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经纬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对我老婆来说,我就是个窝囊废,又不会赚钱,又没有能耐,跟饭桶比起来,就多了个洗衣做饭照顾家里日常生活的功能,别的什么也不是,所以她在外面的事情根本也不会跟我说。我以前有时候也想过,找点话题聊一聊,是不是能促进一下夫妻感情?不是都说两口子想要把日子过下去,沟通是最重要的么。我也尝试过跟她聊,但是都不太成功,我说我单位的事情给她听,她说谁想知道你们那个狗屁学校里头那几瓣儿烂蒜的事儿。我问她医院里头的事情,她又说我们医院里的事情说了你能听懂么!反正…就是聊不下去,每次跟她聊,都会最后弄得挺不愉快的,所以后来我也放弃了。她有什么事都不会跟我说,我有什么事想跟她说,她也不想听。”

“靠…”小文坐在一旁原本很清楚自己是个局外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插嘴,听了麻经纬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就这样的日子,就这样的女人,你居然还能跟她过的挺来劲儿!你说你是不是有瘾,找自虐?”

“唉,你不懂,咱们俩的追求不一样。”麻经纬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的对小文说,“我不想要什么自由自在,我就想过安安稳稳的家庭生活,而且我跟先前的老婆也是过了几年那种日子的,尝到过那种滋味,我就不愿意一个人了。”

“你…算了,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说的就是你!”小文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对汤力和贺宁点了点头:“二位继续吧,我是听不下去了,看他这样子,我心里头冒火,反正这里头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就不掺和,回学校去了!”

说完他拿了外套就又出门去了,把空间留给麻经纬和汤力他们。

麻经纬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汤力和贺宁硬生生的挤了一抹干巴巴的笑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家里面的遭遇是不幸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向别人坦诚自己在妻子心目当中那么的没有地位,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祝盼香和别人打电话说在单位遇到了什么不愉快?”贺宁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寻找可能的方向,启发性的询问麻经纬。

麻经纬还是摇头:“我记忆力头没有这样的事儿,不过…不过…真有你们说的那种情况,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我老婆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你们不也见到过我岳父岳母了么,他们一家三口都差不多。”

这样一来,贺宁也没有办法了,祝盼香不主动和麻经纬说什么,也没有被麻经纬听到什么只言片语,那这么一来麻经纬的确是没有什么了解情况的途径。

她看了看汤力,汤力也有些无奈,他对贺宁示意了一下,两个人便没有打算过多的逗留,准备起身告辞,麻经纬因为没有帮上忙,也是一脸的歉意,坚持把他们送到门口,不过他也只是送到门口,就连头也不敢从门里探出来,就好像生怕有人看到了他,就会把他住在小文这里的消息传播出去,让祝盼香父母或者郝睿又有了途径可以找上门来似的,等到贺宁和汤力刚刚下了半层楼,他就砰的一声把防盗门重重的关了起来,多一秒种都不敢耽搁似的。

看样子这个男人真的是被自己的岳父母和前小舅子吓破了胆了。

这一趟无功而返,倒也不全是意料之外的,所以汤力和贺宁只是略有些失望,并没有太过于沮丧,两个人开车离开小文家所在的小区,准备去配合唐弘业一起,查一下宋天禄可能的行踪。

回去的路上,贺宁总觉得汤力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似的,但是他又始终沉默着,只是时不时的扭头看自己一眼,眼神略显复杂。

“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是不是?”贺宁发现了之后,见他还是时不时瞥自己一眼,就是不开口,于是便先沉不住气了,主动开口问汤力。

被贺宁问到了头上,汤力倒是也没有试图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儿,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尽量组织语言,意思表达的清楚准确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会有什么反应,我这人就算生气也不咬人的。”贺宁被他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给逗乐了,汤力是个闷葫芦,这个事实她一直都很清楚,只不过闷葫芦是闷葫芦,可这个闷葫芦是自己不挨说,从来都不是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类型,所以这会儿看他想说又好像有顾虑,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汤力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对她说:“一次错误的选择并不代表以后所有的选择都会是错误的,因噎废食没有必要。”

“嗯,你这话说的挺有道理,但我就是没弄明白你想表达什么。”贺宁原本只不过是带着打趣的心态,想要看看汤力究竟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结果没有想到汤力真的开口把自己要说的给说了出来,她倒是有点懵了。

“方才小文说麻经纬受了一次打击,还再婚找二次打击,你叹气了。”

贺宁一愣,前后那么一联想,很快就明白了汤力的意思,方才小文提到他自己大学时代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是到最后被打击,伤得很重,打不起精神来重新面对新的感情,索性就成了一个不谈恋爱也不结婚的独身主义者,并且还因为麻经纬的遭遇而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独身到底的决心。

自己恰好也算是有过一段失败的学生时代的感情,这事儿自己没有挑明了去特意同汤力讨论过,但是之前也多多少少有过流露,最近一段时间董伟斌变着花的折腾,自己更是从来没有打算在汤力面前遮遮掩掩过,所以汤力对自己的事情算是有个大体的了解,只不过恐怕了解的不算特别全面,方才自己那么“不是时候”的叹了一口气,他就一下子理解到了另外的一个层面上去了。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傻,从小到大谁吃瓜子还没遇到过一粒臭的呀,”明白过来之后,贺宁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汤力的肩膀,“第一,我算是学生时代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但是绝对算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所以当然也不值得因为那件事就心灰意冷,从此以后对未来的生活都失去热情了,那人对我远远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第二,我刚才叹气,是觉得麻经纬的运气实在是有点不济,竟遇到一些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也是挺可悲的,不是对小文独身主义那种观点的认同。基本上我还是一个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人。”

汤力点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倒是好像略略的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会不会心灰意冷这种事啊?”贺宁忽然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照理说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爸妈比较担忧么?看起来汤力也不像是一个特别八卦,特别喜欢管闲事的那种人呀。

汤力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嘴里面回答道:“怕你变成消极悲观的人。”

“哦,这样啊,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是属小强的,打不死,而且我这个人吧,平时其实最怕的就是别人对我掏心掏肺,我会生怕自己回报的不够,辜负了别人对我的好,唯独不怕别人打击我、挤兑我,越被打击我就会越战越勇。”贺宁用调侃的语气回答汤力,“消极和悲观这种事,在我身上就跟阵雨一样,会有出现的时候,不过来得快,去的也不慢。”

汤力笑了笑:“这样挺好。”

两个人联系上了唐弘业,询问了一下他现在的所在地以及进展,三个人在电话里进行了一下重新分工,贺宁和汤力就也开始着手调查起宋天禄的行程了。

经过了一天的调查,他们都有了一些收获,不得不说,宋天禄真的不是一个很擅长外逃流窜的那么一个人,虽然他没有留下任何凭借身份证购买车票机票的记录,而是选择了自驾这种方式,看似是隐瞒了他离开的路径,然而另外一方面,唐弘业发现了宋天禄的父亲有一张信用卡申请办理过一张副卡,这张副卡虽然持卡人是宋天禄的母亲,但是从过去一段时间的消费记录来看,很显然实际上真正的持卡人就是宋天禄本人,在宋天禄离开之后,这张卡有过四笔消费记录,两笔是外省某市某星级酒店的入住消费,还有两笔则是外地某饭店的用餐消费,这两个酒店都是条件比较好的高级酒店,全国连锁,住宿费用一点都不便宜,而那两个饭店虽然a市这边没有,不太了解具体的档次,但也可以从消费金额看得出来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经济型的餐馆。在这段时间里面,宋天禄的父亲一直都是留在本地,并没有到外地去过,他的母亲就更不用说了,贺宁他们也算是和她才刚刚见过面没多久,这样一来这四笔消费是谁的手笔就显而易见了。

这个宋天禄,虽然匆匆忙忙的离开a市,应该是试图躲藏起来,但是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已经习惯了,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在吃和住上头不肯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并且等同于把自己的行踪通过刷卡记录的形式,也泄露给了贺宁他们几个,汤力根据他两次住宿的不同城市,还有两次吃饭的消费地点,很快就确定了他此前行进的路线和方向,再考虑到宋天禄丝毫不愿意苛待了自己的这种性格特点,结合他这两天赶路已经到达的地区,汤力断定他的行程还没有走完,实际上宋天禄这一次的目的地应该是距离a市几千公里外的某旅游度假胜地。

“那咱们这就出发么?”唐弘业等汤力说完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也表示了同意,并且已经摩拳擦掌的有些按捺不住了,“咱们要是赶紧订机票的话,说不定能够在那里把他堵个正着儿!我真想看看这小子看到咱们神兵天降,居然比他还要早到一步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不行,”汤力摇摇头,“那里相邻有两个旅游城市,我们还不能确定宋天禄去的是具体哪一个,这两个地方度假酒店遍地开花,盲目去找也不大容易。最稳妥的就是等到他入住了之后再有针对性的找过去。”

“那他这期间不会又离开当地跑去别处?”唐弘业觉得有些不大放心。

“不会。”汤力很笃定的回答,“如果他只是想中转一下,不需要这么大老远的跑几千公里,选择那么一个地方。”

“我觉得也是,”贺宁笑着说,“这个宋天禄,肯定是就算在跑路的时候,也还想顺便找个阳光沙滩、泳装美女的地方呢!”

唐弘业想一想,觉得倒也说得过去,便耐下性子,没有着急。

又过了两天,一切果然就和汤力之前分析的一样,通过那张银行卡副卡的消费记录,可以确定宋天禄真的来到了那个著名的旅游城市,并且入住在了当地非常著名的一家海滨度假酒店,不仅如此,他还是一口气预付了两周的住宿费用。

“这回好了,尘埃落定,我订票,咱们三个人也去‘旅个游’!”唐弘业心里踏实了,一拍大腿,对汤力和贺宁宣布道。

第四十八章 恐惧

唐弘业张罗的积极,没想到真的到了临出发前,他还是没有能够踏上这一次的“旅途”,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当天晚上,忽然接到了家里面的电话,说是他的父亲突发急症,唐弘业不敢耽搁,赶忙把手头的事情暂时放下,请了假赶回老家那边去,把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汤力和贺宁去处理了。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谁家都保不齐会不会有点什么特殊情况,所以对于唐弘业的突然请假离开,汤力和贺宁也是给予了充分的理解,虽然说少了一个帮手,但是他们两个也可以应付得来,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点随身物品就出发了。

两个人乘坐的飞机是晚上起飞的航班,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到了机场没多久,飞机就准时登机起飞了,贺宁有些晕机,再加上因为外面十分寒冷,所以飞机里面的空调温度设置的就比较高了一些,这路上都让她感到不是很舒服,所以基本上很少说话,就连飞机餐都没有要,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压抑着自己胃里面那种越来越明显的翻搅,努力想让自己平复下来。

就几个小时而已,贺宁,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她咬紧牙关,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从小到大,汽车火车都没有问题,唯独飞机轮船这两样,她是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的,每一次乘坐都会觉得特别不舒服,一方面是晕船晕机,另外一方面她对于所有不算是“脚踏实地”的交通工具都存在着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感,所以平日里只要有得选,她一定会选择坐汽车或者乘火车,只可惜这一次时间紧急,路途又是实在是遥远,条件不允许她用坐火车或者汽车的方式转来转去的到达目的地,只能硬着头皮坐飞机,又因为怕说自己晕机会有些丢脸,当着汤力的面她还要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现在就算再怎么心里紧张,胃里翻搅,也只想咬牙忍着,不愿意让汤力觉得自己是那种特别胆小可笑又不大气的人。

平时忙碌的时候,贺宁总觉得时间过的飞快,有的时候一眨眼四五个小时就过去了,连吃饭的时间都不记得,可是到了飞机上,这时间好像一下子就被放慢了几十倍一样,她已经闭着眼睛煎熬了半辈子似的,咬紧牙关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却发现时间指过去了两个小时出头,前面还有一大半的旅途要继续熬。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失望的情绪带来了冲击,贺宁胃里面翻江倒海的感觉一瞬间就加剧了好几倍,变得有些无法忍受了,她赶忙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汤力,还故作镇定的对他笑了笑,说:“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汤力点点头,起身让出位置让贺宁过去,贺宁恨不得自己能够在狭窄的走道里面奔跑起来,下一秒就直接冲进卫生间去,但是这也只能是想一想,事实上她必须一步一步的穿过一人多宽的走道,还得与其他站在走道上面想要伸展一下双腿的乘客错身而过,又在卫生间门口排了一个小队,这才终于踏进了卫生间的门,关好门之后,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胃里面的翻搅,几乎是趴在马桶上面大吐特吐起来,幸亏她没有吃飞机餐,因为知道自己晕机,所以在上飞机之前肚子里面也几乎空了,所以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总算不至于太过狼狈,并且经过了这一番呕吐之后,刚才还拧成了麻花一样的胃还真的稍微缓解了一点,总算可以不那么难受,她赶忙冲了水,对着镜子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便离开了卫生间,免得耽误太多的时间,让排在自己后面的人着急。

出了卫生间,贺宁觉得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吐出去,却有些脚步发飘,好像脚下的地毯忽然之间变得有弹性了许多似的,于是她就这么“腾云驾雾”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发现自己的小桌板上面多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能舒服点。”汤力坐下身之后,语气平淡的对她说。

贺宁觉得有点尴尬,看样子汤力还是猜出来了,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别管方才自己佯装的有多么淡定,那难看的脸色却是遮掩不住的。

那杯水是凉的,贺宁原本在燥热的机舱里面感到非常的窒闷难受,一杯凉丝丝的纯净水喝下去,整个人倒是都觉得清爽了许多,也有了一点精神,汤力倒是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她也不敢太折腾,又重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渐渐的有了睡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是飞机正在播放广播,提醒旅客马上就要降落,贺宁赶忙坐直身子,方才睡着的时候,她不知不觉的把头歪了过去,正好靠在了一旁汤力的胳膊上,而汤力则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过。贺宁有些不好意思,虽说自己睡相一向还算不错的,不打鼾不流口水,但是这一转眼就是两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汤力胳膊上靠了多久,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敢乱动绝对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搞不好胳膊都已经麻了。

“你胳膊还好吧?”贺宁连忙小声问,“刚才我靠过去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没事,你好点了么?”汤力被贺宁这么一问,对她笑了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就好像方才一不小心睡歪了的人不是贺宁,而是他一样。

贺宁被他问到,也有点局促,点点头:“我没事儿,没事儿。”

“我晕血。”过了大约一分钟,汤力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贺宁愣了一下,有些没有意识到汤力为什么会说起这个来。

汤力看她的表情有些困惑,便又补充了一句:“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

贺宁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尴尬,用这样的表达方式来安慰自己呢,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飞机正在下降,随着下降带来的不适感也增强了许多,这种时候贺宁实在是不想多说什么,又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一直到感受到了飞机起落架着地的时候带来的颠簸感,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一些。

由于从a市过来此处,中间的里程跨度足足有几千公里,a市那边已经白雪飘飘,到了这边却还是犹如盛夏一般的季节,两个人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里面的卫生间里换下了厚衣服,穿上了轻便的t恤和短裤,然后夹在其他的旅客中间去往乘车的地点,其他人绝大多数都是来这里旅游的,尽管时间已经是凌晨,却还是难掩兴奋和喜悦,唧唧喳喳的十分热闹,贺宁和汤力就安静了许多,一来是贺宁一路上折腾的,现在也有些没了精神,二来两个人心里面最惦记的事情还是宋天禄的行踪,虽说之前唐弘业开玩笑说到这里来是“旅个游”,实际上贺宁和汤力两个人却谁都没有那种看看风景的心情,就算再怎么胸有成竹,只要没有和宋天禄面对面,就仍然有变数存在,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彻底的放下心来。

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汤力忽然开口问贺宁:“现在怎么样?好些了么?”

“嗯,只要让我‘脚踏实地’,安全感一回来,很快就满血复活了。”贺宁对汤力点点头,笑着说,虽然原本她会觉得晕机恐机是挺让人尴尬的问题,但是汤力看出来自己的局促之后,主动告诉自己他晕血的事情,这也让她放松了很多,对自己的问题也就变得坦然起来。可是回答过了汤力的询问之后,贺宁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哎,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呢?你跟我说你晕血,我刚才也没仔细想,现在想一想,你应该是随口说出来糊弄我的吧?你都参加工作好几年了,亲自经手的案子也不是一件两件,包括咱们这一次处理的祝盼香的这个案子,现场那么血腥,那么凶残,我看你也都表现的很淡定,这哪是晕血的人啊?”

“是真的,被我克服掉了。”汤力一本正经的回答,并没有戏谑的意思。

“你是为了当警察,硬是把晕血的毛病给克服了?”贺宁吃了一惊,她过去有一个中学同学,就是有晕血的毛病,每一次学校组织体检,对于那个同学而言都好像是闯关一样,每每到了抽血化验的环节都会出现不良反应,这个晕血的同学本身也不是没有努力的想要控制过,但是根本就无法自控,所以贺宁很清楚晕血这个毛病可并不是说改正就能改正,说克服就能克服的。

汤力摇摇头:“我考警校,就是想克服自己晕血的毛病。”

“啊?!”贺宁这回可真的是大吃一惊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因果关系居然跟自己猜测的完全反了过来,“你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你就没想过万一克服不掉,那你因为这个因素,很有可能整个之后的职业规划都要受到影响?”

“想过,所以这样就没有退路,必须克服。”汤力的回答很坚定,“我不喜欢自己的身上有让自己束手无策的弱点。”

这下贺宁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了,以前总是听大家开玩笑的时候说什么“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她也只当这话是一句玩笑话,直到方才听汤力说完了那一番话,她才觉得自己有些震惊了,汤力的这种做法,实实在在的属于对自己狠的范畴,这一点真的是让贺宁大感惊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平时相处下来感觉为人还是比较温和的,骨子里居然会那么强硬。

“不错,是条汉子!”最后,她只能对汤力竖起大拇指,开玩笑似的说。

汤力对她笑了笑,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特别在意。

宋天禄入住的那个酒店位于该市一个著名的旅游区,那里的酒店都是比较高档豪华的,价格自然也比较不菲,严重超出了贺宁和汤力出差的预算,所以他们事先订好的是位于市区内的一个小宾馆,到达那里之后,两个人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就各自回房间去,抓紧时间休息,一大早还要尽快出发去找宋天禄。

贺宁回到房间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旅途过程中她可是受了点罪,所以一躺到床上,几乎下一秒钟就直接陷入了沉沉的睡梦当中,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汤力在外面敲门叫自己了,她赶忙爬起来,抓过枕头旁边的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六点半,她定好的闹表响过了,但是自己没听见,汤力也打过电话,手机之前设置了振动模式,她也因为睡得太沉,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

好在这边是夏季一样的温度,衣服都很单薄,贺宁迅速的穿上了短裤和白t恤,用手指做梳子把头发拢在脑后吊了个马尾,背起自己随身的斜挎包就出了门,看起来就像是还没有走出校园的学生,模样清纯,富有活力。

汤力等在门口,看到贺宁这副打扮,不由的愣了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贺宁发现了他的目光,连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她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工作再忙也还是会想要注重以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看着别扭么?我妈总说我都已经参加工作,不是个学生了,不应该再成天穿的那么随便,显得太不成熟。会有那样的感觉么?”

“不会,很好看。”汤力先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贺宁的问题,然后又忽然有些局促起来,清了清嗓子,一边示意贺宁到前台去办理退房手续,一边岔开话题,对她说,“我已经预约了出租车,应该很快就到了。”

“好,咱们赶紧走吧,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宋天禄见到咱们时脸上的表情了!”贺宁也点了点头,充满了斗志的说。

第四十九章 神兵天降

两个人办理好了退房手续,就来到小宾馆门前等着汤力预约好的出租车,结果三等两等出租车就是不见影子,幸好这里的气候不像a市那边寒风凛冽,和夏天差不多,现在这么个清晨,气温不冷不热的很舒服,再加上天气晴好,没有阴天下雨,所以多等一会儿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只不过又等了几分钟,出租车还没有到,贺宁就有点着急了,皱了皱眉头,抱怨道:“不是说马上就到的么?咱们都等了十多分钟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车的影子呢?这出租车司机说话也太不靠谱了吧?”

汤力没有说话,只不过表情看起来有点略显心虚似的。

又过了五六分钟,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宾馆门口,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汤力确认了一下预约人的姓名之类具体信息,确定他们就是预约出租车的那两个人,这才让他们上了车,一大清早马路上的车还不算太多,路况很畅通,他们便直奔那个著名的度假区,目的地就是宋天禄入住的那家高档度假村。

随着出租车驶出了市区,越来越靠近那一片旅游区,道路两旁刻意营造出来的热带风光就越是明显,贺宁透过车窗往外看,可以看到路边偶尔也有比较早期的游客,三五成群的在路边行走,一边走着一边还嬉笑打闹着,看起来果然是来度假的那种放松和开怀,这让她看了心里面也有那么一点隐隐的羡慕。旅游度假这种事,一来需要有闲,二来需要有钱,只可惜自己的工作没有闲,个人经济条件也没有什么钱,恐怕旅游度假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日程里。

出租车司机这一路一直在找话题和他们攀谈,这会儿快到目的地了,估计也是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从后视镜看了看并肩坐在后排的汤力和贺宁,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是过来度蜜月的吧?”

汤力和贺宁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贺宁连忙笑着回答说:“还真不是,我们两个人是同事,这一次是过来这边出公差的。”

出租车司机一听这话也笑了:“哎哟,我还说自己看人准呢,结果这次居然看走眼了。不过你们单位也是待遇够好的,居然来这种地方出公差!”

贺宁和汤力都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腔,出租车司机便又岔开了话题,没有继续围绕着这件事聊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那个度假酒店门前。

都说一分钱一分货,虽然度假酒店不能算作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货”,但是消费水准达到了,得到的服务和相对的环境也果然是不一样的,前一天夜里入住市区的小宾馆时,贺宁还觉得这样的价位能在这种旅游城市住到那样条件的宾馆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今天来到这里,一看面前挑高天花板,装修的美轮美奂的酒店大堂,就立刻觉得自己前一天晚上住的地方看起来实在是寒酸简陋了。

这种高级度假酒店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为了能够向酒店方面询问出宋天禄的入住房间和是否还在酒店里面,贺宁和汤力着实费了一番口舌,向被前台接待找来的值班经理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经理却仍旧心存疑虑。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贺宁和汤力并不是本地的警察,而是来自于千里之外遥远的外省,事情的真伪,还有这一层职业身份带来的影响力自然就都变得模糊了一些,再加上宋天禄并不能严格意义上算作是什么被通缉的在逃犯,只是带着嫌疑,需要回去协助调查,不能够依照着抓捕在逃犯的程序去解决,最后还是汤力联系了当地公安局的警察,向对方做了一番说明,对方了解了情况之后,亲自赶过来,协助他们与酒店方面进行了沟通,酒店方面这才答应下来,经理也向他们解释说,宋天禄的确入住了他们酒店,并且住的还是豪华套房,持有酒店的贵宾会员卡,过去也经常会来此消费,一年也会来个好几次,有时候还会呼朋唤友一起来,花钱非常的大手笔,算是他们这里比较大的客户了,所以他们也不好得罪,力求把事情处理的尽量稳妥,免得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就先伤了一个大客户的和气。

解决了这件事,汤力和贺宁得知宋天禄一大早七点多就已经吃过了早饭,现在人应该还在酒店内部,没有离开外出,事实上他打从入住之后好像还一次都没有外出过呢,一直都是在酒店内部享受各种内部服务设施。在贺宁和汤力的要求下,酒店方面有帮忙查了一下,得知宋天禄刚刚在早饭后就产生了一笔消费,是酒店内提供的spa按摩,贺宁和汤力问清楚了spa室的位置,立刻赶过去。

到了spa室,原本以为会找到宋天禄本人,没曾想那里面的服务员却笑得一脸日爱日未的告诉他们,虽然说刷卡消费的是宋天禄没有错,但是在里面享受spa的却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二十出头年轻漂亮的姑娘,这姑娘是被宋天禄给带过来的,大大方方的刷了自己的房卡,告诉服务员这姑娘要做什么项目就做什么项目,都签他的单,然后就留下那个姑娘,跟那姑娘说呆会儿结束了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一个人先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服务员并不清楚。

贺宁赶忙拜托服务员去帮忙询问一下,毕竟这个度假酒店占地面积还是非常可观的,前面的庭院,后面的庭院,庭院外面的私人沙滩,再加上室内的各个楼层不同的花式服务项目,真想要找人的话,没有个明确的方位也不太容易。

服务员答应了贺宁的请求,返身进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姑娘从里面出来了,那姑娘看起来确实是二十出头,与贺宁应该不相上下,身材高挑,身上裹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袍,标致的瓜子脸上还敷着一层薄薄的面膜,只不过这姑娘漂亮是的确漂亮的,神情里面却透着一点戒备和抵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把站在门口的贺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语气听起来颇有些不悦的问:“是谁找宋天禄啊?”

贺宁给汤力使了个眼色,汤力对那姑娘点了点头:“是我找他。”

那姑娘一看汤力开口要找人,而贺宁一副跟着汤力一起来的模样,神情这才略微变了变,似乎整个人都稍微松弛下来一点,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指朝酒店庭院里的游泳池方向比划了一下,说:“哦,他在那边晒太阳呢。”

汤力淡然的向她到了一个谢,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带着贺宁就直奔酒店后面庭院里的游泳池方向走去,那姑娘见他们着急离开,有点莫名其妙,耸耸肩,转身又跟着服务员回去做spa去了。

“刚才为什么要我开口?”汤力有些奇怪的问贺宁,虽然说只不过是开口询问一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平时因为两个人性格的缘故,这种事通常都是由贺宁主动开口去做,这一次贺宁忽然推给自己,还是让汤力有些感到奇怪。

“你没想过这个问题么,宋天禄到这里来才这么短的时间,就主动一大早上替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刷卡做spa,这说明了什么?”贺宁看汤力没开窍,便开口点拨他,“刚刚她一从里面出来,看到我这么个女的站在门口指名道姓的要找宋天禄,摆明了就已经有了些抵触情绪了,如果我真的开口,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愿意主动告诉咱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觉得找宋天禄的人是个男的,也就是你,而我是作为你的同伴,陪你一起来的,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你看,她态度不就立刻缓和回来了么,还挺配合的。”

汤力点点头,毕竟女人更了解女人,他虽然平日里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细心善于观察的人,但是对于女人一些细致微妙的情绪,他却并不是能够把握的很好,如果不是贺宁方才那么解释,他恐怕也没有看出来方才的那个姑娘对于贺宁已经有了防备和抵触的情绪,只能猜到那个姑娘估计是宋天禄到了这边之后又新搭讪上的女人,并且有些对宋天禄感到无奈,那么匆匆忙忙的离开a市,一路开车折腾到这边来,这才刚刚两天的时间,居然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他还能够又那样的闲情逸致去搭讪漂亮姑娘,这人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

贺宁和汤力穿过酒店里头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出了一道拱门,进入了这个度假酒店的后庭院,这里比起前面来就要漂亮得多了,各种树木、小桥和亭子,还有曲曲弯弯的石板小路,中间错错落落着大大小小的游泳池、戏水池,每个大小水池旁边还有白色的遮阳伞和白色的躺椅、小桌,碧绿碧绿的池水和旁边的白色躺椅、遮阳伞相互呼应,看起来非常的醒目亮眼。

可惜贺宁和汤力眼下都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欣赏这种高级度假酒店的环境和设施,两个人都集中注意力在寻找宋天禄上头,还好上午的这个时间,在庭院里头泡戏水池的人也不算多,没用多久,他们便在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游泳池旁边看到了宋天禄的身影,他正穿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大花沙滩裤,光着上身躺在躺椅上头,闭着眼睛晒太阳,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贺宁和汤力朝他走了过去,由于周围的环境略显嘈杂,又有流水的声响,宋天禄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了自己,还躺在那里,一副很淡定很放松的样子。

汤力又朝前走了几步,他的影子正好遮住了宋天禄的脸,原本闭目养神的宋天禄感觉到了光线的遮挡,睁开眼睛略显不悦的朝那个“不长眼”的人看了过来,他一看到汤力和贺宁,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们来,却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奔着自己来的,于是他略显疑惑的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向他们,贺宁正想着要不要开口提醒宋天禄一下,宋天禄就先自己变了脸色,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也忘记了要闭回去,就那么呆呆的张着嘴巴,整个人就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也不动。

这一瞬间,贺宁觉得看到宋天禄惊呆了的模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就好像她和汤力两个人好像电影里面的神探一样神兵天降似的。

“想起我们是谁了?”贺宁对宋天禄笑了笑,开口问,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在心里面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别扭,看眼前这架势,知道的是警察找到了一个嫌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社会上门来逼债的呢。

宋天禄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对他们点了点头,想要对他们挤出一点笑容来,可是他的脸似乎已经僵硬了,根本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走吧,回房间去,收拾收拾行李。”汤力上前拉住宋天禄的一条手臂。

宋天禄被他拉着,肢体僵硬的从躺椅上面站了起来,全然没有了方才一个人在这里凹造型耍帅的那种模样,整个人都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几乎是有一半靠着汤力的拉扯才能够勉强站起身来,脚步趔趄的被他们带着往酒店楼里面走,那副样子活像是喝醉了酒的醉鬼,一路上惹得不少酒店里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到了房间,在贺宁和汤力的监督下,宋天禄失了魂一样木然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把他那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草草的塞进皮箱里面,连检查一下是否又遗漏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转过身问贺宁和汤力:“那我的车怎么办?”

“先留在这里吧,我们没时间陪你开车自驾游。”贺宁对他说。

宋天禄有些颓然的点了点头,提起皮箱跟着他们走出了房间。

第五十章 认错

贺宁和汤力一左一右的把宋天禄夹在中间,三个人一路回到了酒店的大堂,宋天禄垂头丧气的办理着退房手续,前台的人自然是指导贺宁和汤力的身份,所以尽管已经是在极力克制着了,但眼神里面还是透着异样,所幸宋天禄自己本身就已经六神无主,根本无暇去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退房手续办了一半的时候,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穿着一身仙气十足的连衣裙,踩着一双高跟鞋,一路小跑的冲到了宋天禄的跟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满是意外的问:“小金你这是干嘛啊?我刚才去你房间找你,看到服务员正在那里做清扫呢,他们说你退房要走,我还不信,结果你怎么真的要走啊?早上还一个字都没提,怎么突然就要走?咱们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租游艇出去玩的么?”

“我有点急事,得先回去一趟,以后再说吧。”宋天禄眼下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根本就无暇考虑其他,也没有了平日里怜香惜玉的心思,所以面对这个方才还大大方方刷卡请人家做spa的姑娘,现在也少了几分柔情和耐心。

那姑娘估计也是平日里因为年轻漂亮,在异性面前很受优待的类型,所以也不太懂得看人眼色,并没有察觉到宋天禄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劲儿,反而听了他那略显敷衍的话,还有些不大开心,一下子就拉下了脸,老大不乐意的瞪了宋天禄一眼,说:“哪有你这样的!都说好了的事儿,你说反悔就反悔!宋天禄你是耍我还是怎么着?!我都跟我朋友说了要坐游艇出海,你现在又这样!”

“坐坐坐,坐个屁!”宋天禄忽然之间勃然大怒起来,他狠狠的甩开那个姑娘死死拉住自己的手,顺便用力的那么一推搡,那姑娘一个趔趄,没有稳住身子,一瞬间就失了重心,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宋天禄两只眼睛的眼眶都快要瞪的裂开了似的,对着那姑娘咆哮道,“还坐游艇出海!你怎么不去死啊!我给你租个火箭,你直接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去得了!老子这边都已经焦头烂额的了,你还在哪里叨逼叨叨逼叨!有钱你自己去租游艇,自己出海去high!没钱你就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老子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游艇都是两回事儿呢!滚滚滚!”

那女孩儿被他这么重重的一推搡,一下子也傻住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也忘记了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石头人一样的保持着跌坐下去时候的那个姿势,吃惊的望着宋天禄,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而宋天禄则铁青着脸,从同样目瞪口呆的前台服务员手里面一把拿过自己的证件和卡,又朝贺宁、汤力一扭脸,原本还高涨爆棚的气焰一瞬间就好像熄灭了似的,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汤力示意了他一下,他便乖乖的跟着走了,贺宁让前台帮忙预约一台出租车,过了一会儿,出租车就来了,三个人上了车之后直奔机场,这一路上宋天禄都十分的沉默,并且态度也十分的配合,情况比预期当中的理想了很多,贺宁的神经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她总是忍不住担心宋天禄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说不定就是在等着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好突然搞什么突然袭击呢。

贺宁就这么一直绷紧了神经等到了飞机开始准备登机,宋天禄也只是垂头丧气的跟着他们亦步亦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等到坐上了飞机以后,贺宁这才算是稍微放松下来一点,有了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上了飞机之后,宋天禄一直到下飞机之前都哪儿也去不了,不用担心他忽然借口去卫生间或者什么其他的理由,然后伺机逃跑之类的情况会发生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盯防宋天禄搞突然袭击的专注让自己转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原本乘飞机的那种让自己格外紧张的事情,居然也不知不觉的就忘记了,一直到起飞带来的不适感袭来,这才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给你。”飞机飞行平稳了之后,汤力递给她一个药盒。

“这是什么啊?”贺宁有些纳闷,不过本能的伸手接了过来,仔细一看,汤力递给自己的是一盒晕机药。

“本来应该登机之前让你吃,但是刚才没顾得上。”汤力对他说,正好在这个时候,空姐开始给所有旅客送水送饮料,他替自己和贺宁各要了一杯白水。

贺宁这才意识到,之前在候机的时候,汤力拉着宋天禄一起离开了一段时间,她还以为两个人是去卫生间了,现在看来汤力是特意跑去给自己买晕机药的。

用水把晕机药吃下去之后,虽说药发挥效力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作用的因素在,药片下肚之后,贺宁的心里面就不知不觉的踏实了许多,精神稍微放松下来一点,不是全部都想着坐飞机紧张的那些事,以往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也跟着一起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回去的一路上,尽管是在飞机上,贺宁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再加上汤力给她买的晕机药发挥了一部分的作用,这一路上贺宁没有像去的时候那么狼狈,一直回到a市飞机落地她也没有出现明显的不良反应,倒是宋天禄,一路上都失了魂一样,下了飞机也还是一样,并且等到下了飞机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之前从a市出发时穿着的厚衣服都丢在了去往最终目的地途中的某一个落脚的宾馆里面了,现在下了飞机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单衣单裤,整个人都冷得好像筛糠一样,不住的打颤,上下牙磕打在一起,贺宁站在一旁都能听见哒哒哒的声响。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贺宁和汤力都只有随身的那一套,别说多出来的厚外套了,就连多出来的一件棉马甲都没有,因为这一次出门是坐飞机,贺宁的暖宝宝也都留在了办公室里面,一片都没有带出来,所以他们唯一能够给宋天禄提供的帮助,就只有尽快上车,尽快赶到公安局。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多,等他们从机场赶回市区,再回到公安局,就已经是夜里九点出头的时候了,带着宋天禄回到刑警队,汤力去值班室里面找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留在那里的冬季多功能服拿给宋天禄,宋天禄拿到这件棉衣感觉就好像是拿到了什么就是珍宝一样,两只眼睛都放了光,赶忙三下五除二的穿在身上,把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贺宁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个底朝天,这才稍微把周身的寒气驱散了一点,贺宁和汤力便把他给带进了询问室,虽然说宋天禄是带着嫌疑的人,但贺宁还是把他给安顿在了暖气的旁边,以便让他能够汲取到一点温度,驱赶驱赶周身的寒气。

宋天禄原本就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加上一路上也被冻得够呛,现在到了询问室里面恨不得整个人都抱在暖气上头,贺宁和汤力也没有逼着他立刻开口,给了他一点时间去稍微的缓解一下,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宋天禄还是靠在暖气片上面不住的筛糠一样的抖,丝毫都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贺宁都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怕他是这一路上冻出了毛病,拖拖拉拉的再变得更严重了,万一没有办法与他们做有效沟通,还落了什么毛病,那岂不是会很麻烦。

结果她仔细留意了一下宋天禄的脸色、表情以及肢体动作,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人不是被冻透了腔儿所以才一直抖个不停,他根本就是太过紧张造成的。

“宋天禄,你别光顾着紧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大老远的过去找你,把你给带回来?”贺宁决定不给他更多的时间了,再这么下去,哪怕过一宿,也别指望宋天禄能够自己冷静下来,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逼他开口。

宋天禄颤抖着点了点头,一张嘴差一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畏畏缩缩的说:“因为我…因为我…想要策划那个…那个惊悚派对…”

“你把话说清楚,是想要策划惊悚派对,还是策划了惊悚派对?”贺宁皱了皱眉头,对宋天禄这种结结巴巴又不清不楚的表达十分不满。

“策划了…策划了…”宋天禄一听贺宁已经有些不悦了,慌忙改口,“是我说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重口味,我不该好的不学专门去学坏的,我不该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我最不该去学人家杀人现场,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好了,我真的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就觉得应该能挺好玩儿的,就试了试,但是我还没有试成呢,就被你们发现了,所以看在我还没有大错特错的份上,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追究了行么?或者你们如果觉得不追究也不行,那我赔钱行不行?我多赔!我赔双倍,三倍还不行么?!”

“你觉得怎么样才能够算是大错特错?”汤力听着宋天禄这话有些奇怪。

“就是…要是我策划张罗成了,真的有人去看了,之后散播出去,肯定会造成不良影响,而且…而且我那么做也等于给你们添乱,会影响你们的调查工作,我当时真的就是鬼迷心窍了,我就一心想着这么做肯定特别刺激,肯定特别有关注度,所以我就那么做了,这肯定也是老天爷都觉得我这么做太离谱,所以才让这事儿成不了的。所以你们就看在我也没真的给你们添多大乱的份上,对我从宽发落,从宽发落吧!”宋天禄一脸惨兮兮的说,语气里颇有些想要装可怜示弱,向汤力和贺宁讨饶的那种意味,只差没拱手向他们拜一拜了。

他这么一说,汤力和贺宁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面都隐隐约约的有了猜测。

贺宁板着脸,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示意宋天禄把话说清楚,争取一个积极配合的主动态度:“你别专挑一些避重就轻的话说,如果真的知道悔改了,就把自己都做了一些什么事儿,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主动说清楚。”

“唉!唉!行!”宋天禄一听让他说,这似乎是给他一个积极配合的机会,于是赶忙哆嗦的也差了,用手裹了裹身上的多功能服大衣,对贺宁和汤力说,“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之前在外面拿到了一张别人捎给我的传单,就是惊悚派对的那个,我这个人,从小到达,爹妈不是忙着赚钱应酬,就是忙着打麻将做美容什么的,也没有什么人去管我过问我,我一个人就觉得特别没有意思,特别无聊,后来慢慢的也不怎么着,就迷上了看恐怖片,觉得特别刺激,特别的high,连带着就也对所有的那些比较刺激的事情都特别感兴趣了。就因为这个,我看到惊悚派对的那个传单之后,就觉得特别神秘,特别有诱惑力,特别想去看一看!但是我看那个传单搞得挺简陋的,不知道规模会怎么样,而且我朋友又跟我说什么会不会是什么人故意设圈套,想要对我们怎么样,这个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可被他那么一说,我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有点毛毛的,所以我就在网上多做宣传,到处去拉人气,希望有人能愿意跟我一起去,这样不就可以一举两得了么,又能让这个事情热闹热闹,多一点人关注,有可能让跟我一起去的人多一点,这样不也给人的感觉更稳妥一些么?你们说是不是?结果没曾想,那里居然还真的就出了事情了,还一出事就是这么大,这么严重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告密

听了他的话,汤力皱了皱眉头,宋天禄的配合程度至少看起来还是比较高的,但是他说出来的理由和内容却与他们预期的有着一定的差距。

贺宁很显然也是带有着同样的看法,她等宋天禄说完了之后,这才开口对他说:“那你要不要也顺便跟我们说说,你租那个仓库是什么意思?”

宋天禄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几分,想要对贺宁和汤力笑一笑,又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笑容来,最后只能是苦着一张脸对他们说:“这事儿其实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其实我也知道这事儿被我自己给弄坏菜了,本来就是好奇心害死猫的事儿,我自己又给自己添乱,所以就觉得怕说不清,要不然我也不能那么大老远,累死累活的开这个车往外跑,受这份儿罪。”

贺宁和汤力都没有说话,宋天禄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富二代说起话来,标准显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自己觉得是“累死累活的往外跑”,可是在贺宁和汤力看来,这些天他吃的是高档饭店,住的是星级宾馆,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有受罪的地方。谁见过吃苦受罪的人能在度假酒店里头一边晒着日光浴,一边还搭讪着漂亮小姑娘,花钱请人家做spa,还想租游艇出海去玩的?

宋天禄似乎也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对自己这一番话的不认同,于是还不忘替自己辩解几句:“是真的,你们根本就理解不了,也想不到我这几天内心里头是多么的煎熬,就没有一刻是心里面踏踏实实的,永远都悬着心,就怕你们找我,怕你们怀疑我什么的,有时候我夜里也睡不好觉,就想这算是什么日子啊!要不然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回来跟你们解释清楚得了!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我又怕,怕我自己说不清,你们不信我,到时候我摊上更大的麻烦。”

“那现在回都回来了,你就试试看吧,看我们能不能相信你。”贺宁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