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在家里是受宠惯了的,被外祖母这么埋怨,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他也倔强,通常撒撒娇、说说好话就能转圜一下的,今天就是不肯。他越这样,钟老太太越生气。
“坦坦?”钟裕杉见状叫了因坦一声。
彭因坦低了低头,目光只在脚尖处停了一会儿。他铮亮洁净的黑色皮鞋正踏在一朵白色的牡丹花上。黑白分明的,十分醒目。再抬起头来时,他说:“姥姥,我想跟她结婚。”
“坦坦。”钟裕彤这会儿终于不能不开口了,“今天晚了,让姥姥休息。你出来,我们聊一会儿。”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听了一时之间都没有做出反应。钟老太太和钟裕杉是被彭因坦的话弄的有点措手不及,彭因坦则知道他母亲也是压着脾气了…他于是沉默下来。
钟老太太坐在那里,摆了摆手。
“妈您休息吧,我和坦坦谈一谈。”钟裕彤说。见老太太不理她,她看了眼大姐。钟裕杉对她点点头。
钟裕彤先往外走,彭因坦接着站了起来,跟外祖母说晚安。
钟老太太没做声。
钟裕杉在因坦经过她身边时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跟你妈妈好好聊聊。”
“知道。谢谢大姨。”彭因坦说着出去,把门合拢。
屋子里只剩下钟老太太母女俩,钟裕杉看看母亲的神情,过去给她杯子里续了水,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钟老太太斜了她一眼,说:“你们就一气儿地宠着他吧。胆子能有倭瓜那么大、任性胡来,都是你们给宠出来的。”
钟裕杉坐了一会儿,就只听着母亲说。
“怎么不说话?”钟老太太问。
“话都让您说了,我说什么好呀。”钟裕杉站起来去把母亲的药拿来,磕出来一粒交给她。
钟老太太哼了一声,把药含在口中,咽下药去,平静了一会儿叹气道:“坦坦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彤彤当初非要跟近之在一起。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离了!现在这小倔驴又来了。他可跟他妈妈还不一样。这个索锁牵涉的层面太广泛…比较起来,晓芃因为她取消婚约,倒是小事了。”
钟老太太手蜷了蜷,像是握住什么东西又松开了。
“晓芃跟义方有他们俩自己的问题。未必是外因导致的。再说索锁那孩子我们都见过,品格是看得出来的,不至于做什么下三滥的事。这是我的看法,当然不一定准。至于晓芃义方取消婚约,于他们俩不一定是坏事。巩家和那边下一步会怎么样,都在静观其变,裕彰夫妻俩嘴上不说,还都松口气呢,就是心疼晓芃而已。”钟裕杉轻声说,“坦坦嘛,您听我句劝,坦坦是彭家的独孙,真要做坏人,让彭伯母去做好不好?”
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果然换来钟老太太一个白眼。没人比她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因坦今天这马蜂窝一捅,可没那么容易过去。老太太的铁嘴钢牙也不是白白得来的名号,人老了有时候难免固执,就是错了也不会轻易认
tang的…
“坦坦以前不会这么过分。你看他今天的态度。”钟老太太皱起眉来。
钟裕杉笑出来,说:“您态度也够呛。他正在热恋的时候。您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就回来,既是他懂事,也是索锁懂事,您还那么训,这不是紧赶着把人往那边儿推吗?您就是不怎么讲策略,难怪爸老说您,挨过那么多次批斗,也不该直筒子脾气。”
“哎?换你教训我了?”钟老太太眉皱的更紧。
“哪儿敢。您还是过去休息吧。也就是是我爸今天有事不在家,要在家,您二位非掐起来不行。我爸可说了坦坦的事儿别人不准掺和,您还一个劲儿地施压。回头坦坦过去告一状,得了!”钟裕杉一摊手。
钟老太太哼了一声,说:“宠坦坦,你爸最没原则。”
“妈,您刚说,跟什么人在一起,决定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这话我倒很同意。索锁那么会做饭,坦坦这刁嘴可有好日子过了。”钟裕杉说着说着,看到母亲一转手抽了旁边一个“不求人”来,急忙告饶。
她忍不住还是笑,挨了老太太一下子,劝和着送她过去休息了…
钟裕彤母子听到里面安静了些,才互相望了一眼。
从屋子里出来,钟裕彤就站下了。彭因坦跟着站在母亲身后,见她不出声,自己也不说话。屋子里外祖母和大姨的话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他们其实听不清,但又觉得好像她们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地传了出来。
“去睡吧。”钟裕彤一开口,说的是这三个字。
彭因坦愣了下,问:“您不是说要跟我谈谈?”
“我是不想看着你把姥姥气晕过去。”钟裕彤说。
她声音极淡,听不出喜怒来。她说着,脚步移动,往她住的跨院方向走。因坦和她在这里留宿的时候现在已经不多,但多年以来的习惯仍然保留着,从当年她离婚后带着坦坦回娘家开始。
“妈妈,对不起啊。刚才我是冲动了点儿,不该那么顶撞姥姥。”彭因坦追上来,轻声说。
钟裕彤裹了下披肩,说:“明天早上跟姥姥道歉去。”
“嗯。”彭因坦答应。
“结婚的事是认真的?”钟裕彤跨出院门时,像是随口一问。
“认真的。”彭因坦毫不犹豫。
钟裕彤看了因坦一眼,说:“坦坦,你要是对一个女人有了承诺,我赞成你说到做到。其他的你可以不用考虑,包括我和你爸爸的感受。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是不是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我不认为女人结婚的目的是要依附男人生活,但我希望我儿子能像个男人样,在能力范围内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懂的,妈妈。”彭因坦说。
钟裕彤说:“那你回房间睡觉吧。索锁回去之前,安排我见见她。”
彭因坦平静地说:“以后吧,妈妈。姥姥的顾虑有道理。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钟裕彤忽然有点感慨。她知道坦坦懂事,但是总觉得他还是有些不够成熟,可事实上他的成熟稳重甚至洞察力都是值得赞赏的。不过她没有露出一丝赞赏来…
“谢谢您,妈。”彭因坦站在原地,望着母亲走到她的房间门口了,说。“索锁生了很重的病,我不知道还能留她多久。”
第二十章 再不想看到你离开 (九)
钟裕彤转回身来。
彭因坦说:“就在我回来之前,她还提了分手。其实姥姥顾虑的,她更有顾虑。我前些天,天天都跟她求婚,没一次明确答应我。但是呢,我知道她不是不想,就是没把握的事儿不敢。所以您要问我,是不是想清楚了?我早想清楚了。我是不是能承担责任?我能承担责任。就是这样,我没有别的想法。”
“有多严重?”钟裕彤问。她往回走了两步。
“我要说您以后可能没孙子抱,您会怎么想?”彭因坦在栏杆上坐了下来,看着他母亲。“但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钟裕彤过来,坐在彭因坦身边孥。
“这的确是很糟糕。”她说。
彭因坦看看母亲,说:“您可真够坦白的。窄”
钟裕彤点点头,说:“我也是很俗的一个妈妈,当然希望能抱上孙子。”
“我觉得比起失去她来,其他的都没什么。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可是她吧,还是想以后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是坚决不同意做彻底清除盆腔手术的,只同意保守治疗,剥除肿瘤…我现在觉得还有一丝的希望,或者这是个Find-nothing手术;或者手术中冷冻切片能确定肿瘤不是恶性或不全是恶性的…只不过前一个,我们找的医生已经是一流的妇科肿瘤专家,开了刀什么都找不到那完全没可能。”彭因坦低声说。
钟裕彤伸手过来,握住了儿子的手,问:“索锁现在呢?精神和心理状态怎样?”
“没见过这样的女人。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怎么把事儿都安排好了…这次肯跟我一起来北京,就是要见她妈妈,交代下如果她不在了,让她照顾好姥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是不会来的。”彭因坦说。
钟裕彤沉默片刻,说:“难怪。我想以她的性格,并不至于怕跟你见家长。她是不想让人失望。”
“她看着倒是很勇敢。”彭因坦说。
钟裕彤说:“那在她走之前我一定要见见她了。得让她快点手术。人的身体新陈代谢也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变化都是瞬息万变的,这个时候她的健康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要靠后。”
“嗯。医生已经安排了手术时间…她想好好陪姥姥过个年。我今晚联系过医生,她也同意了。要求就是不能再拖延了。”彭因坦说。
“最好留下来做手术,这里的条件毕竟还是要好一些。”钟裕彤考虑了下,说。
“请过专家会诊了。这手术的难度并不大,那边的医生也是很好的。不用担心的,妈妈。”彭因坦转而安慰母亲。
钟裕彤沉默着,却没有立即消除自己的担心。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面,就尽管说。这个时候生病,她妈妈都未必一定顾得上她…这孩子也是,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了。”钟裕彤叹了口气。一看表已经很晚了,坐在这冰凉的栏杆上,母子俩都快被冻僵了。她站了起来,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妈,不用。有您句话,我就很感激了。我送她回去就行。”彭因坦说。
钟裕彤看着因坦,她还没说话,就见他重重打了个喷嚏,再开口说话已经带了鼻音,她就说:“快回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你也是刚刚生过病,还没完全恢复,抵抗力弱呢。”
“没有的事。早就恢复好了。索锁可注意我的饮食了。”彭因坦说。
钟裕彤看着因坦,忍不住笑了笑,说:“真是逮住一切机会给索锁说好话啊。那天在火车站那么一会儿工夫,就跟你爸爸献宝。你爸爸就说这坦坦跟变了个人似的。”
“连这个都跟您汇报了?”彭因坦是真有点儿吃惊。
“不是汇报,是沟通。”钟裕彤纠正道。
“是警告吧。”彭因坦又换了个词讲。
“算了,我懒得理你们爷儿俩的公案。去去,回房间休息去。还说要照顾索锁,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人?”
“知道了,妈。”彭因坦过来拥抱下母亲,“谢谢。”
钟裕彤拍拍他的肩膀,说:“谢什么。你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好。”
彭因坦放开她,说:“我今天顶撞姥姥,说她经历复杂…她没大耳刮子抽我真是开恩。”
钟裕彤瞪了因坦,说:“姥姥是动口不动手。你以为她那铁齿钢牙的名头是白来的?十几岁就做学运工作,全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反叛者。她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什么级别了?在家里不是不能讲策略,她是不愿意跟你还得用心机。你还来劲了。明天早上跟姥姥道歉。”
“知道。妈妈晚安。”彭因坦推着母亲回房。到门口他又打了个喷嚏,这下他几乎可以确定是感冒了,不禁感觉有点糟糕。
“快回去吃药睡觉。”钟裕彤催促因坦。
“好。”彭因坦帮忙关好门,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
tang会儿,抬头看看灰蒙蒙的不见星星的夜空。重重的一个喷嚏催促他赶紧回房间去。进了门他先去放了热水,等着的工夫他拿了手机出来。回了家他就没得空给索锁电话和信息。
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来自索锁的短信:到家了吗?
只有这几个字而已,她没有再问。也没打电话。
彭因坦回复她:安全到家。睡了吗?
他等到浴缸里的水满了,索锁都没回复。看样子是已经睡了。他把手机放在台子上,准备洗澡,可喷嚏一个接一个打,他这回是真感冒了…吃过药他睡的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他耳边叫他,他喉头干涩疼痛,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有熟悉的铃音响起来,他下意识睁眼,才发现天已大亮。
“坦坦?醒了?”钟裕彤看到因坦醒过来,过来摸摸他额头,“退烧了就好…你手机响了好几次了,叫都叫不醒你。”
彭因坦爬起来,顿觉身上酸软无力,问:“您怎么在这?”
“昨天晚上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发现你发烧都开始说胡话了。给王大夫打电话,他过来给你打了一针,说早上再过来。”钟裕彤说。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彭因坦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道谢。他拿着手机先翻看,果然电话短信都是索锁的。他打开那几条短信——“昨晚睡的跟混过去一样,没有听到提示音”“你还没起床吧”…“电话打不通。我已经到机场了,改签了航班,马上登机。你的东西我收拾好了,让沈西安给你送过来。他会打电话给你的。我落地给你电话。”
他看着最后一条,猛的反应过来,正喝着水呢,急忙一大口咽下去,把杯子往母亲手里一塞,说了句坏了索锁自己先回去了,直接拨电话过去。可索锁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先回去了?”钟裕彤被因坦这猛的一下子弄了一身的水,抚了抚裙子上的水珠子,问道。
彭因坦烦躁地下床,咬咬牙说:“又来先斩后奏!”
钟裕彤看看因坦感冒中白的不健康的脸上因为生气染上的胭脂色,微微皱眉。
彭因坦没在意母亲的神色,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索锁的手机却还是在通话中…
…
索锁还在跟施云晚通电话,眼看着都跟她进了候机厅、坚持要送她回家的沈西安,又急又气,直说不要让他一直跟着。
沈西安倒是不在意索锁的态度,默默跟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妈妈真的不用…您还让不让人好好儿过个年了,大过年的人都往家跑,您还让人出差…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再说到时候还有彭因坦呢…你要不放心…”索锁走进候机厅里,忽然间抬头看到一个坐在一张小圆桌后正在敲打电脑键盘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轻声问:“您要觉得我一个人回去不放心,跟严隙驹一个航班总可以了吧?”
她说着,走到了严隙驹身边。
严隙驹头都没抬,继续敲打着键盘。
索锁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才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索锁对他微笑下,他只点了点头。然后索锁就把手机递给他,小声说:“麻烦你接下电话好吗…电话里是我妈妈。你就跟她证实下,是跟我一个航班就可以。”
严隙驹没接她的手机。
索锁见状拿手捂住话筒,说:“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麻烦你告诉她…有什么事会帮忙的。”
严隙驹盯了她一会儿。
索锁觉得他可能是把她当傻瓜看了…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帮忙的时候,他把手机拿了过去,说:“阿姨,我是隙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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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不想看到你离开 (十)
索锁把手机递给严隙驹,就往后退了退。严隙驹照旧眼睛是盯着他的电脑屏幕的,而且手还在不停地按着翻页键…索锁想他可真够能的,一心两用呢。她并没有听他说几句话,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冒出来,知道他是跟电话那边的母亲交流,片刻之后,手机又回到她手上。
索锁忙把手机接稳了,听筒里她母亲的语气已经温柔婉转的多了,就说就可以沈西安只负责送她登机、不必跟她一同返回,但是落地一定要马上打电话过来,而且手机要24小时开机,保持通讯畅通,不然她不放心…索锁只要听得母亲同意把沈西安留下,已如蒙大赦,其余的当然再没有不答应的。她又被嘱咐了一番才挂断电话。
她刚要跟严隙驹表示下谢意,彭因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犹豫片刻才准备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但看严隙驹集中精神在做事的样子,根本也不怎么在意她,就干脆仍然坐在他旁边接通了电话。
谁知道这一接通电话,听筒里彭因坦的声音简直带着巨大的穿透力,她整个人都要被这一声拎起来了似的,都没听清他究竟开头说的是什么,忙对着话筒说:“你别嚷嚷…别嚷嚷啊…”
她无奈地听着彭因坦吼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好好儿在家呆着吧…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放心好了…嗯,嗯沈西安不来…别人也不来…”
她说着话时瞥了眼严隙驹,见他纹丝不动,清了清喉咙,决定不把他名字念出来。彭因坦这火发的可不小,再给他把火拱起来,她今天就算是顺利离开,也说不准彭因坦会不会马上追过去…她等彭因坦稍稍冷静点儿,才问:“你感冒了是不是?感冒了还要过来?我都这样了,你传染我怎么办?”
彭因坦被她问的噎住了,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反驳她。她想象着他在那边急的跳脚的样子,不禁嘴角翘起来…她忍着笑说:“就这么定了。养好了你的感冒再商量见面。不然我生病了才要赖你。要登机了,挂了。”
彭因坦在那头大声喊“等等”。
她故意不耐烦地问:“干嘛?别耽误我登机。”
他沉默片刻,说:“我爱你。”
索锁清了清喉咙,说:“我也爱你。挂了。”
然后她果然收线,关了机漤。
她握着电话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微微偏了偏脸,沙发的亚麻套子沾去了她脸上多余的水分…然后她听到沈西安轻声叫她索小姐。
她坐直了抬头看着沈西安。沈西安也接到了指示,把她随身要带的行李送了过来。小巧的行李箱和包摞在一起,里面是她母亲和严奶奶给她的礼物,还有彭因坦送她的东西。虽然究竟是些什么她都不怎么清楚,要是不让他送,又忘带他送的礼物,那个大炮仗,回头可有的爆了…她接过来说谢谢。
“彭因坦的东西,麻烦你给他送过去。谢谢你。”索锁对沈西安觉得有点抱歉,一再谢他。
严隙驹在这个时候斜了她一眼,她也说:“谢谢你。”
他没出声,只是眉动了动,表示他听见了。
他们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沈西安要送索锁到登机口,严隙驹收好了他的笔记本,边走边拨打着电话,渐渐就走落到了索锁他们身后去…索锁身边跟着帮她拉着小行李箱的沈西安,在走到登机口时,她接过行李箱,严隙驹就从她身边经过。
沈西安看了眼严隙驹的背影,跟索锁说:“索小姐一路平安。”
“谢谢你。”索锁微笑着,拉了她的行李进了登机口。拿回登机牌之后,她回头跟沈西安挥挥手,看他还在那里,笑着点点头。
沈西安看着娇小玲珑的索锁走进去,通道里还没有几位乘客,走在她身前的就是优哉游哉的严隙驹。他看着这两个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叹了口气,才给施云晚打电话汇报情况…
索锁闷声不响地快步经过严隙驹身边,第一个走进了机舱。
机票原来是彭因坦订的,当然是头等舱。改签时她本想改一下,但沈西安的执行力再次给了她深刻的印象。
空乘帮助她放好行李箱,她坐下来时,发现严隙驹的座位只跟她隔了过道。她本来想如果他抬下头,她就跟他打个招呼的,毕竟还得一起飞一路呢,可严隙驹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也不在意。抱着她的小包,歪在座位上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觉。这几天的行程安排的又紧、遇到的事情又多,这会儿可以回家了,精神一放松就觉得格外的累…她朦朦胧胧听到机上广播,半躺在座位上怎么都不想动。但有个声音清脆而熟悉,她一睁眼,转脸便看到了几个刚刚登机的女子——飞机已经马上要起飞了她们才登机,但丝毫不见赶时间的匆忙和辛苦,几个人谈笑风生,只是当索锁看到她们,她们也看到了索锁,这笑声便陡然间消弭大半——章晓芃和童碧娅走在她们中的最前面,晓芃站下来,碧娅轻轻推了她一把,身后那两位问她们:“怎么不走了?快坐下…不然机长该赶咱们下飞机了,今儿太耽误事儿了…”
tang
“哦没什么。”碧娅又推了推晓芃,指指后面的座位,“你去那边坐吧。”
“不用。”晓芃回头对碧娅笑笑,把包往搁板上一放,转身坐了下来,接着就系上了安全带。
碧娅对索锁点点头,回身往她座位上去时,看到了严隙驹,她特地站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严隙驹几乎连正眼都没看她,继续翻着他手里的那本杂志,碧娅也就微微一笑,走向她的座位去了。倒是章晓芃,看看严隙驹,因为坐的更近,连严隙驹那平板严肃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她跟严隙驹一向不熟,何况他跟索锁同行,她连招呼都可以省了的,不过她们同行的另外两人跟严隙驹也是认识的,见他淡淡的样子,倒是打趣了两句,说严公子你可真好意思的,童大美女跟您打招呼,您都不理不睬的…
索锁听着她们开严隙驹的玩笑,并不见他回应。飞机很快起飞,渐渐连她们的说笑声也消失了…她转头望着窗外的云层。棉花垛似的云层,被阳光染上淡淡的桔色…她听着她们隔着座位低声交谈。这是几位事业有成的女性,她大概知道她们都是谁、都在做什么,交谈中不时夹杂的英文或者法文,讲·法文的那位是以前只能在杂志上见到的著名设计师,也是他们一行唯一的男性成员。索锁心想他们也真是忙碌,接下来要去青岛、上海、香港、东京…除夕才降落北京呢。
“彭因坦病了你知道吗?”章晓芃忽然发问。
索锁要过一会儿才确定晓芃是在问她,她转过脸来看着晓芃,点点头。
晓芃也点点头,说:“彭因坦因为你,昨天在家跟姥姥抬杠,态度很恶劣。结果昨晚姥姥高血压犯了,他发烧到三十九度。医生给彭因坦挂水,他好歹退烧了;姥姥被医生禁足,血压降不下来可能会引发别的毛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愧疚的,而是让你知道,你跟彭因坦在一起,不是像你们俩想的那么简单。”
索锁看着晓芃,没有开口。
晓芃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你见过姥姥,应该是看得出来姥姥特别疼坦坦。坦坦因为你跟姥姥对着干,还把姥姥气成那样,真让我大开眼界。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低调一点?”
索锁当然明白晓芃的意思,但是她仍然没有开口。晓芃的话虽然不都是指责,但听起来句句刺耳,她明明很容易就可以逐句反驳,但她忽然间头脑一片空白。
“你起来。”严隙驹出现在章晓芃身边,低声对索锁说。
索锁没动。
他见她一副发愣的样子,干脆过来一把将她的安全带扣拉开,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一侧身指着他旁边的空座,推了她过去,说:“坐。”
章晓芃和索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索锁已经被严隙驹推到了里面的座位上坐下了。
“她也生着病呢,再重要的话,也等她好了再说。”严隙驹看了章晓芃一眼,淡淡地说完,坐了下来。
一副不打算再搭理谁的样子。
索锁瞪着严隙驹,也看到被他的举动弄的脸都成了大红布、又不便发火的章晓芃。
严隙驹已经重新拿起了杂志,这时候低声说:“软弱。”
第二十章 再不想看到你离开 (十一)
索锁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严隙驹就呼叫了空乘。索锁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软弱嘛…又有什么好争的?她瞅着严隙驹慢慢地翻着杂志,他白皙修长的手上指甲是漂亮的椭圆形,照中医的说法,指甲上有完美的小太阳是身体健康的表现…那么严隙驹应该是很健康、很健康的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