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女儿,我希望她以后能够长成她的母亲一般……坚强,百折不挠,不输男儿。”他低头看着小女儿,女儿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注视,渐渐止住了哭啼,小脸上沾满泪花。
叩紧牙关,我默默抽泣。
他温柔的用手指拭去女儿小脸上的泪痕,低声说:“这个孩子,就叫刘义吧!”
刘义!
义……
“但愿她虽身为女儿身,真能不输男儿,将来亦能封王封侯!”深深吸了口气,我嘘声喟叹,“义字后面再添一字,就叫她——刘义王!”
产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欠佳,太医诊断说是心结抑郁,讲了一大通我听不太懂的话,最后却只开了几副补药,没起到真正太大的作用。
刘秀整日陪着我,给我说笑话儿,逗着我开心。年前便听说皇后长期抱恙,久病不愈,这病歪歪的样子倒似跟我有得一拼。
有时候郭圣通也会派人来西宫送些赏赐之物,我一一领受,只是心情不好时连装样子笑纳谢恩的那套虚礼都省了。
阴兴入宫探望,顺便告诉我,征西大将军近期有可能会回雒阳朝觐天子,且为表忠心,冯异的妻儿作为人质已被他先行遣送至京都安顿;另外刘秀在却非殿朝议之时,对臣子们说,他对连年的战事感到了厌倦,决定将隗嚣、公孙述这两个大麻烦先搁置一旁,置之度外,下诏勒令所有还朝的将军留在雒阳休养,把军队调防河内,打算暂时休兵。
这个决定让我目瞪口呆,当场石化。
自当年舂陵起兵以来,刘秀除了打仗便还是打仗,一场接一场的战争接续,使得他就像一只陀螺,从未有暇隙停止过转动。
如今……这只疲于奔命的陀螺却突然在这紧要关头说要停下休息……
不可思议……也,无法置信!
“贵人,请多珍重!”阴兴淡淡的望着我,平时冷峻的脸上也起了一丝微澜,“即使为了陛下,你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况且,你还有一子一女……你好好想想,庶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自己的母亲,谁能给他们更好的庇护?”
庶子!
我的阳儿和义王!
心,如果能够感觉不到这种锥刺的痛,该多好!
我逃不了!
无论如何,我仍是建武帝的贵人!仍是刘阳和刘义王的母亲!
我的肩上已经压下了不可逃避的责任!
无悔
冯异的发妻吕氏奉召,携长子冯彰入宫晋见皇后。
吕氏面相敦厚淳朴,一看即知乃是不擅言辞之人,长子冯彰才不过十岁,身量却已拔得极高,只略比吕氏矮了半个头。
吕氏跪叩行礼,手脚粗大,举止笨拙,看得出她内心的忐忑腼腆。郭圣通倒也善解人意,并未指责她的礼数不周,反赐了席位让她坐在阶下答话。
吕氏显得很是拘束,问的话有时候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惶恐的磕头称罪,仿佛自己罪孽深重似的,那副委委屈屈的卑微模样,瞧得我心里愈发难受。
“本宫听闻阳夏侯在关中斩长安令,治理有方,百姓归心,送其号为‘咸阳王’……可有此事?”
郭圣通笑容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凌厉,仿佛只是好奇,所以才随口一问。然而这句话却把吕氏吓得面色发白,跪坐于席,双肩微微发颤。
我心存不满,重新将目光转投向郭圣通,端居主席的她神情自若,面带和善,似乎并没太深的用意。我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但不管她是无意还是刻意,这个话题本身便太过敏感。
“启禀皇后娘娘!夫君曾为此事上奏,称:‘臣本诸生,遭遇受命之会,充备行伍,过蒙恩私,位大将,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国家谋虑,愚臣无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诏敕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国家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当兵革始起,扰攘之时,豪杰竞逐,迷惑千数。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倾危混淆之中,尚不敢过差,而况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测乎?诚冀以谨敕,遂自终始。见所示臣章,战栗怖惧。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缘自陈。’陛下知人善任,体察详情,下诏抚慰……”
清脆悦耳,字字珠玑,这番话若是出自吕氏之口,我当喝一大彩,然而这时吕氏早被郭圣通吓得面色发白,口不能言,讲出这番大道理的却是吕氏身后的一名妙龄少妇。
“哦?”郭圣通的抿着唇笑,笑容中莫名的带着一股寒意,“这位是……”
“回皇后娘娘,妾乃阳夏侯媵妾丁氏……”少妇跪下叩首,举止从容,恭谨却不卑微。
“媵妾……”郭圣通冷笑,“本宫可曾向你问话?擅自多嘴,可还有将你主母放在眼中?”
丁氏变了脸色,只是眼中仍含了一丝倔强。吕氏慌忙请罪:“娘娘息怒,这是……”
“冯夫人!身为主母,当有主母威严,岂可纵容家中媵仆欺主?来人哪——将恶妇丁氏拿下,送交永巷令,按规惩戒!”
“皇后娘娘!不可……”吕氏哆嗦,从席上膝行至地砖,叩首,“娘娘息怒,丁氏并非有意冒犯……”
求饶声中,守候在殿外的内臣涌进来三四名,不由分说的拖了丁氏往外走,丁氏大叫,却被人随即用帕子堵上了嘴。
“你呀你!”郭圣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家奴放肆,焉知不是你平素放纵之过?”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便将吕氏的哀求给压了下去,吕氏眼中含泪,黯然回首,眼睁睁的望着丁氏挣扎着被人拖出宫门。
“阴贵人以为如何?”郭圣通侧首将视线瞟向我。
我吟吟一笑,颔首:“皇后说的极是。冯夫人,皇后母仪天下,当为尔等命妇之楷模!”
泪水滴落在地砖上,吕氏颤巍巍的磕下头去:“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放眼吕氏身后,冯彰双手握拳,单薄的身子直挺挺的跪在吕氏身后。
我挂着那一成不变的职业化微笑,从毡毯上起身,向郭圣通行礼:“皇后娘娘,贱妾尚需回宫照顾小公主,这便先告退了。”
郭圣通颔首默许,我又向吕氏敛衽作揖:“冯夫人居雒阳,若有不适,可告知皇后娘娘……妾先告辞了。”
“恭送贵人。”吕氏像是丢了魂,木讷的向我叩首。
一出长秋宫,琥珀便赶紧将貂皮风衣替我披上,我头也不回,低喝:“马上去把中常侍带子鱼给我喊来,要快!”
琥珀跟了我这么些年,哪还猜不到我的用意,不等我说第二遍,撒腿就跑。
踏上通往西宫的复道,我凭栏而立,冷冷一笑,一掌拍在栏杆上。
媵仆欺主?!
这哪里是在斥责丁氏无理,分明……分明暗里字字句句都是另有所指,别有用意。
当晚戌时,代卬带着掖庭令急匆匆的从永巷令手中将丁氏解救出来,据说当时正在施棍刑,才打到十棍子,代卬便到了。也幸好去得及时,若是再晚些,只怕非死即伤,永巷令称不知详情,但听上头有旨意,说要重重的罚,打死勿论。
郭圣通草菅人命的做法不禁叫人寒心,然而时世如此,媵妾等同家仆,对于身份卑微的奴婢而言,是没有地位和尊严可言的,就连自身的生死去留,也全凭主人做主。
没法拿这件事去质问郭圣通行事残忍,因为同等的事情,我并不是第一次才见。别说这偌大个皇宫,命妇姬妾全由皇后一人说了算,只单单在新野阴家,当初因仗着受宠而借故顶撞我大嫂柳姬的小妾,一个个也全被柳姬轻而易举的借故打发了。
这便是媵妾的地位!媵妾的……悲哀!
丁氏背上挨了十棍,好在年轻,身子骨硬朗,倒没搞出什么致命创伤。掖庭令与永巷令商议后,定下丁氏冒犯之罪,贬为宫婢,配于西宫为奴。
我无法明说我在其中掺了多少,有些事阴暗得很,见不得光,所以也只能任真相腐烂着,最后都成了幽幽深宫的一则传闻。
“奴婢知道,阴贵人是个大善人!”丁氏在替我梳妆时感激的对我说。
铜镜中映照出的她,容姿卓卓,那张娇俏的脸孔,是那般的年轻。我如坐针毡,终于按捺不住从镜籢中一把抓起青铜剪,转过身。
丁氏一怔,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烛光下,那张脸肤色如雪,愈发突显出额头的黥疤狰狞恐怖。我嘘气,将她的发髻放下,挑出额际线上的一绺,用剪刀慢慢打薄。发丝飘落,丁氏苍白的手指微微收紧,最后握成拳状。
我细心的将她的额发削剪出齐眉的刘海,恰恰遮住那个丑陋狰狞的黥字。
“好了!”我退后些端详,“怎么瞧都是个美人坯子啊。”
丁氏垂下头:“多谢贵人。”
我转身背对着她,假意在镜籢翻捡首饰:“我……并非善人。”不等她开口辩驳,我径直站起,离开侧殿,大声嚷道,“琥珀,小公主可醒了?”
并非……善人!
我若当真心善,在她被郭圣通拖下去的时候就该及时制止;我若当真心善,当初自己情困,胸臆难抒,便不该拖累冯异……若无以往种种的因,何来今日种种的果?
我非善人!
其实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建武六年二月,征西大将军自长安入朝面圣。
事别三年,朝中大臣换了一拨又一拨,提拔的新人更是数不胜数。冯异还朝后,朝中新贵泰半不认得其人,只是听闻其在关中治理有方,威名卓越,深得人心,外加百姓封冕的“咸阳王”之说。
昔日的冯异,战场杀敌,功劳显赫,而在论述战功时却总是退避三舍,默默独守树下,不卑不亢,最终得来了一个“大树将军”的戏称。
昔日的大树将军,如今的咸阳王,虽说皆是戏称,却是今非昔比。须知一个“王”字,可让皇帝生出多少忌惮?多少猜疑?
冯异的为人,我信得过。只是不知,刘秀会如何论处,大臣们对他又会如何非议?
不忍见冯异受辱,冯异回朝后第二日,我便向刘秀提出,要在宫里宴请冯异,一如当日在武信侯府一样。
刘秀同意了,设宴建德殿。
赴宴那日,我并未带琥珀随行,指名让丁氏一人同往。
四年不见,记忆中那个美若女子的青年,陡然出现在我眼前,却惊得我几乎不敢相认。
头戴高山冠,负赤幡,青翅燕尾,曲裾绕膝,冯异垂首站在刘秀下首,衣着的华丽无法遮掩那面上的憔悴与疲倦。唇上蓄了须,未见霸气,只是略显沧桑,白皙的肤色中更是透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唯一不变的是眉心间紧蹙的忧郁,始终萦绕,挥散不去。
“臣异,叩见阴贵人!”声音不复当年的磁石醇厚,声带振颤,带着一种沙哑。
我如遭雷殛,直到丁氏在我身旁失声抽泣,我这才猛然觉醒,不敢置信的低呼:“公孙……”
冯异跪地不起,丁氏强压伤感,用手捂着嘴,呜咽而泣。
“免……免礼。”我颤声,弯下腰虚扶。
“谢贵人!”不等我手伸出去,他已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困窘的讪笑:“几年不见……阳夏侯变化好大呢……”
冯异仍是低着头不作声,我再度陷入尴尬窘境,刘秀走过来挽住我的手,带我入席。我不忍再看冯异憔悴苍白的容颜,生生将头拧开。
“当年无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公孙的情意,无以回报啊!”刘秀的声音淡然镇定。
冯异离席,叩拜:“臣闻,管仲谓桓公小白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齐国因而靠此君臣强大。臣今日也愿陛下不忘河北之难,臣不敢忘陛下赐予的巾车之恩。”
我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部的力气来压制内心的悲恸。
一场家宴,冷冷清清,气氛冷场,君臣间似乎永远隔了一层,无法回到当初似兄似友的亲密。
须臾,冯异起身告辞,我对他说:“你把丁氏带走吧。”
丁氏掩面而泣。
冯异毫不动容,只是淡笑:“她乃罪人,既已被贬为宫婢,如何还能跟臣离宫?”
我呼吸一窒,他虽在笑,可眼神却是冰冷无情的,丁氏娇躯震颤,泣不成声。
“公孙!”刘秀在我身后突然发话,语气深沉凝重,“过几日你仍回长安去,替朕镇守关中,朕信得过你!你的妻妾也无需留在京都,你一并带了去吧!”
冯异惶恐跪下:“这如何使得?陛下还是免去臣征西大将军之秩,改任他人吧!”
“关中你治理得极好,旁人不合适……”
“陛下……咳,臣近年身体颇觉不适,大不如前,蒙陛下错爱,还是另委他人……”
“公孙!”刘秀亲自将他扶起,“当年昆阳突围,你曾问朕,信不信你?朕今日的答案与当年无异。朕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无论这些年发生过什么,朕都视你为兄弟挚友,无嫌无疑!”
刘秀目光清澈,面色坦然,我终于明白,他梗在心中的那个疙瘩,终于解开了。冯异是他兄弟,是他挚友,患难之交,生死与共……这份情谊无可替代。
我酸涩的吸气,泪意直冲眼眶。
“臣……”冯异亦受震动,半晌,伸手牢牢握住刘秀递来的双手,“士——为知己者用!”
刘秀五指反握,笑若春风,坚定不移:“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冯异离开雒阳回长安的那天,我特意换了男装,出宫相送。
北望邙山,我与他相顾无言。风吹乱了长发,牵马而行的颀长身影在春寒陡峭中更显单薄。
“公孙,你的身体……当真不要紧么?”
“有劳贵人惦念了,臣无碍,只是偶染风寒……”
“连你也这样啊。”我轻笑,说不尽的哀伤,“阴兴这样,邓禹这样,原来连你也这样……也罢,人生若只如初见……果然,也只能这样了!”我故作轻松,冲他抱拳,豪气干云般的高喊,“祝愿大将军……”
说到一半,却见他隔着马驹,眼神柔和的望着我,隐有怜惜的笑意,莫名的扣人心弦。
“公孙……”我呢喃,一时失语,“能把你的竖篴送给我么?只当留个念想……”
他缓缓闭了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那片柔情:“有那必要么?”
一句话噎得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翻身上马,队伍已徐徐前进,他勒马欲行:“贵人回去吧,臣就此别过!”
我无语哽咽,忽然觉得今日一别,或许此生再无与他有相见之期,心中对他的愧疚感愈加沉重,压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轻轻夹着马腹,坐骑从我身边慢慢踱过,擦肩。
“异……无悔!”
仿若春风吹落枝头的片片桃花花瓣,他轻柔却坚定的留下这三个字,袅袅吹散在风中。
无悔!
凝于眉睫的泪珠随着那道喝马绝尘的削瘦身影,凄然坠下,深深没入尘土。
人生若只如初见——无悔!
国策
隗嚣身边有两大重臣——文郑兴,武马援。
马援是位能征善战的将才,这一点毋庸置疑;而郑兴,则对隗嚣上谏无数次,每一次都能使隗嚣哑口无言的被迫放弃许多错误的决定。但自古忠言逆耳,郑兴的大胆谏言,最终换来了隗嚣对他的不耐烦,于是郑兴借父母归葬为由离开了天水。
就在冯异离去后没多久,隗嚣手下申屠刚、杜林,脱离西州,投奔雒阳。刘秀大喜,皆拜为侍御史,另外又拜另投明主的郑兴为太中大夫。
三月,公孙述命田戎出江关,集结旧部,欲攻打荆州,结果没能得逞。于是刘秀下诏隗嚣,命他率兵从天水南下攻打蜀中。
夏四月初八,刘秀前往长安,祭拜前汉历代帝王园陵,这一次我没跟去,因为实在不知道去了长安要如何面对冯异。最终,我没去,刘秀却把郭圣通带走了,临走又命建威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等七人,取道陇西讨伐公孙述。
想想也是好笑,除非刘秀在宫里,不然的话,他似乎总在有意无意之间想尽办法分开我和郭圣通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机会,用一种怀柔的手段,巧妙的化解着我俩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刘秀一走,留下一座空落落的皇宫给我,虽然胭脂为了讨好我,隔三差五地便会来西宫问安,但我抑郁的心情却始终得不到缓解。
刘阳满两岁生日那天,阴兴趁进宫送贺礼之暇,向我透露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庄光找到了,而且已经秘密入京。
我喜不自胜,翌日便换了便服,出宫拜访。
庄光住在阴兴府中,待若上宾,然而按他的要求,却处处显得低调,并不刻意张扬。阴兴门下也蓄养门客,却从无人知晓这个受到主人家另眼相待的神秘人物是何来历。
见到庄光的那一霎,我有些发懵,六年过去了,庄光的相貌似乎根本没有改变,秀气的五官,依然仿若少年,只是气度从容稳重,目光睿智明利,更胜从前。
“庄……庄公子……”
阳光下,他正弯腰侍弄着一大块枝叶粗壮的树根,手中的匕首一刀刀的刻在桩上,雕出凹凸的不知名形状。金色的光曦洒在他的发上,眉睫的阴影投射在脸颊上,随着他身姿的轻微摇摆,明暗不定。
我出声喊他时,他并未抬头,专心致志的干着手里的活,旁若无人一般,虽然……早在进门前我便已敲门通禀。
我踮着脚尖踩在蒲席上,才刚走近两步,突然听他一声厉喝:“停——”手中匕首指着我,仍是不抬头,语气却带着不耐烦,“在我没刻完之前,不许打扰!”
早已见识过他的狂傲,我见怪不怪,虽说心里不舒服,却仍是耐着性子坐在离他五六丈开外的一张榻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雕刻。
隔得稍许远了些,看不清他到底在刻什么,只是看那木屑纷纷飘落,他手中的木桩却在一圈圈的逐渐缩小体积,隐约显出一个人形来。
他冲着那块巴掌大的木头吹了口气,阳光从窗牖外透进来,远远的,满眼尽是尘埃舞动。
“阴丽华,你觉得邓禹与我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