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骑上她的小绵羊,扬长而去。

八代木等她的身影消失才将后门锁好回了厨房。

他出去看看,今晚用餐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位彭因坦先生在桌边喝着酒。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四)

彭因坦抬眼看看八代木,见他微笑地望着自己,点点头。八代木看到彭因坦面前已经有两个空酒壶了。八代木问他还要不要酒,彭因坦摇头,说:“我可以了。”

八代木就要离开,彭因坦却叫住他问道:“店里几点打烊?”

“十点半。或者食材都用光了,那就提早打烊。”八代木笑眯眯地说。他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腕。

彭因坦看到,忽的想到什么,问:“今天呢?”

八代木笑笑。

彭因坦回过味儿来,说:“我走了,就可以打烊了是么?”

“您随意。”八代木说。

彭因坦看了眼正前方的钟表,十点刚过。也就是说,他像个傻瓜一样,在这里多坐了半个钟头,那个告诉他十一点打烊的女人,这会儿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不知所踪了的…他磨了磨后牙槽。

“今天做主厨的那位师傅,是不是已经下班了?”他问。

八代木笑着点点头,说:“是的。”

彭因坦捏着手中的小瓷杯。要是索锁就是这个小瓷杯,他得捏起来搁桌子上捻两捻。

“是个美人哪。”八代木先生过来拿了酒壶,给彭因坦斟了一杯,示意他再喝点,说反正您喝了酒,也是不能自己开车的,不如尽兴。“经常有客人被她电到。因为觉得她拿刀的样子很性感。总之是个非常美非常有味道的女人哪。”

“哦,是吗。”彭因坦应着。

“是啊。”八代木笑着揉他的手腕子。

彭因坦不知为何不喜欢八代木先生这么说索锁。而且在他看来,索锁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当然有味道,的确是很有味道的。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身上有这么重的烟味。

她看上去也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差点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问道:“听说是您的徒弟?”

“是我的徒弟没有错。不过她最精到的还是中华料理。现在能请到她来,已经不容易。还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凡是我开口,她一定是来帮忙的。”八代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彭因坦明白过来,问:“她并不在这里工作?”

“当然不,她有自己的工作。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她的电话和地址的呀。谁向我问,我都不会透露的。”八代木微笑。显然已经很习惯处理这种情形。

彭因坦没出声。

他的确想过通过八代木先生问到索锁的情况。但是问不到也在情理之中。就像今天晚上在这里遇到索锁是个意外,但是她金蝉脱壳,也是在预料之中…虽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跑掉,足以再次让他恼火。

八代木先生见彭因坦脸上很静,默默地陪了他一会儿。等彭因坦起身时,他说了句慢走,欢迎您再来。

彭因坦问八代木,索锁多久来这里一次?

八代木愣了下,他没想到彭因坦是知道索锁名字的。但是他还是说,一年中大概有那么几次的。

彭因坦笑了笑,说,我会找到她的。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五)

八代木先生也笑笑。

彭因坦出来店门,被夜风一吹,多少有点儿头晕。清酒的后劲儿还是有的。店里替他叫的代驾司机还没有到,他站在车边等着。

松屋打烊了,木门合拢。从里头出来的那位给索锁做过助理的男孩子推着车子经过彭因坦身边时和他打了个招呼,说晚安您呐。

彭因坦点点头,看他一眼,说:“晚安…等等。”

那男孩子站下了,看了彭因坦。

“索锁的餐馆在哪里,你知道吗?”他问。男孩子看上去还蛮老实的,不过从八代木先生那里问不出的话,却未必从他口中问不出来。

男孩子摇摇头。

彭因坦笑笑,走近两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晃了下。

男孩子显然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要开口说什么,彭因坦却抽出一张名片来,说:“我跟索小姐之间有点问题需要解决。所以,要是方便,请你告诉我一点线索。你明白我的意思?”

男孩子犹豫片刻,把名片收下了。

彭因坦微笑。

“彭先生,我不是不肯说…我对她的事不了解的。就知道她可不简单了。而且她要价很高,请她来做一次活儿,还得她的时间配合。有时候师父请她也不见得会来呢。”男孩子说完,对彭因坦微微哈了一下腰,说了声再见骑车走了。

彭因坦看着他的自行车飕飕地骑出去老远,才琢磨着这几句话的意思。男孩子口中描述的索锁,和八代木先生所说的,又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看索锁的刀功,说是厨师里的高手并不为过,那么她自己开店也是有可能的。至于说要价很高…现在这个时代,高级技术工人都是拿高水平工资的。何况好的厨师,堪比艺术家。为一餐美食肯花大价钱请他们的大有人在。

不过索锁嘛…

彭因坦撇了下嘴。

代驾司机来了,开车送他回家。

他以为到家里可能又是表妹加上巩义方一起在这里喝茶聊天或者打麻将呢,不料回来就看院子里空旷寂静,等进了门,只有孙阿姨在楼下等着他。看他喝了酒了,孙阿姨问他晚上有没有吃好、要不要给他做点儿什么吃的。

彭因坦说不用了。

孙阿姨看出他心情并不是很好,就说那我给你盛碗银耳汤吧,是你妈妈做的呢。

“不用给他。他自己知道在外头吃好了再回来的,你这么疼他,他也不知道领情。”钟裕彤笑着从楼上下来。

彭因坦见母亲下来,笑道:“瞧您说的,我就是晚上吃的很饱,再吃不下了。”

钟裕彤嗅了嗅味道,说:“真是吃的日料。”

“我至于骗您嘛?”彭因坦哭笑不得的。他母亲不止有个超乎寻常灵敏的鼻子,也有一颗超乎寻常敏感的心,一般情况下,在她面前扯谎,那就是找死的。“您就是这样疑心,所以我爸才…”

孙阿姨正在拿果盘来,这时候不小心磕了下桌面。

彭因坦就顿住了。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六)

“所以他才受不了我离婚的?”钟裕彤见彭因坦说到半截子吞了下去,问道。她是微笑着的,像是并不在意儿子说了什么似的。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极像朋友,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说的。

彭因坦还是觉得说错了话,只好笑着说阿姨给我一碗银耳汤吧。

孙阿姨就要给他去盛一碗,钟裕彤不让,说:“那是我炖的。不给这小白眼儿狼吃。真是越长越大思维行动越像男人,也越会替他爸爸说话了呀。”

“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是那意思。”彭因坦求饶。

孙阿姨微笑着让开些。

钟裕彤装作绷着脸生气,也不理因坦。她前后脚跟着孙阿姨进餐厅,先把孙阿姨盛出来的那碗银耳汤拿在手里,不过彭因坦行动更快,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坐下拿了勺子抢着吃起来,边吃边说:“好吃,要说这还得是妈妈炖的…妈您这冰糖搁的就叫恰到好处,上回在二姨那里吃了一碗,甜的我后槽牙都歪了。”

孙阿姨笑起来,说:“坦坦最会惹妈妈生气,也最会哄妈妈高兴了。”

钟裕彤哼了一声,见彭因坦吃的高兴,说:“我有件事儿问你。”

“嗯?”彭因坦看着母亲。

“你怎么就闹脾气把厨师给辞了的?”钟裕彤皱着眉,“你这个嘴刁的毛病多治人你知道吗?换了好几个厨师才能伺候得了你这一日三餐,你说撵人就撵人,让我怎么放心你吃饭?你吃不好饭,我没意见,奶奶知道了要说我不关心你。亏待你是大罪,你知道么?”

彭因坦举手,说:“我早说了,都不用这样。我又不打算在这里定居,就是工作几个月而已,您弄的隆重的干什么呢?我就是想辞了厨师和保姆,搬到福山路去住的。那边房子小点儿,我用起来方便。回头请个钟点工定期过去给我打扫下卫生就行。再说我平常都在外面吃,偶尔在家吃一星半点的,简单的我自己也能对付的。何必麻烦呢?”

“那不行。这样,我让孙阿姨留下来照顾你。然后我也请康妈妈给你找个合适的厨师。等找到了,再让孙阿姨回北京好了。”钟裕彤说。

彭因坦皱眉。

他想想是不能这样的。孙阿姨留下来虽说是照顾他生活,可他生活实际上也在他母亲完全控制下了。虽然孙阿姨平时不是多嘴的人,可大事小事要是母亲开口问,那不用说她是会酌情上报的。他母亲是通情达理,但是对她来说,只要是以关心为名,该干涉他的生活,也是毫不客气的。

“妈,真不用的,我自己会安排。吃饭的事儿您放心。我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哪儿还顾得上吃…”他说着,就见母亲皱眉。

“就是担心这个。请人照顾你饮食的意思,就是你没空回家吃的时候,也能送到你公司里去。这个不用商量了。你真能照顾好自己,也不至于胃出血住院。”钟裕彤这时候露出威严来。

彭因坦听母亲提起这个来,也实在无话可说。

生病住院确是事情。凡是他的事,家里很容易草木皆兵也是实情。

他真很厌烦这一点。

彭因坦低头把剩下的汤喝了,推了碗,说:“我尽快定下来人选。不成就再请回来程师傅。”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七)

“你说的轻巧,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呢?程师傅那是国宴厨师。你以为那么容易肯来这里给你做饭的。人·大材小用了,还不受你待见,说请走就请走了。还请回来?一听说他赋闲,多少地方等着他呢。这会儿人已经在香港了,傅家为了一顿寿宴请他过去。”钟裕彤哼了一声。

“难怪您就知道了。我也是听说这事儿,趁机会跟他说的。您真当我没数儿呢?”彭因坦笑着说。

“那我还能不马上知道?傅家的老太太是北方口味。程师傅拿手的鲁菜是她最喜欢的。傅太太和我说的。”钟裕彤说。

彭因坦没再说话了。

钟裕彤看看他,皱眉道:“是不是事务所的事不太顺利?”

“还行。”彭因坦回答。

钟裕彤沉默片刻,才说:“一山的妈妈也说了点儿。我要说你又不怎么爱听了。这条路你自己选的,怎么样你都得走下去。我的公司你做不了,你父亲那边你是不愿意去。虽然我也不担心你生计,可是你自己说这是要做点儿事情的,就别半途而废。不过,一山妈妈说你们…”

“您能别管我工作上的事儿嘛?您自个儿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呢,别操心我。”彭因坦笑着说。

他心想康一山这家伙真是的…他们都这个年纪了,一山还是跟妈妈无话不谈。他也算是很听他母亲话的了,跟一山比那也是没边儿的。

“OK。你能应付得来就成。”钟裕彤说,“累了上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

“晚安,妈。”彭因坦过来,亲了亲母亲面颊。

“臭死了,快去洗澡。”钟裕彤扇扇鼻子。

彭因坦又笑了。

临走却又听母亲说:“你父亲那里,多久没去了?中秋节你都没回去,这也太不合适了。害我还得听他电话里唠叨你。平常他那里你不朝面也就算了,到底爷爷和奶奶疼你的很,不可以这样。”

彭因坦站下,看着母亲一脸无奈。

“爷爷和奶奶到现在还觉得您是彭家的媳妇儿呢,怎么着,您跟我按时上门请安去?”彭因坦笑问,“那几天我正因为这个工程的事来回飞日本,根本就顾不上。我跟奶奶解释了,她说不用特地回去的,有时间周末回去吃个饭就行。”

“奶奶说不用那不是真心话。这你都不明白?你不回去,那边过节就见冷清。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一年就两个节一定要你到,你还欠着。你自己想想这样做合适不合适。我也懒得多说你,要不是不想因为这些事接你父亲电话,我才不管你。上去吧。”钟裕彤挥手。

彭因坦还想说什么,但看母亲的神色,又赶上今天他自己心情实在是不好,这也非一日两日的话题,也就上楼去了。

洗澡的时候直接开了冷水。

冷冰冰的水从头浇到脚,一层层凉意渗到身体深处,头脑就越来越清醒。

洗好出来,他往书桌前一坐,打开了电脑。邮箱里有几封邮件等着他看,他去倒了杯水。晚上喝了酒,虽然头脑基本清醒了,胃里还是不太舒服。

奶奶就说过,他的挑剔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小时候在奶奶身边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助长了他这毛病。奶奶就总要担心他这个、担心他那个…其实要不是他母亲提起来,他都忘了自己胃出血那回事了。

他自认现在适应能力是一流的。

他敲打着键盘,邮箱忽然又有提示音,有新邮件进来了。他看了一眼,来自Pia。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八)

那个小提示信息就挂在那里,他手指没停下敲击,看着它淡化、消失。等邮件写完,他点了发送键,伸了个懒腰,将电脑关了。

时间已过午夜,此时也称得上是万籁俱寂。他还没有睡意,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活动下四肢。满脑中都是接下来几天要盯的事,一件比一件重要…等事情都过了一遍,他才想到刚刚那封邮件。

题目他是看到了的,《From-Pia:在松本寿司店》。Pia是挺喜欢那家寿司店的。隔段时间她就要去的。有时候出差到欧洲,突然就想吃了,也是一班飞机就直奔札幌。

其实见的多了,那家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环境是很好的。坐在店里,抬眼就能看见几只温驯的猫在外头晒太阳,树上、平台上、台阶上,沉静安逸。而店中U型餐台里,寿司师傅那精巧的手法,看上去比吃到口中更加赏心悦目。

他脚步停下来。

索锁的手法其实并不算很好看,但她的手挺好看的。

今晚本该抓住她的,他还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轻易就让她脱身了…本来也并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这样一而再地被她甩脱,也显得他太无能了吧?

索锁关好地下室门,倒退着上楼梯,捕鼠笼子逐一放下,再确认下饵料放好了才搁下一个。

饵料是她回来之后精心准备的。经她多时研究,这种饵料老鼠最喜欢。不过这家里的老鼠似乎都挺精明,她又不肯用那种极其残忍的老鼠夹,将老鼠一击致命。倒是买了不少捕鼠笼来应对鼠患。可捕鼠笼经常有失灵的时候,老鼠就能偷吃了饵料逃逸。

她想过一些办法,比如养猫。

也不知为何,附近的野猫喂不熟,家里养的猫最终也被外头的猫勾搭走了,家里的老鼠还是照样有。

姥姥说有个把老鼠倒也没什么,有活物才旺相…本来么,事情也确实如此。说是鼠患,大概也就是那么一窝,当个活物养着也就养着了。

偏偏索锁什么都不怕,就怕老鼠。

她是真没办法,才天天安捕鼠笼。

放好捕鼠笼她仍回厨房准备食材,晚上回来的路上接到小虎的电话说这几天感冒了,都不能来帮忙,这样她明天晚上的那桌酒席,就得她全盘自己料理。酒席也是今天晚上临时下单的。跟客人交流了一通,在客人答应由她自由制定菜单的前提下,她才接了活。主要是因为这么紧急的活,她根本来不及准备的很细致,只有从现在家里储备的食材中选择合用的。

她盘算着应该差不多了,明天早上去海鲜市场进点新鲜海鲜就可以的。

明天得早起,她应该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今天晚上出去这一趟,弄的她困极了却也还不能睡。

看看时间虽然过了午夜,海鲜铺的老吴还是没给她回信儿,也不知道明天早上她过去,会不会有货给她…这个老头,早前手机关了机。不让人找着他,弄不好又去做坏事了。

她出了厨房,一时觉得累,往楼梯上一坐。

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看号码,接了。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九)

“大禹?”她边跟对方说话,边掏了烟盒火机出来。听筒里听到大禹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你在外头?赛车?”

大禹说没有呢,他和个朋友刚从修车厂出来,刚看到她发了信息给他。大禹问她,找他什么事。

索锁刚要说,楼梯间的门一响,灯光投出来,披着外衣的姥姥也出来了,只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很久不见了,打个电话给你聊会儿天。我改天再给你电话吧。”

没等大禹说什么,索锁把电话挂了。

她从楼梯上站起来,问:“姥姥,吵醒您了?”

“你准备东西准备到现在?”姥姥轻声问。

“这就睡的。”索锁说。

姥姥沉默片刻,说:“别抽烟了。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

“好。”索锁答应着,“姥姥晚安。”

她往上走,发现姥姥还站在原地看她,就又停下来。

“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又跟大禹有联系了?”姥姥问。

“没有啦,姥姥,我能有什么心事啊。天这么凉,您进屋睡觉吧。”索锁下来楼梯,推着姥姥进屋。在姥姥的小房间里,她等着姥姥缓慢地上了床、盖好被子,“今年冷的有点儿早。”

她说着,揉了揉肩膀。从回了家她就没闲着,忙的浑身是汗,这会儿就觉得冷了。

姥姥催着她上楼睡觉去,等她关了灯,才轻声说:“锁儿,咱也可以搬走的。要是你…”

“姥姥,”索锁笑着说,“别担心那些,有我呢。快睡觉吧。明天早起我去进货…我买梭子蟹回来咱们海吃一顿吧?”

“那寒性的东西,咱就少吃点吧。”姥姥说。

索锁笑笑,关门出去了。

她没在门外停留,重新检查了下屋子里各处的开关,确定该关的都已经关了,才上楼去。往阁楼上她那床上一坐,她才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她深吸了口气,一点点地放松…好一会儿,她探身开了灯,从包里摸出八代木给她的那只信封来,看了看,又打开床头柜。柜子里有一个小保险箱,她将信封放了进去。

她没有立即把保险箱锁上,而是看了一会儿,把里头的一个黑色丝绒小袋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还是沉甸甸的。她没打开,就把小袋子重新放了回去,锁好了保险箱。

她坐在地上,随手拿了本子写写算算。本子上已经有了很多划痕,都是她算数的公式。其实不过是加减乘除而已,她心算也是能算出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还是希望是自己算错了…

楼下的自鸣钟敲了一下。

她往床边一靠,心想这就不洗澡了吧,睡两个小时,也就得起来去进货了…她挣着爬上·床,睡着之前想想,她最近还是不要挑剔客人的好。或许陈润涵的那个单她也可以接。陈润涵人是讨厌了些,至少给钱是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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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因坦觉得有时候事情要顺利起来,便是一顺百顺。

自从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松屋吃了一顿日本料理,隔天又在东来顺吃了顿涮羊肉,虽然两派老师傅还是固执而又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手艺和传统,好歹坐在一处能靠着翻译和比划开始想办法交流了。

他到工地看到他们吵吵闹闹间有商有量,总算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