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夏悠然被推去放射科拍了片，经历的繁琐的检查后，最后被送到了病房。
顾小米办完手续回来，看到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病房，居然开始上蹿下跳：啊啊啊，这液晶电视，啊啊啊，这大沙发…悠然啊，这可是VIP的级别啊。
夏悠然于是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想了想，说：“这房间一定很贵吧。”她不是有钱人，可别一个院住下来让她倾家荡产才好。
顾小米还没来得及回答她，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医药费我会负责。”
发声人：黑面神。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片子，身后跟着几个医护人员，气势雄伟地走到病床前，停下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片子甩到了床上。之后，夏悠然被他当学生一般训了一通，不听医生言，吃亏在眼前，若不是碰到我，你这腿就废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言辞十分激烈，态度特别恶劣。
旁边随从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周医生吃错药了吧？他向来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概括的，他从来不会说两个，这会子居然因为一个不听话的病人激动成这样，实在有点小题大做。
实习生小郑用眼神示意：你们知道什么？周老师被这女人破坏了相亲，他心里有气啊。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竟然这么恨这个女人，为什么给安排了这样一个高档病房，还是他自己掏腰包。小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理解他们的周老师了。
周济扬给她复位，亲自给她上石膏，夏悠然觉得他一定是想公报私仇，不然怎么这么疼？她是一个比较隐忍的人，平时都很少发脾气，可这会竟然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却不肯对他说一句。
“周医生，您轻点…”倒是站在一旁的顾小米在有些心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男神说道。
周济扬抬头望她一眼，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开始前就说过了，有点疼叫她忍着点，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里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某个地方抽了一下似的。
周济扬心里骂了一声靠，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再坚持一下，快好了。”他说道，声音依然沉沉的，可要是仔细听就会发现其实里面有一道不易觉察的温柔。
平常很熟悉的工作这会儿竟然让周济扬觉得压力大，结束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居然也是大汗淋漓。
小郑拿了块纱布正要帮他擦拭，他一偏头走到了床头这边。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额头的湿发一缕一缕黏着，似乎连睫毛都是潮湿的。
周济扬暗呼一口气，对床上的人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乱跑了。”
夏悠然立刻睁开眼睛，眼睛里像荡漾着水雾一般，周济扬心头也是一荡，然后听见她说：“真的要这么久？我不能请那么长的假。”
这时的她完全没有之前刺猬一般的样子了，倒有几分傻气的可爱，周济扬的心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揉着，软得一塌糊涂。唇角动了动，他说：“说说而已，想早点恢复那得看你陪不配合医生的治疗，快的话一个月吧。”
“配合，我们当然配合。”顾小米在一旁狗腿地替悠然回答。
周济扬转过身吩咐：“小郑，给她们留个电话，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小郑哦了一声，然后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周老师，是留您的手机么？”
那人没有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夏悠然打电话去单位请了假，顾小米也请了一天假照顾病人，午饭后回家帮悠然拿了些生活用品，下午就呆在病房里陪着她。期间，周济扬来过一次，例行公事一般问了两句，只是表情还是不太好看。
悠然虽然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在他离开前叫住了他，“周医生，我的自行车…”
周济扬顿住脚步，身体不动，只是侧了侧脸，“车轮卡住了，已经拿去修理了。”又说，“过两天拿回来再给你，反正你现在也用不上。”说完人就消失在门外了。
夏悠然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不解地说：“我难道又得罪他了么？”他怎么老跟她过意不去，一句话都不肯好好说。
顾小米居然没心没肺地说：“你想多了吧，周医生可是个大男人，就算你之前对他不礼貌，他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夏悠然对她表示无语，她闭上眼睛不打算继续跟她讨论那黑面神，谁知道顾小米越来越有兴致，还有点没完没了。
“说到这里我要给你科普一下，F市五虎你知道吧？那可是全省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周医生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据说是年纪最轻，长得最帅，家世背景最好的一个。”
夏悠然渐渐睁开了眼睛，“他们不都是军警界的么？”
顾小米诶了一声，“这就是了，其他四个都是军警界的虎将，唯有周医生是文职，这足以说明他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我实习的时候在报社看过一篇很多年以前的报道，周医生在入职第一年的时候在银行里，赤手空拳制服了三个持枪抢劫的劫匪，持枪的劫匪啊，姐姐，虽然事后证实那枪不过是一般的猎枪，但好歹是有子弹的，也会死人的，可周医生还是义无反顾挺身而出，置生死与度外，可歌可泣啊可歌可泣！”
夏悠然没说话，顾小米继续大放厥词，“周医生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简直就是大英雄，所以才会跟其他四个人平起平坐。”
见义勇为，舍己救人…夏悠然心中默念着，眼前忽然闪过一张俊秀的脸，沉黑的眼睛，英挺的眉毛，眉峰上一颗漂亮的黑痣，看起来温和又深情…她闭上眼睛，眼角有热辣的液体滑过。
陆航，我的英雄啊，为什么你救了别人却没有把自己救上来？我的人生有多遗憾你知道吗？
夏悠然很多时候都不愿去想以前，可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地要去想，就好像是个充满了诱惑的陷阱，你明知道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可还是忍不住一步步去靠近，最后纵身跳下去。
“你说，周医生这样的人会跟你小心眼么…悠然，你怎么了？”自说自话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小米，我想睡一会。”
顾小米明白过来后，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乱说什么呢？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夏悠然闭上眼睛之后不久就睡着了，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做梦。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顾小米打水给她洗漱，期间一直喋喋不休说这里条件有多好，关于下午的不愉快两个人谁也没提。
傍晚的时候，周济扬又来到病房。
他换下了白大褂和军装，此时身上是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衬衫，下面一条深色长裤，衬衣下摆束在裤子里面，露出腰间松紧适宜的黑色亚光皮带以及正中间闪闪发亮的皮带扣。少了长褂的遮挡，他看上去体型修长，宽肩窄腰，被那修身的衬衣裹着，更显得腰背紧实，蕴含力量。瘦而不弱便是他这类人了。
顾小米被她男神的美*色倾倒，一时间惊为天人，花痴模样渐渐流露。
夏悠然却把目光看向了他身后跟着的中年女子，周济扬轻咳一声，待她看向他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位是方大姐，她会负责你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
夏悠然这几天不宜下地走动，而顾小米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的确是需要一个人照顾，所以她也没跟他客气，接受了他的安排。
“麻烦你了，方姐。”
方姐朝她点点头：“你太客气了。”
周济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快速地一扫，他转过头跟方姐嘱咐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周医生，等一等…”顾小米拎起包朝夏悠然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追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医生，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第 5 章
“周医生…”顾小米在周济扬进电梯时追上了他。
周济扬以为是跟夏悠然有关的事，前脚正打算退出来，顾小米却笑着走进电梯，“我正好要回去，一起呗。”
周济扬不置可否笑笑。电梯里这时就他们两人，顾小米自来熟跟他攀谈起来：“周医生是回家去么？”
周济扬眉角一扬，“不然呢？”
“约会啊？周医生你女朋友也是医生吗？”
周济扬笑意更浓，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回答这种无聊女人的无聊问题，可现在他心情甚好，“很可惜，我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女朋友。”
“哈？不是吧？”顾小米这会儿完全进入顾大意模式，作为一个“资深”媒体人她哪能不知道五虎其实都是单身的钻石王老五啊。
周济扬特别诚实地点着头，“的确没有。”
顾小米就问：“那就是你眼光太高了。”
周济扬表情略带无辜，“也不高，但就是没有遇到。”
顾小米想说您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谁信？不过这话她自然不能真的说出来，她想了想，就问：“周医生，要不我给你做个访问吧，在报纸上这么一写，其实这也是宣传啊，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你的红娘呢。”
她说得坦然，周济扬自然也大方，他笑着说：“我们这块管得严，你得先征求我们领导的意见，他们同意的话…”
“你就没有问题？”顾小米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心里已经开始幻想了，如果她能采访到周济扬，作为报社新人小菜鸟的她可就扬眉吐气了啊。
“我有问题的。”
周济扬半真半假的语调传来，顾小米立刻就蔫了，“周医生，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其实很欠扁啊。
周济扬却有模有样地解释起来：“你采访我总要有新闻热点吧，我最近业绩平平，身上也没发生什么值得你们报道的事情，难道你写一篇报道只为了跟大家说我单身未婚？”
顾小米愣了一会，说道：“你是昔日英雄啊。”
“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再说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就开始呼吁人家追忆我了？”
顾小米彻底噎住了，讪笑着，“周医生，您会长命百岁的，好人有好报啊是不是？”
周济扬被她这话逗乐了，笑得开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样吧，你若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我可以答应你做访问。”
顾小米一听，忙点头答应，心想回去一定要琢磨出一个好点子来。周济扬见这姑娘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乐了，可他脸上一本正经，过了会儿，他说：“小顾啊，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顾小米这会儿哪会拒绝他，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几百个也不成问题。“你问，你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济扬笑，然后就不客气地开口了：“你跟夏…小夏是好朋友？”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以前住一个宿舍，现在我们也住一起呢。”顾小米同学问一句答三句，态度真的很诚恳。
同学啊，那还真问对了。周济扬有丝犹豫，不过他还是问出口了：“她以前…大概在两年半以前，是不是生过病？”
眼见前一秒还眉开眼笑的姑娘脸色忽的变白，换作不知所措愣愣地望着他，周济扬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这时电梯开了有人进来，周济扬点头致意，顾小米这时回过脸去，错开了目光。
到了楼下，走出大门口，周济扬慢慢停住了脚步，他解释道：“小顾，我其实没别的意思。我曾经在那个时间在宇康医院见到过一个人，觉得她跟那个人长得有点像，但是我不太确定，所以…”宇康医院，最着名的一科是心理科，那一次他去找一个相熟的学姐，就在那扇门口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医生的专业他不能去跟学姐打听什么，何况那时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她。他没有想过后来他们还会再次遇上，这一天相处下来，从她平静而淡然的眼神里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她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因为生过病所以不记得他了吗？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我的好奇心太强，见笑了。”他的表情里同时有几分抱歉的成分。
顾小米抿嘴一笑，她自然不会把他这样的人物和那些八卦无聊人士等同起来， “我明白。悠然身上发生过一些事，有些事其实连我都不是很清楚，作为朋友，我知道她能走到今天已经十分不容易。她有过不幸，但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重感情的人。周医生，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周济扬觉得今晚的自己真他妈的无聊，同时他还感到了一丝惭愧，他竟然费尽心机去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的话？这行为也太无耻了。
“小顾，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告诉她。”
顾小米莞尔，“周医生，你不是害羞了吧？”
真是一针见血啊。周济扬难得的脸热了一把，他用手搓了搓老脸，“有点。”
顾小米忍俊不禁，而走在后面的周医生真的开始脸红了。
周济扬开车回到家，保姆开门朝他努努嘴，周济扬抬眼就看到他妈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表情严肃，这架势…
“妈，我回来了。”
聂文丽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周济扬环顾一眼四周，问道：“爸呢？”
“他今晚不回来吃饭。”
周济扬知道一定是他妈怕他找掩护支开了他爸，这会子要单独对付他呢。果然他一坐下，他妈就开门见山问了他昨天相亲的事情。
“芳菲是赵省长的表侄女，那孩子我见过，模样学历，家世背景样样都配得上你，你怎么就拒绝了人家呢？还那么不留情面，我这以后怎么面对赵省长？”她也在省政府工作，跟这些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儿子做事也太不留情面了。
周济扬拧了一下眉毛，对他妈说道：“我拒绝她跟她是谁家亲戚没有关系。”
“那你是对她本人不满意？”聂文丽手一摊，“那我就更不理解了，芳菲年轻又漂亮，有哪点不好？”
“不是她不够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她。”
“周济扬，你给我严肃点。”聂文丽瞪着他，她这儿子要模样有模样，她哪能不知道他这是找借口。
“聂副省长，我现在很严肃。”周济扬表情认真地说道。
聂文丽眼神精湛地看着儿子，忽而一笑，“你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吧？”
周济扬眼前不由掠过一张脸孔，他愣了一会，喟叹一般说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到底有没有？”
周济扬坐正身体，果断一咬牙，“有。”说完后，他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
聂文丽立马会心一笑，“好，过两天带来给我看看。”
“妈…”周济扬微微张着嘴，他这是自寻烦恼了么？
“叫妈也没用，你要是敢说谎来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聂文丽已经站起身，吩咐保姆，“开饭吧。”
周济扬捂着脸往后一靠，心想这回完了，这谎言撒得太没边了点。
住院的事，悠然没打算告诉江家人，可几天后他们还是知道了。程玉芬打电话叫她去喝汤，她自然不能去就说加班忙没空，程玉芬却说要给她送过去，悠然知道瞒不住了，她也不想再编谎言来欺骗她，便说了实话。
当天中午他们一家人就赶到了医院。见悠然躺在床上，腿上打了石膏，程玉芬嗔怪说：“怎么伤成这样也不告诉我们，你就这么跟我们见外？”
悠然只好跟她解释：“其实也不严重，过几天拆了石膏就能出院了。”
江程站在一旁，脸上紧绷着，悠然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大概在心里自责了。其实那天晚上他是把她背到家门口的，真的不怪他。
“我真的没事。”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是看着江程的。
江程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他一直很听她的话。
周济扬推门进来，看到一屋子人在，微微愣了一下。他刚刚接到车行的电话，车已经修好了，让他去取，放下电话他就上来了，却看到一屋子的人。
“那个，车子修好了，要给你送回去么？”他忽略掉旁边人的目光问道，她的家人怎么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特别是她那弟弟，看他的眼神简直让他觉得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他暴打一顿。不过也不能怪人家，谁让他把他家孩子撞了呢，情有可原吧。
“什么车子？”程玉芬看着他，那双眼睛还是一直定在他脸上。
“我的自行车。”悠然快速回答道，又对周济扬说，“先放你那里吧，我让小米去找你。”
周济扬点点头，“好吧。”他看一眼她的几个家人，转身走了出去。他都快被他们盯得起鸡皮疙瘩了。
“请等一下。”有人追了出来。
周济扬转身，就见刚刚病房里瞪着他的高个男孩追了出来。难道真让他猜对了，这孩子想揍他一顿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