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殷流采的识海,末法之火可谓熟门熟路,它觊觎殷流采识海由来已久,上回被强拉硬拽逼出,本来就不情不愿。这回居然主动引它回来,还用它同样垂涎的龙息作引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是欣然应约。
而殷流采则在上次末法之火进入识海后,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小命有多脆弱,那真正是生死一瞬间,如果不是化嗔真君出手得快,她没准就叫末法之火一口给吞了下去。过后,虽然她不知道仍有一天,还要正面应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去思考,寻找解决途径,也思考自己那一次应对上有什么不足之处。
说起来,她上次对上末法之火,大半时候都在抱头鼠蹿,也谈不上什么足不足的。不过,那之后她再去仙楼翻找时,就更细心更耐心了,这才让她从仙楼中翻出只言片语。
原来,世间不是没有过末法之火出现的记录,而是真仙界所有关于末法之火的记录,都源自上古甚至更古远的时代。
上古之后,没有人见过末法之火,甚至人人都当末法之火不过是禅宗法典中的“虚构之火”。如果不是殷流采在那之后,不惜时间不惜精力,白天修炼,夜里进入仙楼翻书,并偶然间翻看到那些古老的修士手札,只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上古之前,曾有修士遇过末法之火。
上古之时的修士,可不是如今的修士,那位强大的法修,虽然没能灭了末法之火,却曾一念将其减弱至初生成之时,又一念将其困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之中,以天地间最原始的力量镇压。想想末法之火多强,再想想那不过两念,便将末法之火封印至今的修士有多么强悍。
然而,上古末期,真仙界有一段极其混乱的时期,那时不但正与魔,宗与宗,派与派,修士与修士,连上界都曾卷入其中。那之后许多修法都告失传,许多惊才绝艳的修士陨落,甚至有上界仙人长眠于真仙界。那是一段直接导致真仙界如今修法凋敝的混乱期,在混乱期之间,真可谓渡劫遍地走,元婴不如狗。
曾封印末法之火的修士大约是个十分懒散的人,留下的手札十分随性,有时候是十分传统的记录修炼心得,有时候三五年都不记一笔,更有时会随便写两笔身边的人。什么“新来一小道童,十分有趣”,什么“四足背壳,好好一只王八竟爬树,累老夫好找”,甚至还有“今日师弟心情欠佳,汤咸饭夹生并附言不许剩,苦也”。
好在还是有点修炼笔记式的心得记录,殷流采才得以窥见那封印末法之火的修士关于“念”的些许记录。
“念起于神,藏归识海,吾辈法修,识海应广,神识应强,如此方能动念间风静水消。吾今日庭前见花落,心中动念,定住飞花久不落地,忽尔间有悟,念上今下心,乃此刻心之所求,再如想上相下心,乃心中所求之相。便如当庭定飞花,即心之所求之相,吾一念间神识施展于外,即定飞花,飞花即吾心中即时之相。”
修士的手札多半是写得较乱的,这位修士留下的手札只余残卷,并没有任何关于他自身身份的记录,殷流采将其称作“定花道君”。这位定花道君写的最多的是乱七八糟的小事,只一小部分写关于“念”的修炼,念的使用。
万千念头,不过是眨眼即过而已,殷流采此时正盯着识海中末法之火向她袭来的痕迹。虽只萤萤一点光,却能在识海中留下久久的飞行痕迹,如飞机行过天空留下的长长一道雪白喷气。
“全神贯注,以识聚念,以念凝相,将刹那间凝于恒久,将此刻返于彼时…纳物于念,以念定相…”
哪怕临时抱的佛脚,也确实是有用的,殷流采惊喜地出,她定住了末法之火,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片刻而已。但她看到了明显的停滞,那片刻中,末法之火还犹如微火在风中轻轻闪一下,将熄却又强悍地在被风压得只剩一丝火心时,趁风不至又再复明亮。
“这是对的,这是对的…”殷流采很清楚,哪怕她此时念不够强大,但找对了方法。即使不能像定花道君那样,将一念将末法之火返于初生成之时,一念又将其困住无数万年,但至少她能拖延末法之火吞噬真仙界的度。
只要能拖慢,拖着拖着,不管是真仙界,还是她自己,都能等到她能够封印末法之火的时候。就算她不能,她还有金大腿,她还有同门,众人计长,她的念不够强大,自有强大的人。
之所以,殷流采没把自己现的说出来,也不过是因为,界主不是法修,末法之火被界主收入他识海后,殷流采就跟来边死缠烂打,边寻找解决之法,压根没去跟化嗔真君交流过。当然,即使化嗔真君在,她也不太敢于交流,她害怕,因为她的一时语快,使同门陷于危难。
那样好的同门,还是都活着才好。
再次凝念定相,这一次,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现末法之火的停顿更明显了那么一丝。
“是因为我比之前更坚定,更有信心?”
不断凝念定相,不断被末法之火突破,在这循环之中,殷流采已经完全忘了时间,或者说是她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只知道一次次后退,一次次凝念定相,在末法之火要放弃之时,又拿出潜羽给她的龙息来勾得末法之火再次扑上来。
“哈哈哈哈哈…这次有一刻钟了。”这是不知凝念定相多少次后,殷流采第一次“长”时间定住末法之火。只不过还是不稳定,她现在平均能支撑个十分钟左右,少的时候半刻钟,多的时候则是一刻钟。
计时全靠她在识海中凝出的沙漏,她虽然定不住末法之火,凝出的沙漏却居然一直不散。每当她定住末法之火时,她就研究沙漏,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寻求的答案,能在沙漏中找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答案,而不是定花道君,或者其他人。
师尊曾说过,万法同归,人人殊途,凡俗中人讲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然修士不同。为师所能不过授业解惑,你的道在哪里,怎么走,都需自己去寻求最终解答。
殷流采此刻在识海中琢磨着沙漏,寻求着她自己的终解。
“妈呀,又来…”还没点眉目呢,末法之火这妖艳小妖精。(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不增岁月,不减时辰
问元山中,盛夏风凉,一树树雪杉正抽着新叶,嫩叶青翠,新绿亭亭。
殿阁中,殷流采周身已被萤火微光团团环绕,等闲近不得身。
雪杉林下有使女汲水烹茶,界主离舍和化嗔真君对面而坐,不言不语。使女烹好茶,各呈一盏,盈盈退下,凉风之中便全是静默。
各自饮一口茶,化嗔真君率先开口:“是旧事不曾忘,还是她不够好?”
搁下茶盏,雪杉林的气息里透着一缕陌上花的微香,交交缠缠,似人一般。界主离舍注视雪杉林许久,看向化嗔真君:“既非旧事不曾忘,亦非她不够好,而是命运弄人。”
“作何解?”
“她碎丹重修之前,我亦曾意动,然夜观天象,描绘彼此一生曲线时…姬晙,她的曲线若撞上我的,便会如刚出炉便掉落在地的酥饼,崩散中断,七零八落。”界主离舍修炼的天资不行,悟性却极佳,他修的这门用以推衍的易术,十万年间,只有三五人学成。每每耗费心神,以天地星辰万物为象,描绘任意之人的一生曲线,几乎可将那人一起的起伏曲折都描绘得分分毫不差。
“若单独描绘如何?”
“有大机缘,且终得问鼎。”
这还能怎么说,就是化嗔真君将徒弟那点痴全看在眼里,也不能说如她意遂她愿:“既已然造梦,为何她仍未放开?”
说到这,界主离舍都不住叹气:“并非未放开,只是余意犹存。”
化嗔真君沉默片刻后,笑着摇头道:“便是已然放开,她也同样会将末法之火引入她识海,法修真义,她取的是个仁字。”
“仁”这个字,正道修士向来很推崇,以“仁”为意的法修很少,同样修“仁”,却每个人对于仁的释义都不一样。到殷流采这里,兼具了广义与狭义,倒并不是因为她秉性如此,而是因为她知道,她学过“仁”的种种释义,从大至小,从上至下,从万古之久,至百代之外,许多事,许多义理,都可以从“仁”开始讲。
在化嗔真君一语道出殷流采取“仁”之一字时,在识海里琢磨刚停下得片刻工夫的殷流采也想到了这个字:“记得听哲学系的课程时,有人问过教授,传统东方哲学中,什么是仁,什么是道。诶,教授说什么是道他不知道,至于仁,就是考试起来,也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何况,了不会考这么空泛的问题。噢,教授不仅没给出答案,还反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所见的,什么最能代表仁。”
至今令殷流采深刻到能脱口而出的答案只有一个:“我以为最仁的是时间,不因荣光而增岁月,不因猥琐而减时辰。”
“所以,才会变出一个沙漏来?”殷流采自顾自地十分生硬地,把答案按到沙漏上,当然,她自己是觉得解释得通的。而且,她属于越想越觉得这不仅是解释的通,而是本来就这样!
能让一切回到初始的是什么,是时间,她定住的也不是末法之火,而是存在于末法之火周围的时间。所以,她才会稳稳地幻化出一个沙漏,她还忽然觉得自己特别能干,时间可是终极大杀器呀。
想想,这世上要有个恐怖的存在,修炼千年万年,一个念头起就叫你从头再来,简直能折磨死人。殷流采想到自己碎丹重修那几年,饶是她不是殷十三本人,都够呛的。
“我该给你另外取个名字,不该叫末法之火,应该叫时间法则。”殷流采觉得,那位定花道君,领悟到的念,很有可能也是时间。也许会有理解上的差异,但究其根本应该是一样的。
“如果说仁是我的法修真义,那时间就是仁的真义。”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哪怕这个真义是从别人那里搬来的,但他山之石还能攻玉呢,她从别人那里搬来的东西就从没少过。毕竟,她就是个历史生,对于这些奥妙高深的东西,理解上也十分困难。要不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借光,她未必能到这一步,但,学到的也是我的,她从没因为借了这光就自我怀疑。
“那么,该怎么样剥夺末法之火的时间,让它被封印在一个恒定的时间点里?”殷流采猛地觉得自己穿的不是仙侠,而是科幻,还是硬科幻。
明明修个道而已,殷流采愣是觉得自己大学跟没读一样,义务教育加高等教育的二十年加起来都不够用来修道的。结果到这时候还搞出科幻问题来,怎么样冻住时间,怎么样让时间停止甚至倒退。
“啊,不不不,这也可以看成是物理问题。”
殷流采物理还停留在高中水平,相对论什么的虽然还能记个大概,但真要她说明白怎么回事,她也只能两手一摊,说句已经还给老师。
“理论上当速度到达一定程度,就能超越时间的界限。”嗯,这就是殷流采现在的水平,说句高中生水准人家高中生都能拿鼻孔哼她。
“向前进我能理解,向后退怎么解呢?”殷流采才要开脑洞,末法之火又开始动了,她火急火燎地赶紧凝神定念,她现在已经能一边跑一边定念,而且她的逃跑速度也越来越见涨。
等她正要再次定住末法之火时,她将自己的念头打散,在识海边缘尚未开拓出来的混沌区域停下,她打算先试试。这个试试,却是抛开所有奥义,抛开所有有根据设想或无根据的瞎想,那一念中是一个片断,一个曾在漫画里见到的片断——时间倒退三亿年,光一点点倒退,人类的痕迹一点点消失,城市变成森林,许多河流消失,许多河流出现,各种消失的物种一一出现在陆地上。
殷流采不知道真仙界的三亿年前是什么样,她只知道地球,于是她就幻想地球,幸好她是学历史的,还算有点了解。
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现在能力不足,而时间倒退如果不拿捏好,回到上古之时,末法之火还没被定花道君封印时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喊求命呗#
(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天地无心,却思还报
上古在真仙界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定位,每一个时代与一个时代之间,都有一个漫长的时期,所以没有完全正确的精准答案。殷流采曾大致推算过,上古距今大约是一千多万年,殷流采非常“保守”的选择三亿年,就是因为想要避开上古这个时间段,因为定花道君的生存时代就是上古。
她在时间倒退的念头生起之前,就考虑到要跳过上古这个末法之火嚣张无比的时代,直接跳到真仙界的人们仍在蒙昧中寻求永生大道的起源时代。是的,真仙界有人类活动的历史要远远超过地球,在地球人类的文明只有区区几千年时,他们拥有几千万年的历史,而且在一切文明都才刚刚展开时,他们就开始试图以铁器都不曾触碰过的手去摘取永恒大道。
于是,真仙界在还没有氏族,还没有原始部落,还没有文字,没有明确的制度之前,先拥有了修士,那时他们被称做巫。后来,有了氏族,有了部落,形成文字,有了明确的社会制度。说起来,中国历史,自秦皇始一统中原,真仙界天下一统的时代也不算长远,同样只有几千年而已,姬氏皇族是真仙界第一个一统天下的政权。
不过文字的形成很早,真仙界创造文字的人一夜飞升成圣,这是真仙界第一个渡劫飞升上界的人。
殷流采曾在上玄宗见过其画像,那位圣人在群山之巅,九九雷劫渐散的劫云之上步步登天。如琉璃通透,却泛着万丈金光的台阶隐然于云里,那位圣人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升入上界。
殷流采那一念,最后的画面就是那个情境,她想的是,即使那时末法之火也有,那位开天辟地最后一个圣人,也肯定能解决。她别的不擅长,抱大腿是绝对擅长的。只不过,她的灵力,没能够坚持到那一念最后稳定形成,像电影中破碎的片段一样,一闪而过后崩塌成光影碎片。
识海中,殷流采立马感觉到危险,根本什么都来不及看,就向后方抱头鼠蹿而去。即使不回头去看,她也能感觉到身后,末法之火的威力比之前恐怖很多,仿佛从亘古中继承到了什么似的,追得殷流采肝胆欲裂。
“妈呀,死定了,末法之火竟然是在圣人得道飞升同时生成的,那时候它虽然还很微弱,但我没能坚持到那时候。是我太弱鸡,没支撑到那个画面稳定下来,如果稳定下来,凭那位圣人的登天之威,都能秒杀初生的末法之火。”殷流采一边抱头逃跑,一边积蓄力量,她根本不知道这时候,在她师尊化嗔真君和界主离舍眼里,她成了什么样,有多么危险。
殷流采忽然间气机一变,整个人身周的灵力开始变得疯狂而无序,疯狂无序的灵力在攻击那团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殷流采的萤光。让化嗔真君和界主离舍都触目惊心的是,那灵气并非来自魔界,也不是来自真仙界,而是同时来自深深地底与浩渺宇宙。来自地底的厚重而柔和,来自宇宙的轻盈而迅速,两道灵气交缠在一起,也盏茶工夫才才撕开萤光,随之,轻盈迅速的灵气摔先脱出奔殷流采眉心而去,那股厚重柔各的灵气虽慢一步,却也同样钻进殷流采眉心。
化嗔真君皱眉:“她自星辰宇宙中参悟法修真义,有星辰宇宙相助不难理解,但,真仙界本源灵气为何相助?”
不等别人回答,化嗔真君便已有答案:“她果然能行。”
这句果然能行说的是殷流采果然能降服末法之火,不然真仙界的本源灵气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本源灵气有定数,用一点少一点,这是真仙界生灵万物的根本,如果不是殷流采能做到,真仙界不会将本源灵力舍来助她。得出这个结论来,化嗔真君才松一口气,虽然殷流采七窍流出丝丝血迹,但有两股庞大的灵气相助,即使过程再如何难,也多半能成。
天地无心,却会记恩德,且思还报,而这份还报对法修来说,这是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殷流采即使原本不能得道登仙,有这份功德在,也能顺风顺水到渡劫飞升上界的那天。
天地灵气进入识海后,殷流采的血流得更欢,好在这时萤光屏障已经告破,化嗔真君与界主离舍同时迈步上前。他们一人给殷流采输入灵力,以补充她的损耗,天地灵气虽然能帮殷流采大忙,但这时根本无法分出一部分来充盈殷流采自身。而界主离舍则祭出许多法器,并重新在殷流采身周布阵,增强殷流采神识,稳固她的神魂。
虽然,他们在外都不知道殷流采识海中什么情况,但在识海中,稳固神魂,增补神识总是没错的。化嗔真君补满殷流采丹田之后,顺手理一遍殷流采经脉,这才松开手。
“若是这回能成,出窍化神只怕立等可至。”原本殷流采境界就跳太快,这再升,恐怕心境会更加不稳,这使得化嗔真君有些烦恼。他自身都有这问题,到徒弟这里只怕更不好解决。
界主离舍摇头,他正面接触过末法之火,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非一时能成,恐要许久。”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殷流采这一遭,便是三十寒暑不觉而去,殷流采在识海中,根本意识不到时间流逝。她在一次又一次凝念,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彻底惹火末法之火,每次一旦念头破碎不成,就会疯一般反击。
在反击与压制之中,殷流采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最后一个画面定住,但她能肯定,她可以做到。一次又一次失败没有让她觉得失望,反而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只需要她再前进一点点,她就能成功。
殷流采从来百折不挠,更准确一点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折,她永远都只知道一个道理——饭不能吃到乘一口,路不能只走九十九步,最后那一口饭撑不死人,最后那一步则是死都要死过去。
历史是胜利的颂歌,所有失败都注定只是注脚。
作为一个历史生,当然要深谙这一点呀。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百思不解,翻来覆去
三十寒暑,于修士可是一次游历,一次闭关,一次秘境探险,于凡人则可能是倏忽半世过去。
问元山中,殷流采并不知她这一战斗,就将凡人半世的时间都战斗过去。她的识海,早已不复她刚刚进来时的情形,如今她的识海里,已经可以演山演水演天地,演万物星辰。她无聊时还能模拟日升日降,花开花落,四季轮回,只有一点能体现她和造物主的不同,那就是她的识里,不能创造出生命。
这里的答是指,真正拥有自我意识,不需要殷流采去操控的。如果只是她神识一缕化作活物,一样是可以有的,一样是可以长时间存在的。起先,殷流采曾因此而沉迷其中,但是很快,她就被末法之火追得没闲工夫沉迷。
“你说你烦不烦,给我找那么大麻烦,虽然我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但想也知道,应该已经过去不少年头。我大好青春,陪你耗在识海里,得亏我是个修士,我要是个凡人,为这都得跟你拼老命。”殷流采刚把末法之火定住,就叨叨开。
她用这排遣了许多无聊时间,开始的紧迫相逼,让她没工夫无聊,等她有工夫无聊了,大部分时间得用来琢磨各种玄而又玄的道理,于是她只能在这间隙中无聊。人要是习惯了一个人自说自话,大概就很难停下来:“我忽然有点害怕,因为我越来越少念起界主,会不会有一天,等我能解决你的时候,我已经连对界主的那点思慕都消失不见。你这末法之火,烧掉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使我真正‘活’在这世上的那一部分…我大概也是肯的,只是会有点遗憾,但不会后悔的。”
愿无往事需回,只许深情共长生,如果二者不能兼得,殷流采更倾向于前者。
“执念这种东西,为什么莫明其妙就消失了,我从前对界主那么不肯放下,怎么…怎么忽然间说放下,就轻飘飘放开了?”殷流采在识海中翻来覆去想,却至今没有答案。
百思不得其解,指的就是殷流采现在这样子,把“念”如何运用悟得差不多,反倒是人间儿女情闹不明白:“怪不得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用家务事,我连自己这点事都断不清。”
“唔,这次好像更稳一点啦,胜利在望啊亲,再加把劲,就能出去了。也许见到人就不同了,俗话说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棺材不落泪嘛,没准见到人就现执着一点没消。”殷流采叨叨完自己都乐了,这什么破比喻。
“识海我已可以运用,那是不是说…我出去就能再跨一个境界?”殷流采觉得没准一出识海就要面临雷劫,定定神,决定把自己神魂的再炼得凝实一点,以扛雷劫。
化神的雷劫,比元婴雷劫厉害那是正常的,殷流采见过同门化神雷劫,那声势,光远远看着都吓人。元婴雷劫她过得有点稀里糊涂,她没指望化神雷劫也这么稀里糊涂过去,就好比同样的优惠券,买同一件商品时不能使用两张。
这会儿,殷流采觉得末法之火已经是枮板上的肉,只等着剁好去炖,她没想到末法之火还能临死反扑。因为殷流采并没有一次一次停留于那一念的最后画面,她每一次都会尝试往前再推一点,在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末法之火拼死一击,萤光大作间化作漩涡状,殷流采促不及防之下,神识被卷入其中。
她最后一个念头是:死了,这大概就是被吞噬了。
她并不知道,这些年不仅是她烦末法之火,末法之火也被她弄得很“烦”,虽然末法之火并没有这样的情绪,但临了临了,拼着烟消云散,也要将殷流采拖入深渊。
殷流采没想到她还能有再次睁开眼,看到蓝天绿树,激流映带,四面山青:“这…我不是应该在问元殿吗,即使师尊把我带走,我也应该在玉壶岛,不应该被抛在荒郊野外呀。”
很快,她现不对,真仙界的灵气十分充裕,但如上玄宗那样能开成灵雾的灵气,在真仙界只有几处,那几处皆有主。真仙界也早被翻过来犁过去,根本不可能有无主的灵气充裕却无主的福地,而眼前,四面青山夹湖,山峦上如白云低垂的根本就不是云,而是灵雾化云。
只有灵雾极浓时,才会有这样的气象,殷流采在上玄宗倒是常能见到:“这绝对不会是星罗湖上某个岛屿,如果是,湖里的鱼不可能长这么大一条,早被捞起来烤成烤鱼祭了五脏庙。”
上玄宗有那么多能吃爱吃的美食爱好者,不会给湖里的鱼太多长大的机会,饶是贼精贼精的鱼,也逃不过美食爱好者那颗滚烫的心。
“那这是哪里?”
殷流采运行一周天灵力后,现体内丹田经脉都十分妥帖,并没有因为她长时间在识海跟末法之火死掐而出现损耗。她站起来,从手上的戒子里取出飞行法器,以灵力催动就要往天上飞,她才刚取出来,头顶上就有人呼啸而过,声势惊人。
抬头一看,殷流采顿时被震惊到:“那…不会是劫云吧,还能追着人劈的吗?咦,为什么会有修士躲劫雷啊,劫雷也能躲吗,没见谁不被雷劈就能飞升的。”
她很快来不及为别人操心劫云,那人带着劫云一过,那劫云像是瞬间找到目标一样,分出一团来罩到她头顶,殷流采:…
劫云还能这样的?
不管那劫云怎么来的,总之看情况是要劈她,她自行布好阵法,准备迎接天雷。
她才盘腿坐下,那带着劫云呼啸而过的修士又奔回来,满脸不好意思对她说:“道友,没想到带累你,抱歉抱歉。”
摆摆手,既然一切都已经进入到化神期,劫雷不来她才要苦恼:“不干你的事,即已跨入化神,劫云只是早晚的事。”
“化神,道友是哪家的,修为这般低你家师长也放心叫你独自出游?”
殷流采“咦”一声,她跟末法之火死掐这些年里,真仙界生了什么变化,怎么化神期都能被人形容为“修为这般低”:“上玄宗殷流采,家师化嗔真君。”
那修士:“几时有个上玄宗了,我竟不知道。”
殷流采:…
谁来告诉我,我闭关这些年到底生了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太上之太,玉清之清
劫云之下,灵气充盈得如有实体,殷流采不及多想到底遭遇什么变化,雷便自云端劈下。 电光石火间,她还抽空看了一眼丹田,那胎宫中的婴胎巍然不动如山,大约这次真不会出手啦。
殷流采只得调动全身灵力,生扛雷劫,先是三道出窍雷劫并不难于渡过,出窍雷劫之后紧接着就是化神雷劫。化神雷劫因人而异没有定数,多的有十几道,少的三五道。
化神雷劫第一道仍是只能以肉身去扛,后边的才能取巧,祭法器也好,引雷归天地也行,再到最后一道雷也只能生扛。至于元婴时,殷流采至今都没搞懂她怎么过来的,根本不能拿来作参考。
第一道雷劫劈到她身上时,殷流采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外酥里嫩,她不知道凡人叫雷劈什么感觉,这感觉倒和被电器漏的电炸了一下手差不多。不过这一道雷,就化去她经脉丹田中将成两成灵力,接下来想想也知道够呛。
生扛下第一道雷劫后,殷流采不及缓口气,赶紧在身周布下法器。化嗔真君自己几级跳,也担心她这做徒弟的会连着几级跳,能扛雷劫的法器早就给了她。法器刚刚祭出去,一道雷劫斩下来,恰好打在刚扔出去没飞出多高的法器上,那声妫,炸得她头皮麻。
“幸好我手快,再慢一点就要砸我头上了啊!”殷流采赶紧扔出下一个法器,她总共就三件,把三件法器都扔出去后,天劫没有收的意思。只得引动阵法,将雷劫化归天地,阵法也只能扛几道雷,幸好,到第九道时,劫云渐收。
化神劫最后一道雷称作炼神劫,和元婴期的炼狱劫不同,这回的炼神劫,炼的是神识,而殷流采的神,早在她这些年和末法之火的战斗中凝实,扛这道雷劫并不难。之后的雷电开拓识海,她也已经干了七七八八,所以最后一道炼神劫,她扛得十分轻松,只消一眨眼,漫天劫云便尽散,只余彩霞漫天,甘霖散雨。
雷劫过后,炼化天雷余泽,直到三个月之后,殷流采才睁开眼来,她睁开眼才现那将劫云引到她头顶的修士居然还在原处没走。不仅没走,他身边还多出几个人来,见她睁开眼仰面来望,便都齐齐在云头上盯着她。
“哟,道友,你出关了。”
“道友竟仍在此处?”
“是我将劫云带来,你一人独身在外,我总不能这样就走,自当为你护法。这位是悬云道友,这位是贯湖道友,噢,我道号平楚,还未请教道友尊号。”
殷流采这才跨进能取道号的时候呀,五岭峰以前是元婴期就能取道号,毕竟小宗小派的,上玄宗却是化神才会取道号,毕竟家大业大:“本是化神期才要取道号的,我这才刚渡过化神雷劫,还未曾请师尊赐下道号。”
当然,道号也不止师长赐下,也可以自己取,一般来说,师长更愿意尊重弟子自己的意愿。真要是有取名废,不爱自己取道号的,才会由师长赐下。
“倒是我疏忽了,那吾等便唤你一声殷道友,待哪日殷道友的师长赐下字,再通报吾等也不迟。”这位平楚真君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交游广阔的爽朗脾性。
殷流采点头,她虽然不算取名废,可她向来不擅长取名字,像这种事,还是交给师尊去操心就好了:“不知平楚道友和悬云道友贯湖道友是哪宗哪派门下?”
“太清宗。”
“对不起,不好意思,您再说一遍。”
“太清,太上之太,玉清之清。”
是的,真仙界也有这两个词,不过即没有太上老君,也没有三清四御。太上指道,玉清指天,太清很明显指的就是天道,人家不爱“张扬”,非要“含蓄”一点才没叫天道宗。
但,殷流采记得很清楚,两宗八派一府,真仙界没有太清宗。
说没有并不准确,真仙界曾经有过太清宗,在上古之时,在创造文字的那位圣人飞升之后,才渐渐有了宗派,而真仙界有记录的第一个宗派就是太清宗。那曾是盘踞真仙界两千多万年的庞然大物,以剑修为主,法修次之,余者再次,是曾经的上古霸主,横行真仙界无有可与之匹敌的宗派。
据传,太一宗便是由太清宗某一支弟子建立的,虽然没有太清宗那样横扫真仙界,却也是两宗之一,依旧是真仙界的正道巨擎。
所以,殷流采十分真诚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样,不怕太一宗找你们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