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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寻欢身子一震,随即想到夭夭并未有任何精神恍惚之兆,又追问:“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柳序生顿了一下,笑眯眯看向花寻欢:“花少这是在怀疑在下的医术?”
“…”花寻欢噤声。
之后的一年,三个老头子渐渐隐退养老,不再过问楼内之事。花寻欢对夭夭的行踪便可光明正大的打探,隔三差五都能收到她最新的动向,哪怕今天吃了鱼被刺卡了一下这种事,也不会落下。
想起上次的会面,特别是分别时候的某些片段,花少爷就牙痒痒忍不住冲过去将那女人摁床上好好…一顿!
一边有这样的冲动,一边却不停提醒自己要冷静,首先要过了单渊那一关。
单渊作为夭夭唯一的亲人,将她一手扯大,又当爹又当娘。若是知道自家妹妹在三年前被人骗了婚还“被”抛弃,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讲妹子交予他花寻欢的吧?
于是私底下,他又是搜集可以讨好单渊的资料,又是追着夭夭全天下的跑,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偶遇”一次。
奈何夭夭这一年,学起了大家闺秀,甚少出妖月寨,而他,在准备好前又不便上妖月寨拜访。
这样的状况一直到单渊之子被蛇咬,夭夭的好姐妹恶女柳宛宛大驾光临妖月寨,然后…柳序生去了。
再然后,有传言称,夭夭看上了柳序生,成天跟着柳序生屁股后面转。
花少爷急了,马不停蹄赶赴妖月寨,闯寨时,他只对前来应战的单渊说了一句话:“本少是来找夭夭的。”
夭夭却不愿见他。
得知对方乃是风信楼楼主花寻欢后,单渊沉吟片刻便将其请到了寨中最偏僻的会客厅,生怕花寻欢将寨中的机密谈了去。
念及对方寻欢作乐的名头,又联想自家妹子闭门不见的举动,单渊大约猜出了几分,此男子多半是伤了自家妹子的心,但面上单渊无法轰他得罪风信楼,只好回绝:“花楼主,抱歉得紧,舍妹不愿见你。”
花寻欢站起来,甚是谦卑道:“没关系,本少侯在这里等她。”
“敢问…花楼主与舍妹可有过结?”单渊小心翼翼问了几句,盼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冒着被单渊拔刀看成两半的风险,花寻欢笑了笑,“她是本少拜过堂的妻子。”
那边厢,夭夭忽的背后一凉,随即便听见房门“嘭”地被打开,走进她家沉着怒颜的兄长。
“老哥…我真的不认识他!”夭夭连连摆手,自己先把路堵死。
单渊抓过她的手臂,怒道:“那他为何会知道你肚脐上有块青色的胎记?”
夭夭一愣,立即联想到她曾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眼珠子一溜无辜道:“他可是风信楼的楼主,还有什么是他查不出的!”
“连你会说梦话这等事也知道?”单渊冷哼。
“说梦话很多人都会有啊。”夭夭回答得一脸平静。
“连你会踢被子睡着了会乱舞拳头揍人也知道?!”要知道,小时候他与夭夭相依为命,天天又当爹又当娘伴着她入睡的时候,没少被这丫头揍过。“风信楼是不是太闲了点,连这种事都会查?”
夭夭摊手:“人家有备而来,有何不可?再说…”她左手掀起自己的右衣袖,指着那上面的红砂一脸无愧道:“这东西还好好地在我手臂上,可能会跟一个花心滥情的公子哥是夫妻么?”
单渊一怔,看着那鲜红的朱砂,一时间,倒是信了夭夭的说辞。
然而,这边,花寻欢对此又有了另外的说法:“夭夭当时年幼,本少并未碰过她,想着让她再长大些,哪知道…她三个月后便一走了之了。”为了什么而走,这一段,他想他可以暂时忽略掉,以免被单渊提前轰出去,“即便这一段姻缘不为外人所知,本少也是真心实意将夭夭当做了妻子看待,夭夭不认,本少迟早也会公之于众还夭夭一个名分的。”
想起妹子仍旧完璧,而面前这人向来花心油嘴滑舌,就在他刚刚那句话里,“将夭夭当做了妻子看待”这句话,单渊便是一万个不信。当真当做了妻子,还会在外寻花问柳四处留情么?
一念及此,单渊更坚定了不能将妹子交予此人的想法。
既然妹子还是清白之身,世人又不知二人曾婚嫁,单渊抬眼正色道:“花楼主,若你想利用风信楼造出一些以假乱真的流言,单某无话可说。可如果你对夭夭,但凡有这么一丁点的真心,就该知道,一个男人应该要有怎样的担当,让自己的妻子心甘情愿跟自己回家,而不是利用民众的蜚语逼她跟着你。”
如此一来,倘若夭夭不愿,也可不比一辈子跟花寻欢拴在一起。而他单渊这双眼,还是看得出花寻欢眼底流露出的感情。
原以为自己锁住夭夭不跟柳宛宛上京,可以避免她栽在柳序生手里,如今看来,自家妹子更可能栽在这个花心公子手里。
一个是误终身的神医,一个是花心滥情的公子哥,单渊思来想去,决定放夭夭出寨。一味关在房间里的逃避,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夭夭出寨后,循着柳宛宛走过之处南下,一路上留下自己与柳恶女独有的暗号方便联络。
而花寻欢不被单渊所欢迎,无法在妖月寨停留,又被属下找去,拿到了对柳序生来说至关重要的信息,连忙赶赴江南“妙手回春”大典。
在那里,他遇上了柳恶女,看出了柳恶女与柳小神医关系不一般,故意耍痞调戏煽风点火,一边记录下这二人的故事,准备作为风信楼今年特别推荐的话本,日后大卖特卖。
他没忘记夭夭曾“倾慕”过柳序生,一时生了报复之心,轻薄了恶女柳宛宛一下,结果是被柳宛宛砍了一刀,随后被柳小神医笑容满面地伤口上撒盐。
于是,柳家兄妹的话本上,被他添上了厚重而悲愤的一笔。
他一路尾随柳家兄妹北上,一笔一笔记下二人的故事。这饱含他这一路心血的话本,却在日后将要问世的时候,被他家夫人一页一页撕下来扔在火炉子里生火泡茶…
作为柳恶女的至交好友,夭夭给予花寻欢的答复是:“这世上只此一本,若被我发现了还有一本,你最好趁热烧了,然后…想都不要!”
于是,这一本经过花少爷煽风点火,调戏刺激围观等一系列举动后,记录着柳家兄妹传奇故事的话本,彻底夭折在了花夫人的眼神里。
当然,这是后话。
后话的一切起源于柳序生应邀去给公主瞧病,途中夭夭终于与柳宛宛联系上,恶女与妖女一回面,说不完的话,直接将他晾在一边。
就连晚上休憩时,这两女人都是睡一起的!
花少爷妒火那个烧,一脸幽怨望向柳序生,暗示道:“柳小神医,长夜漫漫…”——还不快把柳宛宛拖去哪个角落滚床单!
柳序生斜了他一眼,明显退后一步:“从不知花少有如此癖好。”
“…”花少爷顿时傻眼。似乎…说了什么让人误解的话?“咳咳,”他抵唇低咳,“本少的意思是,夭夭与柳姑娘这般成天腻在一起,当真是误人鱼水之欢啊。”——误了他柳序生的鱼水之欢。
柳序生恍然大悟看了他一眼,“原来花少是想与娘子…咳,其实…这种事,多了伤身体。”
被误解的花少爷悲愤地望天。
为什么挂着夫妻之名的他与夭夭没有夫妻之实,而柳家那两只明明没成亲却可以将床单滚得如此的欢快?!
老天不公…
一路上,他没忘记夭夭曾经吃了来路不明的药丸,此刻再是对柳序生各种嫉妒,也不得不央他去给夭夭把把脉,看看那药丸到底是什么,怎么治。
柳序生将手指放在夭夭的手腕上,这情景倒是像在请平安脉,想到这里他笑着道:“花夫人没喜。”
夭夭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世上无人比她…和花寻欢更加清楚这个事实。
柳序生静心,继续把下去,忽然“咦”的一声抬头疑惑望向夭夭。
“怎么了?”夭夭茫然。
序生忆起夭夭一直以来的步伐身段,对比无色庄那一夜后的宛宛,再结合方才的脉相,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请请花少的脉了。”成亲三年的妻子居然还是完璧,这等事情传出去…相信不会只有他柳序生一人怀疑,花少某方面,是出问题了。
不是身体的问题,那么…便是心里的问题了。
他看得出花寻欢何其珍惜夭夭,小心翼翼护着,讨好着,就像生怕她会想风一样消失不见。
最终,花寻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度怀疑起了柳序生的医术,倒是与柳序生此刻心中对他的另外一种怀疑产生了有趣的呼应。
但,夭夭已经在他身边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任由被她绑住,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了。
上京之后,风信楼的事他暂时甩开了,柳宛宛带夭夭逛哪里,他势必跟着,一刻也不放心她们钻进人群中,就怕从人群中再钻出来,就只剩柳宛宛一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柳家遭难,柳宛宛柳序生下狱。
而夭夭,头一次主动找上了他,放下姿态央求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可以搭救柳家的绝对性证据。
夭夭脾气执拗火辣,茫茫人海中,就一柳宛宛与她臭味相投,如今好姐妹遭难,她岂能坐视不管?
花寻欢一声令下,信文像雨点一般飞来,一张接一张。而他,就与夭夭二人扎在这堆信件中,同吃同睡,倒像一对同甘共苦的夫妻。
在这一刻,他坏心地希望,柳家的事可以一直拖下去,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与她背靠背坐在地上,翻着信纸,讨论着同一件事,饿了一起拔饭,困了就靠在对方的肩上睡着。就仿佛彼此,已经根深蒂固扎在对方心里,生活中,成了一体。
在柳序生的提示下,他俩开始着重寻找关于张贵妃的只言片语,终于找到了重要的线索,但同时,却得知,柳宛宛痛失亲子。
夭夭惨白了一张脸,花寻欢拍拍她的肩,“我去牢里见一见他们。”
面对着消沉的柳序生,他故意提起风信楼花钱替人做事,暗示柳小神医备上重金答谢,以岔开他的悲伤,却见柳序生讳莫如深一笑:“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花少可想要这‘千金’的一夜?”
花少爷心头一沉,他…看出来了?
柳序生后来交给他一张方子,并不是他想象的什么催情的方子,据柳序生说,安神宁心,能让人顺从心意。
他不知道有没有药会有此功效。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牢房里昏睡不醒的柳宛宛,忆起她曾经活蹦乱跳,放肆活力,如今却…
回到房里,夭夭迎上来,急问:“如何了?”
他想也未想张臂拢住她,在未得到她挣扎后,低声喟叹:“真好,我们都还安好。”
夭夭一愣,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他话从何来,抬手贴住了他的背心。这些时日,他的细心呵护,他的认真执着,一丝不苟,她都看在眼里,从未像如今这般深深感觉到,当这个男人背脊挺直时,他可以扛得起重托,负得起重任。“夭夭,要在一起多么不易,我们不要再为了当年而浪费彼此的年华了。此时此刻,是我们最该珍惜的时候。”
“嗯。”眼睁睁看着柳家二人遭逢大难,差一点生离死别,真的像花寻欢此刻所说的,他们…应该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了。
花烛洞房,时隔三年后终于姗姗来迟。
交融在一起时,像是在世间再没有了顾忌与苦难,连日来的忧心,消沉,不安,在这一刻,爆发,然后升华。
宛序婚后小番外
序生与宛宛成亲后,夫妻二人游山玩水了一个来月,忽然停了下来,在杭州的郊外择了处安静的地儿,用两个月的时间盖了座小房子,就此住了下来。
然后,此处便再没安静过。
“柳神医。”一男子气喘吁吁跑到大门前,敲了敲木门。
序生猛地惊醒,坐了起来,望窗外晨光朦胧,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不要管他。”宛宛卷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伸手圈住序生的腰,用额头隔着被子蹭了蹭。
“柳神医!开开门。”门外的动静越发的响。
“啊!”宛宛一把掀开蒙住头的被子,气冲冲地坐起来,“从一搬到这里就开始被人骚扰!还要不要人活了!”
序生回眸,弯眼一笑,抬手摸了摸她隆起来的小腹,柔声道:“别动气,乖,再多睡一会儿,我出去应付他。”
“真想拔刀出去砍人,”宛宛握拳,“看谁还敢再来!”
“好好,我家宛宛最善良温柔了,不会跟他们过不去的。”说着,序生起身,扶她睡下,替她掖好被子,“再睡会儿,儿子也想再睡一会儿。”
一提到肚子里那团被序生诊出据说是儿子的肉,宛宛的气便消了大半,嘟着嘴翻身朝着墙壁,“总之你出去应付他,好吵。”
序生直起身子笑盈盈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应付来人。
不一会儿,便听序生压低声音道:“抱歉,娘子有身孕,我实在走不开。”
来人恳求:“可春花快生了,孩子一直出不来。”
序生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背后不远处的窗户,“那与在下无关。”
来人死拖住他,“柳神医,你不可如此薄情啊。”
嗯…?里间的宛宛听到这一句,倏地坐了起来。
这段对话怎越听越让人觉着…猫腻呢?
许是孕妇多疑,宛宛翻身爬了起来,走近窗户,见序生一脸的纠结愁绪,活像他欠了那春花的情债如今报应到了是时候还了。
“好吧,”序生最终点点头,“我去看看。”
这一看,整个晌午序生都没回来。
宛宛撑着腰四下走了一圈回来,便从邻里碎嘴中得知,这春花啊,乃是个未婚怀孕的女子,死活不肯说出孩子他爹是谁,眼见着快生了,孩子却横着出不来,可急坏了稳婆。
当然,这不是宛宛最想知道的重点。
重点是,自从柳小神医搬来开始,春花姑娘就死皮赖脸想要贴上去,小妾偏房侍寝都没关系,甘愿为柳小神医做牛做马,恨不得倒贴一个儿子上去。
宛宛悠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将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糅合在一起,摸了摸下巴。
今晚的晚饭,吃绿豆糕吧。
正想起身去磨绿豆,叩门声再次响起。
宛宛一怔,难道是序生回来了?
缓缓撑着腰起身,再一步一步慢慢稳稳地朝门口走去。
手刚摸到门栓,就听外面一男一女的对话响起——
“真的是这里么?”女子疑惑道。
“不会错的,花少给我的就是这个地址,兴许是序生大哥他们不在家?”
“那该如何是好?”
“再等等吧。”
“好久没有看见宛宛姐姐了,好想念她。”
“我也很想念宛宛姑娘…哦不,现在应该叫大嫂了。”
宛宛靠在门口,望天一笑。
这俩夫妻居然找上门了。
差不多傍晚时分,序生才匆匆赶回来。一推门,迎面便撞见了令他心跳几乎停止的一幕。
“你、你跑那么高做什么?!”序生颤抖地指着坐在屋顶房脊上晃腿的宛宛,斥责的声音不稳。
“看风景啊。”宛宛抬手眺望状,“来了这么久,才发现这地儿真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啊。”
“你…你快下来。”序生看着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由得心惊。
“好。”宛宛作势便要翻身。”
“停!”序生看她笨拙地想要翻身下来,心头又是一悬,“你别动,不准动!我、我上去!”
待序生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上后,才发现宛宛身后,陶止正诚惶诚恐地护着她,半分不敢松手。
序生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出口:“陶止在这儿?”
宛宛耸肩,“要不然你以为呢?我会拿儿子的命好耍么?”说着宛宛扭过身子看了看陶止,“辛苦桃子了,现在抱我下去吧。”
虚惊一场后,四人又同从前那般围一张桌子吃饭。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宛宛手艺不佳,陶止夫妇也不会做饭,一桌子原该丰盛的晚餐变成了几盘子绿豆糕。
序生吃着绿豆糕,回想方才惊魂一幕,算是又品味出了一层绿豆糕的滋味。
那头,闵瑶吃着绿豆糕,看着宛宛的肚子好奇道:“宛宛姐姐的肚子,看上去至少要有…四个月了?”好歹生过孩子,怀孕之人随月份肚子的大小她大约还是知道的。
说四个月,那绝对是保守估计。
序生答得颇是理所当然:“四个半月了。怎么了?”
“没什么…”闵瑶摇摇头,心底却与自家夫君想着同样一件事——序生与宛宛,似乎…好像…仿佛…才成亲三个月?
陶止思及其中的可能性,笨拙地干笑了两声隐藏自己的猜想,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宛宛姑娘,你从前不是说,生孩子这种事,吃饱了撑的才会想去遭这种罪!前五个月吐得天荒地老,然后胖得一塌糊涂,到了最后还要去鬼门关走一趟…谁敢拉你去做做,你拉他去浸猪笼的么?”也难为他能记得,实在是当时序生被宛宛坑了一把,吐得一塌糊涂,又逢宛宛落井下石,“嘘寒问暖”,让陶止印象颇是深刻。
他记得他当时还发自肺腑地说,总觉得宛宛会遭报应。
但如今看来,宛宛怀着孩子,一脸的幸福,想来是已经做好了为人母的准备了。
想起自家的小哭货萧千宛,陶止苦笑不得,几乎可以想象活泼野蛮的宛宛领着儿子或者女儿撒野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