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穿成这样也不难看。

彭因坦把车停在了路边,坐着。

索锁辨认了下周围的情况,知道彭因坦把车开来了离她家并不远的浴场附近。冬日下午,浴场人烟罕至,连街上都人影不见。但是投在地上的阳光,淡淡的,却也看上去有点晚温度…顺着树影的纹路一直往前看,黑色的铁篱笆后花岗岩的别墅外头罩着绿色的纱网——这所建筑已经封闭施工好久了。

“那个…”索锁刚开口,就被侧身过来的彭因坦握住了下巴,她还没有来得及觉得唇干舌燥,彭因坦的唇齿已经与她的交织在一处。

他的肩膀压着她的,身体的重量忽然间让她有点不堪重负,心像是被什么瞬间压碎了,她能听见细碎的响声…在细碎的响声中,车座椅就那么倒下去。彭因坦倒没有别的举动。尽管他的亲吻里既有怒气,也有非常明显的、带着猛烈的攻击性和侵略性的欲望…但是他只是亲吻她。

吻的简直没完没了…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她唇畔移开。

索锁微张着嘴。

彭因坦的亲·吻从她的下巴移到颈上,在咬着她细细的锁·骨…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身子一硬。

彭因坦没放过她,将她的嘴唇咬住。就是停了一停,又咬一下。像是咬住了柔软的糖果,要吮一下糖果中的果汁。

她唔的一声。真是吃痛了。

痛,也觉得麻。痛在唇上,麻在心里…彭因坦慢慢缓下来,在她嘴唇上一啄。她一双手自始至终地抓住自己的胸襟,动也动不了。

“我让你不接我电话。”彭因坦手撑着座椅上方,四周围的暖光从不同方向进来,像是也有些不知所措似的聚在他这里,凌乱中却把他照的亮起来…索锁看他脸上,因为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他棱角分明的脸,就更加棱角分明。“还好几天都不联系我…我是一次性用品吗?”

“要是一次性用品的话,你好像也不太合格。”索锁说。

彭因坦眯了下眼,再低头,她机灵地转开脸,他便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

她的呼吸很和缓。肩窝处又暖又柔,这让他觉得她说了这么让人恼火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好像非要立即反击…但是他还是又亲了她一下,看着她。

索锁静静地望着他,真像是刚刚缠绵的亲吻对她来说尽管也可沉溺、但仍随时可以抽离。

彭因坦说:“陪我进去看看。”

他坐好了。

索锁看看坐正了的彭因坦。

整理的真快。好像刚刚那个急不可耐用各种吻技试探和惩罚她的彭因坦也瞬间蒸发了…她咬了下嘴唇。

麻,痛。

彭因坦让索锁和他一起下车。他从后座上拿了他的装备——摄影器材。索锁看他手拿肩扛装备齐全的样子,好像要拿这些长枪短炮去打仗,就问:“你这是要搜集资料?”

“嗯。”彭因坦过来,空着的那只手拉起索锁的手。她的手

tang很温暖,他握着她的手指指面前这栋正在施工的建筑,“进去看看。”

索锁当然认得这里。这是花石楼。

“现在在封闭施工,进不去吧?”她问。总不能硬闯进去…当然彭因坦也不是干不出来。他可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

彭因坦不理她,只是拉着她走到大门边的值班室,敲门。等着人来开门的工夫,他看看索锁,让她把大衣穿好——索锁系上衣扣,他发现她脖子上空空的,顺手抽了颈间的围脖给她。索锁避了下,把围脖给他戴回去。

“不冷。”她说。是没有觉得冷,今天没有风。这个城市的冬天如果没有风,是非常舒适的,甚至有些不合节令的温暖。

彭因坦看她不像冷的样子,也没有硬要给她。

管理员像是早已知道他要来的,出来问了问他是不是姓彭,然后就很痛快地给他开了门。彭因坦给他介绍,说这是我助手。管理员看看索锁,笑着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男建筑师和大美女建筑师呢…工程队已经收工了。工人们都在那边院子里。”

他介绍着基本情况。索锁在一旁听着,也配合地做出很认真的样子来。

彭因坦没让管理员陪同,而是打算自己实地勘验下。他还没进去,就先在院子里绕着主楼走了两圈。这两圈花的时间也不短,索锁起初跟在他身边,见他专注于自己的事,并不理睬她。她于是就慢慢地落在他身后,离他远一些,看他不时拿起相机来拍照。

太阳渐渐偏西,温度开始降低。海风起来了,吹的松树呜呜的哭…一阵鸟叫声此起彼伏,她仰头看着天上。一大群喜鹊飞回来,钻进松树里,踩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要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天色也晚了。

索锁看看表,已经五点了。不知不觉的在这里都快两个小时了。她一回头没看到彭因坦,忙走了两步去找他。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在灌木丛后蹲着的彭因坦——他正在查看什么,相机包扔在一边。

他穿着枣红色的外套,在墨绿色的灌木丛中,像是一枚硕大的浆果,很显眼。

索锁虽然想提醒他时间不早了,刚刚管理员也有说让他们在他下班前离开,但是他这样子,那么认真,她一时之间就没开口。

“喂,过来。”彭因坦仿佛早知道她在身后,一挥手叫道。

索锁走过去,对着彭因坦踢了一脚,踢在他腰眼上,说:“少喂呀喂的。”

“喂,你这个毒妇!”彭因坦差点儿被她踢的趴地上,回头瞪了她一眼,揉着腰,把一枚小巧的手电筒递给她,说:“帮个忙,照下亮。”

索锁接过来手电筒。

热乎乎的,和彭因坦的手一样的温度。

她给他照着亮,看他拿着尺子在测量一个水槽的宽度和高度。把相机重新端起来拍了照。图片的效果并不算很好,他皱着眉,仰头看着房檐。

索锁跟着看,手电筒便照上去。

这老房子的结构非常漂亮。从外表来看简直完美无缺…她有种想进去看看的想法。但是彭因坦刚刚也有说过,他今天就是来看看外面的结构的,要改天再申请入内——这家的主管单位好像对他还是很宽容很客气的。

“好看吗?”彭因坦翻看着自己拍的照片,问索锁。

“当年蒋宋美龄在这里度假,弹钢琴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索锁回答的有点儿文不对题。

彭因坦没说话。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看索锁。

手电筒的光向上,这种路径的光线,把索锁的脸剪的更窄。

“走吧。”彭因坦说。

第八章 你说的永远 (三)

索锁的手电筒照着路,两人默不作声地出了院子。

索锁在车边等着彭因坦,听他和管理员说话,除了道谢,又问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他问的很细致,管理员也很有耐心。

冷风吹着,索锁打了个喷嚏。

还好彭因坦很快就回来了。

他上车开了空调。

出风口正对着索锁的脸,她于是喷嚏接着打了三个。彭因坦伸手过来拨了下出风口的拨片腹。

“我饿了。”彭因坦说。

索锁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彭因坦这么说,言下之意显然是想吃她做的饭的。她没有立即答应,在琢磨着家里都有什么,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一顿晚饭…她也饿了。

“去我那吧。我还得工作,想节省点时间。”彭因坦看着路。

索锁听着,他虽然没有说要和她商量,可倒也是商量的语气。车子开到前方路口,要是左转就回她家、再继续往前就是去他那里了…红灯的时间有点长,通过的车辆行驶都缓慢。索锁的大脑运转的似乎也在温暖的车厢里渐渐地慢了下来。

“简单点行吗?”索锁问。

过了一会儿,彭因坦说:“行。”

还好一路没有遇到过分的拥堵。彭因坦进门就跟索锁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楼上书房里…

索锁点点头。等他上去,她去卫生间洗了好长时间的手。

黑子就蹲在卫生间的门口,只是把毛茸茸的小尾巴卷起来,仰着头用它那蓝汪汪的小眼睛瞅着她。索锁拍手逗着黑子跟她走,然后就发现彭因坦竟然在餐厅里。看到她进来,他一回手递给她一杯水,丢了一片阿司匹林泡腾片进去。

索锁接过来。

“等会儿叫我吃饭。”彭因坦说完也拿了杯水走了。

索锁眼看着泡腾片在温水里折腾到消失殆尽,一边喝,一边进厨房去。

彭因坦说可以简单,她就简单地做。

一碗面,一碗卤。

做好了,彭因坦还没动静。

索锁犹豫了下才上楼去。楼上她不是没来过,只是上回上来,那实在是有点儿…真让人觉得难为情。这会儿她踩着楼梯上楼,都有点觉得脚下的楼梯像是很软很有弹性…其实不过是地毯的缘故。

她还没走上楼,黑子先从她身边蹿了上去。等她站下,就看到黑子跑到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门口,嗖的一下就不见影了。

索锁往黑子消失的那个房间走去。果然里头彭因坦正在埋头看图纸…索锁在书房门外一站,还没敲门,就听彭因坦在里面说:“请进。”

索锁还是等了等。

彭因坦在书桌前坐着,并没有抬头看她。

索锁虽然走了进来,也就站着没出声。彭因坦看样子情绪有点儿不高,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没有动一动。索锁走动两步,他也没有反应。

这间书房不大。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累的满满的都是书。索锁看着,屋顶的射灯都亮了,她回头。彭因坦依旧在对着电脑屏幕,不过他是按了下遥控器。

“想看什么自己选。文学类的在靠窗那边…梯子在这儿,够不着搬梯子。”彭因坦说。

索锁走到书架前,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架子上的书。她伸手摸着书脊。

书都不太新。

这间公寓里的装修是全新的。旧的老楼,崭新的布置,这些书却有点儿历史。

“这么快就做好饭了?”彭因坦听见索锁走到了他身后的书架边,转头问。

“嗯。”索锁点头。

“吃什么?”彭因坦微笑着问。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处。

“菠菜面。”索锁站在他身后,扫了眼电脑上的资料。

看得出来是一个建筑平面图。

“这是你要负责的?”锁锁问。

彭因坦回答:“是啊。破坏的特别严重的一栋老楼。客户拿来的时候都说很不好意思。我不就是一修补破烂的嘛,这东西不破烂还显不出我的能力来呢。”

彭因坦微笑着说。他随手点着资料给索锁看图片。

索锁半晌没说话。这老楼的确是破坏的相当之严重。看上去满目疮痍,像是个饱受风霜的老人…除了骨骼还在,还能勉强看出从前的风骨,已经谈不上什么美貌了。

图片都看完了,剩下的就是平面图。

彭因坦好一会儿听不到她开口,见她正在看着图纸,问:“有兴趣吗?”他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两下,屏幕上的图扩大了百分之五十,更清晰些。

索锁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彭因坦。

彭因坦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她说:“没兴趣。看不懂。”

彭因坦摘下眼镜来,说:“真想在这儿吃…我这几天要赶出方案和报告来,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出去吃碗面,才几分钟?”索锁转身就走。

彭因坦跟出来,坐下吃面的时候,问:“你没发烧吧?”

索锁摇头。

她看着彭因坦先对着面前的那碗嫩绿色的菠菜面舒了口气,好像肩膀上压着什么东西耽误他吃饭了。

她没出声,指了指彭因坦面前的另一只小碗,让他喝口面汤。

彭因坦有点儿不乐意似的,不过在她目光中的压力下,还是喝了。味道好像还不错,他喝了一口之后全喝光了。

“你怎么也得分秒必争的。”索锁轻声说。

“我是不想。可是委托人好像等不及似的。”彭因坦吃口面,抬眼一看索锁,笑笑。

索锁就说:“等会儿给我签字。”

彭因坦面挑起来,说:“你穿成这样还带着协议?”

索锁点头说:“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彭因坦哼了一声,说:“这么简单的饭,算三分之一。只签一个‘彭’。”

“那你这个‘彭’可真值钱。”索锁说。

彭因坦停了会儿,问:“真带了?”

索锁也停了会儿,才说:“骗你的。”

彭因坦低头吃着面,闷声一笑。

“这几天不顺利。”彭因坦说。

他没说什么不顺利。

索锁想,大概,是工作上的事。

她看着彭因坦连汤带面吃了三碗…要是因为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还能吃这么多,这也还是说明,事情应该也没有很棘手。

她等着彭因坦吃完,给他收拾了碗筷。

彭因坦去煮了咖啡,等的工夫,就靠在一边看着索锁忙着收拾东西——她这回还是把留出来的面晾起来,留给他以后吃。

“放在这里,阿姨会看到。”索锁说。

彭因坦说:“上回留的久了,煮出来没有新鲜的好吃。”

索锁接口便道:“这个当然。食物里的水分哪儿能白白存在?”

“那明天早上你给我煮吧。”彭因坦说。

索锁正把碗放进水池里再冲洗最后一遍,听到这话,停了停,才说:“你自己做…多煮一会儿就好。”

彭因坦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水流哗哗的,索锁看着乳白色的水流。

彭因坦就这么拥抱着她,渐渐的,大面积的身体接触,引发了大面积的灼热感。

“我得回家了。”她说。水流冲在碗上,溅起来水花。她低头看着,彭因坦的手臂在黑色围裙的映衬下白的晃人眼…水滴落在他手臂上,浅金色的绒毛上落着细碎的水珠,好像会瞬间被什么烤的蒸发掉…她抬手关掉水喉,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试图拉开他的手臂,一回身正色对他道:“不是工作很赶吗?我不耽误你。”

“嗯…不会耽误。”彭因坦哪儿那么容易就让她走掉。索锁拉开他手臂没有半秒钟,他跟她一起转了个身,就又缠上来。咖啡机“叮”的一下提示程序完成,紧接着“叮叮”声急促的像是要催着人快些快些…索锁被彭因坦缠的不耐,索性站定了。彭因坦微笑着,对她眨眨眼。一路走,一路帮她把塑胶手套脱掉,水滴在地上,索锁踩到,险些滑倒,彭因坦托着她的腰。

“当心。”他说着,将她抱了起来。

他卧室并不远,这一段跨过客厅的路程,却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像夏天的暴雨,又急促又不顾一切;而被这雨水冲刷过的肌肤也散发着夏夜闷热又躁动的气息…

索锁鼻子有点塞。

她想大概是因为这个,现在头晕也是正常的。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两天以来,她那么难受、那么干渴、那么…那么的不适,其实就在彭因坦再次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全都消失了…哪怕只有那么一会儿,都像是永远。

第八章 你说的永远 (四)

彭因坦把索锁搂在怀里。她小巧的身体玲珑有致。每一寸肌肤贴在他身上,都能令他清晰地辨别出哪里是哪里…她的呼吸轻缓而有节奏,心跳的却比呼吸的节奏要快的多。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肩膀处,让他又有点儿控制不住。

他的手顺着她的曲线游走下去,被她摁住。

她鲜红湿润的嘴唇嘬了下,发出轻细的一声“嘘”。呼出来的气体撩了下他的耳垂,他的手就加了点儿劲儿。她攥住他的手,略一抬身。

彭因坦以为她要索吻,不想她只是虚晃一招,推了他一下,然后,她起身,掀开被单,就在他面前,于床边伶伶俐俐地一站,光着脚丫就往浴室去了沪。

彭因坦就觉得头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似是被她雪白的身子照了一下,也像是刚刚那一刻,她忽然尖叫着,和他一起在顶峰时刻,那种空白感。他翻了下身,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浴室门关的很紧,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水声。要不是这一点声音,他险些以为这会儿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

突然间就听到电话铃音,他觉得心脏像是要爆炸似的跟着突然间蹦起来两下。他有点儿不快地拽过听筒来,却是他母亲打电话来的。她是替外祖父关心一下他…“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这几天会抓紧时间把方案做出来。另外一个的话,回头我可能得去实地考察一下。”他声音闷闷的。

他不习惯跟家里人交待工作上的事。他们互相之间早就习以为常,关心彼此但是不涉及工作。母亲破例向他提及,可见外祖父还是很重视他这次的工作表现的。

他笑着说:“放心啦,我会尽力的。给我多点时间仔细琢磨下,应该不至于丢老爷子的脸…妈妈,姥爷在旁边吧?请他接电话好吗?腹”

他等了片刻,果然话筒就转给了外祖父。

他问的是外祖父对刚刚整修完毕的后花园满意不满意。老爷子电话里笑的他都禁不住由衷地笑出来…哄他们高兴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很难的事儿。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彭因坦就挂了电话。

等索锁围着浴巾出来拿衣服,他靠在床头。她显然是刚才忘了拿衣服进去,又不好意思让他送进去…她在里面耽误了那么久,显然是想把头发擦干一些…她没用吹风机吹吧,头发潮潮的、软塌塌地覆在额头上,显得她头和脸都小了一圈儿。

“吹风机在台子上吧?”彭因坦抓了件衣服穿上下床来。

索锁刚抓了她的衣服要再进去,正好和彭因坦撞在一起。衣服落了一地,她要捡,彭因坦抢先她一步,拉了她的手说:“等下,有新的可以换。”

索锁想起来上次他给拿回来的薄如蝉翼的睡衣,眉一挑就没吭声。依旧弯身去把衣服都捡了起来…这一弯身,她雪白的肩膀在彭因坦眼前是一忽儿一忽儿地晃着,惹的他微笑着往旁边一退,背着手推开一道门,退进去还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索锁不想理他。彭因坦自己退进去,片刻之后扯了一个袋子出来,伸手掏着里头的东西出来扔给她,说:“哪,看看合适吗?”

贴身的衣物、羊绒衫…索锁接到怀里。

“都消过毒了。你可以放心穿。”彭因坦说着进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吹干头发,不然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