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把衣裳扑了扑,站起身子淡淡的说,“春峰娶亲是大事儿,可梨花小舅舅的前程更是大事儿。这钱儿约摸着往前过年时要使,你心里头有个数!再者,即是家里缺着钱儿,就赶快让春峰去找个旁的活计挣点钱儿,帮衬一把!”
这时李海歆从院外进来。许氏眼睛一亮,顾不上接何氏的话,忙站起身子,亲热的叫了声大哥,春峰也在跟着喊了声大伯。
李海歆应了声,问春峰来有事啥?书也不读了,有没有想着学个啥手艺?
许氏忙笑着说,“他呀,知道大哥家缺短工,非要过来给他大伯帮忙。大哥,你看,你们家又弄了那么多坛子,也缺人手,让春峰就给你帮几天忙吧。”
李薇在屋里看见她爹进来,就知道估计要坏事儿了。果然,李海歆思量了下,转头看了看何氏,点头应下,“行,春峰也是大小子了。也不能光整天的跑着玩。多帮你爹娘挣些钱儿才是正事儿。”
春峰忙点头“哎”了一声。专身在院里找了把铁揪,“那我去和小六子清兔子舍。”
李海歆点点头。
王喜梅见大哥应了这事儿,大嫂脸色有些不好,忙拍在琏安静玩着笋子皮的小春明,“春明,家去拿你二姨昨儿过来带的糖给你梨花姐姐吃。”
小春明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众人,撅起小屁股站起来了,撒腿往他家跑。
何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许氏倒是因李海歆应了让春峰帮着做工的事儿,老老实实的搭手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直到她走了,王喜梅才笑着安慰何氏,“大嫂也别生气。大哥那人你还不了解。对家里的亲血脉子侄没有不疼的。他也是怕兄弟间不和睦,旁人看笑话儿。”
何氏笑了笑,摆手,“算了,不提这事儿了。再忙也就忙这两个月。”
王喜梅也说不值当生这闲气。
晚饭后,一家子洗簌休息,李海歆笑着给何氏赔不是,“孩子娘就别气了。再怎么说我是他大伯,老二家的也就那样了,子侄们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春峰若是懂事有出息了,你不也高兴?”
何氏背着脸儿,“我高兴个啥?春峰春林两上被老二家的教的,见着咱们跟仇人似的,日后还当真能改?”
李海歆又是一连的赔笑,“改不改的咱先帮衬上一两把,日后要真不改,咱也理直气壮不是?”
何氏仍旧气儿不消背着身不理人。李海歆透过窗子看了看,东屋的灯已经来了,“呼”的一口吹了灯,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何氏惊了一下,忙推他,“你干啥…”
家里坛子器具收拾好,李海歆与李家老三各赶着一辆牛车,去何东村拉笋子。两人到时已近正午,常铁柱正在家里焦急的等着。
一见他俩,登时松了一大口气儿,“李家大哥,你们再不来,我就准备去你村儿访访你们家咧。这笋子放了两三天了,不敢再放。”
李海歆说家里这两天忙,来迟了一天,下次准时来。
常铁柱当即请了几个邻居过来,帮着称重。李海歆看这笋子大都是剥了皮的,便和常铁柱说,“往后再收只收剥了皮的,放车上不占地方。”又说要收拾得干净些等等。
常铁柱应了一声,打探收这笋子干啥用,李海歆摆手,“大兄弟,你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人家托的活儿咱有钱挣就行了,问多了,主家不待见哩!”
常铁柱忙点头。
大笋子好挖,一个个比苞谷棒子都吃重,一人一天能创百十斤带皮笋子。称了重共有近千斤的笋子,李海歆付了钱,另付给他一百文的中人钱。常铁柱高兴的搓着手,“李大哥,这笋子平时没人理,我给村子里人说有人还不信,这回得了钱,大家就都信了。你再来拉,保管比这回的多!”
李海歆便说三日后再过来拉。
尽管家里找了帮手,腌笋子这几天还是把姐妹几个给累得不行。从河东村收来的笋子直直忙了两天才算是下完,第二次李海歆去拉,足足比上次多出一半儿来。
这些日子家里可真算是忙得连轴转儿,直到家里的坛子都腌满了,才算是闲了下来。
李海歆又抽空去了趟镇长上给胡掌柜说笋子快出坛的事儿。
这日好容易闲了下来,李薇出了院子,去河边儿走走,说实话,李家村的风景真的不错,从地理气候上来讲,这里偏北方,却偏偏有这么一条长年流淌的小溪流着。小溪两边儿到处是长得碗口粗的梨树,在她的印象中,象枣树梨树等结果的树木,都长得极慢,这些树想来至少得有十来二十几年的光景了吧。
满树的梨花悄悄打了苞,有些已绽放开来,白白嫩嫩的,被湛蓝的天空衬得即柔嫩又娇美。
“梨花!”一声熟悉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李薇扭头,却见佟永年与大山一道儿从镇上放学回来了。大山嘿嘿的笑着,“梨花,你知道我们今儿放学,在这儿等年哥儿啊?”
李薇扑扑小裙子上粘的干草,笑着向他俩跑去,“你们今儿搭谁家的牛车回来的?”
佟永年从怀里掏出小纸包递给她,说是前王村的,剩下的路他们便步行回来了。
再往前走几步,一股浓浓的肉香扑鼻而入,每次他常休的日子便是李家改善生活的日子。
李薇看大山吸着鼻子,就邀他家去吃饭。反正大山娘这一年多来几乎粘在他们家了。
他犹豫了下,然后果断摇头,匆匆走了。
李薇愣住,好吃嘴的小子也长大了?
最早一拨在家旁边的竹林子里挖的笋子已经腌好,可以吃了。何氏先取了两根做酸笋子炒肉,一家人乐乐呵呵的吃了顿晚饭,剩下的何氏让李海歆明日便给胡掌柜送去一些。
谁知第二日李海歆起早,去装最先腌好的笋子时,却发现少了两坛子,那坛子旁边还有一大堆杂乱的脚印,朝着何那边儿去了。
忙叫何氏过来看。
一家子人正准备用早饭,被他这一嗓子喊的都围了过来。
李薇心疼得直抽抽,那两坛子可是有去年的老笋汤,单等这拨笋子好了,给其它坛子里添汤呢,竟然被人偷走了。
何氏问李海歆,“昨儿夜里你没见动静?”
李海歆摇摇头,这些天忙又累,夜里睡得沉。
一家人沿着脚印走到河边儿,脚印便消失了。
春柳咬着牙,“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糕子偷咱家的笋子,看不得扒他十层皮。”又直咒偷笋子人的三代祖宗。
何氏上去给她一巴掌,斥责,“这话是你一个女孩家家能骂的?”
正说着院中有人喊叫,听声音象是来做短工的两上妇人来了。李海歆也忙让他们先回去吃饭,自己沿着河边再看看。
李薇落后众人几步,扯了扯佟永年的衣袖,“那坛子连水带笋子一只也得有五十多斤重,是谁这么大力气连汤连笋子都搬走?”
她小手捏了捏下巴,“再说,咱这快腌好的笋子离河沿最远,为啥不偷河沿近的,专跑里面偷?不偷北头的那缸子,专偷南头的?”
她边说,佟永年边扫着那些坛子。北头坛子旁边是家人经常去溪边挑水洗菜,平整出来的一条小道儿,而南边儿却是挨着竹林子,路很不平整,而且也不太容易穿行。可能是熟人所为,又想起前几日许氏刚说过想要腌笋子的话,自然而然便想到他们家人身上了。
“怎么样,想到了什么?”李薇看他眼中闪动着了然的光,忙问他。
佟永年看着李海歆沿着河边儿边走边查看,渐渐远去的背影,拍拍她的头,笑笑,“算了,万一不是呢?净让爹为难!”
李薇撇嘴,跟在他身后回院儿中。
来上工的两上妇人并大山娘听说家里的腌笋坛子丢了,都齐声骂哪个短见挨千刀的见不得人家一点好儿等等。
几人正骂着,春峰与小六子进院来。
大武媳妇儿忙叫他俩过来,把笋坛子丢了的事儿说了,问他们,“村子里有几个不成事儿的坏小子,前年还偷过你大伯家的鸡呢,这两天儿你们听见他们说过什么没有?”
小六子忙摇头。大武媳妇儿也知道小六子不爱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就拉着春峰又问了一遍儿。
春峰恼得把胳膊一轮,挥开大武媳妇儿的手,大声嚷着,“他们说什么,我哪知道!”
把大武媳妇儿理工得一个愣怔,待回过神儿,他已大步出了院子。大武媳妇儿在他身后喊着,“你个小春峰,就问你句听见过他们说的闲话儿没有,你恼什么?”
何氏忙让她消消气儿。
李薇盯着春峰远去的背影,悄悄的给佟永年使了眼色。两人吃过饭后,装模作样的去西屋看书。
李薇抱那本《王祯农书》趴在桌子上,小声说,“年哥儿,我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跟春峰有关!”
佟永年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李薇又说,“要不然大武婶子只是问问,他干啥那么大的劲儿头。这不就是做贼心虚么?”
顿了顿又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大婶儿让他偷的。要是自己的主意把笋子拿去卖几个钱儿,看在爹的份儿上就不追究了,全当是咱卖笋子的钱割了几斤肉却让狗给叨走了。要是大婶儿的主意,他们指定也想腌笋子卖钱呢。这是不是算抢了咱家的生意?”
佟永年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那你想怎么办/”
李薇登时把书本往桌上一扔,兴奋的说道,“咱去大婶儿家探探吧。”
佟永年问她,“若真是大婶让春峰偷的,你打算咋办?”
李薇抓抓头,“咋办?让她还回来呗。”
佟永年笑笑,敲她的头,“若是他们家偷的,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可不去!”
李薇想了想,点头,“好吧。”
秀色田园 第七十一章 事件失控
“梨花,”李家老宅院里静静悄悄的,只李王氏一个人坐在暖阳下做活计,看见两从站身子,“有啥事儿啊?”
李薇眼睛一边儿滑溜溜转着,一边走近,指着佟永年手里拎着的小竹蓝子说,“笋子腌好了,我爹让给嬷嬷送笋子咧。”
往东屋瞄了眼,又问,“大婶儿不在家啊?”
李王氏“嗯”了一声,接过佟永年手里的蓝子,跟两从说,“等等啊,你三姑上次来,拿了点心,嬷嬷给你们拿。”
佟永年道了谢,李薇径直走到许氏住的东屋那边儿,扒着门缝儿往里看。
李王氏拿了几块点心出来,问她,“梨花,你干啥呢?”
李薇转回头,笑嘻嘻的摇着头,“没事儿,看着大婶儿家里啥样呗。”
佟永年眼睛闪了闪,看向许氏家的草屋。李薇收到他的眼神儿,嘴里说着,“今儿我家清兔子舍,铁揪不够用,我看大婶儿家的铁揪在不?”一边儿往草屋子走去。
佟永年接过李王氏手中的点心,含笑道了谢,并与她扯着闲话。
李薇草屋里查看了一圈儿,并不见什么异常的地方,又想莫非他们把笋子偷走后,没藏到家里来?
从草屋伸出头,问李王氏,“嬷嬷,大婶儿是不是带小莲花走姥娘家了?”
李王氏应了一声,看看天色,已大半晌午了,起身准备做饭,“今儿你们俩在嬷嬷家吃忽吧?”
李薇正想说话,却见春峰哼着小曲回来了,脸上笑眯眯。一见他们俩立在院中,猛的怔住,眼睛不自觉的往李家老三原先的厨房瞄了一眼。
嘴角强出一抹笑,“梨花你俩来有啥事儿?”
李薇看了看佟永年,他嘴唇抿着,眼睛也瞄了下那厨房,便跟李王氏说,“嬷嬷我娘在家快做好饭了,我们家去吃。”
春峰立马换做笑模样,点头,“嗯,大伯娘在家做肉吃呢。你们快回家吧!”
李薇与佟永年对视了下,与李王氏打了招呼,出了李家老院儿。
“咱的笋子一定是春峰偷的!”李薇握紧小拳头,气呼呼的说道。那小子啥时候见了自家姐妹都是又瞪又刺的模样。什么时候这么和言悦色过?再者他刚才的反应奇怪得至极,让人不得不怀疑。
“嗯,”佟永年回头看看老院儿,点头,“可能把东西藏在三婶儿家的厨房呢。三婶家自搬了家后,那西屋不就空了下来?”
李薇点头,又苦着脸儿说,“那咋把嬷嬷引走,咱偷偷进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忽听李王氏在院里大声喊,“你不在家吃饭,要干啥去?”
他们连忙跑到往家拐的小路上躲起来。不多会儿,春峰扛着个箩筐出来,左右看看,向巷子口走去。
李薇皱皱鼻子,似是闻到一股子酸笋味儿,忙扯佟永年,“看,我说吧,笋子肯定是春峰偷的。”
佟永年想了想,拍她的头,“咱们现在家去弄些油来,你去厨房缠着你嬷嬷说会儿话,我把油趁机倒到那罐子里,只要笋子汤坏了,大婶儿就不能抢咱家生意了。”
李薇愣住,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招够好,这招够毒!自己家卖不成,他们也别想卖!况且,笋子汤坏了,他们也不敢声张。若是光明正大的上门去讨要,少不得又要生一场闲气,虽然可惜那两坛子笋汤,现下也只好这么办了。
眼睛又若有若无的瞟了他几眼,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两人回到家里时,春兰正在烙白面油饼,李薇把在前院儿看到事儿一说,春兰用笼布包了两张油饼子,又接过佟永年找的瓶子,给倒了小半瓶的油,叮嘱,“悄悄去倒完油就回来,别让嬷嬷发现了。”
李薇心下撇嘴儿,怎么象是自己去做贼一般?
佟永年袖了装油的小瓷瓶,李薇拎着油饼又去了前院儿。
李王氏正在厨房烧火,老李头也下地回来了,正在当院坐着。李薇给佟永年悄悄打了眼色,示意他等等。
笑呵呵的迎着老李头过去,“爷爷今儿是去锄草了呀?”
老李头应了一声。李薇把手中的油饼举了举,“我娘知道大婶儿不在家,让送油饼来。
老李头不自在的又应了声,叫李王氏出来,他转身向堂屋去。
李薇知道自分了家之后,这个爷爷对她们的态度就怪怪的。说不上不亲近,也说不上亲近,在街上碰见,几个小辈主动跟他说话,他也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不知道倒底是个什么心思。
李王氏出了厨房接过李薇手中的油饼,心里奇怪不年不节的,何氏怎么能记着往这院儿送吃的。
李薇进了厨房,故意拉着李王氏问他们今儿中午吃什么,喝什么,地里活儿干得咋样了等等。
自海项出嫁后,李家老三又搬了出去,这个家里便有些冷清,李王氏也高兴小时候带过的孩子过来跟她说道说道话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佟永年趁人不注意猫腰溜着墙根儿进了西边的破厨房。这里自老三家搬出后就闲了下来,平日里就堆放些引灶的干草,墙上挂着的破蓝子箩头上已落满了灰尘。
他在靠墙的草推里扒了不几下,便露出两只黑幽幽的大坛子,正是自家俺笋子的坛子。其中一个已开了泥封,另一个还好好的。
两三下把另一只坛子的泥封扒开,把瓷瓶里的油迅速倒入两个罐子中,又把草盖在上面儿,恢复原判,溜了出去。
李薇和李王氏闲扯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说要回家帮着做饭,一溜小跑儿出了老、李家老院子。
刚拐进往家去的小路,便见佟永年立在路旁等她。她笑咯咯的上前儿,掂脚摘下他发上粘着的一根干草,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晃着,“油倒进去了吧?”
佟永年点点头,“走吧,家去。这下你放心了!”
佟永年点点头。
春柳春杏连忙问是啥事儿,此时帮工的人都已走,李海歆去镇上送笋子未回,李薇便把春峰偷笋坛子的事儿说了。
春柳登时炸毛,把筷子一拍,恨声道,“我说这回咋这么殷勤,不但想着咱家的短工钱,还打着这个主意!”
何氏也气得不轻,沉着脸儿唠叨,“都怪你爹,非让春峰帮着干活儿。这下可好,那两坛笋子约有七八十斤重呢,六百个多个钱儿就这么没了!”
佟永年含笑劝着,“娘,她家那样的人,跟他们生气不值当!反正笋子汤坏了,她也打不着什么主意,剩下的,咱们警醒些就是了。”
李薇也点头,跟许氏去吵,还真是费神呐。
几人正说着,李海歆赶着牛车回来了,春杏跑过去,三言两语把这事儿说了。李海歆本正笑着的脸儿,霎时黑成锅底色,把牛缰绳一扔,大喝一声,“你再给我说一遍!”
春杏被李海歆这一喝,眼泪立时涌进眼眶。
何氏心头正不舒服,听见他声喊叫,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提高声音,“你跟孩子喊什么?是梨花和年哥儿亲眼在老三家西屋厨房里见的还能有假?我说不用他,你非用,结果你瞧瞧,偷到自家亲大伯的头上了。老二家的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李薇与佟永年望向李海歆,齐齐点头,证明她娘说的是实话。
李海歆气得脸色黑沉沉的,猛的转身,拎起猪圈边儿上的搅猪食棍子,气势冲冲的往外走。
他这一走,倒把娘几个给弄懵了。
在院中怔了好一会儿,何氏猛的回神儿,叫着,“快,快去拉你爹回来!”
李薇心说不至于吧,虽然她也气春峰偷自家东西,可春峰是她爹的亲侄子,至于为了这点东西拿大棍子打人么?
李家老三与王喜梅听见这院喊叫,忙出门看个究竟,眼瞧着大哥拿着棍子往前院儿走,何氏在后面叫着,赶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何氏三言两语把事儿说了,李家老三叫了声不好,拨腿往前院儿跑,后面这些人连忙跟上。
佟永年与李薇对视,两人眼中均闪着困惑的光。
李家老三在小竹林半道儿上截住李海歆,劝他,“大哥家去吧。春峰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轻重,回头私下里说说他!”
李海歆一把推开李家老三,阴沉着脸儿喝道,“私下里说他?他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了,正经事儿不干就算了,这偷鸡摸狗的习惯他也染上了,今儿我不打他,日后他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事!”
何氏在他身后喊,“春峰有老二和他娘管教,你去凑什么热闹!”
李家老三也忙拉着李海歆胳膊往回拉,“大嫂说的是!回头让二哥教训他!”
李海歆脸色依然铁青,把李家老三推了一个趔趄,“老二?这回我连老二也一起揍!看看他教的好儿子!”
王喜梅眼瞧着老三拉不住大哥,忙往前跑两修水,劝着,“大哥先消消气儿。春峰这孩子是气人,可你这么叫嚷出去了,让人家传了开来,以后他还咋说亲娶媳妇儿?”
何氏也赶快顺着这话头说,“快家去!有气儿等晚上叫老二一家过来关上门儿再说道。”
李家老三也忙劝,李海歆也止了步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气呼呼的回院中,进了院子把棍子一扔,跟李家老三说,“春明你们给我好好的教!”
何氏急得在他身后喊,“老二家的事儿关老三家啥事?你有气儿等春峰一家子过来再撤!”
王喜梅笑着说,“大嫂,没事儿。家里有这么支事大哥,旁家还寻不着呢。能为家里的子侄操心到这份儿上,少见得很,也是春明的福气!”
王喜梅的话说得李海歆心头微舒,气儿也消散了些,深深的叹了口气,进堂屋坐着。
李家老三忙进去劝。
何氏也叹了口气儿,苦笑了下,“喜梅你们还没做饭吧?”
王喜梅笑着,“正要开火,就听见大哥叫嚷了。”
春兰这时便去厨房新拿碗筷,给王喜梅摆上一副,又把厨房里留给李海歆的菜盛上并送到堂屋。从堂屋出来后,又进西屋把家里的酒拿出来,往堂屋送。
何氏看见,没好气儿的说道,“还给送什么酒,喝了不更来劲儿,不准送!让你三叔今儿也馋着吧!”
李海歆在堂屋听见,笑笑,“送来吧!不气了!”
王喜梅也笑,说春兰。“送去吧,你三叔的酒虫都馋出来了。”
何氏绷不住,笑了一回,又叹气。
等李家老三和王喜梅吃过饭走了。何氏才进了堂屋,跟李海歆唠叨,“春峰是你侄子,又不是儿子,你这么冲上去管教,你让老二一家咋想?那两个糊涂虫可不认为你是为他们好!肯定还认为你是气不过春峰偷咱那两坛子酸笋子…”
“…这知将来他俩能给你传成因为侄子偷了笋,大伯子就拿棍子打上门儿!”
李海歆半闭着眼睛,黑脸上透着酒意微红,摆摆手,“孩子娘,别说了!我只管他这一回!日后能不能改好,我都不管了。可这一回我若不管,放任他,将来他在外面闯个什么祸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不说,说不定把这一大家人都牵连进去!”
何氏不悦的沉了脸儿,“我也不管了,你爱咋样咋样!”站起身子出了堂屋。
李海歆深深的叹了口气儿。
李薇吃过午饭与佟永年大眼儿瞪小眼儿,对坐在西屋桌前,好半晌,她叹了口气儿,“咱爹管得真宽!”
佟永年眼睛闪着,半晌才笑笑,“让咱爹管管也好,否则等他铸成大错,就为时晚矣。”
李薇抬头撇了他一眼,摇头,她不太能理解她爹的做法。可是,这回看来谁也阻止不了了。
天将擦黑,李海歆让春柳春杏去请老二两口子连带老李头李王氏,顺带老三两口子,何氏脸儿沉着坐在东屋。
许氏兴冲冲的过来,春柳春杏请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哥想通了,要把赚钱的法子透给大伙儿。
春峰脸儿上却神思不定,不想来又不敢不来。
李家老三从堂屋出来,把老李头李王氏请进屋。老李头一见老大的脸色,眉头皱起,还未落座,便问,“老大,出了啥事儿?”
李海歆也不说话,等李家老二一家五口都进了屋,朝克柳说,“带莲花出去。”
又赶王喜梅走。这才走过去,把堂屋“咣当”从里面关上,又下了门闩,李家老二不解的问,“大哥你有事儿说啊,这是干啥,怪掺人的。”
李海歆瞪着立在一旁神色不定的春峰,大喝一声,“跪下!”
许氏登时叫嚷起来,“大哥,春峰咋了?有啥不能说,干啥让孩子跪!”
李海歆顺手拎起桌边的一根手指精的柳条子,扔到李家老二跟前儿,“他干的事儿让他自己说!”
李王氏看看老大的黑脸儿,睦看春峰的身子打摆子似的晃着,就问,“春峰,你干啥了惹你这大伯这么生气?”
春峰白着脸儿,眼睛忽闪忽闪的,叫着,“爷爷嬷嬷,爹娘,我真没干啥!”
又朝李海歆哭丧着脸儿,“大伯,我有啥不对,你说我呀,你这是干啥…”
李海歆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说你?我说你你听不?我今儿让你自己说道说道,老院西厨房那两坛笋子是哪儿来的?”
说着顿了下,朝李家老二道,“我不替你管教孩子,你自己来管!你也看看这么些年你见天儿没事东游西逛的,把孩子都教成啥样子了!”
何氏在东屋气得不行,拍着炕沿跟王喜梅说,“你瞧瞧你大哥,这回他非给几个丫头树个死对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