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打算周六回学校蹭课的时候,顺便去找刘老师再确认一遍论文题目的。
徐教授笑了一下,“刘老师今年带的毕业生多,我跟她商量了一下,我先带你一个月。”
乔茵:“……”
这人笑起来明明比谁都平易近人,但是搁在乔茵眼里,前生像是从她的眼纹里看出了一个一个坑。
挖给她的坑。
乔茵心想完了,这徐教授可能真的要介绍她儿子给她。
她轻咳了一声,“徐老师……”
徐教授推了推老花镜,“不满意吗?”
乔茵打好的腹稿顿时全被打乱,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满意……”
她哪敢不满意。
徐教授这个动作,就跟她说“不满意”的话,她就直接放猫咬她一样。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学校或者家里问我,”徐教授伸手指了指左边那一栋楼,“等会儿把微信加一下,回头我把我的课表发给你一份。”
她的意思乔茵能听懂。
如果她有问题,赶上徐教授有课的时候就去学校问,其他时间就可以来家里问。
乔茵应了声,老老实实地拿出手机加徐教授的微信。
一分钟后,添加成功后,她听见徐教授开口:“真听话。”
“头像也可爱。”
“名字取得也好听。”
乔茵:“……”
联系方式交换完,徐教授溜着猫回家。
乔茵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那人越来越远的声音传过来:“就是不知道有男朋友了没……”
-
乔茵当天完全是跟陆夏瞎逛了一圈。
有效线索没找到多少,练出一身下五子棋的本事。
周五整天都没什么事。
乔茵照常给病人家属打电话,然后又照常被挂断。
她写了整天的稿子,中途又被编辑打回来一次,最后把一个小新闻稿交上去以后,已经又到了第二天凌晨。
连作息严重不规律的纪念都睡着了,乔茵又爬下床洗漱,本来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九点多的时候又被闹铃给吵醒。
她今天要去学校听课。
徐教授这次难得没点她的名。
乔茵提心吊胆地撑到五点多下课,刚在校门口的餐馆吃了个晚饭,就接到陆夏的电话:“小乔,你会开车吧?”
“会啊,”乔茵拿筷子戳了戳碗,“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北门。”
“正好!”
乔茵这边好像都能听见陆夏拍手的声音,“你去接一下纪总吧,他好像喝了酒,不能开车。”
不能开车找代驾啊……找她干嘛?
“纪总就在北门对面的茶楼……你出去应该能看见他的车。”
乔茵咽了口口水,应了一声,然后付钱出门。
才一出去过个马路,果然能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乔茵过去看了两眼,然后试探性地拉了拉后座的车门。
没拉开。
然后她又敲车窗,还是没有反应。
应该是还在茶楼。
乔茵只能又跑进去,跟服务员说了情况,然后让她带着去纪寒声在的包厢。
包厢在三楼走廊尽头,这会儿就剩下他一个人,以及满屋子的烟酒味。
服务员很快出去,乔茵在门口呼了口气,然后才又抬脚走过去。
男人就半躺靠在沙发上,眉毛皱着眼睛也阖着,脸上带了一层极浅的薄红色,他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乔茵蹲下身敲了敲桌子,没人应。
“纪总?”
没人应。
“……小叔叔?”
还是没人应。
乔茵呼了口气,又用力敲了下茶几,刚要再叫他一声,男人手伸过来,径直扼住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拉,两人位置瞬间颠倒过来。
“嘘……”纪寒声眼睛还没睁开,就凑在她耳边轻轻落落吐了两个字,“别吵。”
第16章 那我乱给你看。【甜的!】
整个包厢都弥漫着应酬过后的沉闷气息。
窗户没开, 但是暖气打得挺足, 在这种空气流动性极差的情况下, 刺鼻的烟酒味仿佛都凝滞在一起,半天都散不开。
乔茵都不敢用力呼吸,就怕用力过了头把自己给呛到。
男人身上同样带着有些重的酒味, 领带松松散散,衬衣扣子也开了两颗,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烫。
乔茵像是被一个火炉烤着, 脸也胀得有些红,她憋了一口气, 伸手推了推他:“……小叔叔?”
那人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呼吸温温浅浅, 就轻轻地洒在乔茵的耳根,有些痒还有些烫。
乔茵等了半分多钟, 也没等到那人自觉地起来。
时间久了,她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两手并用又用力推了一下, 那人喝了酒力气不如平常, 直接被她推着靠到了沙发背上。
乔茵不自觉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口气没呼出来,她又被浓郁的烟味呛得咳嗽了一声。
隔了小半米,她看见纪寒声皱了下眉。
乔茵捏了捏鼻子,张着嘴小口呼吸了半秒, 然后又松开鼻子开口:“还能走路吗?”
喝了酒的男人反应不仅仅是慢了半拍,隔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轻轻抬眼看过来,盯着她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乔茵抬手在跟前晃了晃,“那能看清我是谁吗?”
纪寒声抬手按眉心,“嗯。”
乔茵毫不怀疑他回答的真实性,把自己过来的目的一股脑抖了出来,“我今天来学校蹭课刚好顺路,所以报社同事刚才打电话让我过来帮你开一下车。”
那人又没了声,下颌微抬眼皮微掀看过来。
头顶吊灯灯光明亮,在他眼底投下了小片阴影,和明亮处形成了一条不太分明的分界线。
乔茵下意识把视线偏开,“那……现在走吗?”
俩人仿佛都不在同一频道上,乔茵对牛弹琴了半晌,又是几分钟没有回应。
包厢十分安静,安静到乔茵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味道太过呛人,她躺下去就能睡着。
她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看了几眼,直到聚焦模糊,视线有些发虚,旁边的男人才像是终于稍微清醒了些,拿了旁边的西装外套起身。
乔茵挡了下眼睛,立马也跟着站起来。
纪寒声今天明显喝了不少的酒,刚才可能还不够明显,这么一站起来就全暴露出来了——
步子有些飘,走起路来好像也不是正常的直线。
门的方向他倒是认得。
乔茵就怕他一会儿撞在墙上,赶紧跑到他前面替他开门,一边开一边晃了两根手指在他眼前:“能看出这是几吗?”
手刚抬起来,晃了还不到两下,就被纪寒声握住手指压了下去,他眉头还轻拧着,开口时声音有些低还有些哑,“没瞎。”
是没瞎……可是醉了啊。
乔茵把门拉开,“待会儿下楼的时候,我去问服务员有没有醒酒糖。”
这是个好东西,可惜乔茵没有随身带的习惯。
门已经打开。
乔茵转头看他一眼:“小叔叔,你今天回来的吗?”
那人早就停了步子,半倚在门旁边的墙壁上,垂眸睨了她一眼,然后他开口,声音轻轻,语速不快,莫名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别说话。”
在她眼里,纪寒声现在跟当初那个晚上遛鸟的醉汉差不多,区别肯定是有的,比如他再醉也肯定干不出那种丢人的事来。
乔茵没听,多少继承了宋女士话痨的基因,尤其在对方喝醉了酒疑似跟自己撒娇的情况下,她话匣子一拉开,弯着唇笑了一下:“小叔叔,你喝了多少酒啊?”
都该变成另一个人了。
宋女士是二婚以后才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人倒好,只是喝个酒,都和清醒时像两个人。
“老师也说了,酒喝得多了容易酒后乱性……”
话刚说完,乔茵脚都抬起来了,只是还没迈出去,就又被人握住手腕拽了回来。
下一秒,门在耳边关上,带了一阵风吹开。
方圆几十厘米之内的空气短暂地清新了几秒。
乔茵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心跳还没平复过来,一抬头,男人的脸已经凑近,再凑近。
然后和上次一样,在距离她不过两厘米的地方停下。
“乔茵?”
乔茵脑袋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作响,条件反射似的回应:“……嗯。”
“不推开我吗?”
乔茵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几个字被打乱顺序重新排列了一遍,然后在她脑袋里一过,意思完全都变了,乔茵愣怔了几秒,几秒后,男人偏了下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我乱给你看。”
话音落下,乔茵下巴被轻抬起来,然后纪寒声头一偏,这次没有中途停下,唇直接压了下来,他唇角和鼻息间还带着些微的酒味,呼吸相闻,乔茵就像是被人灌了一杯酒一样,头晕目眩,意识好像也不大清醒了。
男人的唇柔软温热,就在她唇上轻轻辗转,又反反复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秒,二十秒,或者半分钟,乔茵从脑热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伸手推开他,纪寒声已经偏过头去,头一点把下巴搭在了乔茵的肩上。
男人站得不直,半靠着墙半靠着她。
乔茵耳根热得像是要点起火来,呼吸都重了不少,她伸手推他,声音都带了些颤抖的哭腔:“纪……纪寒声!”
她好像第一次叫他名字。
结果这人压根不理他。
乔茵又推了几下,见他还没反应才发觉出不对劲,用了力气把他的重心从她身上转移到墙上,抬眼一看,这人闭着眼睛——居然睡着了。
她整个胸腔都憋了一团的火,气势汹汹地往喉咙口上烧,结果还没发作出来,就已经没了发作对象。
乔茵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心情,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在纪寒声胳膊上掐了一把。
用的力气不小,结果这人除了皱了下眉,还是没别的反应。
乔茵掐了几回,最后干脆认了命,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叫代驾司机。
开车倒是次要,重点是要把这男人从楼上给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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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司机来得很快,是个中年大叔,一身的肌肉,轻而易举就把人给弄到了车上。
乔茵多少有些不放心,刚一起跟着坐到后座,就被司机师傅身上的烟味和汗味给呛了一下。
车内空间不大,又是密闭的,司机身上的味道被放大了好几倍,乔茵把车窗降下来,然后看了眼靠着另一边睡觉的纪寒声之后,又给升了回去。
他酒喝得多,这会儿要是被风一吹,难免会着凉。
虽然乔茵心里憋着的那团火还没灭下去,但到底是做不出这种借机报复的事儿来。
她又坐正身体,报了地址给司机。
司机大叔话不少,车子一发动,就在前头八卦地问道:“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吗?”
乔茵摇了下头:“不是。”
“那他喝醉了怎么你帮忙叫代驾?”
“他是我领导。”
直属领导。
要是换成别人的话,刚才要是敢亲她,不管醉没醉,她都会一个过肩摔给他摔过去。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乔茵偏了偏头,视线从上往下移,落到男人微抿的薄唇上,弧度好看,红得像是浸了红酒的颜色。
乔茵看了几眼,突然就想起刚才男人吻下来的样子,眼睛微眯,只睁开了一条缝,有光透出,像是缀了星星在眼底。
她越想心跳就越快,前头大叔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见,直到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大叔按了按喇叭,“小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啊?”
“什么?”
乔茵猛地把视线移开,转头看前头的人。
“你们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乔茵轻声应,“新闻。”
“说起新闻……”司机大叔立刻来了精神,口若悬河起来,“前几天不是有个被广告牌咋伤的吗,那人跟我是一个村的。”
乔茵抬了抬眼,身体前倾了一些。
见她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大叔激动地拍了下方向盘,“那个小伙子也是够倒霉的,别人都是朝九晚五,他是朝五晚九,风吹雨淋都得去工地搬砖。”
“本来就是个可怜人,爹不疼娘不爱的。”
乔茵皱了下眉,“他妈对他挺好的吧?”
她记得上次去医院的时候,那个家属还挺担心病人身体状况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小伙子是捡来的,是个黑户,从小到大没少被他那个养母打骂,这次那家估计还想借着这事儿讹那倒霉广告公司一笔呢!”
乔茵太阳穴隐隐作痛,中指轻抬在眼睛那里揉了几下。
司机大叔还在说:“要我说,这投放广告的公司要真赔偿,也应该直接赔偿给那个倒霉蛋。”
乔茵静静地听了一路,不认同也不反驳。
一刻钟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