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真的是你!你你你…”
“唉,我来还想跟你虚伪地道一声‘别来无恙’,可是你竟添了结巴的病症。”
萧莫豫怒气勃发正想反唇相讥,一直冷眼旁观的魏留却突然开口问道:“阿采,这位是?”
“阿采?!”
“算是…故人吧!”
“故人?!”
在连番刺激后,萧莫豫终于冷静了下来,挥挥手中的描金折扇快速调整了情绪后,转而对魏留微微一礼:“敢问兄台贵姓?”
魏留亦还礼:“免贵姓魏。”
“原来是魏兄,在下萧莫豫。”
“原来是萧兄,幸会幸会。”
“彼此彼此。”
华采幽看着两人的客套寒暄不由暗暗一叹,莫非真如裘先生所言的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她这只‘鬼’生生把小墨鱼给逼得面目狰狞青筋暴跳的?
看看人家现在,锦绣丝袍飘逸,一枚玉簪束发,面容清俊,身量修长,举止温雅从容,言谈斯文有度。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的俏模样,哪里有半分面对她时的咆哮跳脚不淡定,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到底是她该好好反省一下呢,还是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
不过,这个问题她暂时没空去弄清楚,因为萧莫豫此刻正十分有礼地说道:“在下有几句话要同这位…故,交…说,不知魏兄可否担待一二?”
他把‘故交’二字说得极是咬牙甚为切齿,听得华采幽头皮一阵发麻,脱口而出:“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可说的。”
“不,熟。”萧莫豫那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眼看着便几乎要被磨成了粉末。
魏留于是万般无奈地摊了摊手:“既然阿采这么说,就只有请萧兄不要见怪了。”
秋老虎的热情仍然似火,烧得树上的秋蝉扯着嗓子发泄体内过剩的亢奋,华采幽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觉得燥热无比,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本就隐约可见锁骨的衣领,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
老天作证,她的这套衣裙在整个‘销金楼’里绝对算是保守派的,她的这个动作也是在此处所能见到的最正常不过的,但是在萧莫豫看来,根本就明确无误地代表了一个意思风骚。
刚刚被勉强压下去的暴跳因子瞬间变为了眼睛里腾腾燃烧的两簇小火苗,猛地逼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瞪着被吓了一跳的华采幽,声音里却带了森森的冷意:“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质问语气,让已经平复了最初震惊的华采幽产生了本能的反感:“这好像与你无关吧?萧公子!”
“你叫我什么?”
“我敬你是客,自然要称一声萧公子,不然呢?”
她扬了下巴连讥带讽的模样,总是能轻而易举便将人所有的涵养气度通通打碎,萧莫豫忍无可忍探手抓住她的腕子:“油菜花,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华采幽撇撇嘴:“怎么,想动武?别以为你是客我就不会还手!”
“客?”萧莫豫这回终于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你说的是什么客?”
“嫖*客!”华采幽嘴角下撇的弧度更大:“到这儿玩的,还会是什么客?”
“我是来谈生意…”萧莫豫下意识急急解释了半句,又停下,手上加力,再度说话时显得有些艰难:“别告诉我,你是这里的…”
华采幽忽地嫣然一笑,就势攀上了魏留的臂膀,原本略显低沉的声音竟甜得有些发腻:“没错,我是这里的姑娘,这位是我的恩客。萧公子你也要来捧场么?实在是抱歉得很,我这几天都没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推荐几位色艺双绝的姐妹,包您满意。”
萧莫豫浑身的血液像是全部涌到了脸上,接着,又瞬间褪了个干净,徒留空洞的苍白。
华采幽则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腕,挽着魏留,用无比专业的娇媚声音嗔道:“你不是说要带人家去赏景吗?再不走天色就晚了呢!”
魏留的目光在两人面上逡巡一番,眉梢微微一扬,旋即抱拳对呆若木鸡的萧莫豫笑道:“美人恩,不能拒。先行告退,萧兄见谅。”
走至小径拐角,华采幽在转弯时视线扫到依然如石像般伫立在树下的人,修长挺拔,发丝如缎,与记忆中那个拈着落叶轻轻摇头嗟叹的身影,并无二致。
出了‘销金楼’,策马徐行约莫半个时辰便离了繁华喧闹的市区,来到城郊,彼时正是凉风习习斜阳照。
至山脚,将马拴在路边树上,沿山道蜿蜒而上,一柱香后,眼前陡然开阔,一帘瀑布自上倾泻而下,在一汪碧潭中激起浪花层层朵朵。
这瀑布并不很高也不很急,少了壮阔多了宁和,倒颇有几分江南的婉约之态。
并肩于一处光洁大石站定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魏留偏首笑问:“这儿的景致可还入得了阿采的眼么?”
华采幽仰首,深呼吸,感受着星星点点水滴落在脸上的清凉,没有做声,只是微微颔首。
“那么,我的费用可否减免?”
“…不二价!”
“噢…那你准备如何服侍我呢?诗词?歌舞?作画?曲艺?还是…美色?”
“…这些都没有,陪你练武行不行?”
魏留负手大笑。
华采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只有短短的两声,便又猝然收住。
“你的那位故交倘若对你有几分了解,就会知道‘销金楼’这样的地方断不会让你这样的姑娘来陪我这样的客人。”魏留望着那条奔流的白练神情舒缓显得很是惬意:“否则,岂不是自砸招牌么?”
华采幽怒目瞪了他半晌,到最后也只有沮丧叹气:“站在老板的立场,我必须得承认你的说法很正确。但是站在个人的立场,我很有把你推下去淹死在潭水里的冲动!”
“即便不了解,只要有心去打听一下,也会知道住在那个园子里的是何许人也。”魏留转过头看着她:“所以,你所说的谎言除了带给他短暂的打击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华采幽呆了一下,然后抱膝坐在湿漉漉的石板上:“什么都看得太过明白的话,是会活得很累的。”
“我还看明白了一点华采幽,油菜花…”魏留轻声念叨了一遍,再度大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位萧兄真是有趣!不过,我还是觉得阿采更好听些。”
“叫什么都比那个见鬼的名字好听!”
华采幽没好气嘀咕着,随手抓起一块石头砸了出去,溅起的浪花和激起的声响全部都被飞流直下的瀑布所掩盖。就好像,她对那个小墨鱼所能够造成的影响…
“常离…”
“嗯?”
“反正你这么厉害,什么都能查得到对吧?所以,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魏留垂首看她,眼睛里有了然的笑意:“承蒙夸奖,洗耳恭听。”
华采幽咬着下唇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尖利石块:“你应该知道,我是被夫家所休。只不过,那封休书是我自己主动写的…”扯了扯嘴角,自嘲苦笑:“嗨!其实这么做就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日后说出去想起来也才会觉得没有那么凄惨。本来嘛,做什么非要等着别人开口?何必一定要到了那样不堪的境地才死心?潇潇洒洒的离开,大大方方的放手,快快乐乐的过接下来的人生,多好!这世上,谁没了谁不能活呢?”
她的眼睫上面沾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如清晨的蝶翼般轻颤。魏留稍稍俯身,温厚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声音沉缓,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只有真的能做到潇洒,大方,才能快乐。你说的没错,这世上谁没了谁都能活,再深的伤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愈合。但是在此之前,你首先要确定的是,不后悔。”
不后悔…
华采幽的手不受控地一抖,尖利的石角顿时将手指扎出了血来。
这种刺痛,就像当初听到那番话时,心里的感觉。会疼,但并不强烈。只是,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消失的痛感,竟在随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复发。淡淡的,不撕心不裂肺,却持久不退。
为什么会这样?
之所以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写了那封休书,就是因为觉得可以压根儿不在乎,觉得既然彼此厌烦又何必勉强在一起不如索性放手去成全,觉得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他自己会过得更好,觉得一转脸就可以把那六年里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好像并非完全如愿。
是不是太过意气用事了?是不是错估了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后悔了?
不,不后悔,不能后悔!
她不要跟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过一辈子,宁愿浪迹江湖孤独终老也不愿在强求而来的感情中,变得卑微变得渺小变得狭隘最终失去了自我。
她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感情,如果没有,那就彻底不要!
魏留撩衫蹲下,将华采幽伤口的脏血挤尽,又撕下内摆的布条细细为她包扎好:“回去后记得再用药酒擦一遍,省得感染。”
他此刻的神情寡淡,看不出任何心绪。声音在毫不停歇的水流中越发低沉醇厚,带了些许的空阔。英挺的眉眼和鼻梁上都沾染了薄薄的水汽,让他的样子看上去多了点儿柔和也多了点儿疏离。
华采幽瞧了他几眼,像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眉头紧皱。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魏留笑了笑,站起身,衣袖在山风中鼓起,为其硬朗的侧面轮廓平添了几分凛冽。
低头活动了一下被包得圆鼓鼓的手指,华采幽咧嘴一笑:“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福气享受过被魏城主亲自包扎伤口的待遇呢?不过,你好像真的很闲…”手一撑地利落跳起:“三天两头往‘销金楼’跑,难道就不怕手底下的官老爷们有样学样,个个以青楼为家?”
“这样不好么?也算是给你们拉生意了。”
“只怕这种钱太烫手,有命赚没命花呀!万一有什么清廉耿直之人闹起来,玩个撞柱死谏什么的,城主大人迫于压力不得不杀一儆百,到时候,我这个倒霉鬼怕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杀给猴看的鸡了。”
魏留莞尔:“这个比喻不错。”
“…不要管字面意思,重在领会精神!”
“阿采,你放心。”魏留沉默片刻,轻柔的声音里略带叹息:“我承认,最先接触你是为了马武的案子。但后来确定你与此案无关后,便纯粹只是来找你喝茶聊天而已,没有其他目的。而且,我向来公私分明,绝不会耽误正事。所以,你这只小鸡一时半会还没有人敢杀。”
他这样坦坦荡荡的承认倒让华采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心中虽依然还是会闪过莫名的不安,却也无迹可寻,只好忽视。
干笑两声:“喝无味的茶,聊无趣的天,真不知你是太给我面子呢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跑来玩自虐。”
“阿采,你可不像是一个谦逊之人呐!”
“随便吧!你愿意来我便只好奉陪,横竖花茶和口水都不要钱。”他存心避而不答,华采幽便也懒得再费心试探,遂拍拍手,当先转身离开这处无人打扰的静谧:“快走快走,小鸡要回窝吃食了!”
魏留失笑,紧走两步,与她并肩。夕照下的眸子,深不见底。
第八章 阴魂不散的前夫
和魏留在‘销金楼’的门前分手后,华采幽独自晃悠悠穿过正在热闹起来的欢乐场,来到‘大园’。刚想进去,却听一个声音忽然凉凉的自黑暗中响起,吓得她险些一记长拳砸塌了那个挺直的鼻梁:“姑娘有空否,我来给你捧场了。”
萧莫豫一步三摇地走到灯光下,折扇轻摆风度翩翩,只不过面上的神情有几分扭曲,像是极力想要保持笑容却又难忍在胸腔里翻滚着的掐死人的冲动:“咦,你的那位恩客呢?这么早就走了?”
华采幽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便抬手按了按,萧莫豫一眼看到她指上包着的那截明显来自于男人服饰的布条,于是原本强装的笑容也立马消失了无影无踪,一张清俊儒雅的容颜只剩了愤怒所造成的纠结。
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那布条就是用力一扯,疼得毫无防备的华采幽倒抽一口冷气,想也没想对着他的胸口便击出一拳。
萧莫豫借力飘然后退几步,身法很是潇洒漂亮,可落地时,腰眼却好死不死恰恰撞上了一块假山石凸出来的尖角,顿时脸色一白冷汗直冒,弓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华采幽见状也是一呆,忙走上前扶住他:“小墨鱼你有病啊?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皮痒也不是这种痒法!”
话说自打十岁那年萧莫豫被华采幽一照面便来了个过肩摔之后,很有一阵子的知耻而后勇发奋图强,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败于女子的拳脚之下还不如死了算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一个只是把武术当作可以在舞剑弄月时更好展现其文艺气息的人,和一个自幼便痴迷于此道打算将之当作吃饭家伙的人,在较量上是完全没有任何输赢悬念可言的…
萧莫豫经过了无数次被扁得臭死的惨败后,虽然没有真的了无生趣自挂东南枝,但在男性尊严尽丧的打击下,发誓再也不练功夫这种野蛮的东西了。同华采幽之间的争斗也从武力较量转为了口舌比试,这才总算挽回了几分颜面。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被扁,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胆敢主动出手挑衅,只可惜那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莫豫才终于缓过些劲儿来,从牙缝里往外面蹦字:“怎么…不喊萧公子了?”
华采幽松开手,无奈竖白旗:“萧大公子,算是我怕了你好不好?念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和你的朋友在这里的所有开销我全包了。祝你们吃好喝好玩好,姑娘我生意忙得很,恕不奉陪!”
说罢转身刚想走,就听萧莫豫轻轻说了句:“如此,多谢花老板了。”
“你…你怎么…”
“这‘销金楼’好歹也是雍城最大的风月场所,那魏兄看上去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风雅之人。”萧莫豫靠在假山上连连冷笑看着面露惊讶的华采幽:“像你这样无才无貌胸无点墨不解风情的妇人,如何能有资格得到青睐?只不过,还真没想到你竟会是这里的老板,我本以为你最多是个跑跑腿的粗使下人罢了。”
如果按照魏留的说法,这小墨鱼多少是了解她一些的,也好歹花了点儿心思去打听,总算不枉彼此死掐了那么多年的孽债。
但是,他的小表情小语气,还有话里的小内容,无一不透露着极度欠扁的气息,让华采幽深呼吸又深呼吸,忍了又忍才死活忍住了没有高高举起这条小墨鱼,然后用膝盖顶住他的腰,使劲那么一折,啪嗒,断成两截…
他的腰…
劲瘦,柔韧,有力。非常适合握在手中,随着那冲刺的韵律而疯狂摆动…
经过专业的目光审视,华采幽迅速做出了判断:“小墨鱼,如果你哪天嫖别人嫖得腻味了,想尝尝被嫖的滋味,可以来找我这个老鸨,报酬方面一定从优,考虑一下哦!”
“……”
昨晚用一句猥琐无下限的话把萧莫豫给气得大怒离去后,华采幽做了整整一宿的怪梦。
逝去的人,过去的事,那些平日里不会去想努力遗忘的东西,以无数零碎片段的形式出现在梦里,颠来倒去七拼八凑蜂拥而至,弄得一觉醒来倒像是在山野里长途跋涉了很多天未曾休息般疲累不堪,萎靡不振。
半死不活爬起,见枕边湿了一大片,照镜子时又发现两只眼睛红肿得吓人,华采幽不禁撇撇嘴轻晒,不知道的准会以为她哭过了呢…
拿冷毛巾敷了会儿眼,又懒洋洋洗漱完毕后觉得还是没什么胃口,便索性先出去遛遛弯。
清晨的‘销金楼’虽然没有夜晚那样热闹,却也并不安静。不少节目经历了通宵的疯狂正处在最混乱的收尾阶段,有些人灌了整晚的美酒这会儿酒劲恰好汹涌喷发。
华采幽打着哈欠刚转出园子没走多远,便在一个僻静的树林边碰到了一个跌撞癫狂的醉汉,正敞胸咧怀举个空酒壶张牙舞爪冲着初升的太阳吱哇乱叫,大着舌头也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楼里的规矩,客人们觉得怎么爽便怎么玩,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算是对着蚂蚁三跪九叩认祖宗打把伞蹲在墙角装蘑菇,也要奉上十二万分的理解和支持。于是,身为老板的华采幽便以身作则很是配合地抬头冲着太阳问候了一声太阳…
不料之前还全心全意对太阳述衷情的醉汉,一见华采幽竟立马变了心,两眼直冒绿光嘴里嚷着‘美人儿’便合身扑了上来。
所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天上的东西再好也比不过眼前的臭皮囊来得够劲儿…
类似这样的情况华采幽早已见怪不怪,正准备挥一挥衣袖直接让丫晕菜,斜拉里却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醉汉的一双魔爪距离她的身子还有一根筷子的长度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自旁边伸出,用食指和中指顶在那人勉强有衣服遮住的右胸,同时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斯文有礼地说道:“兄台,请自重。”
大汉的身形受阻,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很是反应了一阵子,然后才憋着满腔的激情狂乱挥臂嘶声爆喝:“老子玩女人关你他妈屁事!”
“兄台何须口出秽言,辱人辱己?”声音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只是手下却半分谦和也没有,眨眼便你来我往过了七八招。
华采幽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于是更加昏沉,按着太阳穴默默退到一边让出了斗殴的场地。那醉汉虽也是个练家子,不过小墨鱼跟他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的功夫高,反正也吃不了什么大亏,既然有人想要英雄救美实在没理由不成全。
只是,这家伙怎么又冒出来了,难道是在此处常住了不成?
‘销金楼’作为一家有档次有规格有水准的青楼,提供的服务自然也是有档次有规格有水准的。肉体交易只占很少的比例,姑娘们主要还是陪着客人玩玩精神层面的游戏,比如吟诗作对赏景作画弹琴跳舞。
通常好人家的女儿或者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字不识几个,或者仗着饱读诗书就心高气傲孤芳自赏,或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见过的人全都在自家宅门里打转。这让男人们,尤其是有点身份有点地位见过点世面的男人们,不免会生出几分枕边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惆怅和苦闷,久而久之容易导致夫妻失和家庭矛盾…
于是乎,类似‘销金楼’的地方应运而生,用姑娘们的才貌双全善解人意见多识广,去满足男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精神契合的快感,让他们在发泄之后能够继续有心力去维系门当户对的婚姻,对维护社会的和谐国家的安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总而言之,萧莫豫这样的文艺小青年在‘销金楼’里找到红颜知己从而小住数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虽然,他已经有一个志同道合相谈甚欢的表妹,不过那又怎样呢?男人嘛,永远都是喜新厌旧多多益善的主儿。
这么想着,华采幽开始有些不厚道地幸灾乐祸起来,对小墨鱼总是阴魂不散出现在自己眼前也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反正像这样钱多得一塌糊涂的客人,她这个老鸨当然是欢迎之至,就算一辈子住在这里烧钱玩儿也没关系…
正窃笑,忽闻几声乱响,只见场中缠斗的两人已分出了胜负。
醉汉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看样子是被小宇宙爆发的萧莫豫一拳击中脑部导致暂时昏厥。而胜利者则捂着自己的后腰一脸痛苦,貌似,又撞上假山石了…
华采幽忙快步上前,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够倒霉的,怎么就跟假山石死磕上了呢…”
萧莫豫倒抽着冷气咬牙切齿:“油菜花,你有没有良心?”
“关我良心什么事?你打伤了我的客人还没跟你算账,说不定要赔不少医药费呢!”
“你…”萧莫豫气急欲动,脸色却骤然一变,只得皱眉咬牙拼命忍痛,再也无力还击。
华采幽这才有些慌神,扶住他微微有些发抖的身子:“不会这么巧,撞到了昨天相同的地方吧?”
萧莫豫已经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了。
伤到了腰,后果可大可小。华采幽即便再没心没肺也不好意思现在甩手走人,遂抱着对顾客负责的态度柔声问道:“你住在哪个园子?我让人送你回去然后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萧莫豫摇摇头。
华采幽呆了呆:“你…不住在这里?”
萧莫豫点点头。
“…那你一大清早的跑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