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凌蓝还不知道周语莹已经在何可秋面前告发了自己,她洗完澡换好衣服,这才打开陆泊然的电脑与陈竞联系,把何可秋的要求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陈竞听完之后随手发回一个“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的表情,还不忘打趣道:“你这是被委以重任了啊!”

关凌蓝不理他的调侃,皱了皱眉头:“你会很危险,何可秋假如决定要收购新瑞,就一定会扫除所有的威胁。”

陈竞推了推眼镜回复:“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Leo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他之前一直在围观这两个人的对话,这会儿板起脸来:“喂,调戏人也该有个限度!”

陈竞无奈地耸了耸肩,抬手一指屏幕:“你看…”

Leo探头过去看,结果当即笑出声来,眼中泛着温柔的波光,原来关凌蓝发过来的一句竟然是:“亲,调戏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还真是心有灵犀。

陈竞干脆把电脑甩进Leo怀里,让他自己去跟关凌蓝说话,反正没有视频连线,她又看不到他的脸。

Leo看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打字:“我会小心。”

关凌蓝等了半天才等到这一句回复,竟然没有陈竞最近十分喜欢使用的各种卡通表情,让她觉得有点诧异,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接着问:“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吃个饭见个面,好让我顺理成章地从你那里套点机密出来啊?”

Leo抬手打了一个“好”字,但是并没有发送,而是默默地删掉,重新答了一句:“那就约一下吧!”

然后把电脑丢给陈竞,撇了撇嘴:“喏,她约你见面!”

陈竞看着那张漂亮的脸皱着,分明是下一秒钟就要扑上来咬人的架势,于是笑呵呵地接过电脑约时间:“我明天晚上正好有空,到时候我去接你吧,带你去酒庄尝尝我收藏的好酒。”

这一招投其所好果然好使,关凌蓝立刻就兴奋了,两人敲定了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把电脑重新扔进包里,无意间转头就看到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盒子,里面装着齐风送她的发簪,她愣了一秒钟,爬起来伸手去床头的抽屉里摸索,又找出陆泊然送她的那支银色发簪来。把两支发簪并排放在一起,关凌蓝盯着发了半天呆,轻轻地叹了口气。

已经剪了短发,无论是谁送来的发簪,也都只能束之高阁了。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让她觉得格外疲惫,只可惜能给她温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没有自己的陪伴,其实陆泊然也会孤单吧?他们其实都是从小就缺少安全感和爱的孩子,只是,陆泊然也许比她幸运,他还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关凌蓝把自己扔在一堆松软凌乱的被子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想,陆泊然,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我一定会去加拿大,从此陪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

只要一切按照陈竞的计划进行,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第二天关凌蓝再去公司的时候,发现何可秋已经安排行政部为她准备了一间办公室,董事长秘书助理亲自把她送进办公室,态度十分恭敬。办公室的门口写着董事长助理的职务,虽然不是主管级别的,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何可秋为关凌蓝进公司任职铺路的第一步。

行政部委托公关公司送来三天后欢迎酒会的珠宝请关凌蓝试戴,并且向她咨询对发型和妆容的要求,而董事会下午的会议,何可秋也让秘书通知她要到场,虽然还没有正式介绍,但是她已经不再只负责记录会议内容,而是跟其他董事会成员一样,拿到了一份会议讨论的纲要内容,并且位置也从最后两排挪到了何可秋的身边。

傍晚时陈竞果然依约前来,黑底带白色圆点的衬衫搭配银灰色西装,戴了水蓝色的领结,风度翩翩地站在公司楼下等她,高调张扬得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看到才好。

关凌蓝看到陈竞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了陆泊然,他也曾经那么骄傲地站在车子旁边等着为她拉开车门,她的眼神暗下来,低头弯腰上车,却在侧头的片刻面色一沉。

陈竞见关凌蓝不说话,刚要开口,就被关凌蓝打断:“先开车吧!我们直接去酒庄。”

她这话冷冰冰的甚至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陈竞立刻意识到她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立刻开车,关凌蓝转头往后看了一下:“有人在跟踪我们。”

“需要我把尾巴甩掉吗?”

陈竞拍了拍方向盘,似乎显得跃跃欲试,关凌蓝摇摇头:“无所谓,让他跟着吧!”

反正他们也只是去酒庄品个酒而已,只不过,关凌蓝摸着下巴思考,何可秋这次派来的这波人,素质要比之前邱城手下那群盯梢的高很多,明明之前已经放松戒备了,忽然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竟然这么信不过自己吗?

关凌蓝想,她似乎需要提高警觉了。

和陈竞在酒庄品了一支红酒,关凌蓝也只是小酌一番就作罢。陈竞安排司机把她送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何可秋坐在客厅里摆弄着一副围棋。

看到关凌蓝进门,何可秋颇有兴致地朝她招招手,指了指面前桌上的棋子:“过来陪我下一局。”

关凌蓝会的所有的棋类都是何可秋亲自教的,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赢面。她把包交给佣人,然后吩咐道:“麻烦给我一杯牛奶。”

不知道何可秋会问什么,此时此刻,她需要醒醒酒,保持神志清楚。

佣人很快把牛奶热了端上来,关凌蓝已经坐到桌边看棋盘。在她回来之前,何可秋一直在跟自己下棋,只是此刻黑子已经被逼入绝境,但隐约还有翻盘的希望,他指了指棋盘问关凌蓝:“如果你执黑,你要怎么办?”

关凌蓝仔细端详了棋局片刻,抬手拈了一枚黑子,稳稳放下:“只能自寻死路…”

这一枚黑子正好连起大片黑棋,白子将其包围,顷刻之间杀个片甲不留,但关凌蓝与何可秋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何可秋甚至还带着一点欣赏的意味。关凌蓝把黑子一枚枚捡起来,眼看着棋局再次明朗,何可秋执白步步杀机咄咄逼人,关凌蓝招架之余不忘还击,黑子开始做起大龙,顿时风起云涌。

“死而后生…”何可秋笑着落下一子,“胆子很大。”

关凌蓝拈着黑子仔细端详,一步之间,已经推算了接下来的数个交锋来回,额头已经渗出汗水来:“反正都要输,就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你来我往,都不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交锋碰撞的火药味,关凌蓝觉得后背几乎湿透了,只能抽空抿一口牛奶当作放松。

虽然黑子一直顽抗,但无奈一开始的形势就对关凌蓝十分不利,何可秋再度落下一子,终于成功把一大片黑子困在其中,抬手笑道:“你输了。不过,能扳回七子,也算是不容易了。”

关凌蓝低下头:“何先生过奖了。”

“我找你下棋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吗?”

何可秋敲了敲棋盘,关凌蓝略一皱眉,轻声答道:“必输之局,无谓强争。”

何可秋哂然一笑:“很好。”

他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只是在提醒她,有时候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所以,盲目的反抗,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关凌蓝咬着唇不动,心中暗想,看来,何可秋还是察觉到她心中的敌意,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向她做出警告,同时也希望她提醒陈竞,最好不要跟他产生正面冲突。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要表示出自己的诚意了。

“何先生,我今晚跟陈竞见面的时候,听他说起一件事情,”关凌蓝所说的这些都是陈竞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他说,明天下午他要去机场接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是从美国来的。我觉得这件事跟他收购新瑞集团的举动有关。”

何可秋听到这里“哦”了一声:“为什么?”

“我记得之前齐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一趟美国。”关凌蓝回答的神态很认真,似乎是在努力回想,“我问过他回去干什么,他说是处理公司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新瑞在美国有个研究室。”

“研究室?是研究什么的?”

终于说到了重点上,何可秋显得很有兴趣,关凌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齐风没有告诉过我。”

“看来明天,我们也应该去机场看看了。”何可秋抬起头,望着胜负已分的棋局若有所思。

关凌蓝低下头,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紧握,捏出青白的指节,止不住地颤抖。

第13章 胜负暂时未分

下午的机场人来人往,繁忙一如往昔。何可秋赶到时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因为保镖中途向他报告,陈竞跟丢了。

“简直就是废物!”

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注定要恼火,更何况是何可秋这等人物。几个高大的保镖站在他面前简直渺小得像是尘埃一样,连头都不敢抬。何可秋看了他们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更来气,当即呵斥道:“给我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假如让陈竞抢先一步,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合,陈竞施施然从到达出口踱步出来,他穿了一身休闲装,还戴了一顶棒球帽,就跟清早出去跑步的装扮一样。看到何可秋站在一堆人面前发脾气,于是笑吟吟地过来插话:“咦?这不是何老板吗?”

何可秋一眼就把人认出来,面对他的挑衅表现得还算冷静:“陈先生,你好。”

“来接人?”

陈竞左右看看,见何可秋没少带人来,于是笑道:“哟,这阵仗可不小。”

何可秋笑得有些僵硬,看陈竞表现得底气十足,他就猜到自己是来晚了,只能应付到:“来接个朋友。”

陈竞笑得很轻松:“那何老板您慢慢接着,我有点事,先告辞了。”

说着伸出手朝着他挥了挥,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何可秋脸上的笑容在陈竞转身的一瞬间变为肃杀的戾气:“看来,还是被他抢先了。”

他拿出电话吩咐司机老张:“找几个人想办法把陈竞拦下来,我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去见那个美国人!”

陈竞亲自到机场来,一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何可秋想,既然软的不成,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他原以为老张的人出马是志在必得的,但在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竟然还是接到电话说有人把陈竞救走了。老张挂断电话脸上有点难看:“对不起何先生,陈竞被人救走了。”

何可秋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依旧很平静:“知道是什么人把他救走了吗?”

毕竟老张的人有多少素质他还是了解的,看来,陈竞是有备而来,而且救走他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没看清,只知道是个戴黑口罩的男人,身手很厉害,我们的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哦?陈竞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

何可秋倒是没有太过于发怒。强者之间的过招总是惊心动魄,对手越强大,他就觉得越有兴趣。

“看来,要查清楚这件事,还要想别的办法了。”

何可秋沉下眼眸思考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关凌蓝。

她的能力依旧是值得信任的,堪当大任,连陆泊然那只狡猾的狐狸都能收服,相信陈竞对她来说,并没有很高的难度。

好在不是周语莹,否则,这件事就真的要办不成了。

关凌蓝接到何可秋电话的时候正在试穿欢迎酒会的礼服,公关公司为她准备的礼服是很出挑的湖水绿色,一般人很难驾驭这个颜色,但穿在她的身上却素雅大方,相得益彰。

何可秋的意图很明显,要求关凌蓝不论花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查明陈竞到底在机场跟谁见了面,又拿到了什么。

不论代价,就意味着必要时,需要牺牲一些东西。关凌蓝挂断电话想了想,既然何可秋都那么说了,演戏演全套,不如就干脆去一趟陈竞家算了。

她跟陈竞说了自己的打算,得到他的赞同,于是就约了一天晚上在酒吧见面,之后喝醉了,顺理成章地“被陈竞带回家过夜”。

这次她去的是陈竞的别墅,远在喧嚣的城市之外,湖光山色的掩映之中,藏着托斯卡纳风格的独栋别墅。陈竞和关凌蓝其实都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但两个人既然要演戏,也就都没搭理。

倒是陈竞饶有兴趣地领着关凌蓝参观他的别墅,从一楼的玄关到楼下由车库改造的室内高尔夫场,宽大的地下室酒窖,然后是二楼的主卧和三楼的书房,露天阳台开阔漂亮,摆着宽大的躺椅,风格倒是与之前她在澳门住过的差不太多。

难道说…澳门的那间别墅,其实是陈竞的?

关凌蓝心里犹豫,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跟着陈竞的脚步一路参观,衣帽间里挂着的西装牌子除了阿玛尼这样的大牌,竟然还有几件低调奢华款的,关凌蓝心中一动,忍不住抬手翻了商标牌子,目光顿时剧烈颤抖,然后猛然收住。

这是…她终于想起来了!

关凌蓝抬眼看了陈竞一眼,他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于是她低下头,暗自沉默了一下,压下内心中翻涌的情绪,此时此刻,她还只能忍耐。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太讨厌了!”

她故意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抱怨:“一件衣服贵得要死!”

陈竞笑呵呵地反击:“不是你们,是我们…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跟我一样,都必须要穿贵得要死的衣服出门。”

关凌蓝丢给他一个白眼,目光却又小心地环视一圈,最后又落在那几件衣服上久久定格。

“习惯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陈竞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杯威士忌,随手又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然后指着它笑得一本正经,“想查什么?请随意。”

“得了吧!你就贫吧!”

关凌蓝把随身的U盘拿出来,也不客气,径直坐在电脑前去握鼠标:“哪些是可以拿去给何可秋看?快点交上来!”

他们携手设下一局好棋,就等着何可秋主动出手,来陪他们下完这最后一盘了!

第二天一早,关凌蓝打着哈欠把资料交到何可秋手中。何可秋翻了翻当即喜悦不已:“原来是这样!”

陈竞拿到的是当初那份研究报告的前半部以及可行性分析,从这上面看,新技术开发的数据条件已经十分成熟,假如正式投入使用并且应用于批量生产,所带来的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鉴于新瑞集团已经走完破产程序,所以想要收购集团及知识产权相关,需要先为其偿还之前欠下的银行债务。何可秋一直在衡量花费的收购投入资金的回报率是否足够吸引人,但从这份科研报告的说明来看,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绝佳投资目标。

何可秋在心中打定主意,十分赞许地看了关凌蓝一眼:“明天的酒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关凌蓝很高兴地说:“礼服和珠宝都已经试好了,下午要提前去做造型,对于明晚的酒会,我十分期待。”

她的眼中满含期待,似乎是因为距离权力的巅峰越发近了,所以才按捺不住,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何可秋似乎很喜欢她对野心掩饰不住的渴望之情,于是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是,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何可秋匆匆拿了相关资料去准备收购新瑞集团的各项事宜,留下关凌蓝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足以冰封整个世界的寒意。

就在明晚,在这不到二十小时的时间里,风起云涌,局势将再度变幻,未来会转向何方,现在,他们都不知道。

关凌蓝拉开窗帘,久久地站在窗口,抬头仰望已经乌云密布的漆黑天际,颜色阴沉,似乎是即将有大雨降临。

空气有些闷,第一滴雨不知道是何时倾盆落下,带着足够冲刷整个世界的力量和气势,整夜未曾停息。

也许到了明天,雨就会停了吧!关凌蓝心中怀着这样的念头,抱着被子,在喧闹的雨声中安静地睡去。

窗外,弱小的树木在狂风骤雨当中被吹得几乎折断,叶子落了一地,随水缓缓漂走。

梦里,她牵着陆泊然的手,一起去看冬天落雪的大海。陆泊然却把她一个人丢在海滩上,当她转身时,却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踪影。

她孤零零地站在海滩上,孑然一身,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潮汐在脚下低沉地叹息。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短发又变成了长发,三千烦恼丝凌乱了视线,关凌蓝觉得鼻子发酸,只能背过身去,目光落向渐行渐远的水上白帆。

那是一个足够悲伤的梦,直到醒来的时候,关凌蓝还能清楚地感觉到眼角有热泪流落的水痕。

手脚冰凉,身上明明盖着被子,可还是觉得有冷风吹进来,关凌蓝凭着感觉侧头才发现原来是窗子没有关好,她竟然就那么半开着窗子睡了一夜,而此时,窗外的雨并没有停。

她走到窗前,没有关窗,反而伸手把窗子推开,将手掌平摊开伸出去,感觉到冰凉的雨水重重坠落在掌心,凭空握紧。陆泊然…关凌蓝在心中默念那个名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已经凉透的心,又渐渐温暖起来。

也许,结果会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好。

陆泊然,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冬天到来之前,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简单洗了澡,换好衣服,然后把陆泊然送她的腕表重新戴在手腕上,那金属色的腕表仿佛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带着它,总觉得陆泊然就在身边,让心安定下来。

陈竞很快就把收到的消息分享给她:何可秋不顾董事会的反对,执意动用公司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启动收购新瑞集团的计划,同时向两家银行申请总额过千亿的抵押贷款。确实,何可秋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容许任何人质疑或者更改,关凌蓝想,假如齐风还活着,他见到了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呢?

从新瑞开始,又从新瑞结束。冥冥之间,一切因果早已经注定。

傍晚时分,何可秋与新瑞集团债权人代表签署收购意向合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何可秋显然是早就已经与各方建立好了联系,只等一确认研发项目的价值,立刻全面开动,只为抢在陈竞之前收购新瑞。

出乎关凌蓝意料的是,这场大雨非但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办公室无法开窗,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环境让人觉得十分气闷,董事长秘书在跟来送文件的文员窃窃私语,说的正是何可秋在董事会临时会议上与几位董事吵架的事情。

关凌蓝端着杯子目不斜视地经过,停在她们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们议论八卦也要注意身份场合,然后在众人的一片尴尬神色当中从容离去。

她破天荒地冲了一杯咖啡,虽然味道苦涩,但还是面无表情地一口口喝下,只为让自己从现在开始都能一直保持清醒。

希望一切如愿,希望一切很快结束。

为了准备酒会,关凌蓝提前离开公司做造型并化妆,看着镜子里渐渐堆砌出那个并不真实的自己,她挺直了腰背,迎着城市即将来临的夜,收敛了脸上疲惫的神色,缓缓露出优雅的笑容。

车子径直开到别墅门口,倾盆大雨中保镖为她撑开一把红伞,关凌蓝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她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倾盆大雨之中,陆泊然一路奔跑而来,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在身上挡雨,却被她漠然地丢落在地。

时至今日,一切恍如隔世。

她稳稳地迈出第一步,伞下的那一方天地显然圈不住她,短发自耳畔滑落,挡住眼帘,世界自清晰变得模糊,关凌蓝抬手拨开发丝,对着保镖淡然一笑,抬手自他手中接过伞,一步步走得沉稳悠然,整个世界瞬间又从模糊逐渐清晰起来。

好在下车也不过只走了几步路就进了室内,何可秋早就已经到了,正在跟人聊天聊得很高兴的样子。见到关凌蓝来了,于是朝她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身边,将众人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公司董事会当中与何可秋关系较好的,自然就把关凌蓝视为是世侄女,嘘寒问暖不在话下。关凌蓝的表现一如既往淡定稳重,颇有大将之风,这让何可秋觉得十分有面子,毕竟这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所以就算表现地再平静,但还是隐约透露出些许的骄傲神色。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关凌蓝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每个人脸上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掩饰了内心,只剩下冰冷而骄傲的优雅,她似乎能分辨出每个人深藏在眼底的别有企图,他们贪念金钱或者荣耀,热爱奢华,所以才甘愿陷落在这样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无法脱身。

关凌蓝想,幸好自己没有。

她出身贫穷,懂得来之不易的珍贵,所以即使是现在已经拥有很多人终生都无法触及的东西,但她还是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什么而活着。

或许,这就是她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吧!

寒暄与介绍很快结束,何可秋端着酒杯悠闲地往前踱步,关凌蓝跟在他身后,走得十分小心谨慎。

“感觉怎么样?”

何可秋忽然回头望了她一眼,关凌蓝清楚地看到他眼底划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但却分辨不出他的用意,只是老老实实回答:“还好,只是有点累。”

何可秋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以后这样的场合会有很多,你慢慢就会适应了。”

关凌蓝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一定会的。”

何可秋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停了一下,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缓缓说出一句:“你和陈竞,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既然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那么,关凌蓝就不再需要与这个人有任何联系了,这一向是何可秋做事情的原则:绝对不在没有价值的人或者事身上投入分毫。

关凌蓝早就猜到何可秋会这么说,但还是表示了一下应有的惊讶,然后还是点头答应:“是的,我知道了。”

何可秋紧接着又慢悠悠地侧头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哦,对了,新瑞集团新技术研发项目的负责人李先生今天专程从新加坡赶来,稍后,我会介绍你们认识。说起来,你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应该会很谈得来。”

关凌蓝明白,这个李先生既然是新瑞集团新技术研发团队的负责人,将来的一段时间内,势必会成为何可秋拉拢的对象。而她,所谓的继承人,自然也会成为拉拢对方的条件之一。

她淡然一笑,没反对也没表示同意,只是问道:“不知道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何可秋摇摇头,一脸无奈:“没见过,只跟他通过两次电话,听起来应该是很容易相处的人。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一会儿你陪我到门口去接他吧!”

关凌蓝对此毫无兴趣,她心中更盼着陈竞的到来。她并不知道陈竞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宣布何可秋的失败,但是,她相信他选择的一定会是最具有杀伤力的那一种。

对此,她满怀期待。

就在这时,酒会司仪已经站在小舞台上开场,关凌蓝作为酒会的主角,自然被隆重介绍,现场不断有闪光灯闪烁,快门声此起彼伏,公关公司邀请了不少商界和时尚界的媒体到场,打算要将这位继承人包装成气质绝佳的名门淑女。

司仪请关凌蓝在现场诸位男士当中挑选一位作为舞伴,一起为酒会开场,关凌蓝先看了一眼何可秋,见他略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个安排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关凌蓝这才放心地抬眼环视四周,在一众男士当中搜寻起来。

这些人其实她也都只是认识而已,何可秋刚刚为她介绍过,要么是商界名流,要么是大集团的掌门人或者继承人之类的,总之富一代也有,富二代更是多,她无论选了谁,恐怕对方都会很愿意接受这个邀请的。

但是关凌蓝谁都不想选,那些人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更没有兴趣跳舞。为现场担任伴奏的是专程邀请来的管弦乐队,一直奏着悠扬的乐曲,轻柔灵巧的华尔兹让关凌蓝想起了曾经与陆泊然同跳的那两支舞。

然而全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她身上,男士们心中都怀着期待,毕竟得到美人垂青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在场众人纷纷跃跃欲试,朝着关凌蓝露出友善的微笑来。

关凌蓝却没有笑,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连带着让现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僵硬了。何可秋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眼神倒是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场只剩下乐队的演奏依旧在进行,司仪顿时也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因为看关凌蓝的样子,她似乎是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