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我跟你商量个事好吗?”

“你说。”

“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吗?”曾亦舟试图用最温柔的语气,将这件事说出来。只可惜,即便是这样,每个字眼里仍旧是带着血腥的。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曾亦舟你是不是疯了?!”

“陶陶,我没疯。”曾亦舟不顾她的挣扎,努力将她安静怀里,尽力安抚着她:“你安静地听我说完。”

离得近的时候,梁语陶才瞧见了曾亦舟眼底的乌青,黑黢黢的,昭显他的疲惫。她一下子安静了。

曾亦舟说:“医生说过,由于你肺部的病症,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加之怀了孕,胎儿随时需要汲取你的营养,更是让你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现在,你已经出现先兆流产的迹象了。虽然这次由于及时送医,孩子被保住了,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再出现这样的现象就说不定了。而且…”

“而且什么?”梁语陶声音颤抖。

“而且随着胎儿的不断长大,你的肺部功能也会不断地衰弱。出现哮喘窒息的情况,会越来越频繁。如果执意留下这个孩子,结果很可能是…一尸两命。”

听完,梁语陶忽然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她仰着脸,表情无辜地问曾亦舟:“你一定是在骗我吧?还是我在做梦?”

“陶陶,我也很希望说是我在骗你,是你在做梦。但是事实就摆在我们的眼前,没办法否认。”

最终,曾亦舟做了这些人中最残忍的那一个。

梁语陶捂住了耳朵,不愿意再听下去:“我不信,我谁都不信。”

曾亦舟按下她的手,低声劝慰她:“陶陶,你听我说,我们暂时先放弃他好不好?等我陪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孩子,更多的孩子,这样好吗?”

“你胡说!”眼泪在歇斯底里的情绪里爆发,梁语陶掩住脸,彻底崩溃:“医生说过的,我的身体难以受孕,可能这一生、这一辈子都只有这一次怀孕的机会了。”

曾亦舟别开脸,不去看她,表情里却固执依旧。

梁语陶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就彻底慌了。破碎的抽泣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回响:“曾亦舟,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要生一个孩子,眉眼像你,轮廓像我,怎么就突然不作数了呢?”

曾亦舟虽是心疼彷徨,却依旧不愿意答应梁语陶的请求。毕竟,他知道,此刻只消他苟同点头,这辈子他就有可能会失去他心弦上的姑娘。

得闻梁语陶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旁的母亲白梓岑终是站不住了。她推开丈夫的怀抱,就直直地奔到了女儿的床前,将她纳入怀里,如同小时候一般地温柔抚摩。

“陶陶,听妈妈的话,咱们不要孩子了好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你以后想要孩子,总还有一千一万个办法的。”

“妈,你们怎么这么残忍?”

她含泪说:“以前我不要他的时候,你们都逼着我要他。现在我决定要他了,开始喜欢他了,你们一个个的,却逼得我不要他。”

梁语陶话音初落,便是满室的死寂。只剩下头顶的吊瓶,还在滴滴答答地掉着水珠儿。固定且规律的声音,在病房内来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色凝重的悲伤。

到最后,梁语陶哭得眼泪都干了,才终于抽噎着在白梓岑的怀里睡着。

是夜,盛春的晚上,室外偶有稀疏的蝉鸣。

厚重的窗帘,将病房与露台分割成了两片天地。梁语陶卧在病房里,曾亦舟站在病房外的露台上。而此刻,与他并肩的站着的,还有梁延川、白梓岑夫妇。

“你的决定是?”梁延川问。

“打掉孩子。”

这四个字,曾亦舟说得平静且笃定。

“真的决定了?”

“是。”

梁延川皱了皱眉,终于问出了他的心中不解:“医生说过,假使好好注意身体,多锻炼心肺功能,留下孩子还是有两成的希望的,为什么不告诉陶陶?”

曾亦舟忽而笑了:“可是梁叔你也要知道,要是这样做,我们失去陶陶的几率,会有八成。”

“可如果你今天不告诉她,以陶陶的性子,哪天被她知道了,会恨你的。”梁延川语气中肯。

“我宁愿她恨我,也要她好好活着。”曾亦舟将目光投注在暗夜里的一棵松树上,许久之后,他又缓缓开腔:“梁叔,如果你知道一堆看似轻薄的白雪,会压断一整根松枝,那你还会冒这个险,把雪堆在松枝上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此刻的陶陶,就像那一根松枝,我根本赌不起她被压断的可能。”

一旁的白梓岑终是忍不住出声:“小舟,你要知道,假使没了这个孩子,你和陶陶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有骨肉了。”

曾亦舟眼尾上扫,淡淡一笑:“岑姨,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只要陶陶还活着,这就是我最在乎的。”

“没有孩子,对你来说可能尚且可以接受。但是你的家人呢?你这样做,未免太冲动了。”梁延川和曾兆是多年老友,自然知道曾兆的思想较为传统,怕是梁语陶以后不能生育,会造成老友的遗憾。梁延川长叹一声,决定亲自做那个狠心人:“等陶陶做完手术之后,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到时候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娶陶陶。假使迫于家庭压力,你不愿意娶她,我绝对不会怪你分毫。毕竟,你本来就是为了孩子才跟陶陶结婚的,现如今孩子没了,你不愿意娶她,我也无可厚非。”

曾亦舟回头,眼神沉着地看向梁延川:“梁叔,那一个月的时间您还是收回去吧。不久之后,我会是陶陶的丈夫,她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替她揽着,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的委屈。不说一个月,十年、五十年我都能跟你保证,对陶陶的心思绝对不会动摇。”

曾亦舟的声线里含着些细碎的宠溺:“好歹,我也爱了她十几年。梁叔岑姨,你们愿意把她嫁给我,我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听完曾亦舟的一席话,梁延川终于把眼底探寻的眼神全都收了回去。转而投来的,是无比信任的目光。

“手术定在几点?”梁延川问。

“明早八点。”

“你不打算让她知道?”

“嗯。”曾亦舟顿了顿,说:“我已经吩咐了护士,今晚会在她最后一瓶葡糖糖点滴里,加入了安眠类的药物,以确保她在明早之前不会醒来。等明天一大早,我就会安排人把她送进手术室,进行手术。”

白梓岑不由得劝道:“小舟,你这样做,等陶陶醒来之后她会恨你的。”

曾亦舟笑笑:“岑姨,就像梁叔说的那句话,留下孩子并保证陶陶安稳活下去的几率是两成。然而,即便有九成的确定,我都赌不起那一成的可能性。”

“毕竟,只要她还活着,即便是恨我一辈子,我都愿意忍着。”

最终,三人达成了共识。打算等明天早上,就直接将睡梦中的梁语陶推进手术室。等孩子被顺利拿除,再行考虑后续的事宜。

然而,就当三人商谈之际,却未曾注意到隔开病房与露台的那一片厚重窗帘里,正隐约藏着一个人影。

那团人影,颤颤悠悠地,悉数将三人的对话收进了耳朵里。

等三人谈话落幕,梁语陶才终于从窗帘角落里站了起来。她压低了脚步声走到床头柜旁,在仔细辨别了输液瓶的顺序以后,将最后一瓶输液瓶扔进垃圾桶里,用废纸掩盖。

从露台旁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梁语陶意识到,是他们要进房间了,立刻眼疾手快地躺上了病床,假作睡眠。

之后,在输液导管滴滴答答的水声中,她一夜无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清晨,当曾亦舟安排医生护士进入病房时,面对他们的是一间空荡荡的病房。而梁语陶,早已经凭空消失了。

明明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现如今却被全盘打乱,当场所有人均是慌了。现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赶紧梁语陶找回来,且不论是否做手术流产一事。以她的身体状况,一个人孤身在外实在太过危险。

正当曾亦舟打算着手去调医院的监控录像,寻找梁语陶的踪迹时。清理垃圾的护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惊在当场。

护工是定时定点打扫病房的。因此,即便是此刻,病房内忙成一团,护工仍旧是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的事。手上的垃圾桶沉甸甸地,护工戴着塑胶手套,尝试掂量掂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她轻轻晃了晃,结果上头铺陈的废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露出了底下的输液瓶。

护工不由地嘟囔道:“这是谁干的呀,好端端的一个输液瓶还没用过,怎么就扔进了垃圾桶里。还特地用废纸盖住了,怕生病怕挂水也不是这样做的呀。”

“您说什么?”曾亦舟快步走过去,问道。

护工端起垃圾桶,伸到曾亦舟面前:“你看,这个输液瓶还没用过,就被人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是病人干的,还是值班的护士粗心大意,把用光的输液瓶和没用的给搞混了。上头还用数字标好了挂水的顺序呢,怎么就给扔了。”

曾亦舟这才将目光锁定在那个输液瓶上,瓶身上用记号笔画了个阿拉伯数字“5”。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梁语陶一共要挂五瓶水,由于各种药水的起效时间不同,所以医生特意标注了输液的次序。而那一瓶加了安眠药物的输液瓶,正是垃圾桶里的这一瓶。

况且,以瓶身旁用废纸掩盖的程度来看。实在不像是护士粗心大意所为,应当是有人故意扔掉了这个输液瓶,并且…不想让人知道。

答案,呼之欲出。

曾亦舟隐隐明白,昨晚,可能是他行事实在太不隐蔽。他以为,锁了一扇玻璃隔门,隔了那一片厚重窗帘,熟睡中的梁语陶不会听见的。

然而,她仍是察觉了。所以,才会暗自扔掉了含有安眠药物的输液瓶,偷偷离开医院。

事情至此,曾亦舟已经明白了大概,寻找梁语陶的心情也更为迫切。

临近傍晚五点,通过全市遍布天罗地网的监控摄像,曾亦舟最终确定了梁语陶所在的位置。

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里,是在久江市临海的一个海滩上,距离现在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如果预估没错,她此刻应当还在海滩旁。

当海滩这个词汇,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语陶可能是要轻生。只是当时,曾亦舟却一点都不慌乱,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用足以稳住所有人的从容,说:“陶陶不会有事的。”

梁语陶会水,况且以她的性子也绝做不出轻生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当监控摄像粗糙的像素里,出现那个熟悉的海滩时,曾亦舟才隐约想起,这是他和梁语陶初到久江市的时候,最常去的一个地方。只是后来,梁语陶出国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

在确定梁语陶的所在位置后,曾亦舟立刻驱车赶往海滩。

海边,是距离太阳最近的一个地方。当夕阳垂落,落霞璀璨的余光顺着一望无际的海水流过来,在浪花的来回翻涌中,在沙滩上,留下满地的金黄。

曾亦舟看见梁语陶的时候,她正坐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抱着膝盖,眼神迷茫地盯着海面,像是只找不着回家路的小猫儿。

他慢条斯理地走向她。细沙承了重,每踩一步下去,沙子就悉悉索索的响。海边风浪声呼啸而过,他以为这样渺小的声响不会纳入她的耳朵里,却仍旧是被她察觉了。

“你来啦。”

她埋首在膝盖里,动作纹丝不动,仿佛从未说过话。

曾亦舟攀上岩石,坐在她的身旁,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海边温差大,小心点别感冒了。”

“你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让微凉的海风吹散她的体温:“刚来久江市那一阵子,你老是生病,三天两头上医院,梁叔岑姨总是在久江市和远江市两头跑,恨不得天天守着你。当时,医生说要提高免疫力,唯一的法子就是勤加运动,努力锻炼心肺功能。所以,那段时间,我就一直陪着你在这片海滩游泳锻炼。”

“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有关你的事,哪能轻易忘记。”他说。

“不过,说起来,似乎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我都是根病秧子,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都是让大家操碎了心。”她勾唇笑笑,大概是长时间的风吹,蒸发了她脸上的水汽,连表情里都带着些细微的僵硬:“曾亦舟,这些天来,我时常在想一件事。”

“什么?”

“我到底能活多久。”

“别乱想。”他眼里难得地失去了耐心,眉眼都皱成一团。

梁语陶却不顾他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继续独自回忆:“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拐走了。我被家人重新找回的时候,是在市郊的一处垃圾桶里。寒冬腊月的天气,因为挨冻,我受了严重的冻伤,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当时,我不足百日,医生曾跟我爸预言,我可能只能活到3岁。不过吧,大概是我天生命硬,愣是打破了医生的预言,一直活到了现在。只可惜,这肺上落下的毛病,却时时刻刻把我折腾得够呛。”

呼啸的海风,将她的长发打乱,她信手撩了撩,转过脸去,与他目光相接:“其实,从小我就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特别好,能跑能跳的身体,能爬行登山,也能在运动会上夺得冠军。而陪你一起长大的我,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致于,有一天当我发觉,这种羡慕,变成我对你的喜欢的时候,猝不及防。我很早就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不配不上你。我不敢跟你表白,可能不止是因为姜瑶的因素,更多的时候,是源于自己的自卑。我没有一个很好的身体,或许不能长久地陪伴你一生。我很怕我突然的一命呜呼,会害你难过上好一阵。”

“陶陶,别说这些晦气的话。”他皱紧的眉头,一直未有舒展。

梁语陶摇头晃脑地说:“我这辈子没什么特别伟大的想法。唯一希望的,就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随心所欲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想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完成很多未完成的事。”

“比如呢?”

梁语陶好看的眸子笑成了一弯月牙,在落日的余光里,她抡起手臂,拦腰将他抱住。

她轻附在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根子,说:“曾亦舟,说真的,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陶陶…”曾亦舟一时无言,唯一能脱口而出的,只剩下她的名字。

“这样,即使哪天我死了,还有我们俩的孩子陪着你。以前是我死皮赖脸地做你的拖油瓶,以后他会代替我继续做你的拖油瓶。”

曾亦舟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向他。他目光灼灼,眼里有不容置喙的笃定:“陶陶,现在这个孩子,我们不能留。”

“为什么?”她循循善诱。

“你知不知道,要他活着,代价很有可能是失去你。如果要他就是等同奉上失去你的风险,我做不到。”

她眼角弯弯,点着他的鼻子,朝他娇嗔:“你这人是不是做商人做习惯了,怎么什么都要斤斤计较,是不是等风险评估做好了,你才肯要他?况且,昨晚我又不是没听见你跟我爸妈的谈话。留下他,母子平安的可能还有两成那么多,你担心什么呀?”

“医生说过,随着怀孕周期的增加,你的身体负担会越来越重,心肺功能越来越支撑不上,最后很有可能会引起心肺衰竭。”

“那就到时候再治不就好了。”她不以为意。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梁语陶知晓曾亦舟的顽固,便撂下狠话。“你要是执意不留下他,我现在就逃,逃到天涯海角,等生下他了再回来。”

说罢,她就作势要跳下岩石,假意逃走。

所幸曾亦舟眼疾手快,一股脑地将她固在怀里,轻声劝她:“陶陶,别任性好不好。梁叔岑姨就你一个女儿,我也只有你一个陶陶。我们近二十年的相识,难道就比不上一个胚胎吗?”

“比不上,根本比不上!”梁语陶厉声否决道。

她不甘心地在他怀里挣扎。只是越是挣扎,他就将她搂得越紧。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曾亦舟,你知不知道,我能活到现在,我一直感恩上天的恩赐。因为我的病,我一直活得谨小慎微,甚至于更像是苟延残喘。我从没用自己的生命做过赌注,但是这一次,我想赌了。虽然,我曾经一度不想要他,但当我真正喜欢上他、想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担负起母亲的责任,我要保护他。”

梁语陶每次面对的病痛折磨,曾亦舟也曾感同身受。因此,当她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曾亦舟哑然了。

曾亦舟眼里的松动被梁语陶尽数收入眼底,她乘胜追击:“以前,我总是依赖你,什么都不会。现在,我想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依赖。”她安静地附上他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附在小腹的位置。

她说:“你摸,他就躲在这里呢。我听说,过几个月,他就开始会开始长大,慢慢在我的肚子里游泳。渐渐地,他开始会踢你,会闹腾,会从肚子里蹦出来。”

梁语陶肚子里的胎儿尚未发育成型,根本摸不见任何的动静。然而,隔着她小腹上温热的皮肤,曾亦舟将手附在上头的时候,仍能感觉到来自生命里,那股血液相连的感觉。

曾亦舟原本坚决不要他的狠心,却忽然下不去了。

海风微凉,她忍不住往他怀里凑了凑。低哑哑的声音,像是在笑:“以前看电视剧里,医生问产妇的家人保大还是保小,产妇的丈夫选择保小的时候,我总嫌弃他们残忍无情。但现在,我却宁可你保小,也不要保我。我前些天一直在想,未来呀,你一定是个好爸爸。你看,你都这么尽心尽责地疼了我快小半辈子了,下半辈子换着疼我们的孩子不好吗?”

“别胡说。”曾亦舟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唇掩住,不容许她在说晦气的话:“现在医疗水平发达,即使留下他,你也还会好好的。”

她推开他的手,温和地朝他笑:“其实,我昨晚就知道,你跟我爸妈打算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孩子打掉。只不过,我一点都不怪你。我知道你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我很感动。但即便是感动,我也不能妥协。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同样,他也是一条生命。”

梁语陶攀住了他的脖子,在轻柔的海风之中,往他脸上蹭了蹭。

她说:“当是给你一次机会,给我一个机会,也当是给我们的孩子一次机会。这辈子,就陪我下一次赌注好吗?”

她话音刚落,曾亦舟便感觉到两人相贴的脸颊上,一阵潮湿的温热。

他踌躇片刻,终于在她哽咽的呼吸里,咬牙说出了一个“好”字。

曾亦舟向来不会选择自己没把握的事,只是这一次,他想赌一把。

毕竟,梁语陶所想要的,就是他曾亦舟一生的方向。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在决定留下孩子之后,梁语陶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恨不得连呼吸都数着节拍,不惊动肚子里的小生命。

父亲梁延川和母亲白梓岑在得知梁语陶想要留下孩子的想法之后,大为光火,险些将她押进手术室里。这时,反倒是一直闷声不吭的曾亦舟站出来声援,才让梁语陶顺利脱身。在梁语陶健康一事上,父母寸步都不肯让。即便是梁语陶如何软磨硬泡,父母却始终不肯同意她留下孩子的想法。

最后,是曾亦舟拍胸脯保证,定会率先保证梁语陶的安全后,父母俩的表情才稍有松动。

介于那两成母子安全的希望,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要放弃、尽力一搏。在确保产妇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再行考虑孩子的去留。假使怀孕后期,产妇再次呼吸不上,以及先兆流产等迹象之后,再行进行引产手术。

父母听完之后,大松了一口气,最终无可奈何地认同了梁语陶的想法。

只是现如今,由于怀孕,梁语陶很难进行药物治疗。如果用药量稍加超乎身体适用范围,很可能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引起畸形。医生的建议是进行物理治疗,即让梁语陶在日常生活中多行锻炼身体,提高自己的心肺功能。另一方面,再辅以适当的药物进行保胎,以此稳固胎儿的成长。

梁语陶认真听完了医生的所有意见,甚至还十分认真地用笔记,记好了所有药物的使用时间,以及日常锻炼时的注意事项。

自此,关于孩子的去留一事似乎迎刃而解。只是未来的几个月里,梁语陶怕是要遭一顿罪了。

思及至此,曾亦舟望着一门心思记着笔记的梁语陶,微扬的唇角里,带着点细碎的心疼。

毕竟,他心爱的姑娘,他只恨不得替她抗替她受,哪舍得她遭罪呢?

时间一晃,半月已过。

在医生的嘱咐下,梁语陶一直过得十分谨慎。

每日晚饭后半个小时,梁语陶按好闹钟,定时揽着曾亦舟的手臂在楼下的花园里漫步一个小时。在稍事休息,稳定呼吸之后,才回到家里,服用药物,洗澡安睡。

是日,梁语陶刚和曾亦舟散步回到家。入夏的夜晚,室外蝉鸣聊叫,扰的人心情雀跃。

梁语陶顶着一身臭汗,却迟迟不愿意去洗澡。怀孕后,她一直嗜睡得很,即便是刚运动完,眼皮子依然忍不住地要耷拉下来。于是,她一股脑地就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曾亦舟见状,也舍不得再拎起她,把她扔进浴室。只好将中央空调的温度,开到适中,再给她披上一条毛毯,自己走进了淋浴间里。

浴室内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淌下来,倒是如同清冷的调子一般舒缓好听,一度入了梁语陶的梦境。只是,不到片刻,窗外的蝉又开始不甘心地闹了起来。孕妇的耳朵敏感得很,“知了知了”的叫声,简直听得梁语陶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