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茵唇角微微挽起来。
她一字一字地把输入的内容删除,最后干脆退出了聊天界面,眼睛瞥向窗外看外头飞速倒退的树影。
耳边有打牌还有吹牛的声音,所有声音和场景都无比真实。
乔茵突然就想到了一句歌词:你是我一生只一次的跌宕。
她确实不相信男人。
但是她愿意相信纪寒声。
一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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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茵在火车上睡了半个小时。
被旁边的同事叫醒的时候,她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往窗外一看,到了一个无比破落的地方。
犄角旮旯一样。
但是居然意外地还有几十号人。
同事又拍了她一下,“小乔,下车了。”
感情是到站了。
乔茵揉了揉眼睛,拖了行李箱跟着前面的十几个人一起下车。
车站不大。
像是一个乡镇的火车站点,一天也没有几趟火车经过。
因为昨天才下过雨,今天天又阴沉沉地将下不下,整个地面全是土路,这会儿坑坑洼洼,稍有不慎就会被溅一身泥点子。
陆期穿了一双白鞋,因为是男生,走路的时候不太注意,没几步就惊叫一声。
乔茵一眼看过去,发现那双白鞋变了色。
两人距离近,乔茵顺便问了句:“怎么穿得白鞋?”
“纪念喜欢穿白鞋的男孩子。”陆期难得腼腆。
看来不止少女情怀总是诗。
少男也是这样。
年轻就是好,还会害羞。
像纪寒声那种老油条就不会。
乔茵脚底碾开一颗石子,拿出手机看了眼。
很好。
信号已经从满格降到了两个格。
带头的老师怕后面的人听不见,特地带了个扩音器在前面喊:“等会儿我们要坐牛车进村子里,现在天不早了,到了之后会给大家安排的地方,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开始干活。”
因为分工合作,从这里开始,一行人就开始分头行动。
乔茵和三个同事外加一个老师去了曲阳村,到达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陆期一双白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乔茵拍了张照片,睡觉前发给纪念:【听说你喜欢白鞋?】
消息转了一分多钟,最后才发送过去。
但是照片没发送成功。
网络果然不是一般的不好。
乔茵绝了等纪念回复的心思,她节约用电,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把手机关了机,然后翻了身睡觉。
正式工作从第二天开始。
乔茵和陆期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一趟。
这所学校是曲阳村唯一的一所学校,小学初中的混杂在一起,教室一共还没有十间,连漆都没刷,裸露着里头的红砖和水泥。
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倒下来。
乔茵每个教室都去了一遍,悄无声息地拍完照片之后,坐到了学校门口前面的一个石墩子上等他们下课。
陆期在拍他们那个占地面积几十平米的小操场,一边拍一边唉声叹气:“唉我们学校的厕所都比这个大。”
乔茵又看了眼手机。
因为学校是在半山腰,所以高度一上来,信号倒是意外好了不少。
三个格了。
乔茵唇角轻轻一抿,给纪寒声打了一个电话。
响到第三声,那人接听。
电话那边有登机提示音响起,隔着不大强的电磁波传过来,不甚清晰。
乔茵第一句话就是:“我为了给你打电话,特地爬到了山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我一生只一次的跌宕,出自《国境四方》
第96章 男的女的。
山雨欲来, 连空气都带了几分潮气。
曲阳这边昼夜温差大, 早上天凉, 乔茵特地披了件外套出来。她轻跺了跺脚,接触到石墩儿的那一块臀部有些冰,她只能又站起来, 反手背到后面拍了拍裤子。
那头嘈杂声减弱,乔茵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短促的轻笑传过来。
乔茵:“……”
这是不信的意思。
嘲讽的意味虽然不明显, 但是乔茵还是听出来了。
所以这算怎么个意思?
昨天还担心她跟他分手, 今天就连她的话都不相信了。
乔茵觉着自己昨天煽了半天的情全都喂了狗,这会儿听着那声笑, 眉头皱得越发地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跋扈起来:“我说真的呢。”
“嗯。”
那人还在笑。
乔茵干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伸长了胳膊在原地转了一圈,试图让风声透过电磁波传到千里之外去。
半分钟后, 乔茵又把手收回来,刚一张口,就被风灌得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听见了没?”
“听什么?”
纪寒声顿了一下, “听见你好像感冒了。”
乔茵还在揉鼻子,因为呼吸不通畅带了不少的鼻音,她反驳:“没有,山顶风太大,被呛得打喷嚏了。”
“我真的在山顶上, 你听不见风声吗?”乔茵一边说,还一边兴致勃勃地模仿了一下:“呼呼的。”
那边男人低低地笑:“因为学校在山上吧?”
不过他还挺开心。
奔波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他一听见乔茵说话都觉得开心。
乔茵“嗯”了声,也说起正事来:“这学校比我见过所有的学校都要差。”
说是坐在学校门口。
其实这个学校甚至不能说有门口,全是用树枝围起来的篱笆,将将比她高了一点。
乔茵踩上石墩,往里看了眼,“陆期又踩到水坑里了。”
这次纪寒声回得快,语调一低,后续全平:“你看他干什么。”
乔茵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皱眉的样子。
她抿唇笑:“因为只能看见他呀。”
刚说完,那头陆期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一扭头,和她不偏不倚地对视上。
乔茵冲他笑了笑,“你在机场吗?”
“要去西藏开个会。”
“几天?”
“一周。”
正好。
和乔茵回去的时间也差不太多。
乔茵刚想再多说几句,来了条短信。
中国移动发的。
不用看也知道什么内容,乔茵就怕待会欠费流量都不能用,没敢再跟他多说,赶紧把电话挂断,然后充了话费进去。
很快,中国移动再次给她发了条短信。
纪念的微信消息紧随其后:【这他妈谁能看出来是白鞋啊?】
回的是乔茵昨天给她发的照片。
乔茵:【你猜谁的?】
【可能是一个色盲的吧。】
消息刚过来,“色盲”陆期就推了篱笆门出来,“乔姐姐,几点了啊?”
“九点一刻。”
他们来这个学校已经半个小时了。
估摸着没几分钟就是下课时间。
乔茵没跟他说色盲不色盲的事,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的鞋,然后转开视线落向他身后的学校。
几间教室普遍都是矮房子。
窗户大都是糊了几层纸,只有最角落那处装了玻璃,像是教师办公室。
乔茵轻轻叹了口气:“学校好像一共十一个老师。”
有的承包了几个科目,有的承包了几个年级。
曲阳村地理位置不好,常年降雨,涝灾和泥石流经常发生。
没人想往这种地方支教。
陆期也跟着她叹气,因为是男孩子,连叹气声都比乔茵要来得粗犷一些:“我听说很多报社都这几年都放弃来这边了。”
乔茵也听说了。
来了也没什么好处。
他们干社会的,出差去个旅游景区之类的地方做新闻,指不定还会拿到一笔不小数目的车马费。
俗称红包,跨越了各行各业。
但是曲阳这地方就不一样了。
估计几百块钱拿出来都是多的。
这么一对比,他们报社简直像是一股清流,不仅收不到村里的红包,连下乡专用补贴都被上头给包了。
陆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低着头翻了翻相机,“这么一说,我们报社也太有钱了。”
顿了顿,他越发想不明白,“那纪总为什么总要扣我奖金?”
“扣了吗?”
“哦,他说我这次如果不让你少一根头发,他就把以前扣的奖金都还给我。”
乔茵被逗得笑了一下:“他为什么要扣你奖金啊?”
报社那么多人,乔茵还没听别人提过纪寒声喜欢扣下属奖金的事儿。
陆期猜测:“大概是因为上次他问我怎么哄女朋友……按照我说的做了没哄好?”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她就说纪寒声有那么几天不大对劲儿。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乔茵摒了摒呼吸,然后听见陆期说:“就是什么女生问晚上吃什么,然后他答先吃饭再吃我之类的……”
明显是连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羞耻,陆期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他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觉得他有病,我其实没想到他真的这么跟你说,”陆期“啧”了一声,做了结论:“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都为负。”
乔茵:“有的男人还没恋爱智商就已经为负了。”
话音落下,乔茵又推门进去。
陆期看着她的背影,把这句话仔仔细细咀嚼了一遍。
越嚼越觉得不对劲。
他刚刚……是被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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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茵进来的正是时候。
刚走到那个小操场的正中央,下课铃就打响。
没有老师拖堂的教室门先一步打开,很快就有孩子活蹦乱跳地冲出来,在这几十平米的地方自由活动起来。
乔茵拿起想起,单膝屈起蹲下拍了几张照片。
背景阴沉又雾气缭绕,越发沉得这所学校破旧不堪。
像九十年代,甚至更早。
乔茵恍然生出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拍好了照片之后,她的镜头还对着那帮孩子们,眼睛甚至没从相机后面移开,头顶上就有人问了她一句:“是乔记者吗?”
她这才抬了抬头,反应过来后站起身来。
对方跟她应该差不多的年纪,“我是这里的支教老师,昨天校长跟我们说过你们这几天会来学校。”
乔茵冲她笑了一下。
支教老师叫小叶,每年夏天都会过来几天,因为已经进入社会开始工作,所以时间不长,但是也多多少能解燃眉之急。
乔茵和她了解了一下学校和老师的情况。
一直到近十点钟,对方去准备下一节课的时候才算结束。
乔茵在笔记本上记了整整一页。
老师十一名,有九名都是外地支教过来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