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了高利贷去还给牌友?”贺宁听了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欠了牌友的钱,难道人家要的利息比那个钢牙哥还高么?”
“那倒是没有,我现在就后悔这事儿呢!”马刚愁眉苦脸,带着一点点哭腔的说,“当时不是别人催得紧么,一直催一直催,天天没完没了的催,我去跟钢牙哥借钱的时候,他可和气了,笑眯眯的,感觉这人特别好说话,特别厚道,他说不着急还钱,反正他也不急着用,利息照常算就行了。还说特别理解我,因为如果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会找他借钱周转,所以大家好兄弟,好朋友,都理解,再说了,前头拿去打牌输掉的那些横竖都是借了,再多从他这里借点还是少从他这里借一点也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债主总好过两个债主。我听了之后也挺高兴的,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就昏了头了,跟鬼迷心窍了一样,直接就跟他又借钱。刚把那头债还上,没有人一天到晚追着我屁股后头要钱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结果后来才隔了一个月,我手头紧打不开点儿,就没按时给他还利息,好家伙,一下子就翻脸了,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腿肚子发紧的感觉呢!”
“他很凶?有对你动手过?”贺宁看马刚那副样子也不像是在假装,应该是真的对于那位“钢牙哥”的催债感到心有余悸,于是便有些好奇的问。
“那倒是没有,但是比那还吓人呢!”马刚摇摇头,“假如一个人想要打你,你也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要打你,那你会特别害怕么?害怕肯定会有一点,但是你肯定会觉得,就是一顿揍的事儿,打完了也就完了,对吧?也就是牙一咬,眼一闭。怕就怕那种,你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你又觉得他要是被惹急了,肯定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那种。”
“你具体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就是说那个时候,我因为手头实在是有点紧,就没急着把当月利息的钱给他,结果他催了我几次,我都给找借口堵回去了之后,隔了没几天,忽然之间我们家和我老丈人家的门都被人给把锁头撬坏了,门都开的,但是运气还挺好,屋子里东西什么都没丢,本来我还在纳闷儿呢,都说贼不走空门,哪怕是一根筷子,也得拿着,因为空着手走听说是晦气还是怎么着,为啥我们家的家门锁被人撬了,但是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有丢,而且为啥那么巧,我们家跟我老丈人家能同时被人给撬门了呢?我们两家也都不是啥有钱人,这事儿说不过去。后来钢牙哥就给我来电话了,跟我说,让我三天之内赶紧把利息给他,不然他不光要另外核算,利息上面再加拖欠的利息,还直接进屋来拿,我们家的钱要是不够,就上我老丈人家里去凑。我这一听心里头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我们两家的那个门就是他干的,他这么干就是为了吓唬我,让我知道知道他的厉害,要是我赖账不还,他下一回可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说不定趁我们一家人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进来,直接就把我们都给处理掉,让我们没钱就偿命呢!所以后来我哪还敢有什么借口,赶紧凑够了钱乖乖的给他送去,多一分钟我都不敢耽搁,就怕他又找我麻烦。”
“之后呢?”
“那哪还有什么之后啊,人家把事儿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我要是再不长记性,那不是就干脆等于没长脑子么!”马刚嫌贺宁的这个追问有点犯傻,“后来我们两口子不就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暗示还债么,钢牙哥就没再找过我们麻烦了。”
“还不就是你!你要是早肯听我的,别再去赌了,不就不会欠了那么多钱,不欠钱就不会找上那个放高利贷的钢牙哥,咱们不会被人找麻烦,说不定我爸也不会有事,咱们也不会为了能的点好处去买保险,给自己惹一身骚!”李玉秀忍了这么久,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接受父亲出事的这种噩耗,还是因为自己和老公都被牵扯到了这么多的麻烦里面,债务的问题也还没有得到解决,太多的事情一股脑的压在了她面前,让她感到有些无法承受,她忽然掩面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咽着声讨马刚。
马刚起初也有点发懵,回过神来之后就在一旁一个劲儿的朝李玉秀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了,也不要再哭了,否则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可是李玉秀正是伤心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他在一旁的那些暗示,自顾自哭得伤心。
“行了!别哭了!你爸死了我又没死!你能不能别没完没了的在我面前哭丧?!”马刚忽然之间急了,声调一下子拔得老高,瞪着眼睛朝李玉秀吼了一句。
李玉秀也不知道是被他着突如其来的暴怒给吓着了,还是平日里其实就是一直被马刚压制着的,所以现在被他这么吼了一嗓子,原本还泪涟涟的双眼就好像安装了什么开关似的,一下子就关了起来,也不啜泣了,也不声讨了,慌忙用手背在脸上抹了几把,把脸上的泪水给擦干净,一脸漠然的转向窗外,看着窗外飞快划过的景物,就连呼吸都很快的调整到平稳的状态,如果不是眼眶还有些发红之外,简直看不出来她方才又哭又骂过,就好像一直都很淡定似的。
马刚倒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一双眼睛略微有点不安的朝前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的汤力、贺宁打量,贺宁其实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选择了不动声色,不声不响,一时之间车里面就没有了说话声,马刚估计也觉得这个时候故意去找话题会显得太过于刻意,索性也就没有说什么,又过了没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就到了家,下车的时候马刚态度十分客气,频频道谢,然后才拉着李玉秀走开了,走开的时候李玉秀看起来还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又不敢发作。
“看来平时这个马刚在家里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甩手掌柜啊,还是挺有权威的嘛!”等他们走远了之后,贺宁才对汤力说,“我觉得那个绰号叫做‘钢牙哥’的人,应该和李高发的死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毕竟他是个放高利贷的,说到底目的也是图财,不是为了害命,杀了李高发本身这个行为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更不要说还把事情做的这么高调,特意搞一个防化服套在身上去,在网上故弄玄虚又真又假的发那些视频啊直播啊什么的来吸引人的注意力了。所以我觉得虽然说马刚把这个‘钢牙哥’形容的有些阴险可怕,但是这个‘钢牙哥’并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那个防化服神秘人。”
“你说的没错,他肯定不是我们要找的防化服神秘人,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找到他,”汤力的观点大体上与贺宁并没有什么出入,但是涉及到具体的做法,却又与贺宁有一点不同意见,“不管是这个‘钢牙哥’本人,还是他的其他同伙,为了确保马刚不会欠钱不还,一定不会放松对马刚和马刚家人动态的关注,所以说李高发平日里接触过什么样的人,‘钢牙哥’和他的同伙有可能也间接充当了咱们眼线的角色。”
第十九章 择日不如撞日
“嗯,这倒是,他们对马刚一家的关注度可比咱们要大多了,毕竟那是会下金蛋的鸡啊,每个月白白给他们那么多钱,还欠着不少的本金没有还,估计那个‘钢牙哥’一伙人比谁都怕马刚他们躲藏起来,肯定会死死盯着的。”贺宁明白了汤力的意思,“你要是不说,我都差一点就没想到这一层。”
这时候汤力的手机有短信提示音响起来,汤力示意贺宁帮自己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正在开车,没有办法自己去翻阅手机短信。贺宁随手接过来看了看,结果发短信过来的并不是他们担心的局里或者其他同事。
“你爸妈…最近一直都在a市呢啊?”贺宁扫了一眼短信上面当年内容,有些惊讶的问,“都约了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呢?”
“没有什么必要。”汤力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咱们最近比较忙。”
如果是别人,看着汤力现在这种淡淡的神色,肯定觉得他是十分淡定放松的,但是贺宁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现在其实神态是非常不自然的,肯定是在掩饰着某种情绪。
“其实这种事情,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这个你肯定很清楚的,对吧?”贺宁把手机放回去,对汤力说,“虽然说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回避这次见面,但是既然已经是必然要面对的一件事,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借口推脱呢?如果你打算认认真真的跟我走下去,那就不可能一辈子不让我见你父母,对吧?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拖得越久,对我们彼此的印象反而没有帮助。”
“你说的我明白,”汤力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在这件事上头他还是应该和贺宁保持彼此之间的坦诚态度,“我只是考虑到他们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你,估计是这里面会有一些别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儿子找了女朋友而已,所以我原本打算自己有空的时候先和他们取得沟通,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再让你们见面。结果没想到最近忽然有这么一个案子,一下子就没有脱开身,找到合适的时间。”
贺宁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时间:“你爸妈好像也挺迫切的,咱们现在恐怕也找不到你原本计划的那种时机去慢慢沟通了,方才他们的短信里头也是在催促,我看今天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了,就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就见见吧。”
汤力想了想,点点头,也没有表示反对,两个人顺路到水果店停留了一下,买了一些水果就直奔汤力家而去,贺宁提醒汤力,让他打电话通知一声他的父母,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汤力却表示并没有这种需要。
“一会儿他们要说什么事情,咱们两个既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那也没有必要让他们做足准备,这样才算是相对的公平。”他给了贺宁这样的回答。
“都不知道要谈什么呢,你先别带情绪好不好呀?”贺宁觉得汤力有点严阵以待的意思,虽然说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忐忑,但还是故意和汤力开玩笑调侃着。
“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不会是特别令人愉快的。”汤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其实贺宁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听汤力的意思,他的父母并不是那种特别强势跋扈,对子女的事情喜欢横加干涉的人,汤力说话向来靠谱,所以贺宁也是很相信的,只是汤力父母几次三番要求见面,要求面谈,这样的举动确实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再想一想背后可能去“做工作”的人,贺宁也大概能够猜到汤力父母应该是被人给煽动得产生了一些意见或者不满,只是到底会是针对什么方面,这个贺宁实在是猜不出来,看样子汤力也一样猜不出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一副紧绷的姿态了。贺宁虽然也忐忑,但是却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她并没有见过汤力父母,这是很关键的,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是虚,在没有见过面之前,这种未知和距离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隔阂和误会,见了面之后有什么话说开了,可能反而会比较好沟通一些,说不定情况就发生了改观呢。
汤力父母如果真如汤力所说,并不是那种特别霸道的父母,那沟通起来应该也就不会太过困难,这也算是一个比较乐观的预计了。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回到了汤力家所在的那个居民小区,虽然说平日里这里是汤力独居的住处,他的父母都在外地,不过房子本身也给他们预备了房间,有过来探望的时候他们也比较方便住下来,最近这几天汤力都是住在单位的值班室里面,或者早出晚归时间很不规律,也不知道有没有回避他们的用意。
不过现在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再去琢磨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一点意义和帮助都没有,贺宁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准备拿出自己最真诚的一面,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吧。
汤力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出钥匙来打开了房门,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要不是门口有两双鞋在那里,贺宁还以为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在呢,这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说过去汤力父母在家里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种氛围,再加上寄人篱下的那些日子,也就难怪会培养出汤力这么少年老成又少言寡语的性格。
估计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很快边有人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最先出来的是汤力的母亲,即便是在家里面,时间也已经不算很早了,她浑身上下仍旧是穿戴的十分整齐,虽然说只是普通的家居服,可是那穿得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一点也不放松,特别的一本正经。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原本可能是想要询问一下汤力为什么不回复短信之类的问题,结果一眼看到跟随着汤力一起进门的贺宁,顿时诧异的愣在了那里,都忘了要如何反应。
“阿姨,你好,我叫贺宁。”贺宁一看两个人的视线已经发生了碰撞,那自己作为晚辈,一声不响自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于是便面带微笑,客客气气的开了口,“这么晚了突然过来,希望没打扰到你们休息。”
汤力把手里的水果放在一旁的地上,一边帮贺宁拿拖鞋,一边对汤妈妈说:“妈,你们不是一直想见贺宁么?人我带回来了,这是她给你们买的水果,你把我爸叫出来吧,有什么事情要谈的就趁今天我们都有时间抓紧谈。”
汤妈妈回过神来,对于汤力这种略显生硬的态度,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估计平日里一家三口就不是特别的亲密热络,再加上这一次汤力为什么会态度有些冷冷的,她心里也有数,所以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那汤力呀,你带你朋友先坐,我这就把你爸给叫出来,你们稍等一下。”
说完她就又转身返回了方才走出来的那个房间。
贺宁看了看汤力,苦笑了一下,接下来要谈的话题,恐怕还这不会太愉快,作为一个女孩子,就算她平日里不是那种特别心思细腻,柔情似水的个性,但是最起码的敏感度还是有的,方才汤妈妈那一句“你朋友”就已经奠定了接下来谈话的基调,至少对于她和汤力的关系,汤力父母很显然不会是来唱颂歌的就对了。
只是,作为素未谋面的双方,到底自己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方面是让对方觉得不太容易接受,必须要把儿子和自己这个当事人叫出来面谈的呢?贺宁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想不出来她也就懒得想了。
过了一会儿,汤妈妈重新从卧室里面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汤力的父亲,汤爸爸倒是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他的相貌与汤力没有十成也有至少八成的相似度,只是汤爸爸看起来要文弱一点,肤色白一点,看起来好像平日里也不太从事体育锻炼,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而汤力肤色明显要健康一点,比汤爸爸略高一些,身材也更结实健壮,气质也要更硬朗一些。
汤家二老来到客厅里,两个人都又分别同贺宁打了招呼,态度足够礼貌和客气,热情倒是差了一点,感觉也是比较局促紧张的,双方作了介绍,打过了招呼之后,一时之间坐在那里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
“爸,妈,这就是贺宁,我女朋友,你们一直让我把她约来见一面,现在人我已经带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就抓紧谈吧,我们局里那边有案子,最近都很忙,咱们这边谈完了之后,我抓紧时间送她回去休息。”过了一会儿,汤力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沉默,看得出来坐下来之后,他也是有去刻意的调整自己的情绪,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一副好像要打擂台一样的架势,对于初次见面的和贺宁跟汤家父母来说,可能就更不容易建立起良好的沟通来了,于是他已经刻意的放缓了自己的态度,在自己个性允许的情况下已经表现的非常放松了。
汤妈妈看了看汤爸爸,他们虽然一直迫切的想要见到儿子的这位传闻当中的女朋友,但是这一次的见面也确实是让他们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两个人也都不是那种特别巧舌如簧的性格,一下子该如何去铺垫,还真有些拿捏不好,于是便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更合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我来说吧,”见汤爸爸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汤妈妈只好把这个任务给揽了过来,她略带着几分歉意的对着贺宁笑了笑,说,“小贺,我叫你小贺你不介意吧?我听说,你是我儿子的同事,那你也是一个警察喽?”
“是的,阿姨,”贺宁点点头,“我和汤力都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算是师兄妹了,我家在c市,所以原本是c市公安局的,后来通过工作调转到了a市,现在是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名刑警,平时工作当中和汤力是搭档关系。”
“哦,那你当初是怎么想着要做一名警察,还是刑警的呢?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应该会比较胆小吧?怎么受得了那种工作环境,吃得了那种苦头呢?”汤妈妈当然不会对贺宁的回答有什么意外的,那些都只不过是她通向这一次谈话主题之前的铺垫罢了。
“可能是从小就觉得女警察英姿飒爽的非常厉害吧,所以就有了这种志向,我父母也比较尊重我的个人选择,没觉得女孩子当警察有什么不好,而且职业本身应该是中性的,不应该用性别去加以限定。”贺宁回答的落落大方。
汤妈妈讪笑了一下:“哦,你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自己思想的女孩子,长相气质都很不错,我们家汤力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一点我和他爸爸都承认。那么我就想问一下,你和我们家汤力之间的这份感情,你们两个人是认真的么?认真到什么程度?”
贺宁被汤妈妈这么直白的一问,一下子还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说问题的答案并没有什么不明朗的,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要她去回答这种问题,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汤力在一旁主动就把回答这个问题的任务揽了过去,开口替贺宁对自己的父母说:“我和贺宁对这份感情都是很认真的,我已经去拜访过了贺宁的父母,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希望他们允许我以结婚为目的同贺宁继续谈恋爱,在这件事上我和贺宁的目标是一致的,至于具体什么时候,那就是水到渠成的问题了。”
第二十章 选择
“小贺,你呢?你的想法跟我们家汤力是一样的么?”汤妈妈问。
贺宁点点头:“是的,这方面我和汤力的想法没有冲突。”
“那你未来的工作打算是怎么样的呢?”汤妈妈听了贺宁的回答之后,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询问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问题,而是忽然转了方向。
贺宁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她知道汤妈妈肯定是有话要说的,也知道她这么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其实是在为了自己的中心思想做铺垫,只是不问性格不问人品,甚至不问家境父母,偏偏问起了什么工作打算,这就让贺宁有些搞不懂了。
搞不懂归搞不懂,该回答的问题她也不能回避,更何况这种问题也没有什么值得回避的,于是她便面带微笑,坦诚的表示:“我原本是做内勤的,后来调到a市之后才开始做一线,我发现自己其实很享受作为一名一线刑警在工作中所产生的价值,所以未来我也打算继续努力工作,毕竟我资历还比较浅,经验也不够丰富,想要成为一名优秀刑警,前面要走的路还很长。”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知道,你年纪比我们家汤力要小一点,可能未必那么着急走进婚姻的门槛,”汤妈妈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贺宁的回答并不是特别令她满意,并且也丝毫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但是汤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我和他父亲两个人还是希望他能够尽快稳定下来,你跟他是同事,他是什么样的工作环境你肯定比我们还要都更清楚,所以对于我和他父亲来说,我们都希望他能够有个安稳的后方,不管在工作上多么辛苦,回家之后能有一个安逸温馨的环境,让他放松下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在身边关心照顾着。所以我和你叔叔的意思呢,就是如果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那我们也尊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但是如果你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工作放在事业上,那我们就希望你们能够做好同事,好朋友,不要再往下继续发展,浪费彼此的感情和时间了。我们两个是过来人,对于感情和现实之间的综合考虑,比你们都更有经验。”
贺宁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她怎么开口说似乎都是不对的,如果表示自己会为了和汤力之间的感情放弃事业,这是违背自己主观意愿的,并且她也做不到。如果说自己必须按照自己的志向去生活,并且也不会放弃汤力,这又等于是在公然同汤力父母叫板,那接下来似乎就更加不好沟通了。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非得要你辞掉工作结婚回家就洗衣做饭照顾老公,”汤妈妈一看贺宁的脸色有些变了,赶忙又补充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一方的观点,“我只是觉得,一个家庭里面,不能两个人都事业心太重,也不能两个人的工作都时间那么不规律,总要有一个人退守后方的,对不对?要不然这日子要怎么过?那不就家不成家了么。我也能理解,你们两个现在肯定也是有一定感情的,那假如说你真的爱汤力,那应该也会愿意为他做出一些让步对吧?我觉得你趁着年轻,可以考虑换一份比较安稳的工作,比如说去考别的公务员岗位或者别的什么都好,只要不做警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儿子当警察其实我们就已经会经常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就提心吊胆的,不希望他也找个同行。小贺,你也是为人子女的,相信你一定明白阿姨说这一番话的用心,而且我觉得你换个工作,对你的父母来说也应该是不错的事情,毕竟他们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吧?自己的女儿做一份又安稳又不累的工作,他们应该心里也更踏实一些。”
贺宁听到这里心里面就明白了,于是便对汤妈妈笑了笑,没有去理会汤妈妈提出来的条件,而是开口问她:“阿姨,那些咱们先不谈,我能不能先问一下,我跟你还有叔叔在此之前素未谋面,这是咱们第一次见,但是关于我的工作情况,我觉得你们在见到我之前应该就已经有所了解了,是这样的吧?”
汤妈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目光从贺宁的脸上转移到了面前的地板上。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汤爸爸,此时此刻倒是耿直了一回,他见汤妈妈不说话,便点点头,回答说:“对,我们是听一个老邻居说的关于你工作方面的事情,毕竟自己的儿子找了女朋友这是一件大事,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不重视,旁人有什么比较中肯的建议,我们也还是要认真对待,谨慎采纳的。”
汤妈妈在一旁朝他递了一个眼色,只可惜这对夫妻虽然婚龄足够长了,但是平素估计各忙各的,也没有怎么花时间和精力在一起培养默契,所以汤爸爸并没有察觉到汤妈妈在一旁给自己发过来的暗示和信号,一番话说完之后,他还是很坦荡的,汤妈妈的脸色就略微有点不大自然起来。
贺宁现在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汤力父母会那么急着要跟自己见面,要和自己谈,看样子这是有人因为自己出了局所以不甘心,想要扮演一回死而不僵的百足虫,自己没有胜算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让贺宁所谓的赢也必须得赢得不痛快。
汤力很显然也明白过来,原本他还纳闷,为什么父母这么迫切,现在那种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太踏实的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处,他的状态反而不如最初那么紧绷了,似乎放松下来很多,在默默听完了父母的这些话之后,他悄悄示意了一下,让贺宁不要再说话,自己打量了父母一遍,开口问汤妈妈:“妈,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于感情和现实之间的综合考虑,你真的比我们都更有经验么?或者我换一个说法,作为过来人,你和爸的经验,是成功经验么?”
汤妈妈被儿子这么一说,脸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她沉默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汤力,我知道你对于从小到大我和你爸一直忙工作忽略了你这件事一直意见很大,作为一个母亲来讲,我对这个角色的扮演也的确是不够称职,就像你说的,我和你爸是有经验的,但是恐怕算不上是什么成功的经验。就是因为我们两个身上这种失败的教训,这种因为两个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所以忽略了家庭,忽略了孩子的这种教训,所以我们才不希望一样的事情也在你们的身上重演,不是么?更何况我们的工作还只是忙,你们的工作还有危险,还不规律呢?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过以后没有人顾家的问题?”
“以前没想过,但是现在被你提醒,我想过了,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汤力脸上表情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认真和坚定,“如果你们认为两个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这样行不通,必须有一个人把重心转移到家庭上来,那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我可以换工作,或者辞职。”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光是汤爸爸和汤妈妈傻眼了,就连一旁的贺宁都一起愣住了,她原本以为汤力会向父母表示他们两个人能够平衡好这种工作与家庭之间的精力分配之类的话,没想到汤力竟然说他自己愿意换工作或者辞职,这实在是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就连贺宁自认为与汤力很有默契的人,现在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汤力到底这是个什么样的剧本。
“你胡说什么呢?!你工作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工作或者辞职?”汤妈妈先回过神来,充满了诧异的开口问汤力。
汤力的表情更加诚恳和认真了:“是你刚才说的,必须有人兼顾家庭。”
“可是我那是跟小贺说的啊!”
“有分别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选择兼顾家庭、回归家庭的人必须是女方,贺宁现在的工作表现也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这说明她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而我又自愿退居后方,这不就是你方才说的,有个安稳的后方,温馨的家庭么。”
“汤力,你别胡闹,”汤妈妈听汤力这么说,有些心慌了,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让自己花费过多少心血和精力,也没有给自己添过麻烦让自己操过心,但是这种省心和独立带来的另外一方面影响就是儿子的个性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摸透过,儿子独立的个性也让他变成了一个不需要父母保驾护航的行动派,别人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到了汤力这里,如果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说不定就真的要说到做到了,“当警察,当刑警,这不是你的志向么!当初我和你爸不赞成,你都没有理会,坚持要考警校当警察的,你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
“当警察也是贺宁的志向,你不是也想让她说放弃就放弃么?”汤力一脸平静的对汤妈妈说,“而且你们两个人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唯一的儿子换一份比较安逸稳定又不累的工作,你们应该心里也更踏实一些的,不是么?”
汤妈妈一下子被汤力给说的有些答不上来,这番话都是她方才说贺宁的,现在被汤力原封不动的拿来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让她无从反驳,因为那一番话如果对谁都一视同仁,那边是于情于理,如果只能用来说别人,不能用在自己儿子的身上,那便是遮也遮不住的私心了。
“那你们既然是认真面对这份感情的,总要考虑一些以后的事吧?”她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比较有说服力的切入点,“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说替小贺就能替的,你能替她回归家庭,做后方保障,你能替她孕育下一代么?”
这个理由真的是一记重磅炸弹,一下子把一旁一直没有再开口过的贺宁给炸的都要开了锅了,只觉得脸颊上面热浪翻滚的,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上面会不会就好像卡通片里面一样的冒着热气。第一次跟自己男朋友的父母见面,连什么时候奔向婚姻殿堂的事情都还没有提上日程呢,对方父母直接就把话题跳到了生儿育女、繁衍下一代的话题上头去了,这可真的是…太劲爆了!
“我没打算要孩子。”汤力回答的别提多干脆了,“我个人的成长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不能保证投入大量的精力心血去养育,那可能选择不生才是对一条生命最负责的态度。我相信贺宁也会理解我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情不需要拿到台面上来担心忧虑。”
原本听到汤力说未来不打算要孩子的时候,汤爸爸和汤妈妈的脸色都一下子发生了变化,可是等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童年生活,两个人便又脸色复杂的没有作声,只是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就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客厅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令人局促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汤妈妈看了看汤爸爸,汤爸爸对汤妈妈微微的点了点头,汤妈妈又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既然你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朗了,那我和你爸也就不再说什么,也不干涉什么了,只要这是你们谨慎做出的选择,我们做老人的,还是在保留自己意见的前提下,选择尊重。”
说完她又看了看贺宁,对她笑了笑:“小贺,希望你也别因为这件事对叔叔和阿姨有什么意见,我们对你个人没有任何的看法,这都只是出于父母对子女的一点私心而已,你也多多谅解吧。”
贺宁也对汤妈妈笑了笑,点了点头:“阿姨,我能理解你们的用心,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听一听从我的视角出发是怎么来看待我和汤力之间恋爱关系的这个问题的。”
第二十一章 软肋
汤力父母虽然说这一次面对贺宁的时候,谈话内容或许不是那么让贺宁感到愉快的,但是归根结底他们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再加上方才儿子的态度已经那么坚定而又明确的摆在了面前,他们便也就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主张,现在贺宁想要说一说她的想法,他们自然也不会表示反对,客客气气的对贺宁点了头。
“叔叔,阿姨,你们两位之前提出的那些要求,虽然说我没有办法接受,也不大可能做到,但是你们的出发点和用心我是能够理解的,你们是一心为了汤力好,出于对他的关心才这么做的,并不是想要做什么霸道的父母,去横加干涉子女的事情。”贺宁并不是违心的在奉承汤力父母,她从这两位长辈的态度里面就能够感觉得出来,“但是可能你们一直也没有搞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汤力想要的。”
汤爸爸和汤妈妈对视了一眼,都没有作声,等着贺宁继续说下去,他们的眼中带着一点好奇和期待,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两个人还是在乎的,只不过从小到大给予的关怀照顾明显不足,所以一家三口之间总是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面对着非常独立懂事的儿子,他们觉得汤力对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尊敬和客气,而不是亲近,所以汤力到底想要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一个总是奔波在外,工作又忙又累,压力还很大的人,可能最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后方,一个随时随地向他敞开家门,给他提供热汤热饭嘘寒问暖的那么一个地方,这也的确是绝大多数人都会产生的念头,但是以我对汤力的了解来看,他应该并不喜欢这个样子。”贺宁看了看面前的两位老人,“我这么说可能显得有点冒昧,但是这与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有分不开的关系,你们二位都是事业型的人,事业心也很强,虽然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性质,但是总体来讲,汤力相当于一直都是那个留守后方的人,他体会到最深的可能就是那种等待家人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忙碌,分给自己一点相处时间的期盼吧。”
汤力没有说话,但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贺宁说的正是他的感受。
“他太清楚那种不知道对方归期的等待,还有刚刚把人盼回来,一转头人又要离开,把他独自留下来的失落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所以对他来说,让他在经历过这样的感受之后,再换成他来让别人盼让别人等,恐怕他也不会愿意。并且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一种原因,对于汤力来说,可能比起一个形式上的家,一桌子带着孤独寂寞等着他‘拨冗莅临’的饭菜,他更希望真真切切的常伴左右。”贺宁看着脸色愈发深沉的汤力父母,知道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不耐烦,而是真的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我们的工作性质,叔叔阿姨方才都说的很透彻,真的是时间上很不规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了突发状况需要应对,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下班才能休假,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别说是换成了介绍认识的其他人,即便是我,现在立刻辞职做一个安稳的后方,可能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凸显出来,但是过上三两年呢?过上七八年呢?长期的聚少离多必然会让两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没有热情没有话题,等两个人真的相敬如宾的时候,那样的家庭还会是你们希望给汤力的温暖的窝么?那份感情还会是汤力最初想要的么?”
说到这里,贺宁忽然笑了笑,语气放轻松了一些,调侃似的说:“再说下去,我可能就要厚着脸皮自夸一下了。我觉得汤力喜欢我,选择我,原因就在于他心目当中喜欢的异性就是我这种性格的人,并且也有事业心和工作热情,所以我这种类型的人他喜欢,但是注定不是那种安心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一边看电视一边盼着老公早点回家的模式,而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对于别的男人来说可能是非常完美的选择,但汤力他又不感兴趣。这种事情真的是挺难平衡的,毕竟每个人对生活的概念都不一样,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就看到底你们了解他多少,是不是想要给他真正让他发自内心想要的东西了。”
说完之后,贺宁面带微笑的看着汤爸爸和汤妈妈,态度不卑不亢,她知道自己洋洋洒洒的这一番话其实是说的很大胆,也是非常冒险的一步棋,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到汤力的父母,对方又是长辈,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等同于是在给对方上课和说教一样,很多长辈恐怕最最反感的就是被自己的晚辈讲道理吧。不过贺宁还是打算赌一把,之前汤力对她说起过,虽然父母跟他的关系不是贺宁家里那样的亲密无间,但是他的父母总体来说也还是通情达理的人,所以贺宁就赌汤力对自己的父母了解的没有偏差,也赌汤力父母对汤力实际的关爱要比所谓的父母威严更多上许多,如果自己赌赢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不但能够清除阻力,更能让汤力的父母借着这个机会与汤力打破彼此之间拿到无形的阻隔,加深一点了解,假如赌输了,汤力父母因为自己的这一番剖析而更加坚决的反对和排斥自己,依旧坚持要汤力去找一个愿意全心全意留守后方做个灯塔的女人为伴,那自己也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即便是会有很多很多的不舍,也必然要做个决断。
这方面来讲,贺宁的思想可能还是更显得保守一些的,她虽然并不是那么笃信“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这种事,但是她却很清楚,一旦家人的态度是排斥和反感的,并且不那么容易发生改变,那么日后真的走入了婚姻,那无休止的磕磕绊绊便也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磕磕绊绊会不会让原本一心一意的要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变得越来越疲惫,并且渐生矛盾。
汤爸爸和汤妈妈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说话,贺宁见他们不说话,就也安安静静的坐着,汤力在一旁悄无声息的拉住了她的手,贺宁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感情一直稍显羞涩内敛的汤力会当着自己父母的面这么大大方方的来牵自己的手,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汤力这是在用这样的一个小动作想自己传递他的态度,他是坚定的要和自己走下去,所以希望自己也不要有什么动摇。
于是她也回握了汤力,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果然,这个小动作刚刚做完,贺宁就看到汤力脸颊的肌肉放松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汤爸爸叹了一口气,开了口,不过他说话的对象却不是贺宁,而是坐在贺宁旁边的汤力:“汤力,这么多年…爸爸亏欠你太多了!早先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满脑子就只想到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工作,是爸爸太自私了,现在想为你做什么,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我们来替你做任何事了。”
说着,一直表情平淡的汤爸爸眼圈也渐渐有些发红,眼眶也湿润了,于是他及时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估计是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情绪失控了。
汤妈妈也红着眼圈,深吸了几口气,苦笑着说:“说来也真的是惭愧啊,我们做了汤力的父母这么多年,结果对自己儿子的了解程度,还不及小贺一半。小贺,汤力身边有一个知他懂他的人,我作为母亲来讲,也是挺欣慰的。而且作为一个女人,我自己也是事业心很强的人,让我退守家庭,我也做不到,方才跟你说的那些话,确实是有些自私了。你们两个人的选择,我们尊重,以后的路还是得你们自己走,我们年轻的时候为了自己的事业,对孩子已经自私了一回了,不能老了老了再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再自私一回。”
贺宁的心里面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出来,汤爸爸和汤妈妈说的这番话都不是虚伪的敷衍,这两位老人都不是那种很善于拐弯抹角的性格,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听进去,也想通了,自己方才那放手一赌,看样子是赢了。
汤力听完了父母的话,脸色也恢复过来,放下了一身的防备,整个人看起来都自在多了,他想了想,对父母说:“以后有些老邻居,还是别往来了。”
汤爸爸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汤妈妈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点点头,对汤力说:“你说的对,我啊,真的是岁数越大耳根越软,听人说几句就被带到牛角尖里去差一点钻不出来,还觉得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回头想一想,从她的立场出发,能给我多中肯的建议啊?放心吧,以后我不听她胡说八道了。”
时间也不早了,四个人总算是谈了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出来,贺宁便也不打算再继续逗留了,与来的时候不同,可能是因为带着一点歉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缘故,当贺宁表示自己先回去,不打扰汤家父母休息的时候,还不等汤力开口,汤妈妈倒是抢了个先,开口张罗着让汤力把贺宁送回去,毕竟时间晚了,贺宁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去住处不太让人放得下心。
贺宁礼貌客气的同汤爸爸汤妈妈告了别,在汤力的陪同下离开汤力的家,以为她租住的房子距离汤力家并不远,所以两个人就牵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走回去那边,除了时间略显得有些晚,悠闲的样子倒也和寻常情侣差不多了。
“这回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吧?”贺宁看汤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这种事,说白了就是长痛不如短痛,越拖反而越心慌。”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汤力忽然开了口,语气听起来还有些郑重其事的味道,“刚才如果我父母那边说不通,还是固执己见,你会放弃么?”
“应该会坚持一阵子吧,如果让你夹在中间太为难,那我就放弃。”贺宁实话实说,刚说完她的手就被汤力用力的捏了一把,“哎哟,你干嘛呀?”
“一点小惩罚,”汤力瞪了贺宁一眼,“你对我太没信心了。”
贺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又收敛了起笑容,对汤力说:“说实话,刚开始我确实想过,如果搞得大家都为难都痛苦,我也只能忍痛快刀斩乱麻了,但是后来你拉我的手,我就明白了,想着只要你坚守,我就一定不退缩。”
汤力扭头看着贺宁,脸上露出了微笑,眼睛在黑暗当中显得很亮。
“不过说起来,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贺宁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方才跟你爸妈说,因为你的成长经历,你不打算要孩子,这是你认真的想法么?”
“不是,我知道我爸妈因为一直没有照顾过我,所以心里面有内疚,所以我特意这么说来抓他们的软肋。孩子要与不要,这是要以后跟你一起拿主意的事,不是我单方面可以决定的,我只是觉得这么说可以一举两得,第一可以让我爸妈产生内疚情绪,抵冲掉关昕她妈灌输的那些迷魂汤,第二他们现在能够接受我的说法,以后咱们真的面临那一步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家里老人催生的压力了。”汤力说完之后,看了看贺宁,“不过看你特意拿这个问题来问我,应该是挺在意的,假如你很喜欢小孩儿,等结婚以后想要生一个,那就生,我可以学着怎么做奶爸,这都不是问题。”
贺宁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只是好奇的打听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被汤力给调侃了,一扭头对上了他有点促狭的目光,贺宁忽然觉得脸上有一点热浪冲刷的感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小又圆的小人儿,有着和汤力相似的相貌,和小大人儿一样老成的神态,俨然一个小小汤力的模样。
她忽然觉得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第二十二章 窗外的人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收拾好了心情,把全部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案子上面,他们之前已经向马刚详细的打听过关于那个“钢牙哥”的情况,为了避免给马刚和李玉秀带来什么直接的影响,汤力和贺宁决定不直接找上门去,免得这个“钢牙哥”之后做出什么打击报复的行为来,他们两个又仔细的调查了一番,确定“钢牙哥”会时不时的到马刚、李玉秀家附近,还有李高发家附近转一转,估计是怕他们躲起来逃避还钱,而李高发的死讯现在还并没有在那周围造成太大的影响,虽然一些邻居是知道的,但因为那里并不是第一现场,所以警方在那里也没有太大的动作,也就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效应,想来“钢牙哥”应该还没有得知这件事,所以他们两个人决定到李高发家附近去蹲守。
马刚估计是为了让警方意识到还有很多比自己更可疑的人存在,所以提供的消息还是非常具有准确度的,贺宁和汤力在那里等了一天就成功的等到了这位因为嘴巴里面有一颗大钢牙而得名的“钢牙哥”,此人看起来年纪和马刚差不太多,也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个子不高,有点胖墩墩的,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要不是事先马刚向他们描述过此人的相貌特征,再加上他在李高发家附近转来转去了好几回,可能贺宁和汤力只会把他当成普通的居民罢了。
估计“钢牙哥”也发现了李高发家门窗紧闭的反常情况,现在毕竟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热起来了,很少还有人会把门窗关的那么紧,他趁着周围没人,把脸凑到窗子跟前,似乎想要朝里面看看,正偷偷摸摸的张望着,汤力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拍了拍“钢牙哥”的肩膀。“钢牙哥”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了看汤力,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眼神里是带着几分戒备的。
“你干啥?我认识你么?”他先开口问汤力。
“看出什么门道来了?这家住户你认识?”汤力指了指李高发家的窗口。
“钢牙哥”上下打量了汤力,扭头就走,汤力也不着急,在一旁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开口问对方:“是李高发本人欠了你钱,还是他家里人欠了?”
听了汤力的话,“钢牙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不走了,他又把汤力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猜不出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你平时对李高发挺关注的吧?”汤力摸出自己的证件来,让“钢牙哥”可以看得清楚,“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钢牙哥”一看到汤力的证件,愣了一下,立刻就换了一副表情,笑得充满了无奈:“哟,这老弟挺年轻,没看出来是警察啊!呐,是这么回事儿,我跟你解释一下哈,我呢,跟这家老头儿的女婿有点债务上面的事儿,他女婿欠我钱,我怕他女婿还不上,就认认门儿,真要是回头他女婿欠钱不还还躲着我,我不也知道上哪儿找人打听打听么!老弟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道理,你说是不是?而且我也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又没干什么法律不允许的事儿,是不是?用不着警察都出面了吧?”
“没有人说你做了什么法律不允许的事情,只是觉得你对李高发平日里的情况可能掌握的比较全面,所以找你协助一下调查而已,”汤力对他说,“李高发前段时间遇害身亡,已经不在了,我们调查的是这件事,不是债务问题。”
“钢牙哥”一听李高发遇害身亡的消息,也显得有点吃惊:“他被人给弄死了?这什么世道呀,怎么那么老大岁数的人也能出这种事儿?我先跟你说清楚啊,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图的是财,但是我可不害命!哎呀,算了,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现在我要是不答应配合你工作,反倒好像显得我挺可疑挺心虚似的!走吧走吧,我跟你走就是了!”
汤力带着“钢牙哥”回到车上,不过“钢牙哥”对去公安局这件事表现的非常抵触,三个人索性就在车上谈他们要谈的事情。根据“钢牙哥”的自我介绍,他的真名叫做吕永年,早年是帮别人收账的,因为年轻的时候跟人打架被人打掉了一颗牙,之后想要显得凶悍一点,就镶了一颗钢牙,之后就有了个绰号叫做“钢牙”,因为帮人收账那些日子也攒了不少钱,自认为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并且自己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一直靠替人收账然后抽红的办法,时间久了恐怕体力上也未必允许,所以他就动了心思,自己也开始对外放债,靠收取高额的利息来获得好处,因为本金有限,自己以前又一直是做帮人收账的活儿,所以为了节约成本,他截止到目前为止放出去的几笔钱都是自己负责催收的,只是笼络了那么几个小混混,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可以省去了一笔雇人收账的花销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盯着李玉秀、马刚还有李高发的人也一直都算是吕永年自己。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胡说八道,我呢图的就是一个月那点利息钱,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在这个圈子里已经算是很厚道的了,比我这更狠的算法多了去了,”吕永年有点心虚的先替自己开脱了一番,“你说这个李高发他女婿欠了我十万块钱,咱先不说他什么时候能还给我,利息什么的这些事儿,就单说我要是把这老头儿给怎么着了,这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弄死他,如果他女婿不还我钱,我不也还是亏么?对不对?再说了,你们想一想,我其实留意这点这边的情况,那也就是为了保险考虑,实际上我是靠什么吃饭的?不就是靠利息么!马刚那小子越晚还我本金我越高兴,他要是一直到老到死都还不上,那我本金不要了都早就赚了几个来回了,不是么?所以啊,你们要找我了解什么呢,我也愿意配合,但是这老头儿的死可真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你们查去!”
“信,为什么不信啊,”贺宁对他笑了笑,“我们要是不信这个,现在不早就开车拉着你去公安局了么?你以为还真由着你同意不同意,愿意不愿意?”
“那倒是,那倒是。”吕永年讪笑着点点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想问点啥,想知道点啥,就尽管跟我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留意到李高发家附近有什么比较反常的情况?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比较反常的人出现过?”汤力开口询问吕永年。
吕永年想了想,一拍大腿:“哎,你们这么一说啊,我还真想起来有那么一个人来,反正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太正常,原来我就注意到了,但是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对我自己借出去的钱负责就行了,不过现在既然你们都把我叫来问了,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吧。大概两三个礼拜之前吧,我就是照常去李高发家附近看看情况,确定他们没有一家人准备躲起来不还钱的那种事就行了,然后我就到这周围转悠转悠,一来到这儿,正好就看到了有个人正在李高发家窗外站着呢。”
“什么样的人?站在李高发家窗外干什么?”贺宁问。
“要真的是干点儿什么,可能我就不觉得奇怪,也不一定那么记得清楚了,”吕永年回答说,“那个男的也没多大岁数,估计二三十岁的样子吧,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李高发老头儿家的窗户外头,李高发老头儿的房子不是在一楼么,这一片房子又老,窗台都不高,但是李高发老头儿家的窗口我看过,一般他就算是开窗也就只开上面那扇小气窗,下面窗台上堆的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看一大片,脏兮兮的还,能从屋里往外看,或者从外面往里看的,也就窗户上面那一半吧,那个小子个儿也不算太矮,头发挺老长的,要不是身架摆在那里,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穿了一身乌漆墨黑的衣服,大热天的,脚底下还穿个大黑皮靴,我当时就想啊,我得看看怎么回事儿,别万一马刚他们一家子惹上了别的麻烦,那我就说啥也得把本金赶紧要回来,别为了贪多几个月的利息,最后本钱收不回来,这才多长时间啊,我不是就亏大发了。我当时就没走,在那儿多看了一会儿,你们猜怎么着?”
吕永年嘴上是这么问的,但是实际上他也不过就是想要卖个关子,根本没指望贺宁和汤力来猜,自顾自的就往下说起来:“也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吧,反正我在远远的靠着树一边看他这边的情况一边玩手机都觉得累了,有个老太太过去招呼那个穿了一身黑的小子,那小子一转过来,把我差一点儿吓了一跟头,好家伙!以前总听人说什么脸抹得跟鬼似的,我也没真见过那样的,这回可是开了眼了,那还真的是抹的跟个鬼似的啊!煞白煞白的!嘴巴那里好像还涂了口红还是什么玩意儿,反正血红血红的,然后他好像还带了那种特殊的隐形眼镜,根本看不见白眼珠,整个眼珠子都是黑的,那叫一个吓人啊,简直就跟鬼差不多了!亏得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别说老头儿老太太了,我都得被吓个半死。”
一听他说对方的那个奇特的样貌打扮,贺宁心里面就有了猜测,不过这件事不需要和吕永年求证,他也不太可能知道准确答案。
“那个老太太也被吓了一大跳,还是那句话,亏得是大白天,要不然看那老太太被吓着的样子啊,这要是晚上估计就当场出人命了!”吕永年继续说,“那个老太太好像还认识那个打扮得跟鬼一样的小子,老太太被一下了一跳之后,当场就翻脸了,劈头盖脸的把那个小子骂了一顿,然后轰他走,那小子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反正我是没遇到过这么怪里怪气的人,要不是地上有影子,我都真以为见鬼了似的,从头到尾一声没吭,就在人家窗外外头站着,被老太太骂了一顿都不吭声,一声不响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那个老太太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么?”贺宁问。
“哎哟,那个神经病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我记得特别清楚,老太太太普通了,满大街都是,我倒是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了,你让我想一想啊,”吕永年迟疑了一下,回忆了一番,“好像个子不太高,大概也就到我肩膀这里吧,头发都白的差不多了,短头发,烫了一脑袋的小卷卷,长什么样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好像眼睛挺大的,一般那个岁数的老太太眼皮都耷拉了,那个老太太倒是没有。”
他形容的并不算很具体,不过那几个特征还是让贺宁和汤力脑海当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这个老太太八成他们还真能找到,因为之前他们就同她打过交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吕永年嘴里这个听起来形容的有点模棱两可的老太太,应该就是他们之前接触过的“居民联络员”贾大妈。
“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汤力又问。
吕永年好像忽然之间也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嘿嘿一笑,冲汤力他们挤了挤眼睛:“李高发老头儿的事情我是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那老头儿的日子过的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跟你们再说说他女婿马刚。你们也知道的,我借出钱不可能不把对方的底细摸个透透彻彻,所以那小子在外面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老底儿,我可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