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和汤力分头查看了一会儿,贺宁先发现了一处护栏有缺口的地方,便招呼汤力过去查看,汤力赶忙过去查看,发现贺宁指出来的那个地方的栅栏少了两根,留出了一个缺口,缺口两旁的两根栅栏也被人为的向两侧拉扯过,形成了两条弧线,让那个缺口又加宽了一些,贺宁蹲下身,侧着身子比了比,发现以她的体型完全可以从那个豁口侧着身子钻出去。这也正是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如果说这样大栅栏缺口出现在院墙上面,贺宁绝对不会感到奇怪,毕竟想要走捷径的人总是很多,但是出现在桥上就很奇怪了,正常人谁会想要从桥栅栏钻出去呢?即便是真有想不开想要寻短见的人,从栅栏上面翻过去恐怕都要比拓宽缺口来得容易,因此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利用这个本来就缺了栅栏的缺口,再进行适当的拓宽,好把某个比原本的缺口略宽一点的东西从缺口处推出去,而那“某个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刚刚他们才查看过的装着尸体的旅行箱。
汤力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卷尺,量了量那个缺口的宽度,又掏出随身的小记事本记录下来。
旁边一直好奇他们两个举动的人看到汤力这一举动,顿时恍然大悟,小声对自己的同伴说:“哦,肯定是市政的人,看桥栏杆坏了准备安排修理呢!”
贺宁耳朵灵,听到了之后差一点笑出来,还好及时忍住了,她偷偷的在心里感慨人们的联想能力有多强,同时又觉得这样的误会也挺好,至少不会引起什么恐慌情绪。当然,更让她感到惊讶的还是汤力随手掏出来的那个便携卷尺。
“你随身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啊?”贺宁好奇的问汤力。
汤力一边把随身的小记事本收好,一边回答说:“有备无患。”
很好,这样讲话实在是太符合汤力的个性了,贺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有涉及到与案件有关的话题时,汤力的话才会多起来,除此之外就立刻变成了一本行走的成语词典,贺宁还专门数过,除了讨论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字数略多之外,其他时候汤力的话都在十个字以内,偶尔破例,基本上也没超过十几二十个字,这对于贺宁这种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性格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怎么样?你觉得尺寸相符么?位置呢?”她收回自己的心思,问汤力。
汤力点点头:“目测差不多。”
“那咱们就就到桥那边,要是没有什么更值得注意的细节,咱们就回局里去吧,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失踪人口。”贺宁看看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色,觉得再继续逗留在这里也没有更多的意义,像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除非是刚刚造成的痕迹,或者栅栏缺口那么明显的,否则基本上不大可能保留下来,所以再怎么迟迟不走,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汤力表示同意,两个人继续按照方才的分工,把余下来的桥面也走了一遍,的确没有什么别的更值得注意的东西,于是便折返回去,下了桥,开车返回公安局。这时候刘法医他们也已经收队,看样子晚上公安局“开夜车”的人不会太少。
回去的路上,汤力问贺宁:“我送你回家,失踪人口我查。”
“不用,”贺宁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这也惦记着尸检的结果什么的,回家也呆着不踏实,而且这个案子刚刚接手,还有好多未知数,万一半夜里又有什么别的进展需要人,我不也得往局里面赶么,还不如跟你一起回局里去呢。”
汤力听她这样说,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劝她回家。
他这么痛快就接手了自己的决定,贺宁有点意外:“你这就同意啦?我还以为你会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和善意,坚持要送我回去休息呢!”
汤力扭头看了贺宁一眼,认认真真的摇摇头:“最大的善意是尊重你的意愿。”
他的话虽然很简短,语气也十分平淡,贺宁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的敲了一下似的,没想到汤力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偶尔说起话来居然也这么有哲理。人和人之间确实需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彼此体贴,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人,打着关心你、为你好的旗号,把他们的意愿强加到你身上,要求你必须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不管你自己原本的打算是怎么样的。很多时候,你又不得不屈服于对方的这种“关心”,以免让对方觉得自己不识好人心,然而当你按照对方的要求,活成了对方想要的那个样子,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对方却有可能忽然之间就变了脸,反过头来指责你为什么不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反而要把这份责任压倒了别人的身上,他喘不过气来,需要一个人调整一下。
贺宁想起当初自己在毕业前准备报考的时候,是多么的渴望成为一名一线刑警,但是就因为有那么一个“为你好”的人,极力反对,希望她做内勤,能够更稳定一些,以便在未来有更多的时间来“主内”,她又是多么的一时糊涂,竟然因为之前的感动而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直到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蠢笨。
是啊,真正为了一个人好,难道不是尊重这个人自己的意愿么?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那不是为了对方好,而是为了自己好而已。
幸好,自己醒悟的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那咱们就直奔公安局!”贺宁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姿态潇洒的挥了挥手,姿态昂扬的样子,好像是她在指挥汤力去往什么目的地似的,顺便指了指自己放在车后座上的那个塑料袋,“正好,你拿给我的零食,我还没拿回家去呢,今天晚上‘开夜车’,肯定会饿,咱们就拿这些来填肚子吧!”
汤力默默的点了点头,贺宁也对他这种沉默的回应习以为常,两个人很快的回到了公安局,立刻动手查起最近一段时间的失踪男性信息来。
虽然先筛查失踪人口信息是必须要做的步骤,但是贺宁并没有把希望压在这上头,毕竟以她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往往这种时候能从失踪人口那里查到线索的几率至多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已,大多数人在被人发现报警的时候,其家属还以为这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呢。
果不其然,查了一大圈,发现这一时期a市竟然没有报案失踪的男性。
不过还好,到了半夜的时候,刘法医打了电话通知他们过去聊聊尸检的事情,对死者尸体的检查已经有了一点新进展,这个“夜车”总算没有白开。
第四章 活活淹死
贺宁到了半夜里的时候,整个人早已经困倦极了,只觉得两眼发花,脑子里好像全都是浆糊一样,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汤力没有叫她,默默的继续筛查着失踪人口的相关信息,一直到刘法医的电话打过来,才把贺宁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赶忙打起精神来,和汤力一同到刘法医那边去。
刘法医也是在把尸体带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着手进行尸检,现在已经对死者的死因及其他情况都有了进一步的掌握,也知道汤力他们肯定同样没有休息,都在局里加班,所以就打电话叫他们过去交流一下当下能够掌握的情况。
“通过骨龄来推测,这名死者年龄应该是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在他的胃内容物里面检验出了酒精成分,并且有肺水肿的情况,肺泡中有水,应该是活着被人关在箱子里淹死的。”刘法医对很快赶过来的汤力和贺宁说出了他的结论。
贺宁一听这番话,本能的做出来推测:“刘法医,那也就是说这名死者是被人灌醉了之后,趁着神智不清的时候装进箱子里,并且用行李绳捆扎起来,因此才没有明显的反抗迹象,对么?”
“那倒还真不是,”刘法医摆摆手,“酒精成分是有的,但是远远不足以让人达到神智不清的程度,除非这个人有病理性醉酒,否则就一定不会达到不省人事的那种程度。”
贺宁略微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很难想象一个成年男子会在没有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穿上那么一件样式夸张的连衣裙,还任由别人把自己塞进一个大箱子里,捆个结实扔进河里,难不成现在这世道还真有人那么胆大包天,私藏或者私造了枪支么?别说是比自己体力说不得更好一些的男性,就算是自己遇到这种事,只要对方不是真的把枪顶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哪怕是拿着尖刀,自己也得放手一搏才行,没道理坐以待毙。
“哦,对了,我们还在死者的衣服上面找到了一根头发,有完整的毛囊,应该可以提取到dna信息。”刘法医又说出了一个好消息,“可以肯定头发不是死者的,死者是很短的板寸头,并且发量不多,所以应该是凶手在将死者装入旅行箱中的时候掉进去的,没有被发现,回头等你们锁定了嫌疑人目标,这个线索帮助会比较大。”
“长发短发?”汤力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直接决定了他们的侦破方向,把嫌疑人重点放在男性还是女性范围内。
刘法医爱莫能助的摊开手:“普普通通的一根黑色短发,发质比较细软,应该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头发,不好判断到底是男是女,得等dna结果出来才能够知道。”
“没问题,我们等消息。”汤力点了点头。
从法医那边回到办公室,两个人都在思索着关于这个案子的事情,贺宁沉默的琢磨了一会儿,起身从汤力给她的那包零食里面拿出来两袋,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盒牛奶,公安局值夜班或者开夜车的时候太多了,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会备一点吃的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贺宁拿着吃的来到汤力桌旁,把牛奶和零食递给他一份,自己拉了椅子坐下来:“咱们俩聊聊案子的事儿吧!边吃边聊!”
“你不喜欢吃?”汤力指了指贺宁递过来的零食,似乎有些困惑。
贺宁一头黑线的看着他:“晚上很困,脑子不太灵,所以一边吃一边想可能还能精神精神,我这是好东西和你一起分享,你要不要那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难倒我就是那种把自己不爱吃的都给别人的人么?”
汤力想了想:“但这是我给你的。”
“那怕什么!你给我就是我的了,现在算我请你吃零食呗!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赶紧说正事儿吧!”贺宁摆摆手。
汤力倒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一只手下意识的把玩着贺宁给他的牛奶,开口问:“你想讨论什么?”
“你说,这个被害人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穿着女装,是不是异装癖,或者心理变态什么的?”贺宁赶忙开口问。
“不是。”汤力回答的十分笃定。
贺宁差异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他居然回答的这么干脆。
汤力看出她是满眼的疑问,破天荒的没用贺宁追着问,自己主动回答说:“死者穿的裙子里面是正常的男式内衣裤。”
贺宁恍然大悟,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就只是被那女装震撼了,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死者心理变态或者异装癖,别的并没有考虑太多,被汤力这么一说,她倒也意识到了,不管是她考虑到的那两种可能的哪一种,一般那两类人穿女装的时候都会穿足了全套,从里到外,从小到大,从上到下,一样不落,不太可能这么敷衍的只穿了一条裙子,还是款式如此恶俗的。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身着女装?”贺宁自己的两种猜测都被推翻了,再想不出别的可能性,只好问汤力。
汤力摇摇头:“不知道,死者身上没有挣扎的伤痕,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迫穿上,不敢反抗,还有一种是自愿穿上,不想反抗。”
“不想反抗?”贺宁觉得这个猜测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异装癖,又不想反抗别人要求他穿女装裙子的要求?那这是什么原因啊?”
汤力也不能给出贺宁一个解释,他同样是有些想不通的,但是为了考虑周全,又不能够忽视这种可能性。
“如果是自愿穿上的,那我暂时猜不出来为什么,如果是被迫穿上的,那就百分百和羞辱有关了!”贺宁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把人塞在旅行箱里头,用行李绳捆上,这是对方必死的态度吧?不给对方一点能够从箱子里面逃脱的机会。另外除了必须弄死对方的决心之外,我觉得这个凶手还是有心要折磨死者,故意让他活活被淹死,被关在箱子里还逃不出去,这种痛苦和恐惧要比直接杀死来得重上很多很多,你觉得呢?”
汤力点点头:“凶手对死者的仇恨确实很深,而且看得出来是谋划仔细的,这个案子不简单,调查起来估计不会太省力。”
“你注意到了没有,那个箱子,”贺宁想起在现场的时候自己注意到的一个细节,“箱子里面那个死者面对着的方向,有一块位置,衬布都已经起毛了,我感觉应该是死者淹水之后挣扎的时候用手挠出来的。那么狭窄的空间内,死者也没有什么长指甲的前提下,能把衬布都给挠成了那个样子,你说当时死者得是害怕成什么样,痛苦成什么样啊!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居然被人恨成这样!”
汤力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是入水前挠的,还是入水后。”
“有什么区别么?”贺宁不解为什么汤力会纠结这么一件事。
“有区别。入水前挠出来的,是说明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是什么,所以试图挣脱。入水后才挠出来,说明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所以毫无防备。”汤力给出了解释。
贺宁恍然大悟,自己只注意到了衬布上面的抓痕,却没有联想到更深一层的含义,她看了看汤力,对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闷葫芦又有了更深一点的认识。
讨论了一会儿,已经是凌晨时分,两个人各自找了值班室短暂的小睡几个钟头,养一养精神,等到天亮了之后,还要继续调查工作。
贺宁实在是困极了,要不是对案子充满了好奇,她也不能坚持到这个时间,到了值班室一躺到床上,立刻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手机上的闹表把她唤醒,她才急忙爬起来,去盥洗室洗了洗脸梳梳头,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急匆匆的去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一看,果然汤力早就起来了,而且不仅起来的比她早,还连早餐都已经买回来了,桌上摆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老远也看不出来买的到底是什么。
前一天晚上休息很晚,睡得也非常少,现在人虽然已经醒过来了,贺宁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却好像还在睡着,毫无知觉,汤力平日里吃早餐比较喜欢吃一些油条、炸糕之类的东西,平时贺宁对这些倒是无所谓的,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想到要是吃那些东西,她就会觉得很腻歪,根本没有胃口。
“来吃早饭。”汤力看到贺宁进了门,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那几样东西,示意贺宁过去。
贺宁带着一丝困倦走过去,从汤力手里接过一个袋子,道了一声谢,打开一看,是一碗粥,盖子一打开,立刻扑鼻一阵清香,粥里面有稀碎的火腿,还有绿莹莹的碎碎的青菜,看起来应该会很爽口。
贺宁的唇角微微挑了挑,这个闷葫芦,还真是挺细心的。
第五章 服装来源
“咱们今天做些什么?没有人报案失踪,说不得是死亡事件还不够长,可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啊!”贺宁摆弄着塑料勺,心思压根儿就没在早饭上面,还惦记着下一步的事情。
汤力看了看她,没有和她讨论这件事的意思,指指贺宁面前的那碗粥:“先吃饭。”
贺宁点点头,拿起面前的那碗粥打算大口大口的以最快速度吃完,谁知道一勺都还没等送到嘴里,手就被汤力按住了。
“慢慢吃。”汤力皱了皱眉头,“伤胃。”
“现在又不是可以细嚼慢咽的时候,多耽误时间呀!”贺宁的心思并不在早饭上头,就想赶紧吃完好办正经事,在此之前她也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工作热情居然可以这么高,有些人天生适合做办公室工作,有些人则不那么适合,她或许就是第二种人,因为调到a市做了一线工作,她才感受到了工作带来的那份激动和热血吧。
汤力却不为所动:“磨刀不误砍柴功,好好吃饭用不了多长时间。”
说完,他自己就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一副哪怕贺宁三口两口狼吞虎咽的解决掉早餐,他也不会跟着一起提速的样子。
贺宁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的一口一口细嚼慢咽,顺便还不忘吐槽汤力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复制了戴煦那一套观点呢!”
“戴煦挺好。“汤力难得的对贺宁笑了笑,又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等吃完了早饭,汤力把餐盒处理掉,回来才对贺宁说:“你查一查裙子,我负责道路监控录像。”
贺宁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两个人就迅速的按照自己的分工着手忙碌起来。其实相比之下,汤力点工作要相对任务更重,也更繁琐一些,那么大的一个箱子,里面还塞着一个大活人,分量不轻,凶手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到底是步行还是开车,这都是未知数,做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谁也不敢轻易的就排除掉某一种可能,贺宁打算等她把那条款式恶俗的裙子来源大致收集好了,就去帮汤力。
那条裙子的样式非常的不日常,绝对不是平常的商场商店里面卖的,尺码也比寻常的女装裙子都要宽大许多,而且质量又不大好,贺宁觉得很有可能是那种专门供演出使用的道具服装。
她向汤力要来了一张死者身上所穿那条裙子的照片,传到了电脑上,利用互联网的搜图功能,做某电商平台上搜了一下,想要看一看类似的这种裙子是不是与很多的购买途径,走过之后,贺宁发现其实还好,网上大约只有不到二十个商家有卖同样款式的裙子,并且销量都不太大,这对于卖家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对于贺宁来说却是不错的消息,她可以用来排除一下网络上的购买途径。
贺宁依次联系了这些网络卖家,说明了身份和意图,希望对方能够提供帮助,不需要非得提供具体的购买人信息,只要告诉自己在近期有没有a市或者a市周边地区的人购买过这款裙子就可以了。虽然说这种办法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至少也能了解个大概。
问了一圈,个别店主不肯配合调查,贺宁也没有办法,其他大多数人倒是还算配合度比较高一些,但是提供的信息来看,也没有什么太值得注意的,有一个比较热心肠的店主告诉她,这款裙子销路比较窄,一般都是为了演出之类,单位团体什么的购买,偶尔也有一些专门租赁演出服装的小店在网上进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一次的演出就花钱买这么一条不太实用的裙子。
租赁!贺宁看到屏幕上面的那两个字,忽然觉得脑海当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赶忙把方才用来搜索的那张图片又重新打开来,放大了好几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一次,她还真的注意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裙子上面有很多的毛边,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全新的。
难道真的是租来的?贺宁赶忙搜索了一下a市有哪些专门做演出服装租赁的店铺,把这些店铺的地址都逐一记录下来,拿去给汤力看,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同汤力说了一下。
汤力看了看时间,对贺宁说:“再筛查一小时监控,然后出发。”
“好,那我帮你一起吧!“贺宁对于死者所穿那条裙子的调查也就只能进行到这里了,她可没打算自己偷懒,让汤力一个人忙。
汤力没有同贺宁浪费口舌去客套,这很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两个人临时做了一下分工,就又各自埋头筛查起那条河堤以及桥附近各主要路口的监控录像了,试图找到有没有拉着大行李箱的人,或者可以车辆。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非常快,一转眼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个人整理好就立刻出发,规划好了线路,尽量不在路途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好尽快查清楚是否有人做近期租过那样的一条连衣裙。
我的手机16:57:41
a市专门租赁演出服装的店铺还真不少,不过规模都不太大,净是些不大起眼的小店面,对照着网上查到的具体地址,到了现场也还是得浪费一些时间,不是店面太小招牌不够醒目,所以不好找,就是地理位置比较尴尬,车子没有办法停在附近,总之并没有贺宁以为的那么顺利,从上午一直折腾到夕阳西下,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了,用不了多久这些小店铺就会关门歇业,到时候她和汤力就算不嫌累,人家店主可不会不回家做店里面等着,贺宁多少有那么一点沉不住气,觉得心里面隐隐的烦躁。
汤力倒是仍旧那么沉得住气,他不是那种巧舌如簧的人,即便看得出来贺宁有些浮躁了,也还是选择了什么也不说,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汤力什么都没有对贺宁说,没有劝她一句,就只是自顾自的淡定着,不急不躁,贺宁原本还有些冒火的心却奇迹般的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着汤力那副沉稳的样子,心里面就忍不住想,人家都不急,自己又为什么要着急呢?再说了,开车的人是汤力,a市的路况也摆在那里呢,自己就算再怎么瞎着急,也不可能骑着火箭窜出去,这样一想,她心里又慢慢静下来了。
就这么一家一家的排查下去,就在贺宁觉得这一天肯定不会有收获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有啊,有人来我这儿租来那么一条裙子,到现在都还没退回来呢!“一个正好收拾关店,却被贺宁和汤力给堵在了店门口的女店主看过贺宁递给她的从网上载下来的裙子样式图片后,很痛快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有戏!贺宁心头一震,之前的失望情绪一扫而空,连忙问:“租出去多少天了?”
女店主想了想:“哎哟,好像已经有快一个礼拜了吧!”
“正常会租这么久么?“汤力问。
女店主摆摆手:“”那怎么可能,一般也就一两天,顶多两三天,再多的话,有那钱还不如买一件算了!我估计啊,我租出去的那条裙子是回不来了,八成是不打算退回来,好在我当时留了押金,虽然不算很多吧,好在我那裙子也挺旧的了,那点押金也不算太亏。”
贺宁一听这话,赶忙拿出那张死者身上穿着的那条裙子的清晰图片递过去:“”那你看一看,这条是不是从你这里租出去的。”
女店主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笃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是我那件。”
“你能确定么?“贺宁怕女店主看的不够仔细,万一认错了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调查而言,可就构成了误导。
“我确定,你看这儿!“女店主拿着照片给贺宁和汤力指了指裙子胸口的位置,“看到这儿来么?这有一道抽丝,是我自己之前有一次整理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指甲给刮的,我时候处理过,但还是有印儿,不会错的。”
“那你租裙子给别人,会不会留对方的证件号码之类的?”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但贺宁还是碰运气似的开口问女店主。
女店主一听她这么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妹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么?就租个衣服,谁会愿意给你留身份证号啊!肯留个手机号就算不错的了,哦,租衣服那人倒是留手机号了,我前几天打过一次试试,结果号码是空号,假的,我当时就心里头明白了,这裙子十有八九回不来啦,有心有租有还那种,就不可能留个假的电话号码给我。”
“那你还能不能记得那个租衣服的人长什么样?”贺宁不甘心的又问。
女店主这次倒是点了头:“记得啊,那小丫头原来是对面那条街上一家店的售货员,我当时看她挺面熟的,就根本没防备,而且正常谁会对我这种租衣服的下手啊,后来衣服也不还,电话也不对,我就过去找了,去一问,人家老板说她早就不在那儿干,辞职走了!”
第六章 认错
虽说那个人已经辞职走了这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是有消息总好过一无所获,更何况就算不能一下子找到那个来租衣服的姑娘,至少女店主可以提供出那个姑娘之前上过班的那间店铺的名称和地址,这样就还是有希望的。
从女老板那里得到了那家店铺的地址之后,贺宁和汤力急急忙忙的朝那边赶,虽然说那家店就在隔壁街,但是眼下的时间比较不巧,这边的女店主都已经准备关门了,这周围其他的小店铺估计情况也都差不都,如果人家关门走了,他们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去打听,这样一来可就浪费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
还好,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那家服装店还没有打烊,店里买也没有什么客人,一个中年女人画着一脸的浓妆,正坐在店里买的一张桌子后面吃饭呢,看到有人进来,尤其还是一男一女,一个男的跟在后面,走在前头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顿时就来了精神,筷子一放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对贺宁说:“进来看看吧!我们店的衣服都是韩国货,我亲戚在韩国,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往回发最新最时尚的衣服,你看是不是都特别潮?”
贺宁对她笑了笑,对她店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也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给对方看了看,笑着对她说:“你好,我们是a市公安局的,想占用你一点时间,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打听个人。”
老板娘一听这话,知道这两个人不是顾客,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了一点,说不高兴估计有些夸张,至少是觉得很失望,原本以为是生意上门,结果生意没有了,来的还是警察,恐怕平日里没谁会特别高兴有警察上门了解情况吧。
“那你们要打听什么事儿啊?”她不大情愿的开口问。
“你们这儿之前是不是有个店员,前不久刚刚离职了?”贺宁问。
“你是说傅雨吧?”老板娘脱口就说出了一个名字,“她之前在我们这儿当售货员,当了挺长时间了,突然之间就不干了,我当时也挺生气的,嫌她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说要扣她工钱,她也愿意,还是走了,这可把我给坑苦了!你看我现在,临时雇人还没雇到,天天就得在这儿守着,我别处还有一个店呢,那边生意比这边好,我不在那儿盯着不行,结果现在倒好,我天天就被绑在这儿了,哪儿也去不了!都不知道要亏多少钱了!”
“那你知道傅雨辞职之后去了哪里么?”贺宁没有什么兴趣听老板娘诉苦生意上的事情,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关心的就只有那个租裙子人的下落。
老板娘诉苦得不到回应,也是心情比较不好,把脸拉得多老长,没精打采的回应道:“不知道,她肯定是又攀了高枝了,能告诉我么。我就知道她租的房子在哪儿。哎,不对啊,她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了?要不然你们急着找她干什么?她是闯祸了所以才不敢在我这儿干了吧?是不是跑了?”
“她住哪里?”汤力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好打听的老板娘,只好板着脸问。
汤力严肃的神情把原本还想刨根问底的老板娘给镇住了,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走到桌子边上扯了一张纸,把地址抄写在上面,然后说:“她要是惹了事的话,你们找到她可别说地址是我给你们的啊,我可怕她报复我!”
“你放心吧,我们会对消息来源保密的。”贺宁回答说。
从老板娘那里拿到了地址之后,汤力和贺宁就立刻离开了这家小小店服装店,回去提了车就按照老板娘给的地址,准备去找这个名叫傅雨的女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恰好赶上了下班时间,a市的主要路段纷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拥堵,贺宁坐在车里面,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时不时的就改变一下坐姿,看样子就像是车座椅上面长出了尖刺一样。
“不舒服?“汤力早就留意到了贺宁的状态,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
贺宁摇摇头:“这堵车怎么那么严重啊!急死人了!你说那个傅雨万一真是和那名死者的死有关,这个节骨眼儿上跑了怎么办?”
“想跑早就跑了,不需要等到现在。“汤力始终是能够保持淡定的那个人,一听贺宁坐立不安的原来是这么一件事,原本还微蹙的眉头也松开了。
贺宁被他这么一说,也一下子从牛角尖里钻了出来,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自己方才真是一下子有了消息就着了急,这样一着急就犯糊涂了,假如那个叫做傅雨的女孩儿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那不管什么时间去找她,她都不会逃跑,假如真的和她有关系,那名尚身份不明的死者都死了几天了,真要是想跑,只怕现在真的是连影子都抓不到,哪是一会儿堵车能够影响的。
冷静下来之后,贺宁略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平时她觉得自己虽然缺乏经验,但总体来说基础还算扎实,头脑也还算清楚,就是有的时候一着急就会乱了方寸,变得考虑问题不周全起来,原本她就知道自己的性格有这样的特点,只是以前没有对比也不会觉得特别明显,现在和淡定到了极点的汤力呆在一起,自己的这一性格弊端就变得格外醒目了,不改改恐怕是不行了。
堵了半天的车,到达傅雨居住的那个小区的时候天都已经彻底黑了。按照老板娘给的地址,贺宁和汤力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给他们开门的是个老太太,贺宁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傅雨的女孩子,老太太一脸茫然,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自己说独居,家里没别人了,贺宁和汤力有点诧异,不过老太太随后又告诉他们,自己家对门那一侧住着好几个年轻小姑娘,让他们去那边找找。贺宁和汤力一估计,可能是服装店的老板娘记错了门牌号,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于是谢过了老太太,转头去敲对面那户人家的门。
这一次出来开门的还真是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比贺宁还要略小一点,腮帮子鼓鼓的,塞了满嘴的食物,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双筷子,看样子是正在吃着饭就急急忙忙跑来开门了,原本是兴高采烈的样子,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小姑娘愣了一下,打量了贺宁和汤力一番,原本的高兴劲儿也收了起来,略微有一点不耐烦的开口问:“你们俩找谁?”
“傅雨是住这儿么?”贺宁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心里偷偷的猜测着她会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傅雨。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吧,最里头那屋,你们自己进去吧。”
说完她也不等贺宁他们做出什么回应,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拿手机打电话,语气很不高兴的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你怎么搞的啊!属蜗牛的吗?!刚才问你就说到楼下了,结果现在还没上来!害的我白白给别的屋的人开了门!”
贺宁一边朝里面走,一边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合租屋,客厅已经被用墙隔了起来,变成了另外一个卧室,只留下一条狭长的小走廊,走廊尽头是卫生间,两侧则是一闪一闪紧闭着的门,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小姑娘径直走进了距离大门口最近的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没有继续理睬他们的意思,贺宁和汤力只好自己按照她刚才指的方向,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走到了门口,考虑到现在的季节,大多数人都不会穿得非常厚实,不管对方是不是傅雨,始终是一名年轻女性,要是汤力直接在这么一个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对方面前,恐怕不大方便,所以汤力在距离那个房间一段距离的走廊里等着,由贺宁过去敲门。
贺宁走到门口,举起手来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门板很薄,敲门的声音听起来又脆又响,门里有个女声响亮的应了一句,随后门就开了,一个有些睡眼惺忪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年纪和刚才给贺宁他们开门的那个姑娘差不多的样子,一头酒红色的中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打开门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口,也有些茫然,又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才开口问:“你找谁啊?”
“你是傅雨么?”贺宁开门见山的问。
红头发女孩儿点点头:“是啊,你谁啊?”
还真是傅雨,而且看样子她不像是想要逃跑的嫌疑人的模样,贺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傅雨身上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招招手,示意汤力过来,顺便摸出了自己的证件给傅雨看了看。
“警察?”傅雨一看登门的人是警察,神色一下子惊慌起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们可别抓我呀!”
第七章 雇佣关系
傅雨这么一开口,一下子把贺宁和汤力给搞得愣住了,正常人自然不会有谁见到警察的第一反应是道歉的,可是如果说她是因为与死者的死有关,为什么又会说出“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们可别抓我啊”这种话呢?
汤力没有开口,贺宁这一次也选择了沉默,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与其贸然开口,还不如等着对方先沉不住气,再根据她说出来的内容做判断。
打定了主意之后,贺宁就一言不发的抱着怀看着傅雨,傅雨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等着贺宁他们的回应,偏偏他们不说话,傅雨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于是也瞪着眼睛端详他们两个,等了好半天,才终于忍不住了,眉头一皱,一脸不开心的说:“你们倒是说句痛快话啊,是我道歉还是赔钱,怎么着都行,只要你们别抓我去公安局就行,咱们私了,私了行不行?我承认干那事儿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老板娘的减肥茶上面都涂上洗衣液,我就是一时生气,嫌她扣我钱,就想临走的时候报复报复她,她成天喝减肥茶减肥不是么,我就帮她滑滑肠子。她不也没出什么事儿么?住院了?要是住院了,医药费我出还不行么!”
敢情她以为自己和汤力是因为老板娘报警所以才来的,是来追究她对老板娘做的那个恶作剧。虽然说往人家的减肥茶茶包上面涂洗衣液是不好的,但是性质与死者身上那件连衣裙比起来,还是要轻上很多,所以贺宁决定不予理睬。
“我们不是为了那件事,是因为别的事情想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那条裙子的照片,递给傅雨,“你有没有租过这么一条裙子?”
傅雨接过照片看了看,二话不说就痛快的点了点头:“租了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租这么一条裙子?”汤力一听她承认了,也开口问了一句。
傅雨表情奇怪的打量了汤力一番,发现他们不是因为老板娘的事情而来,这让她顿时就放松下来许多,撇撇嘴说:“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呀,有需要,能用到,就租了呗!为什么租,因为买太贵呗!”
汤力也不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直直看着傅雨,傅雨被他看的有些发慌,偷眼去瞄贺宁,希望这个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女警察能给自己一点提示。贺宁当然没有这个给自己搭档拆台的爱好了,就假装不明白她询问的眼神,不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