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乡,传说中,这世上有一种鸟,它有美丽的羽翼,可以飞得很高,可它从出生开始便没有了脚,只能一往无前地飞,不论日晒还是暴雨,它都没有机会停下来,只能不停的飞,穿风越雨,直到力竭,精血散尽坠空而亡,又或者被风雨淹没。”

“而我,便是这只鸟,错过了你温柔的手,再回不了头。”

他的路,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通往至高的位置,或者——黄泉。

他唯一所愿的,只是一路有她。

就算,她看他的眼,再没有了密林雨夜里的温存与同心同德,只有厌恶和冰冷。

他不再期待她会再次对他笑,那就期待着大权在握,让她跪在他膝下,握在他的掌心,不得逃离,一起沉沦罢。

**

佛祖教化我,应渡千万世人

允我先杀千万世人

犯遍杀戒袈裟加身

怎能不忏悔诚恳

风流人间,我遇见过你,在我此生最美好的时光里,执念成虚妄。

杀戒破得太深,对手是那样心机深沉到可怕,算计信手而来的男人,还有你——我的小女郎,总让人惊讶。

所以,一路败北,穷途末路,也要砥砺相抗。

潮汐之岛,是希望,也是埋葬绝望的地方。

火光盛大里,我想,忏悔已经来不及。

原本无数次想过,若是得不到,便毁掉。

然而,身体比意识诚恳,更先行一步,一如多年前那日雨夜里,护在你身前,用尽保护的姿态。

皮肉被撕裂的那一刻,焦臭的味道弥漫上来。

死亡的痛苦,在看见你怔然墨玉瞳时,忽然都变得无足轻重。

想要问你,太多的问题。

却最终还是只问了那一句无比卑微的——“小女郎,你可曾爱过我?”

卑微到尘埃里,小心翼翼。

并不是求一个答案,只求一个心安。

不过,大概永远,听不到你的答案了。

又或者,我从未想要听到你的答案。

只怕听了,会更绝望。

所以,就这样罢。

若是在那一年的雨夜里,我不再有机会睁开眼,也许还能听见你为我流泪。

我说:“信我,会没事的。”

你含笑带泪:“我信。”

火光里,我只要记得雨夜密林里的雨声淙淙,你笑颜如花星际修真宗师。

只要记得,你我的心脏曾在那一刻,如此贴近。

人间安好,红尘宁和。

草木芬芳。

恍惚梦回列云甲阵,

转眼跪坐音聆言遵,

当洗尽流沙,才可披金身,

仿佛读懂了

佛最慈悲眼神。

海风瑟瑟,浪声高起。

“阿弥陀佛,孽缘,孽缘,何以不开悟也。”一道灰色素衣的和尚从个一处小船上下来,低头看着被炸得残破礁石边的血色淋漓的苍白人影,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

夜,昏黄的破旧小庙里,一盏琉璃灯晃出满室幽冷光影。

“红尘苦海,无以为舟,百般前尘已断尽,施主可还是留恋人间万苦,不愿回头?”有空灵的梵音伴着木鱼声在庙里回响。

靠在破败的灰色枕头上的年轻男子,半张脸孔俊美苍白,半边额头到眼睛却是火吻痕迹,狰狞吓人,胡乱缠绕着白布。

可晦暗的天光下,他神色平静非常,无悲无喜。

许久,天色将明。

他轻轻地双手合十,闭上眼:“上师,弟子,回头,剃度发愿。”

一愿,天下太平。

二愿,心中执念,此生平安顺遂。

三愿,忘尽前尘。

“阿弥陀佛。”

后记 爱殇 上

夜色深深,幽幽月光透过天际落在了古朴的房里。

“鱼。”

风似有温柔,轻轻抚过床上的女子的安静娇俏的睡颜。

又带来谁低柔幽凉的唤声。

“唔。”

她迷糊间,梭然惊醒,扶床而起,仓促间,抬手无意挥落手边小桌上一只茶盏。

“哐当!”茶盏落地,碎成许多片,清脆的响声在夜色里异常的刺耳。

门口忽响起敲门声和男子清洌的声音:“小鱼?出什么事儿了?”

楚瑜揉了揉眉心,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对着来人,抱歉地嘀咕:“啊,逸哥儿,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披着袍子,持着一盏油灯站在她房门口的俊逸年轻书生有一双好看的修目,见面前女子揉着眼睛的模样,懒洋洋的不像鱼儿,倒像是

“你这样儿,倒像是刚做了梦的猫儿,怎么,梦到什么了?”封逸看着楚瑜一笑,抬手轻轻地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楚瑜捂住额头,忍不住嘀咕:“哎呀,老胡喜欢敲我的头,你也喜欢敲我的头,再敲就变蠢了,就你再聪明,天天带个年老又痴傻的妹儿也不好娶媳妇儿不是?”

封逸闻言,失笑:“好了,别贫嘴,夜深了早点睡,明儿还要早起去看蚕丝收成呢。”

楚瑜点点头,看着他手里跳动的烛火,忽又想起什么:“逸哥儿,你说,我们逃到岭南来也有了七年了罢?”

封逸看着面前沉吟的女子,烛光下,她长发披肩,眉宇慵懒,肌肤愈发显得细腻娇嫩,俏丽的容貌丝毫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依然仿佛那个初遇时十几岁的少女数据仙缘。

他看着她,慢慢地笑了笑:“是的,我们离开云州已经有七年零八个月,吴爷爷已经去了,老胡和胡家嫂子已经诞下麟儿,如今麟儿都已经三岁,我依然未能娶亲,你依然未嫁人。”

楚瑜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我说,我只是问个时间,不是让你给我做现状报告,不必如此仔细。”

封逸顿了顿,握着灯看了眼她的房间:“你想说说话么?”

楚瑜墨玉一般的大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让开路:“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依然还是一眼就知道我什么心情,你也依然这么守着孔孟迂腐之礼,进来罢。”

封逸持着灯随着她进了门,亦不忘地道:“君子非礼而不视,夜半于女子门前说话已是瓜田李下,我若是真迂腐,亦不会提出进来与你说话了。”

封逸放下灯,熟门熟路地去打开楚瑜房间的壁橱,挽起袖子,取了两个便宜的青瓷杯子并一个茶壶出来,又去炉子上提了热水,再从床头架子上取了一只油纸包裹着的小包出来,打开后,用里头的小夹子取了几片干花放在茶壶里,提水一冲,便有热气蒸腾的花香溢出。

楚瑜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是是,你是小人,可满意了?可我房间里,你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着她径自大喇喇地坐在床边,抬手把自己散落的头发随便拿根筷子一转,随意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

这些年,封逸跟着她,一路也很是照顾她,比爱唠叨的像爹的老胡,逸哥儿更像哥哥,或者说仿佛个极好的管家,一切都替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封逸看着她,随后将手里的花茶推了过去:“夜里不要喝叶茶,免得睡不着,就花茶暖暖身子罢。”

秋日虽然尚且不到寒凉的时候,夜里却已经温度降了下去。

楚瑜接了茶水轻品了一口,眯起眼:“嗯,舒服。”

看着她那模样,封逸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垂下睫羽:“怎么忽然想起云州来了,可是做梦梦见什么了?”

楚瑜抬手托着腮,靠支在床边的小桌上,目光却落在了被白月光照得一片清幽的窗口上,轻道:“嗯,我梦见了那个人。”

封逸顿了顿,淡淡地道:“他找不到我们的,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寻我们。”

楚瑜轻扯了下唇角,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是,我背上的图都给他送了过去,若是他自己解不开那藏海图的秘密,也与我们无关。”

封逸看着身边的女子,忽然轻道:“你在,怀念过去么?”

楚瑜一顿,神色有些惆怅,随后笑了笑:“不,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毕竟。”

她顿了顿:“谁会怀念那些惊心动魄,日夜不得安的日子。”

封逸抬起眸子,斯文的眉宇间带着一种异样:“是么?”

楚瑜笑了笑:“是。”

封逸没有再多言,低头,优雅斯文地将青瓷杯里的茶品完。

封逸走后,楚瑜却起了身,慢慢地推开了窗,有些神色迷离地托着腮看向天空的那一轮弯月相女驭夫策。

是的,不怀念。

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可是午夜梦回,却会偶尔想起一双浅浅的琥珀色眸子,或者清澈如泉水,一眼便能看见底,或者深邃冷酷如暗夜的海。

“小姑姑。”仿佛依然可以听见那白衣少年温柔带着泣音的唤声,也依稀能看见那人冰冷莫测的眸子,却仿佛能将人深深地装进去,禁锢其中,不能动弹。

宛如这一轮白月光,不知它是清冷还是温柔。

她依然记得当年,自己从风烟山上逃走时候的心魔

那一年,风烟山上,大火起,她用计放倒了脑子恢复正常的那人。

她还记得自己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地面上昏迷的睡美人,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那只木棍,目光定定地盯着琴笙头上那未消退的疤痕,脑海里那诡异莫名的念头魔怔一般盘旋在脑海间

如果醒来的人,是仙仙,会不会一切都回复到原来模样?

有些念头,明知是荒谬,却无法抛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魔。

她出手了一次,换来一线生机,换来一个一心只念她的‘亲人’,免她四面楚歌,流离无依。

那么这一次呢?

若她再出手,是不是就能换她不必被人追杀,不必颠沛流离,不必惶惶不安终日,不必再担忧被人剥皮?

再得那暖心温柔少年长长久久陪伴左右?

那念头如荒野里的蔓藤疯长,让她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一层诡凉的雾气。

她终于几不可控制地梭然抬手,手中的木棒瞬间从最高处划出一个漂亮却狠辣非常的弧度,向躺在地面上的人头上的旧伤狠狠地砸去!

“嘭!”

血色瞬间飞溅上她的脸。

那炽热和血腥气儿灼得她眼前一花,握着木棒再次举高的手僵在半空。

她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有些怔然地看着地面上被她敲得侧过脸去,额上染血的美人。

他苍白却熟悉精致的无双面容瞬间和那个夜晚肩头染血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少年’模样重合,似睁开了幽幽琥珀眸看着她茫然地唤。

“小姑姑我疼。”

楚瑜身上狠狠一颤,哪里还拿得住手里的木棒,木棒瞬间落地。

“哐当!”

激起落雪片片,楚瑜低低地叹了一声,有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大概是今天一直在和人斗智斗勇,和宫家斗完绣了斗金姑姑,斗完金姑姑,再和宫少宸机锋相交搏一翻,最后被醒来的琴三爷狠狠地刺激了一把。

竟然会生出这种愚蠢又荒谬的念头火影之龙套的逆袭。

一次巧合性的动手,换了一个好结果,她却将巧合当做常态,真是糊涂了!

到底最后,她还是和霍家姐妹逃了,也是一路难得顺利,下山之后东躲西藏前,巧合间救了被欺负的吴老儿和封逸,结下一段善缘。

封逸真真是个擅谋之士,在当年的逃亡路上,可没有少帮着她出谋划策,避开曜司那群人的围捕,与他们一家子隐居于岭南,一住便是这么多年。

楚瑜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原以为是个落魄贵族,心思深沉,一心复仇的书生哥儿,却不想竟能与我作伴这么久。也不知他心里如何想的。”

楚瑜满脑子天马行空,忽然又想起了明日自己还要早起,便又泱泱地收了窗户,歇下睡了。

门外秋夜里凉风吹过,封逸披着素旧的长袍,端着一盆水却忽然推开门出现在院子里。

他抬头看了看月色,冷淡地道:“更深露重,秋日寒凉,小庙容不下大神,但请不管何处路过的上神,早日归尔琼楼玉宇,莫要留恋人间。”

说着,他一抬手,将那一盆水泼了出去。

“哗啦!”

随后,他转身回了房。

院子里依然安静如故,而不知何时一道清冷飘逸的雪白人影悄然浮现在院外的林间,似月光凝练而成的谪仙幻像。

他身后的青影绰绰,有冷冷的声音响起:“主上。”

那谪仙静静地凝望着院子里那一扇小轩窗片刻,妙目剔透如琉璃,他淡淡地抬手:“走罢。”

生了一双桃花眼的青衣人冷冷地扫了一眼那院子:“是。”

凉风瑟瑟而过,夜色宁静,似从未有人来过。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

恍惚想起你的脸庞

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

轻叹息,我们那些好时光

夜未央繁星落眼眶

拾一段柔软的光芒

清风过曳烛光

独舞无人欣赏

留花瓣随风飘荡。

《爱殇》

词:MK

后记 爱殇 中

“唐墨天,交出你手上的图。”

低柔幽凉的声音在暗沉的地宫里回响,青衣人们手握腥红长剑,长剑上仍有腥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淌落,地面上血流成河,一片残肢断臂。

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让人窒息,而那一道立于血腥之上负手而立的白影,宛如一尊玉人,所立之处,竟不似血腥地宫,倒似九重天上预宫阙,脚下踩踏的不是粘腻血液,而是一片琼浆仙云霸道经理的强悍女白领。

诡异的反差感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而更诡异的是他手上还提着一具棺材,那水晶棺材极为沉重,却能看见里面装着的年轻女尸面目栩栩如生。

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狼狈地缩在一处角落里,一张脸上满是褶子,仿佛干枯的老树,苍白的头发蓬乱,身形佝偻他目眦欲裂地瞪着不远处将自己逼到绝境的男人:“琴家小子,把我的阿云还给我,不要以为你武艺卓绝,不要说老朽到底比你多活几十年,只说你还在老朽的地宫里,信不信老朽就让你们尸骨无存!”

琴笙却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只神色淡然地道:“唐墨天,交出唐门的藏海图,那原本就不属于你,或者看着你的女人和儿子尸骨无存。”

“你你这个王八蛋!”唐墨天气得几乎要吐血,浑浊的眼里都是痛苦,却一直挣扎着要不要交出那藏海图。

对方说得没有错,那藏海图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他一生骄傲,却被这个可以当自己曾孙子的后辈玩弄在手掌之中,叫他怎么能接受。

“本尊陪你玩这个屠尽唐家堡的游戏到如今也已经是仁至义尽。”琴笙俊美的面容上一片清冷,声音更是低柔凉薄到冷酷,忽然蓦地抬手,雪白宽袖一拂,诡异的火焰竟瞬间自那水晶棺底下燃起。

“萤焰!不要,我将东西都给你!”唐墨天明显知道那是什么,瞬间大惊失色,抬手就将手里的东西一把扔给了琴笙,不管不顾地朝着琴笙扑了过去。

萤焰这种可怕的焰火,连岩石都能烧成灰烬,燃不尽,即不灭。

琴笙身边的青衣武卫们立刻结成阵势直逼向唐墨天,而年轻武卫桃花眼一眯,瞬间足尖一点,抬手就戴上了特制的手套将唐墨天扔出来的东西给抓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那一副画,又小心地将画轴里抽出了一张纸,交给身边的人查毒,确定没有问题了,再交给了自家的主上。

“主上,确实是藏海图。”金曜恭敬地道。

琴笙看了一眼那藏海图,微微颔首,示意金曜收起来,随后,抬手宽袖就将手里的棺材一卷向正在与武卫们缠斗的老头儿抛了过去,同时淡淡地道:“武卫听令,退”

那唐墨天的武艺本身就已甄化境,高深莫测,青衣武卫们虽然靠着阵势和不要命的打法才将对方困得一时间。

此刻,琴笙令下,他们立刻训练有素地瞬间退开。

唐墨天也不去管他们,只见那棺材飞过来,立刻疯狂地冲上去一把死死地抱住,一脸欣慰又担忧地抚摸着那水晶棺:“阿云,阿云,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你还好吗?”

说着,他抬手抱紧了那棺材,将自己的脸贴在那棺材上,竟对那些燃起的萤焰丝毫无所觉一般。

一边的水曜见状,眯起眼低声道:“萤焰未灭,他不疼么?”

萤焰能将玉石化作齑粉,更何况血肉之躯?

此刻,唐墨天仿佛没有看见那棺材上的萤焰,就这么冲过去死死地抱住那棺材,萤焰也瞬间就舔上了他干枯的身躯,此刻烧得他皮肉滋滋作响,一股子焦臭味道,而他却一副甘之如饴,隔着快要被烧化的水晶棺贴着那女尸的脸,满脸怯意甜蜜。

这等情景,就算是曜司一干见惯了生死的武卫们都忍不住有些悚然。

琴笙琥珀幽瞳里闪过一丝深沉地光,仿佛见到了多年前的情景,又似想起了什么,只是片刻的动容之后,他的神色却平静到淡漠凉薄:“为情而狂,自然不觉身在地狱,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樱花树下的约定。”

说罢,他转身向外而去,也不再看身后的情形,曜司武卫们也都跟着他离开。

只是走了不久,琴笙忽然听得身后传来恣意又痛苦的笑声:“哈哈哈,琴家小子,你冷心冷肺一生纵然无情若神祇,却总被红尘多情误你这等残忍迟早有一日,爱无所依,恨无所终一生伶仃,永无所托!”

那笑声里带着诅咒一般,让人听着心悸。

修白出尘的身影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淡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