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让我怎么说呢…”陈巧珍露出了一脸为难的尴尬笑容,“感情的事情,都是很主观的,我说的也不一定对,毕竟每个人的想法和追求都不太一样。我个人觉得范季影和她的丈夫应该是属于相敬如宾的那一类吧,只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觉得相敬如宾是什么好词儿,虽然说这个词很多的解释都是好的,说是对待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要像对待宾客一样的周到,一样的尊敬,但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有谁对待宾客是百分百的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呢?对待宾客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种脸面上理解上的需要,不是什么真情实感的付出,我觉得夫妻二人在一起,相濡以沫,琴瑟和鸣,这都很好的,但是相敬如宾么…”
“你的意思是,范季影和她丈夫的感情好,是比较流于形式的那一种?”
“对,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我还没退休的那个时候,她上班下班,她丈夫经常车接车送,见了园里的同事也会比较客气的打招呼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挺宠着范季影的那个意思,当时园里好几个未婚的女老师,都特别羡慕,觉得希望以后能够嫁的像范季影那么理想。不过我作为一个过来人,上了年纪的人,我倒是觉得范季影的丈夫对她有点流于表面,就好像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一样。”陈巧珍说着自己的看法,“后来出了那个孩子的事情之后,范季影就第一时间去打电话联系了她的丈夫,她丈夫也很快赶过来了,但是怎么说呢,范季影在那个时候,感觉并不像是闯了祸,六神无主,终于盼到了自己的老公过来帮自己一起想办法解决的那种,反倒好像是很担心,很害怕,怕她老公责怪她似的,战战兢兢,在她老公面前小心翼翼,特别的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你知不知道,在那一段时间里面,范季影为什么精神状态不太好?为什么会出现恍惚?”杜鹃提起了之前陈巧珍说过的一个细节。
陈巧珍摇摇头:“这个范季影可没有说过,那阵子她的状态不太好,我还跟她特意谈过话,问问她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她也没跟我说过,一问就光是哭,哭得特别伤心,哭完了又说自己没有事,就是心情不好,没有什么,过一阵子自己就调整好了,让我不要担心,她肯定没有问题。我觉得她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挺靠谱的,从来没有让我操心过,也算是我们幼儿园的骨干教师了,给人的感觉也是很聪明的,所以就没有太担心,没想到后来就真的因为她的魂不守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自责了很长时间。我猜,她那段时间那么心神不宁的,可能是跟家里有关系,主要是她的丈夫。”
“哦?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猜测呢?”杜鹃问。
“因为按照咱们正常的反应来说,原本如果因为别的事情心神不宁,现在又出了新的事情,而且还是性质这么严重的事,肯定会更受打击,更加精神恍惚吧?结果她倒是跟我猜的正好反过来了。一开始出事的时候感觉还是挺惶恐的,结果等到她老公来了,开始积极的跟那个小女孩儿的家里人协商的时候,她好像就忽然不那么慌了,等到协商有了结果,达成了一致之后,她就好像真的放松下来了似的,过后在单位也跟没事儿人一样。但是我作为当时的园长,即便不是直接责任人,我都胆战心惊了好长时间,她倒是比我还淡定,所以我就觉得她之前那么魂不守舍的,肯定是因为跟她丈夫的感情或者关系出了什么问题,后来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之后,之所以她反倒淡定下来了,是因为她觉得她老公还是挺在乎她的,有事情的时候会跟她一起承担,所以至少这方面的心结就算是解开了。”
虽然这只是陈巧珍一个人主观上的猜测,但是杜鹃却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一点也想不起来么?”唐弘业问。
陈巧珍摇摇头:“确实是想不起来,不是我明明知道又不肯跟你们说。你们想,我连这件事都已经对你们和盘托出,没有一点保留,又怎么可能在这种细节上面打埋伏呢?我的记性其实还是比较不错的,就算现在岁数大了一点,也还不至于那么健忘,但是那个小孩儿,我原本对她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总是看到她唯唯诺诺,可怜巴巴的样子上,幼儿园里面当时就有那么多的孩子,后来一直到我退休前,出出进进又有那么多的孩子,我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姓什么叫什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之后,我就更是没敢去特意强化这个孩子叫什么的记忆,可能是总觉得如果我记住了她叫什么名字,那以后我就会负罪感更强吧。”
“那你能把出事的大概时间区间帮我们回忆一下么?这样我们调查起来也多少能有个方向。”杜鹃看得出来,陈巧珍应该不是在说谎,并且她似乎在这件事情上面,也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就只好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行,那我帮你们想一想。”陈巧珍点点头,她回忆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了看面前坐着的两个人,“我能不能问你们一句,你们为什么忽然跑来找我问当年的那件事呢?这都过去十年了,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杜鹃犹豫了一下,陈巧珍在当年的那件事里面,或许知情不报的责任是有的,但是造成了孩子死亡结果这件事情上面,她并没有任何的责任需要去担当,可是她却已经足足自责了十年,这大概已经可以算是对她当初做出选择的一种惩罚了。
现在假如告诉她,他们过来了解当年的事,是因为范季影的儿子遭人杀害,谁知道这位退休多年的老园长会不会把这件事直接联想到了为当年的事情寻仇,并且因为担心自己的子女同样存在危险而担惊受怕。
造成这样的恐慌,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是当年遭遇了意外的那个孩子,她的家人有想要追查一下当年的直接责任人是谁的。”考虑到那方面的顾虑,杜鹃临时编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
“那孩子家里终于有良心发现,不止盯着补偿款看的人了么?”陈巧珍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面竟然透着一种惊喜,“但是孩子都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这事儿还有办法查清楚么?如果能查清楚,倒也真的是一件好事了,至少可以对得起那么小就出了这种事的可怜的小女孩儿。”
她停顿了一下,可以看得出来是有那么一点点犹豫的,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假如你们查到最后,觉得我在这件事里面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就尽管来找我吧,我肯定老老实实的接受惩罚,绝对不躲不跑。当年我选择帮他们一起隐瞒事实真相,说白了就是怕自己到了还有几年就要退休的时候,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让幼儿园的名声在我管理期间被败坏了,我虽然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收过范季影的,但我也算是动了私心的,所以接受惩罚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有价值的信息,也算是将功补过了。”杜鹃说。
陈巧珍长叹一口气:“如果那个小女孩儿的事情,真的能有一个交代,我的良心也确实会好过一点,至少不用好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特别害怕看到小孩儿,不瞒你们说,我家里人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呢,说我家的儿媳妇怀孕了,我是有开心又难过,开心是我终于也要当奶奶了,难过是…就我这种精神状态,我哪敢去看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啊!这下好了,不管你们后面追不追究我的责任,只要我能把这个心结给解开,以后我也可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随后她就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具体的日期,最终把那个小女孩儿出事的时间给压缩在了不到半个月的区间当中,虽然不算特别精确,但是对于一个间隔了大约十年的事情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一个答复了。
在帮杜鹃和唐弘业提供了大概的日期之后,陈巧珍又想到了另外的一层担忧。
“我听说,范季影现在自己当了园长之后,她的丈夫发展得也是相当不错,条件和当初比,又是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好像还挺有点能量的…那个小女孩儿出事了那么久,家里当初看起来也不是条件多好的样子,有胜算么?不会折腾了半天,最后又是这么不了了之了吧?”她有些担忧的问,“那会不会有人打击报复什么的啊?”
“没有关系,你不要有这种顾虑,有什么和那件事情有关的其他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们。”唐弘业冲她摇摇头,拿出自己的名牌递给陈巧珍。
陈巧珍接过去很仔细的收好,然后又开口拜托他们:“假如这件事有了一个结果,也希望你们能够告诉我一声,我心里也就安稳了。”
杜鹃和唐弘业对她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就告辞了陈巧珍,离开了那所老年公寓。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和林开朗,单纯就死亡原因来说,简直是如出一辙。”开车回去的路上,唐弘业对杜鹃说,“这件事情现在性质终于清楚了,就是一起向范季影寻仇的报复杀人。”
杜鹃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唯一的问题,就是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第六十章 心中的答案
唐弘业看了看杜鹃,笑着问她:“其实你现在心里头已经有答案了对么?”
“也不能说是答案吧,但是至少能猜到个大概了。”杜鹃也没打算瞒着唐弘业,“刚才陈园长也说了,当初范季影上班的时候精神状况不大稳定,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十有八九是跟家里面的夫妻感情这一方面有关系,假如是这样的话,以咱们对林杰的了解,八成就是林杰在外面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还因为自己的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在工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个遭遇听起来是不是感觉特别的耳熟?她后来之所以会那么同情黄立雯,又帮她保住工作,又请她吃饭,陪她聊天,帮她开解因为婚变带来的那种痛苦,这估计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感同身受吧,毕竟她自己曾经有过差不多的经历。”
“嗯,而且说起来,咱们之所以会认为范季影这边人际关系比较单纯,而林杰在外面招惹了别的女人,还结下了梁子,肯定嫌疑比较大,林杰最初跟咱们说范季影工作性质特殊,所以环境比较简单并不是主要原因,真正让咱们把关注重心都转移到了林杰,以及林杰的那一段外遇上去的,就是黄立雯。咱们去找黄立雯了解情况的时候,她对范季影那边的情况几乎等同于只字未提,从头到尾都在大讲特讲林杰的外遇,一直在把咱们的视线往林杰外遇的那个方向去带。”唐弘业听了杜鹃的话,就知道她和自己又默契了一次,想的完全是同一件事情。
“是啊,陈园长方才说的那些,其实有一点,她没有强调,但是我觉得有很明显的主观推测的成分。”杜鹃回忆着之前陈巧珍的讲述,“那个小女孩儿出事之后,爷爷奶奶是当众露面的,父亲是有过直接通电话的,这应该都错不了,但是陈巧珍说孩子的父母如何如何,是自动把孩子的母亲给和父亲划为一个整体去看待的,而不是两个独立个体。问题就来了,孩子的母亲,假如说是一个精神正常,具有行为能力的健全人,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一档子事,从头到尾孩子妈妈都没有现身过,就好像压根儿不存在,或者是被排除在外了一样,你觉得正常么?”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孩子妈妈从头到尾没有过表态,但是这并不能够代表着她和孩子爸爸一定是打成了意见上的统一。”唐弘业点点头,“范季影算是我见过的够自私自利的母亲了,就算是她把自己和丈夫的荣辱富贵放在了孩子的安危生死前面,林开朗真的出了事,她也还是备受打击,非常痛苦的。只要那个当年的小女孩儿,她的母亲比范季影更有人性一点,就不至于从头到尾不声不响。”
“你记得之前黄立雯的故事版本是什么样么?”杜鹃问。
“记得,她说她跟她老公青梅竹马,走出校园就走入了婚姻,她老公创业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吃过苦,结果后来那个男人发达了之后,就不能同富贵了。”
“对,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每个人在说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恐怕都会有意或者无意的按照对自己比较好的版本去进行修饰,黄立雯对咱们说的也好,之前对她身边所有人说的也罢,未必都是假的,但是也肯定有投人所好的成分。如果她不是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作为背景,你觉得范季影会对她那么怜悯么?会处处护着她还不说,还把她带到自己的家里面去开导么?”
“黄立雯当初那么说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她本人的身份来历,要是从她开始查,只怕也不会特别顺手,所以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那个小孩儿到底是谁先查出来,这样一来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唐弘业觉得胜利在望,整个人也都精神百倍起来,完全不同于之前努力保持乐观心态的那种样子了。
两个人回到了公安局,开始根据陈巧珍提供的孩子出事的时间区间,着手开始锁定当年那个出事的孩子的身份线索,虽然陈巧珍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回忆起来那个小孩儿的姓名,哪怕是一个囫囵的印象都没有,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可能是一种大脑本能的抵触,一种自我保护似的遗忘,但是有了那个孩子大概的出事时间,至少可以锁定那一段时间里面被注销户口的同年龄段的小女孩儿,加上范季影工作的那所幼儿园是一所老资历的公立幼儿园,所以在当年还没有放宽政策之前,是要求入园的孩子一定要有本地户口才可以申请,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孩子的户口一定是和祖父母在一起的,那么自然就一定是在a市范围内了。
另外,根据新生儿落户口的相关规定,孩子只能选择跟父亲或者母亲的户口落在一起,并不能抛开父母而选择落户在祖父母的户籍上面,所以在这个小女孩儿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应该是和祖父母同在一个户籍上面的,这样一来,她父亲的姓名和婚姻状况等等的个人信息,想要掌握起来也可以省很多时间。
根据陈巧珍提供的时间范围,他们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在当年的九月中旬注销了户口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出事的时候年纪只有三岁半左右,从系统当中可以查得到的死亡原因是意外造成的食物中毒,孩子姓崔,名字叫崔小羽,从户籍上面可以看到,她的父亲名叫崔有志,户籍是在孩子出事之后的一年多才从原籍迁走的,迁去的是一个距离a市很远的城市。
更有趣的是,在崔有志的户籍迁走之后,大约又过了两年多,崔有志的父母,也就是当年出事那个孩子的祖父母也办理了户口的迁出,从迁往的城市来看,应该是去投奔自己的儿子的。
崔有志在户籍信息上面登记的婚姻状况是再婚,婚后育有一子,很巧,现在也是三岁多的年纪,和他之前的女儿崔小羽出事的时候年纪相仿。
但是可能因为崔有志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前妻,从来都没有把户口迁至一处过,所以造成了婚姻状况相关的信息严重滞后和空缺的问题,除了登记了一个再婚之外,从系统内并不能够直接查到他相关的配偶信息。
这样一来,两个人就只好去了一趟民政局,从民政系统那边查询这个崔有志的婚姻状况,还有具体的配偶信息,尤其是前妻的那一部分。
这一查,还真的和他们之前的推测分毫不差,崔有志的上一段婚姻,配偶的名字就叫做黄立雯,根据系统内登记的证件号码,杜鹃确认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巧合,这个黄立雯,就是他们之前打过交道的那一个。
并且黄立雯与崔有志的婚姻存续期间,也恰好涵盖了崔小羽的出生和死亡这三年多,黄立雯和崔有志离婚的时间,则是在崔小羽死后不到一年的时候。
这也就意味着,因为想要躲避前夫逼着离婚的要求,所以才在三四年前逃到无亲无故的a市躲藏,试图阻止前夫的离婚计划这个说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黄立雯跟她前夫的婚姻早就在那之前就已经解体了,并且她也根本不是因为无法生育才导致了丈夫的外遇。只不过这些信息,她本人不说,即便是用人单位也是没有办法,更没有权利去调查的,自然就成了一个秘密。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很多之前的疑问也就跟着迎刃而解了。黄立雯因为之前经常出入范季影家中的缘故,再加上和范季影是一个工作单位的,对林开朗自然是十分熟悉,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借口,想要让林开朗放弃原本去补课的计划,偷偷的去跟自己见面。并且在林开朗被绑架之后,明明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且还在对方要求下录制了求救的录音,却还是会毫无防备的吃下被掺入了全株秋水仙的食物,最终导致了中毒,这也就变成了非常容易理解的一件事。
原本杜鹃和唐弘业一直有疑问的就是,为什么林开朗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智已经相对比年幼的小孩儿成熟了许多,在那种情况下,明明应该是保持警惕的,却为什么会没有丝毫防备的就大量的吃下了对方准备的食物。现在黄立雯的身份一被查出来,之前的那个疑问反而就解释得通了。
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是被绑架的人质,因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性命全部都掌握在了绑匪的手中,生死全由绑匪来掌握,因此就会很容易产生一种对绑匪的依赖心理,认为只有对方能够得偿所愿,自己自然就性命无忧。
林开朗当时在那样的一个处境下,结合他与黄立雯的熟悉程度,黄立雯和范季影的亲密关系,除了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那种心理反应之外,他还对黄立雯多了一种基于熟悉而产生的错误认知,认为平日里对自己安全无害的黄立雯,即便现在似乎是变了一副面孔,充其量应该也是为了图财,并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去害命,所以只要自己的父母按照黄立雯的要求提供了赎金,自己自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家去,他并不知道这种一眼就能够被认出来的熟人作案,反而生还的几率更低。黄立雯如果从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这就只有可能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压根儿也没有打算或者让林开朗离开自己面前。
对方是黄立雯,为什么林开朗并不是被人用比较寻常的方式杀害,而是选择了在食物当中掺入秋水仙,就也有了再合理不过的解释——当年的崔小羽,就是在夜里面因为无法离开教室,又冷又饿的情况下,因为年纪幼小而选择了饥不择食的啃吃了教室里面种植的花卉,而恰恰那里面就有一盆范季影养的秋水仙。
这就属于典型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最最原始的报复手段了。当初范季影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间接害死了黄立雯的孩子,之后黄立雯就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夺去了范季影孩子的性命,所谓的赎金要求,不过是拖时间的烟雾弹,又或者黄立雯在这个过程当中追求的就是一种猫捉弄老鼠一样的乐趣。
杜鹃和唐弘业回忆起来,都很清楚的记得当他们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林开朗早就已经死了,还以为他仍然在绑匪的手中被控制着的时候,黄立雯和其他一些幼儿园里面的老师一同到医院里面去看望范季影,她一进门就拉着范季影哭的肝肠寸断,一副为范季影担心和害怕的模样,现在想起来,杜鹃和唐弘业仍然觉得她当时的表现简直可以称之为无懈可击,包括后来配合调查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种种,也是不露丝毫的破绽,这种心理素质,也是让人不得不表示佩服的。
“你说这黄立雯,她这是筹划了多久呢?心里估计恨范季影已经恨到骨头里去了吧?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居然还不赶紧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借口离开,反而在范季影面前经常出现,她这是想要欣赏范季影痛失爱子之后的撕心裂肺么?欣赏一下自己报复的成果?”唐弘业叹了一口气,“这身份一查明白之后,作案动机就非常的显而易见了,只可惜,这动机再怎么显而易见,咱们现在缺乏能够直接给她定罪的直接证据,贸然出手的话,万一搞得很被动怎么办?”
杜鹃没有说话,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杜鹃,杜鹃!”唐弘业看她没反应,又叫了她两声,“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黄立雯的计划…搞不好并不是到范季影这里就打住的,所以咱们真的要抓紧时间有所行动才行。”杜鹃回过神来,有些担忧的对唐弘业说。
、第六十一章 都是罪人
“你的意思是,黄立雯还可能想要计划去报复其他人?”唐弘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前夫!还有她的前公婆!对不对?”
“对,当初那个叫做崔小羽的小女孩儿,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其实范季影的责任只是占了一部分,真正导致了这个悲剧发生的,是孩子的爷爷奶奶,竟然一整晚谁都没有意识到孙女没有被从幼儿园接回来,假如他们但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早点找过来,后来的悲剧就可以顺顺利利的被避免了。”杜鹃点点头,“而且在孩子已经出事了之后,作为爷爷奶奶,首先考虑的竟然是接受对方提出来的经济补偿,把这件事情私了处理,并且这件事情在他们同孩子的父亲进行了沟通之后,孩子的父亲提出来的异议也只是提高价码而已,在价码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之后,还给范季影和林杰写了什么保证书。”
“这倒是,在那个小女孩儿的悲剧里面,最可恶的人其实是她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唐弘业想到这里,也觉得有些担忧起来,“这可怎么办?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生活的还挺好的,平平安安,什么事也没有,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呢?恐怕不能按照平时的做法那样,证据都收集稳妥了再去找人了,要不然真让她跑了,很容易节外生枝。”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先去跟杨大队说一下,看看他的意见再说吧!”杜鹃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件事毕竟有点冒险,假如黄立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筹备和谋划,心理素质非常过硬,死不认账,坚决否认的话,他们可能会遇到一定的麻烦,所以还是事先请示过上级,然后再做决定,这样比较稳妥。
两个人直接回去找杨成把这件事给汇报了一下,杨成很痛快的就做了决定,虽然当年崔小羽的悲剧,她的父亲和祖父母都是始作俑者,但是这毕竟是三条人命,甚至他们也不清楚,如果黄立雯真的有心报复的话,涉及到的会不会还有相对而言最无辜的,那个今年恰好和崔小羽遇害的时候年纪相仿的再婚妻子的孩子。
两个人得到了许可之后,就立刻动身去找黄立雯,到了黄立雯的住处,他们遇到了黄立雯的那个男朋友柴俊,他正在愁眉苦脸的收拾着东西。
“你们找谁?”之前那一次见面,就只有匆匆忙忙的打了一个照面而已,柴俊已经不记得这两个曾经来过家里面的警察了,所以一脸的疑惑。
“你好,”唐弘业对他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我们想要找黄立雯。”
“你们…别在这里找她了,我们俩分手了。”柴俊有些颓然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生气更多,还是难过更多,“简直是神经病!我那么真心真意的对她!以为我们俩就快要奔着结婚去了呢,结果一点预兆都没有,说分手就分手!连个原因都不告诉我,我去她单位找她,结果说她请了长假,说是身体不太好,我看她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再回去上班了!家里头她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要不是手机里头还有我们俩发的信息,我都得以为自己疯了,臆想出来了一个女朋友呢!”
杜鹃和唐弘业听了这话之后,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听到黄立雯已经离开了,连单位那边都请了长假,他们赶快向柴俊询问黄立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怎么知道!我出了个差,回来就找不到她了,家里就留了那么一个字条!我还想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柴俊没有好气的回答。
杜鹃和唐弘业不敢多耽搁,一边打电话给局里面,让别人立刻确认黄立雯是否购买了车票或者机票离开a市,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黄立雯工作的幼儿园,向那边确认黄立雯是什么时候向园里面请的长假。
幼儿园那边,范季影因为儿子和丈夫先后出了事,所以已经没有来上班了,其他人告诉杜鹃和唐弘业,黄立雯是一天之前打电话请的长假,说是家里面有急事,就算不批准她的假,她宁可这份工作不要了也得去,然后人就真的没有再来过,电话也联系不上,现在幼儿园上下也是一团乱,园长病倒了不能来上班,现在又有老师说不来上班就不来,让原本还算应付的过来的人也手忙脚乱了。
现在杜鹃和唐弘业自然是无暇去顾及那些,立刻回去和局里的同事汇合,确定了黄立雯目前还没有购买过任何的车票或者机票,但是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会通过私人车辆的途径离开a市,一时之间黄立雯的去向暂时成了谜,杜鹃联络了她前夫户籍所在地的民警,请他们协助关注一下崔有志一家人近期的动向。另外一方面,对黄立雯踪迹的搜寻工作也一直在紧张而低调的进行着。
如果黄立雯已经离开了a市,那么想要找到她就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守株待兔的指望着她真的去报复前夫一家的时候才能够将她控制住。
但是如果黄立雯暂时还没有离开a市,那么她就必须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从她几乎撕破脸一样的请假姿态,还有与男朋友柴俊态度决绝的分手方式,足以见得她是没有打算去同事家里或者原本的住处落脚了。
那么她能住在哪里呢?柴俊说黄立雯带走了所有的个人物品,那么她带着那么多东西,住在车站候车大厅之类肯定是不现实的,最大的可能性就还是住在小旅馆里面,只是她会不会在短时间之内给自己搞一张假的身份证,这个估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杜鹃认为他们还是可以试一试,从酒店登记系统上着手。
“a市大大小小的酒店旅馆数都数不过来,”唐弘业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但愿她没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然咱们可就真的有得找了!”
“你说,假如是你现在处在她这样的一个位置上,你会选择住在什么地方?”杜鹃托着腮,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开口问唐弘业。
“如果我是她的话,我可能会选择住在便宜一点的不起眼的小旅馆里。”唐弘业想了想,回答说,“因为小旅馆多如牛毛,而且有一些登记什么的也不够规范,所以想要躲开咱们的调查还是比较有可能的。”
“可是黄立雯是一个很狡猾的人,这一点咱们都很清楚,别人都是作案之后尽量不让自己显山露水,而她是特意让自己暴露出来,高调亮相,反其道而行之。”杜鹃摇摇头,这一次她的看法和唐弘业却是不太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她有可能也会觉得咱们应该推测她住在小旅馆里面,假如她打算近期就离开的话,带着那么多行李,住小旅馆也不怎么方便,说不定她也会同样的反其道而行之,专门挑咱们认为最不可能的高档酒店入住呢?毕竟高级酒店的高档套房范围比较小,我觉得先排除一下应该也不会耽误太多的事情,你觉得呢?”
唐弘业点点头,他觉得杜鹃的这个假设也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至少自己被她说服了,于是便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两个人先针对a市各大高档酒店进行了一番排查,结果居然真的在其中一家找到了黄立雯的入住记录,并且的刚刚上传到系统当中的入住信息,显示的入住时间是前一天夜里,并且还没有退房离开的记录。
得到了这一信息之后,杜鹃和唐弘业就立刻动身赶往了那个酒店,黄立雯如此的破釜沉舟了一回,反而让唐弘业和杜鹃心里比之前更有底了一些。
两个人赶到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黄立雯入住的房间门口,两个人立于房门两侧,服务员帮他们敲了敲门,很快门里面就有人应了声,门上面的门镜暗了下去,黄立雯的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询问服务员有什么事。她似乎也是很警惕的,并没有因为门外站着的是服务员就随随便便的打开房门。
“黄女士,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可能是你入住的时间比较晚,值班的人给你开的那个押金单据不太正规,刚刚我们经理说那样不行,所以可能得麻烦你拿着之前的单据,跟我到大堂去一趟,重新给你开一个正规的押金单据。”服务员按照事先和唐弘业他们商量好的说辞,对门里面的黄立雯说。
黄立雯听了这话,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怀疑,说了一声稍等,就从门边走开了,门镜又透出了光线,过来一会儿门里有了脚步声,随后门打开了,黄立雯穿着得体的出现在门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打算抛下这边的一切了离开的人。
当她一看到门口站着的杜鹃和唐弘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房间,杜鹃想要跟上去,被唐弘业拦住了。
“不急,等一等她,应该会出来的。”已经见到了黄立雯,唐弘业就不着急了,“酒店的窗子有防坠楼的设计,她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走的。”
过了一会儿,黄立雯从房间里面出来,带着自己所有的行李。她先对杜鹃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对服务员说:“我正打算退房呢,走吧,咱们下去办手续。”
杜鹃和唐弘业跟着她办完了退房手续,黄立雯看起来非常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办完了手续之后,还主动把行李装上了唐弘业的车子。
就这样,三个人过程异常顺利的回到了公安局,一直到把黄立雯带到了审讯室,她都没有做过任何的挣扎,也没有提出过任何的疑问。
“黄立雯,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杜鹃坐定之后,开口问她。
“有啊,”黄立雯抬眼看了看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早知道我就应该不做任何逗留,解决完了林开朗的事情,就立刻去把其余的都处理好。其实说了你们也不一定相信,我原本的计划就是把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然后就去自首的,只可惜…只可惜…”
她这么一说,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对林开朗做过的事,这也让杜鹃和唐弘业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黄立雯是没有做负隅顽抗的打算。
“为什么要对林开朗下手?”杜鹃问她。
“一报还一报,她当初让我失去了孩子,我就让她也尝一尝。”黄立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一种复仇之后的愉悦,但是眼睛却已经红了,“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办法从失去小羽的痛苦当中走出来,她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名利双收?不瞒你们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自己要怎么复仇,我想要把当年害死了孩子的人每一个都报复过,然后我就自首,或者自杀,绝对不会逃避和苟活。”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能够继续说话:“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故事,不全都是假的,有一部分是真的,当初我是真的很傻,我从学校毕业就嫁给了我的前夫,婚后很快就有了女儿,我明明知道生下来小羽的时候,他父母就表现出来了不满情绪,他对他父母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反应,但后来还是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说辞,他说毕竟是自己家的骨肉,男孩女孩他父母都会爱的,他创业很辛苦,需要我跟他一起打拼,如果我现在再去照顾一个孩子,还有花销,我们会承受不起,所以我才同意把小羽送来a市的爷爷奶奶家住。
虽然我也担心过,怕他们对小羽不够疼爱,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对孩子竟然疏忽到了这样的地步!孩子出了事之后,他们还瞒着我,一直没有告诉我,我还在纳闷儿,为什么我前夫会忽然解决了资金不够的问题,生意有起色了,每次我打电话,说想要听一听小羽的声音,他们总是找理由,说孩子睡了,孩子在玩,孩子在看电视,到后来我起了疑心,我前夫才在我的逼问下告诉我,小羽病死了,我一听就觉得天旋地转,大病了一场。”
黄立雯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就好像停不下来似的。
杜鹃看着她回忆起自己孩子的时候眼泪一直掉的样子,心里面有些不好受,可是一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前不久杀害了别人家的孩子,并且那也是一个同样无辜,和大人的恩怨没有关系的孩子,她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怨恨他们,我怨恨的是为什么孩子生了重病他们却不告诉我,但是后来,他们开始劝我再生一个,还说什么去找人调理一下身子,有助于生男孩儿之类的,我就开始起了疑心,一旦起了疑心之后,就会发现越来越多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决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那一段时间,我不哭也不闹,对我前夫特别好,他以为我是放下过去的事情,打算跟他再生一个儿子了,就不再那么警惕我,然后我找了一个机会,给他喝了一些酒,再和他聊天。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一喝多了酒,就管不住嘴,所以我很快就什么都知道了。是他爸妈和幼儿园的那个老师一起害死了我的小羽,之后他们居然还用一笔钱就把我孩子的命给抹掉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咬我的心一样!从那时候我就想过了,我要报仇,我一定要让他们都尝到我的痛苦。”
黄立雯满脸是泪,却并没有任何的表情,表情平静的让人害怕:“我跟前夫离婚,他那时候已经生意有了起色,我不跟他争财产,只求离婚,他估计是看我这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给了我一点钱,我就来了a市,我的幼师资格证不是假的,当初我为了陪我前夫创业,放弃了自己的本行,没想到,后来派上用场竟然为了给我的小羽复仇…人生可真的是讽刺啊!”
“为什么等了这儿多年才动手?”唐弘业问。
“因为我必须获取他们的信任,确保万无一失,我要让范季影熟悉我,信任我,最好还能感同身受的同情我,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接近她,接近她的家庭,手机对我有帮助的信息,制定我的计划。事到如今我也不相瞒着你们,我从头到尾的目标,在范季影这里,就是她的儿子林开朗,还是那句话,我要让他们尝一尝我当初的痛苦。”
“他们?”
“对,我等了这么多年,除了为了熟悉范季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要等我前夫再婚,我太了解他一家子了,他们家一定会想要再娶一个老婆,生一个儿子的,而且一旦有了儿子,有了孙子,他们一家三口就会把那个孩子当成宝一样,我要的就是让他们失去他们最宝贝的孩子,就像我失去我的小羽一样。”黄立雯又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一点吓人,“所以离了婚之后,我一直和我前夫保持着良好的联系,我甚至还为了不让他怀疑我还没有走出来,特意交了一个男朋友,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已经准备重新开始了,我这么煞费苦心,结果…竟然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没有机会了…”
杜鹃和唐弘业都觉得自己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假如不是顺利的截住了准备离开的黄立雯,那么很显然她的下一个目标,将会是她前夫和再婚妻子所生的那个三岁多的小男孩儿。
“所有伤害了小羽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凭什么那两个老东西,还有我那个前夫,他们就这样逃过一劫呢?!”黄立雯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凭什么?明明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我的孩子,为什么连一个讨回公道的机会都不给我?凭什么他们可以逃脱惩罚?凭什么他们可以不用遭到报应?”
“黄立雯,你不要激动,崔小羽出事到现在,时间还不算很长,这件事还在追诉期内,如果你能够提供一些证据来加以证明,我们可以对崔小羽的死亡另行立案调查,对这件事负有责任的人,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的。”杜鹃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当初选择收集了证据报警处理,一样可以给孩子一个交代,不需要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更不用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一个境地。”
黄立雯起初听到杜鹃说还是可以对当年的事情立案调查,并且追究相关涉案人员的刑事责任时,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里面闪动着激动的泪光,然而当她听完了杜鹃说的后半句话,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下去,只剩下一脸戚戚然的表情。
“我承认,整件事里面,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林开朗,他是一个没有什么心眼儿的好孩子,也很相信我,他一直都知道他爸妈其实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恩爱,也不是那么处处模范,私下里其实矛盾重重,只不过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得不装出一副恩爱和睦的样子,所以林开朗一直挺苦闷的,我骗他说他爸妈在家里面有事要谈判,不方便让他在场,他就信了,跟着我去了我事先找好的那个树林里,就连旁边我提前挖好的坑他都没有多看一眼。我跟他说,这回他爸妈估计十有八九是要散,他一听就急了,说不想爸妈分开,我说那咱们俩做一出戏吧,假装你被坏人绑了,这样你爸妈一想到要救你,就没心思闹离婚,也没心思理会外面的女人了,这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就连吃了我准备好的加了秋水仙的饭菜,开始觉得难受了,还在问我呢,说‘阿姨,那饭菜是不是不新鲜啊’。”
黄立雯表情有些难过的停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我对不起林开朗,但是,我不后悔,我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但是我让范季影尝到了我的痛苦。而且,这种结果,也是我应得的,作为一个母亲,是我错信了别人,把我最宝贝的孩子,丢给了那两个老畜生,一心就想着怎么帮老公一起创业!是我亲手把孩子推向了深渊的边缘,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早就是一个罪人了,我早就是一个杀人犯了!”
她的嘴角颤抖着,向上勾起一道弧线,露出了一个挂满了泪水的笑容:“只要你们帮我让那几个人渣付出代价,受到惩罚,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我的小羽,等了妈妈那么久,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我…没有什么可后悔可遗憾的了。”
【下一卷将是本书的最后一卷,讲的是什么呢?看看就知道啦~】
【ps.明后天小莫家里收拾房子,估计没有办法码字,所以请假两天,别着急哈,周一老时间,继续第六卷的故事。】
【pps.番外番外番外,给我点提示啊筒子们~】
、第一章 一段过去
【这两天收拾家里头,可把小莫累惨了,话说,你们想我了没有啊?嘿嘿嘿~】
林开朗的案子最终以黄立雯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而宣告落幕,黄立雯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恐怕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报复到前夫一家,她对于自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审判并不惧怕,甚至还主动要求从严从重,颇有些只求一死的意味。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之前的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自责和痛苦当中,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就是复仇的念头和计划,现在既然已经报复了范季影,并且自己也已经落网,没有继续复仇的可能性,那么活下去就只是无尽的痛苦,死亡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而是一种解脱。
并且当她听说林杰因为张姝颖的举报,已经在接受审查,张姝颖举报的罪名十有八九是能够成立的,黄立雯似乎就又开心了不少,对于她来说,当初提出来用金钱进行收买,帮范季影洗脱罪名的林杰,同样是罪不可恕的,这也是她后来选择了用赎金来戏弄林杰的一个原因,黄立雯希望林杰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头栽一个大跟头,让他体会一次什么叫做金钱并不能够买回一条命来。
这样的一个案子终于一清二楚,水落石出,并且他们也算是阻止了后续的另外一起悲剧的发生,照理来说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案子告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杜鹃却始终被这个案子影响着情绪,有些没精打采的。
“你不会是把自己代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角色当中去‘感同身受’了吧?”在一天下班之后,两个人无意中又提到了黄立雯移交检察院之后的案件进度,唐弘业很快就发现杜鹃的情绪又有些不大高了,“别的我不敢保证,就重男轻女这种事情上来说,我们家你真的不需要有任何关于未来的顾虑,要是说别人也就罢了,我们家你还不知道么?这也就是法律不允许,要不然我觉得啊,他们俩真的有可能跑去拿我换一个女孩子回来养!所以你真的不需要担心这些。”
“我没有担心这个,你想到哪里去了!”杜鹃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对唐弘业摇摇头,“我就是想到黄立雯的遭遇,想着她当时的那种处境,和她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单纯的信任了亲情,没有预料到人性自私丑恶的那一面,还有之后她的那种痛苦和悔恨,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也不知道是同情她更多,还是更多的是觉得替自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一对非常非常好的父母。”
“这话怎么说?”唐弘业听了这话,觉得有那么一点纳闷儿。
杜鹃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咱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你听我提起来过多少次我爷爷奶奶还有那边亲戚的事情?”
唐弘业原本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被杜鹃这么一问,自己一想,发现杜鹃好像还真的是没有怎么特别提起过杜爸爸那边的亲戚有关的事情。原本他觉得可能是两个人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是毕竟真真正正的在一起,时间还并不算是特别长,所以还没有达到时不时聊一聊亲戚之间事情的地步,毕竟寻常小情侣在一起聊天,说起彼此的父母就已经算是聊家事了,有谁会有事儿没事儿的把祖父母、外祖父母,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人挂在嘴边,时不时的拿出来说一说呢?
不过既然杜鹃都这么说了,就说明她不提那些亲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跟男朋友聊家长里短显得很没有情调,而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怎么回事儿?是那些人跟你们家的经历,能让你联想到黄立雯的公婆那边么?”唐弘业顺势做出了最合理的一种联想,但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刚听说崔小羽当年被爷爷奶奶如此轻忽,以至于丢了性命,在那之后,她的爷爷奶奶以及父亲,竟然还可以毫不犹豫的用她一条幼小的生命换了一大笔钱的时候,都觉得这事情听起来简直就好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现在如果让他相信杜鹃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他一定会震惊的。
还好,杜鹃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我的爷爷奶奶,骨子里其实也是那种有重男轻女思想的人,我没有别的叔叔伯伯,奶奶家的孩子里面,男孩子就只有我爸爸一个人而已,虽然有姑姑,但是在那边的亲戚眼里面,我爸就算是‘一棵独苗’了,所以当初他们都寄希望于我妈能生一个男孩子呢。据说当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就喜欢吃小酸梨,好多人都说什么酸男辣女,我妈肚子里的一准儿是个男孩儿,而且越往后这么说的人就越多,还有人看着我妈肚子的形状也说是男孩儿,看她走路的姿态也说是男孩儿,就连看她的脸色都说是男孩儿。”
“这也太搞笑了,”唐弘业听到这里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妈当年正好相反,她无辣不欢,结果还不是生了我!难不成咱们俩都投错了胎了?”
“是啊,就是很不靠谱,只不过很多人都愿意去那么相信,说白了,就是顺应自己的一种喜好和倾向罢了,我爷爷奶奶希望有个孙子,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找各种迹象来得出一个我妈肚子里面是男孩儿的结论,其他亲戚无非就是投其所好,知道我爷爷奶奶是那样的一种期待,所以就顺着说,哄他们高兴而已。”杜鹃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就想一想吧,经过了大半年这种自我催眠,结果等到我妈真的生了,生下来的是我,如假包换的一个女孩儿,你猜我爷爷奶奶什么反应?”
“觉得…失望?”唐弘业觉得这是最直观的一种反应了。
“比失望更严重一点吧,他们觉得有些丢脸。如果他们在这期间一直都是默默期盼着是一个男孩子,可能最后也就是失望而已,可是偏偏周围的亲戚邻居都大张旗鼓的猜测,他们也对这种让自己觉得很讨采头的说法大大方方的全盘接收了,偏偏到了最后,生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这在他们看来,等于是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面前让他们跌了大面子。原本我爷爷一心盼着孙子,当时在附近的一个宾馆里面订了好多桌,就等着生了之后大宴宾客呢,没想到盼来盼去,最后生了一个孙女,他当场就打电话过去,把预定好的酒席都给退了。”
唐弘业这还是第一次听杜鹃说起来这一段往事,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杜鹃看到他错愕的表情,不禁失笑:“你可以很惊讶,但是你的惊讶里面不需要带着那种怜悯的表情,我从小到大可没有因为这个受到什么委屈。”
“你爷爷奶奶…他们那么喜欢男孩子,那么盼着想要孙子,难道没有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儿,所以就对你不打重视么?”唐弘业还真的没有和杜鹃的爷爷奶奶打过交道,所以对那两位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行为模式,完全没有任何的了解,只能依据平日里比较常见的版本去进行推测。
“没有,或者应该说,最初是有的吧,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根本记不得什么,所有的压力和脸色,都是我爸妈他们两个人扛下来的。”杜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会一想到黄立雯,一想到已经死去好几年的崔小羽,就觉得特别的唏嘘。当初我爷爷奶奶摆明了不喜欢我妈生了一个女孩子的这个结果,所以也就不是很积极,在我比较小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是我妈和我爸两个人一起照顾的,我爸替我妈分担了不少,完全没有让我妈因为爷爷奶奶的不闻不问,就多受了什么委屈,多挨了什么累。
我一岁不到的时候,有过一次发高烧的经历,据说当时烧得很厉害,简直是一塌糊涂,当时我们家的一个亲戚,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我爷爷奶奶面前煽风点火的说了什么,我爷爷就跟我爸说,这孩子可别回头再烧傻了,要不然干脆别治了,听天由命,不行就回头再重新生一个。”
唐弘业听到这里,大吃了一惊:“你爷爷这话说的也太狠心了!”
“是啊,所以我爸当时就急了,什么也没说摔门就走,后来我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康复了,但是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爸妈跟爷爷奶奶都没有什么往来,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来过这些,我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来往少的缘故,我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应该经常跟我亲近,所以也不是很在乎,只知道我爸妈都很爱我,很懂得欣赏我,肯定我。所以我从小就是那种自信心爆棚的小孩儿,一点也没有受到老人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有时候我想一想,假如我爸妈当初就每天都给我灌输一定要努力争气,证明给别人看我不比男孩子差,那我现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一种性格和心态,更不会是这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他们一直都告诉我,我就努力做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就够了,并不需要去像谁证明自己够不够好。”
唐弘业听了这话,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汗颜,虽然说自己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有自信的,但是这种不用去向别人证明什么,专心做自己的境界,他倒是的确没有达到,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自尊心作祟就跟杜鹃别扭好几年了。
“叔叔阿姨把你教育的很好,真的!”他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其实日常生活当中,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不是没有见过或者没有听说过的,大部分的家庭都是两种模式,一种是孩子的父母也和其他人一样的有着那种思想,女孩子就沦落成了没人爱的小野草,根本得不到什么照料,长成什么样子,全凭自己的毅力。另外一种就是父母也痛恨家里其他人的这种性别歧视,于是就赌这一口气,把孩子变成了用来向其他人证明自己是对的,他们是错的那样的一个赌注,在给孩子施加了巨大压力的同时,也等于把一种披着自强外衣的自卑,深深种在了孩子的内心深处。
毕竟,想要向谁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本身就等于是把对方放在了一个凌驾于自身之上的位置,这种不平等的姿态从最初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