么?还真当肚子里的是龙种了?
被柳侧妃瞪得心口一寒,虽不甘心,但庄觅珠也只能放弃自己最初的计划,浅笑道:“算了,即是不能吃,那也就别浪费少将军夫人的时间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
闻声,华青弦没有开口留客,意思已是相当明显,爱走不走,她绝不留。
柳侧妃最是看不惯华青弦那幅清高的样子,顿时又撇了嘴道:“才来,怎么就要走?”
“出来的时候衣裳穿的有些少,身上冷,所以想回去加件衣服。”说着,庄觅珠又轻咳了几声,似是真的有多么不舒服似的。
柳侧妃对庄觅珠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可无论是人和事,好坏与喜好都是相对而言的,所以,相对于华青弦,她宁可去喜欢庄觅珠,心思一偏,便又酸道:“绮兰阁离北雁居可不近,你有了身子,若是来回再这么一次岂不是要冻病?还是先找少将军夫人借件大氅披着再回吧!”
闻声,庄觅珠也不说话,只满含期待地看向华青弦。
“这可怎么好,我素来是个不怕冷的,压根就没带大氅过来。”
说着,华青弦似是十分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天雨突然道:“少夫人,也不好让珠夫人就这么冻着,不如让珠夫人再坐一会儿,再命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回去北燕居件衣裳过来加上了再回去。”
一听这话,华青弦眼睛一亮,赞道:“这主意不错,就让锦瑟回去将取父亲送给你的那件白貂皮做的新大氅过来,保管暖和。”
说着,华青弦又扭头对天雨道:“你再去取些银霜碳过来,把屋里烧暖和一点,可别冻坏了珠夫人和肚子里的宝宝。”
“是。”
天雨应声就很快去了,不多时便拿着上等的很霜碳过来,将屋里烧得暖暖和和犹胜春日。
没办法啊!前世她过不少宫斗的剧本,那些什么夹竹桃粉啊!什么红花啊!什么麝香啊!等等等等的招数她都见只过了,所以,要她做东西吃是不行的,要她借衣服她穿也是不行的,为了以防万一,庄觅珠怎么来的她就要怎么将她送走,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将自己撇开关系,让她想要栽脏陷害,也无处下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可一计一计都被华青弦轻而易举地破解,庄觅珠心头愠怒,偏又无计可施,一急之下顿觉小腹又是一股热源涌下,瞬间疼得她脸都白了。
“阿珠,你怎么了?似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为你请个郎中来看看。”
强忍着腹中不适,庄觅珠咬牙:“不用了,我很好。”
“你看看你,额头上怎么都是汗?”华青弦嘴里说着关切的话,但行动上却很疏离,也不靠近她的身体,总之,就是把她当瘟神来避就对了,只要不碰到她,她就算是跌倒在自己屋里,也不能赖说是她这边的地滑吧?
“那是…热的。”瞥了眼她屋里的碳盆,庄觅珠勉强解释道:“你这碳烧的太旺,还是先撤两盆出去吧!”
“天雨,撤两盆。”
有求必应有木有?
她服务得这么到位,看她还能怎么从她这儿挑‘毛病’。
两人你来我往地又说一阵子话,说着说着柳侧妃也似明白了什么,一双眼也总往那庄觅珠的肚子上瞧,似是要瞧出点什么才罢休。庄觅珠终于坐不住了,可现在就离开又显得有些刻意,只能耐着性子僵笑着,正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锦瑟拿着大氅匆匆赶了过来,只是,当庄觅珠看到她手里拿的真是王爷送的那件白貂皮大氅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扭向了柳侧妃。
果然,当柳侧妃看到这件大氅时,脸色就彻底黑到了底。
白貂皮乃是宫里的贡品,王府里除了老夫人以外,只的一件白貂皮所制的大氅,当年,为了和王妃一较高下,柳侧妃曾使尽浑身解数向王爷讨要,可王爷深恐惹王妃不快,就是没有答应,但也并未就此赠于王妃。但如今,连王妃都没有的名贵东西,居然送给了一个和丫鬟差不多的如夫人,这怎么能让柳侧妃不生气?她是本着合作之心在与庄觅珠‘交往’,可之前老夫人那送汤之事庄觅珠就没有如实跟她讲,现在又拿这样的东西出来显摆王爷对她的疼爱,柳侧妃心中一梗,二话不说便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侧妃别急着走啊!不等等阿珠么?”
柳侧妃回首,眸光如刀子般‘割’过庄觅珠那张精致的小脸,不冷不热道:“她是个精贵人儿,又有这么名贵的大氅护体,又何需我等?”说罢,柳侧妃再不多言,转身便拂袖而去。
最有力的‘助功手’已被气走,庄觅珠眸色更深,想着想着便落了泪:“少夫人,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啊!你什么事儿也没做。”
庄觅珠委屈地扁着脸,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可你看柳侧妃分明是生气了的样子,是不是在怪我?”
“也谈不上怪吧!最多是羡慕嫉妒不敢恨!”
闻声,庄觅珠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华青弦也不看她,只笑着拍了拍锦瑟的手,亲昵地叮嘱道:“你家主子可是有双身子的人,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让她‘不小心’摔着绊着。”
“奴婢知道了。”
不知华青弦为何要对自己这般热络,锦瑟吓得指尖微抖,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庄觅珠却突然又开口了:“少夫人,你可不可以…送送我?”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怎么办?老夫人很早就着人来请了,我得先过去看看。”不动声色地放开锦瑟,华青弦面上并不犹豫,那一幅拒人于千里的模样看在庄觅珠的眼中倍感讽刺。
“那正好,顺路。”
恬不知耻地开口,庄觅珠仍旧一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仿佛华青弦不答应她就是做了多么不过份的事情一般。
“顺路?你不是要回去休息?”
“有了大氅,索性就陪你一起去看看老夫人,然后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华青弦自然是不想答应的,可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下去两人的脸上都无光,想了想,她只好勉强道:“那好吧!一起去。”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庄觅珠千方百计地找上门来,她想这么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打发掉她似也不太可能。好在她过来这边也只是坐了一坐,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也没穿什么不该穿的,一旦出了绮兰阁的门,与她华青弦挂上勾的机会也就不大,只要再小心一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华青弦便大大方方和庄觅珠一起出了门,防人之心不可无,没走多远她便找了个借口将庄觅珠强塞回了锦瑟手中。庄觅珠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半靠在锦瑟的身上慢慢地朝前走着,这一路庄觅珠走得极慢,好几次华青弦都要停下来等她,一连等了她四五次,华青弦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面色越发地苍白,一幅虚弱到连站立都困难的样子。
小产后本都是要做小月子的,可庄觅珠却顶着大风大冷跑来绮兰阁里给她找事儿,可想而知她该有多难受。可是,她人都这样了,还想着要害人,她这样的行为又要华青弦如何去同情?
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华青弦爱理不理地站在那里等她慢慢挪近,眼看着离自己十步之遥,庄觅珠突然停了下来,一步一步朝那边的石桥上走去。
“阿珠?”
庄觅珠没有理会华青弦,只是自顾地走处石桥,停在最高处远远眺望:“我太累了,让我歇会儿。”
“这里风大,你在这里歇息怕是不好。”虽不是隆冬,但河面上毕竟风大,庄觅珠现在无论是怀孕了还是小产了,都是不适合站在那里的。她这种人素来自私,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偏偏要朝那边走?
闻声,她苦涩一笑,自嘲道:“好不好,不也就是这个样了么?”
有风吹过,拂起她面上的发丝,她伸手捉住挽至耳后,突然转首看向华青弦:“咱们聊聊好么?敞开心扉,彻彻底底地聊一次。”
这又是闹哪样?扮可怜,博同情?
“外面冷,还是到了老夫人那边再说吧!”只可惜她从来不会同情不值得同情的人,更何况庄觅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到了那里,有些话我恐怕就说不出了。”
“那就不说好了。”坦白也好,算计也好,对华青弦来说,庄觅珠根本就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怕落人口舌,她甚至都可以不陪她走这一趟,所以,就算她现在有意对自己‘示弱’,她也不会有任何动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华青弦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只可惜眼前这位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庄觅珠冷冷转眸,唇角的笑意薄凉:“阿弦,你真的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什么当年?”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一刻,庄觅珠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绝然,那幅豁出去了的表情,让华青弦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这个女人又想做什么?
“正因为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我不会相信你。”总归有一天是要撕破脸的,比起那种当着许多人的面骂大街一般的撕法,华青弦更倾向于现在这种冷处理,总之,大家也不要再扮好姐妹,也不用再假惺惺地为对方着想,以后就来个‘公平决斗’,真枪实弹地来。
“信不信由你,可说不说在我,你若真的不想知道,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对你提及当年之事。”
闻声,华青弦雪亮的眸子微微一眯:“好吧!你想说什么?”
当年的事除了假王妃的真实身份以外她基本都知道了,可庄觅珠这样笃定又是为什么?整个王府里最精明的人要数华老夫人,可最清醒的人一直是庄觅珠,难道,她的手里还握有最后的王牌,会是什么?
“让她们都离开好么?”
摇头,华青弦干脆地拒绝:“不好。”
华青弦的谨慎让庄觅珠失笑,她直勾勾地瞅着她:“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对你怎么样?”
“不是怕你,只是没必要避开她们。”说着,华青弦又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会瞒她们。”
“阿弦,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庄觅珠的目光划过天风和天雨的脸,又凄然一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还是想说,这么多年了,我闷在心里快难受死了。其实,当年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