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凝眉,看向何氏。何氏立马摆手笑道,“行了,今儿不说正事儿。”
春桃立时舒展眉头一笑,“娘说的是。”又向年哥儿道,“你去那厅里吧。反正小杏要呆两日再回,有什么话,回头再叙。”
贺永年点头,向春杏道,“明儿正午,我在摘星楼摆宴,你和睿哥儿可莫要应了旁人”
春兰立时笑着阻止,“不行,按顺序也轮不到你抢先儿。明儿春杏得先去大姐和我那儿。后日才是春柳和你”
大家又一齐笑将起来。
贺永年出去后,何氏才向春桃道,“你当大姐的忧心也是常理。只是他为官为商,一切看他意愿吧”
春桃叹了一声,笑笑,没说话。
次日早饭后,李薇安排麦穗几个去买苕子种子。春杏和武睿要去宜阳城内的两个铺子巡视一圈儿,再查下帐目,便去吴旭的酒楼里,今儿这两人是要去春桃和春兰家走动走动。
虎子要跟着去,春杏难得没瞪他,反而亲切的拉着他的手,上了马车。李薇不便跟着她们一起去,便和李海歆套了牛车,去小庄子里瞧瞧麦子的长势。
已进农历四月,小满已过,再往前儿便是芒种,又到了种秋粮的时节。
李薇特意去看了看她的那几亩试验田,与其它地块儿相比,这里面只多施了粪丹,而且是初次试验,她不敢多施,每亩按两斗,随水施肥。现在看来,这粪丹的肥力确实相比较其它肥更有劲儿些。
麦子杆粗壮,叶片深绿,连麦穗子也比旁处的更大些。麦粒已差不多成形,嫩绿的一团,麦子壳几乎包裹不住,一粒粒半露着小脑袋。
父女两人立在田头,放眼望去,这几亩试验田,麦杆下部竟不见一片干黄的叶子,李海歆惊喜笑道,“梨花捣故的那些粪丹看样子确实有效。”
李薇回头笑了笑,“是呀。我也没想到它真有大用处。可见书上说的是没错的。”
一边进了麦田,低头看麦子有没有生蚜虫之类的。李海歆也跟着进了麦田,两人走了约有两丈远,没见蚜虫的踪迹,便放了心。
李薇望着一大片深绿的麦子田,与周边略泛黄绿的麦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麦子杆儿也显得要比别人处高很多。又忧心道,“爹,你说,我这田肥是不是施得太多了,光麦子杆儿都抢走不少养份呢。”
李海歆笑笑,“那到明年,你到麦子扬了花后再施。”
李薇点头,又道,“这片田说不定比旁边那些,要晚熟个十来天。秋粮我们把这里种上大豆吧。大豆熟得早,误不了种冬麦。”
李海歆又点头。说了一会儿话,李薇偏头看李海歆,悄悄笑道,“爹,你还生我气不?”
李海歆抬头骂她一句鬼丫头。叫她,“出去吧。衣裳都脏了。”
李薇呵呵笑了两声,转身从及腰深的麦子田走出来。钟明远远瞧见他们,便往这边儿走,此时已赶到地头。
远远笑道,“东家,五小姐,麦子有啥问题没有?”
李薇笑着摇了下头,待走近些才道,“这块田里倒是没有蚜虫。旁的地块儿里有没有?”
钟明往远处一指,“那边儿十来亩田里昨儿瞧见有了,今儿便筛了些草木灰,按五小姐教的法子,正在兑水,一天便能洒完,这几天我四处瞧着呢,长工们也都上着心,不会误了事儿。”
李薇笑着点点头,麦子这会儿生蚜虫是普通现象,略有一些也无大碍,只怕成了灾。
从田里出来,李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裙子,笑了,“那边喷完,这几亩田里再喷下。”方才用肉眼看不到蚜虫,倒也不是真的没有。裙子上沾了蚜虫的印迹。
钟明应了一声。李薇和李海歆又随着他,沿着地沟子走了一会儿,突然瞧见一块儿田中,有几麦子杆儿长得低矮,穗子倒不小,忙叫李海歆,“爹,你瞧那几株那麦子”
李海歆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并未看出异常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李薇三两步走过去,回头笑道,“看这麦子杆儿比其它的低不少,穗子倒没怎么变小…”
钟明在一旁边连忙说道,“五小姐,麦子田里按您说的,把那些燕麦大麦子以及杆儿细长穗子小的都当作杂草剔除掉了,这个许是漏下的,待会儿我就叫几个长工来,把这块地再过一遍儿…”
“不要,不要…”李薇吓得连连摆手,“这个可不能剔除”
钟明不明所以,李薇又笑道,“原先让你剔除的是品种不好的麦子。这几株我瞧着杆儿低而粗壮,穗子也不小,兴许是优良种子呢”
感冒了,吃了药极度嗜睡,郁闷中 ̄今天只有三千字,抱头跑
163章 梨花议亲(一)
李薇发现的这几株麦子叶片油亮,细看麦穗上的嫩嫩的麦籽儿,呈粗短饱满形,麦芒也略短些,与惯常见到的麦子还是有较大的区别。
可惜,她在那块儿田里往复走了几趟,只发现了两处有这样的麦子,共约十来株的样子,虽然略有失望,却掩盖不住她的兴奋之情。临回家时交待钟明好好看着,可别让哪个长工给拨了去。
钟明看她神色郑重,一连声的点头应下。等父女两人离开麦子田,李薇笑得合不拢嘴儿,向李海歆道,“爹,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命好,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那几株麦子留了种,明年可以得一小片,后年估计便能得一亩左右,大后年能种十亩啦…”
李海歆回头笑笑,“那麦子产量高?”
李薇笑呵呵的点头,“应该是吧。得等种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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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武睿几个姐姐家走完后,临家去那日,去方家略坐了片刻,回来后,回来后春杏和李薇说,方家小姐似是在说亲事,是邻县的一个商户人家。李薇微微笑了一下。
春杏取笑她道,“现在你是十拿九稳,所以不急了”
李薇斜了春杏一眼,嘻嘻笑着反驳,“我一向是十拿九稳的。一直不急”话虽如是说,其实仍有担心。总觉得贺夫人不是那么容易罢手的人。
春杏武睿回门儿后,李家又忙碌起来,李薇忙着那片荒地的翻耕下种子,李海歆则忙着后面小院的收尾活计,上瓦当,修墙面,平整院子。
悠匆十几日过去,又开始选种浸种,点种秋粮。县效外的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的农人。
春桃春兰家的田地皆是佃出去的,倒不用她们自己忙碌。看李薇整日忙碌,皮肤也似被太阳晒黑了不少,都心疼她,让她别顾着多收的那点儿粮,田还是佃出去的好。
李薇摇头笑道,“田都佃出去,我干什么?再说了,这可不止是多收那么一点粮呢,等秋收后,你们就知道了。”
春桃春兰都笑她是劳碌命。
秋粮选种结束之际,李家来了一位不太相熟的,又有过几面之交的客人,是宜阳县城冯府的冯老爷夫妇。
与冯府人相识,还是起因于春柳的亲事,冯家主母是个富贵妇人,借她的手给春柳铺床,再到春杏的亲事,也是借她的手。
因这个何氏与李海歆与冯府也来往过几次。但是平时不年不节的来往却少。
何氏瞧见来人,一面命人赶快去后院儿请李海歆回来,一面将人往里面迎,且惊且喜,“您二位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年约冯夫人五旬的冯夫人,身着暗红带吉庆图案暗纹长衫,微丰的身躯,肤色白净细腻,笑容可掬,挽着何氏的手,慢条斯理的笑道,“我呀,最喜欢凑吉庆热闹的事儿。李夫人,我这么说,你猜出什么来没有?”
何氏微愣了一下,向冯夫人压低声音笑道,“莫不是为了我们梨花的事儿?”
冯夫人捂嘴一笑,转向一旁的冯老爷,笑道,“瞧,我说吧,这事儿李夫人也挂着心呢。”
又向何氏道,“这贺府也是,亲事已定下,不早些派人来提亲,这么办事儿,可是不妥当的。难为贺夫人在宜阳县还有个知书达理行事周全的名头,这次的事儿啊,办得是不怎么周全…”
何氏微笑着引冯夫人进厅里,也没接话。冯府在宜阳虽然不算太富贵,可地位也不低,冯夫人因其的年龄大,为人也豁达风趣,在宜阳县的商家圈子里,地位颇高,她此时数叨贺府的不是,倒也不一定是真的就偏着李家,怕是显着她的身份居多些。
到了厅里,何氏请两人入座,叫桂香荷香两人看茶,这才笑道,“许是贺府夫人瞧着我们一家子都着四丫头的事儿,单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呢。”
冯夫人笑了笑,眼中闪着一抹赞许,“难怪人人都羡慕李夫人的富气,女儿女婿个个儿都好。源头在你这儿呢。这般为他人着想的,可是少见。”
桂香上了茶,何氏笑着对冯府老爷夫人道,“你们尝尝,这是年哥儿从京中带来的松萝茶,听梨花和春杏说,这茶倒是极好的,可惜我是喝不出来。”
冯夫人冯老爷听了何氏这话,对视笑了下,各自端起茶杯来,略品了品,都笑说是好茶,冯夫人将杯子放下,伸出手腕来,向何氏笑道,“说到你们杏丫头,你瞧瞧,我不过是去给她铺了床,还巴巴的送过去一双镯子,今儿我特意戴来,让你眼气眼气”
何氏也笑,“能请得动您跑大老远给她铺床,可是春杏天大的福分,以我说,该送个全套的头面,这才象话。”
说得冯夫人与冯老爷都笑将起来。冯夫人道,“你这个当娘的我看是不知道心疼闺女的,春杏做那铺子可不容易,你倒是不把她挣的钱儿当回事儿”
正说着,李海歆从后院匆匆回来,旧长衫上还沾着些泥巴,鞋子也家常的半旧黑面布鞋。
立在厅门口儿笑道,“您二位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冯老爷起身笑道,“你这还是农家本色,事事自已动手啊。”
李海歆笑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事做做。”又道,“你们二位先坐着,我去换件衣裳。”说完匆匆去了。
冯夫人回身与何氏说笑,“要说呀,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们两口子,现如今,宜阳县里头,你们家的身份门第也算是数得着的,却愣是一点不骄不傲的,单这份心性,常人难及啊。”
何氏摆手笑道,“我们家哪里有什么,即使是沾着孩子们的光,和从前还不是一样的穿衣吃饭。有道是家财万贯,一日只食三餐。哪里还能和旁人家不一样了。”
冯老爷在一旁笑眯眯的插话,“难怪贵府几位小姐心性平和,富贵而不骄,原是李夫人教导出来的。”
李海歆换了身干净浅蓝细棉布长衫,一双皂色新鞋,重新回到正厅,与两位又是一阵寒喧。
热热闹闹的闲聊几句之后,冯夫人向李海歆道,“我们两个今个儿来,是受了贺府所托,做个中间人,来说道说道贺府二少爷和贵府五小姐的亲事儿。”
李海歆与何氏对视,转头向冯夫人笑道,“二位有话只管说。”
冯老爷接话道,“贺老爷倒是与我们详细说了个中内情,这亲事虽然是由李翰林亲口应下的,还是要问问您二位的意思。”
李海歆低头思量下笑道,“梨花小舅舅行事是突然了些。不过,他即应了,我与孩子娘倒也没什么意见。”
冯夫人在一旁笑道,“是,以我说,这亲事做得好。贺二少爷与你们家又是这样的缘份,想必两个孩子也没什么不愿的。”
李海歆只笑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没她说话的份儿等等。
冯夫人捂嘴儿一笑,向何氏道,“今儿我就知道这是一趟轻松的差事,这不,你们若是没有异意,贺府那边儿择了吉日便派媒婆过来。贺老爷的话说,虽然是口头约定了亲事,可六礼一样也不能少。”
何氏心头一松,吊着这么些天的总算是放了下来,笑道,“是,合该如此。”
冯夫人冯老爷本就没把这事儿当成是多难的差事儿,不过是在中间儿传个话儿,正事淡完,李海歆与冯老爷在正厅之中闲谈,何氏则请冯夫人到偏厅去,两人喝着茶叙些闲话儿。
李薇今儿是去小庄子里,回来得倒早,不到正午便回了家。一进院子,便见冯府的马车,诧异了一下,便见荷香快步过来,悄悄的将冯府老爷夫人的来意说了。
李薇又是一个诧异,这么说来贺府夫人是让步了?何氏在偏厅中听见响动,走出来,叫她,“回房去换了衣裳,来见见冯夫人。”
冯夫人已笑着走到偏厅门口,“我们呀也坐了些时候,该回去了。也好早些告诉那边府上,让他们早些准备,把这天作的好姻缘早些定下来。”
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李薇。
李薇拂了拂衣裙角沾上的泥土,向偏厅走来,到冯夫人跟前儿,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见过冯夫人。”
冯夫人看她脸颊因热气而染上一抹绯红,姿态落落大方,并没有因她话中透出的意思而做扭涩扭捏状,心下赞叹,忙上前扶她,又指着她的裙角泥点,取笑她,“可是想和你四姐学一学,也做个女中丈夫?”
李薇呵呵一笑,辩解道,“哪里是这样的心思。不过是爹娘年纪愈来愈大了,我不忍心他们操劳,虎子还小,我跟着我爹学了这么些年,对种地也略懂些…”
冯夫人也跟着一笑,摆手打断她,“以我看,你只是在家里呆不住,找个由头出去罢”
何氏在旁边笑道,“可不是,冯夫人猜对了。我们家这几个丫头在乡里长大,若真让她们在家里困着,做个娇小姐,是不成的。”。。。
164章 梨花议亲(二)
冯府老爷夫人没在李家用午饭,便离去。临去时又与何氏道,“你且再想想,有什么要求不好与媒婆提的,只管与我说,我在中间儿与你周旋。”
何氏笑着点头,“那我就先谢过冯夫人了。”
冯夫人摆摆手让她莫客气,与冯老爷乘坐马车走了。青苗关上大门儿,李薇转头看向何氏李海歆,她因有关贺夫人的困惑,并未显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一丝疑惑。
何氏却想到了旁处,拉她往后院走,“走,换换衣裳,一会儿该开饭了。”
李薇点头,挽着何氏的胳膊,向后院走去。青苗几个都知道这是夫人避着人有什么话问五小姐,便都不跟着,各自去厨房帮忙摆饭。
“梨花,你跟娘说,这亲事儿你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进了屋,李薇拿出一套半旧的裙衫,何氏则替她拿了双鞋子来,坐在妆奁前的椅子上,盯着她问道。
李薇看着何氏脸上的探究与略微的紧张,笑了下,“娘,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今儿冯夫人来得突然,我一时惊住了。”
何氏眼睛在她脸上转了几转,才展颜一笑,“是,娘也没想到贺府那边儿会请他们二位来说道。不过,”她顿了下,又道,“往深里想,请他们来倒也是对的。毕竟咱们两府的关系有些复杂微妙,单派媒婆来,礼节上是有些单薄了。”
李薇笑着附和何氏。实则她奇怪的正是这点,他们家与贺府的关系,明面儿上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若是加上贺永年养父母这层关系,两府这样疏离,几乎要称得上是坏了。可是这次贺府却行事周全的先请冯府两位有份量的人在中间传话说道,是示好么?
更何况还有贺夫人那样的心思。
何氏说了几句,又暗叹贺府那一府人事关系的复杂,眼前的女儿也才十四岁,平系行事又不似春杏那般张扬。立时又忧心起她将在那府上如何立足的事儿。可,这事儿她不能直直白白的说出来,心思转了几转,终就化作心底深处的叹息。
李薇却以为何氏担心她不愿意这门儿亲事,哄着何氏说了贺永年一大通的好话,又笑道,“贺府有财,他有财又有才,我哪里有什么不愿的?再说从小到大,他一向是极疼我的,但凡有求,无所不许。这样的人我再不愿意,日后可去哪里找?”
说得何氏“扑哧”一声笑了,点她的额头,嗔她,“小丫头家家的,一点也不矜持,净跟春杏学吧”
李薇呵呵一笑,抱着何氏的胳膊拉她起身,“娘,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何氏应声,站起身子,两人一齐出了东厢房。李薇边走边道,“跟四姐学也没什么不好。娘,你瞧她,若不是因为有这铺子历练了几年,她哪里来的底气手段压制那个婆子?”
何氏微微一笑,虽然春杏只说武府那边儿没怎么为难她,单凭那婆子的小小动作,何氏怎能会猜不到,明面儿上的为难许是没有的,暗里还能没有?
一时忧心心疼春杏,一时又开解自己,闺女大了,做了人家媳妇儿,有些委屈不由得她不受,何况春杏自己有铺子有底气,性子又比自己当年泼辣,能说得出口,即使是有委屈,也吃不着大委屈。
想到这儿,转向李薇道,“以我看,你开的那荒地,全给你做了嫁妆”
李薇讶异,“娘怎么突然想到这上面儿了?”又捂嘴笑道,“那地全给了我,虎子非恨死我不可”
何氏虎了脸儿,“他敢”
又向李薇道,“反正那地都是你捣故的,全给你也不为过。你几个姐姐也说不着什么”
母女两人说着过了穿堂,李薇嘻嘻一笑,“娘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你说的那事儿还早着呢。别到时候,我给整治成良田,娘又舍不得了。”
何氏笑骂她。
午饭过后,日头毒辣,何氏便不让李薇再出去,又说她,“春杏见天捣故的那些东西,你也用用,这些日子我瞧着象是晒黑了些。”
李薇下午原也没打算再出去,笑着应下,至于皮肤,似乎也到了该保养的地步,让青苗取了一个鸡蛋,回房间将春杏配的七白子养颜粉调和,将脸洗干净,让青苗拿了专制的刷子帮她刷面膜。
青苗一边替她涂面膜,一边小心问道,“五小姐,你是担心贺府大夫人么?”
李薇微闭着眼睛,半躺在竹子躺椅上,微摇了下头,“不担心。”事实上确实是不担心,仅仅是疑惑而已。
何氏回房后,与李海歆说起今日的事儿来,又说了一遍将那两千亩的荒地给梨花做陪嫁的话。
李海歆笑了下,“给她也好。有个钱傍身,总不至于轻易被人拿捏住了。”
何氏点头,说到虎子时,她说,“反正他还小,家产也能挣个时候,便是不再挣,现在的二百多亩地,还能不够他养活一家子人?”
李海歆舒了口气儿,在床上躺下,盯着床顶好一会儿,才道,“现在操他那么多心干什么?只管让他学本事才是正事儿。不学到好上,便是留个万贯家财给他,不还是败个精光?”
何氏笑了下,“也是。都说苦难成就人。虎子日后咱们得多管管。”
两人说了会话,又转李薇的亲事上来,何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婚期嫁妆的事儿。又念叨贺府的关系复杂,怕李薇嫁过去吃亏受苦等等。
李海歆心头也是纷乱成一团。何氏生前几个女儿时没有分家,他整日在忙着田里的活计,很少有时间和机会照看。而梨花则不同,除了她自小乖巧之外,又在她小时候分了家,一家子里人虽然贫穷,却能自己做主,生活和乐融融,没了烦心事扰心,他对这个最小的女儿也格外上心一些。
想到她小时候那瘦弱的模样,大大脑袋,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的小脊背,直到二岁多上才养出些肉来。现在一想到她即将嫁入贺府,一时间竟有些心痛,直愣愣盯着帐子顶,不接何氏的话。
何氏也知道说这话还有些太早,便住了口
四月二十二,宜嫁娶,纳采问吉。李家一大早派了个媒婆上门儿,却不是何氏相熟的贾媒婆,来人年约三十岁,体态略瘦,微吊双眉,显出几分凌厉,眼中闪着精光,脸儿略长,墨绿夏衫配着淡粉绸裙儿。
李薇初见此人,眉头不由一皱,这模样可不象是个媒婆。不由又歪想到贺夫人会出什么妖蛾子的上面儿。
尽管贺永年昨儿已让大山过府来传话,也递了一封信给自己,说一切都不必忧心,他已做好安排等等。
不过以贺夫人那样的性子,真能甘心让自己的亲事儿这么顺当?
何氏让桂香迎媒婆进正厅,将李薇赶去后院儿。李薇便让青苗几个去前面侍候着,听听有什么那媒婆说什么,若有不对劲儿,让赶快来报她。
自己则去了房中随便找了本书看起来。
约末小半个时辰后,青苗几人一同过来,进门儿笑意盈盈的道,“五小姐,没旁的事儿。那媒婆走了。说择了吉日来行纳采之礼。”
麦穗笑道,“三小姐四小姐纳采之仪用的都是真雁,贺府这回必定也用真雁!”
李薇久等不见青苗几人来回,心知事情顺利,看她们三个议论,笑了笑,放下书问道,“我娘可还在厅里?”
“在呢。”
李薇站起身子,整了衣衫头发,挑帘向前院走去。何氏正坐在厅中沉思,见她来了,招手让她过去,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担心了吧?”
李薇摇头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年哥儿不是说了,万事有他呢。”
何氏笑着点头,“贺府派来的媒婆旁的也没说,不过是走个过场。”
李薇笑笑,“那怎么说了那么久的话?”
何氏点她的额头,一笑,“自然是你母亲最后一次嫁闺女,舍不得那么痛快应承,让人以为我们家的女儿不金贵,拉着她多扯了些闲话。”
李薇失笑,“娘和她扯什么。有话与贺府的正主说才是正理儿呢。”
何氏舒了一口气,眼睛透过窗子,盯着院中满地花树荫,笑了下,“你还别说,我呀还真想和这位贺夫人坐上一坐。”
李薇抬头看何氏,见她眼中一片认真,连忙摇头阻拦,“我胡说的,娘和她坐什么我将来又不和她一起过日子。”
何氏“扑哧”一声笑了,又拍她一下,“别给我说话没遮拦。”
李薇呵呵一笑,道,“好。我不说了。不过娘真没必要和她一起坐,她是什么样的人,娘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有佟婶婶的事儿在先,年哥儿的事儿在后,指望着她象亲娘一样为年哥儿真心着想,那是不可能的。再者,我最烦她那样话里有话的阴恻恻的模样,万一哪句话冲撞了娘,惹得您心里不痛快了,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反正亲事是她愿意的,贺府便个龙潭虎穴,自己去闯就是了。何必让爹娘跟他们接触过多,反而跟着忧心。
何氏轻“嗯”了一下,顿了片刻又道,“听那媒婆的口风,贺府象是想让紧着办,也不知是年哥儿的意思,还是贺府老爷夫人的意思?”
李薇眉头轻皱一下,道,“他们如何安排总要过府来征旬爹娘的意见。若是时间太赶了,自然要推一推。宜阳县城之中,哪个嫁女儿的,亲事儿不是要准备个两三年的。”
何氏摸摸她的头一笑,“梨花也大了,这里面的事儿也能想明白了。原本我想着为了年哥儿,时间紧些也罢,若是那边要求的过紧了,倒显得我们梨花不金贵,上赶着嫁一般,自然是不应的。”
李薇听得连连点头。又与何氏说,等年哥儿有空过来,问问他到底是谁的意思。若是他的意思,倒是有情可愿,若是那贺府老妖婆出这一招想暗自羞辱她,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下午虎子从春桃家里回来,听说有媒婆来给李薇提亲,登时闷闷不乐,晚饭后,他赖在李薇房间不走,缠着她说道,“五姐,你不嫁去贺府不行么?不能让五姐夫来咱家住么?”
李薇失笑,摸着他的发顶道,“怎么,舍不得五姐啦?”
虎子闷闷的点头,他整天在太阳下疯跑,一脸晒成小麦色,长长的睫毛半垂头,眉毛垂着个八字型,象是真的很舍不得。
李薇便又笑,“放心吧,五姐嫁人还有些时候呢。这会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又道,“你一日一日大了,也不能见天疯跑着玩了。麦收后去学堂里念书,会认得许多小伙伴儿,哪里还记得五姐?”
虎子扭着身子不言语。李薇便又逗他,“咱们家现在房子小,住不下。爹娘又没钱买新宅子,你好好读书,将来象小舅舅一样出息了,买座大宅子,到时候五姐便与你和爹娘住在一起。”
“真的?”虎子垂着脑袋思量一会儿,抬头问道。
“真的”李薇重重点头。不确定她这种哄小孩的低级小把戏能不能把他说服。
“好”虎子也跟着重重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砾着一片认真,伸出小拇指,“来,我们拉勾勾”
李薇笑了下,也伸出手指来,认认真真的他拉了个勾勾。反手将他手握住,举到灯下一看,指甲又长长了,甲缝中有污泥在里面,伸手在他脑门儿上重重弹了一下,“是不是和瑜儿又玩泥巴了?”
虎子缩了一下脑袋,向她讨好笑道,“五姐给我剪指甲”
※※※※※※※※※※※※※※※
贺府正式提亲之后,何氏便不准李薇再去田里跑,可她放不下自己新发现的“优良”麦种子,更何况她计划着从这季开始,对其它麦子的留种也要采用前世所记忆的“顶端优势”作物分种法进行有计划分种。
与何氏磨了几日,直到进了五月里,麦子要开镰收割,何氏强强同意她戴上帏帽出门儿。李薇笑道,“娘,我现在出门天天戴着挂纱草帽,不是帏帽是什么?再说,四姐一直都没戴呢”
何氏瞪她,“那能一样,春杏做得是妇人的生意,你整天往田里跑,那里可全是农家汉子”
“好,”李薇双手举过头,表示投降,将帽子戴好,正准备出门儿,几日不见人影儿的贺永年来了,他一身整洁青衫,皂色鞋子,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子,立在初夏早晨的树影里,倒给人一种清凉之感,看见她这副子,便笑,“要出门儿么?”
李薇点头,向身后一指,“爹娘都在呢,有事儿你们说,我先走了。”
贺永年挑眉斜她一眼,李薇不甘示弱隔着薄纱也斜他一眼,这几天何氏天天在她耳根子旁边念叨,订了亲事儿要懂避讳等等。
那意思她自然是懂的,反正就是私下里少见面呗。再者她急着去田里指挥着那群长工挑麦种子呢。
“梨花还不快走,等会儿日头就毒辣起来了。”何氏在她身后催促。
李薇向贺永年吐了吐舌头,宣告自己的胜利,心情颇好的上了马车,向他挥手告别。
贺永年轻笑了笑,向她抬了抬手,朝何氏与李海歆走去。
“爹娘,近来可好。”贺永年跟着李海歆夫妇进了正厅,揽着闻讯而来的虎子,含笑问道。
李海歆点头,“好。大山说你最近忙着,可还是安吉那边儿的事儿?”
贺永年点头,“是,前些日子三姐夫回来,正巧在酒楼碰上,说起那边的情况来,认为那边倒是大有可为,近期我也准备过去一趟,实地查看。”
何氏笑了下,“州府里自然繁华一些,只是离家也远了些。”
虎子等几人叙了些闲话,才向贺永年道,“五姐夫,你和我五姐会很快成亲么?”
贺永年轻笑了笑,拍他的头,“怎么,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