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声。
放下电话,望向莎莎,她冷冷的眼神注视着我,不由自主的,我就在她的目光里闪了一下眼睛。
她一下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离开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手机握在了手心里。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过道里,我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
转身我看向谢丰:“我也去一下。”说着就跟了过来。
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见莎莎正在镜子前站着,她举着手机,似乎刚刚和人通完电话。
在镜子里她看见了我,她没有转身,在镜中和我对视着。
慢慢的,她放下了电话,对着镜子里的我说道:“我给东霖打了电话,他马上就过来。”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瞬间白的很难看。
“莎莎…”我无力的叫了她一声。
原谅了我,你还是这么恨我吗?
她转身向洗手间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萦绕在我耳边。
“我早就给你说过,我没有放弃东霖,所以你不要让我抓住把柄,最好也不要给我任何机会。”
我真的错了
接下来,在等待东霖到来的时间里,我在忍受着煎熬。
我很想换个位置,坐到莎莎的身边去,但是,莎莎用她明白无误的表情拒绝着我。本来她是一个神经很大条的人,但是此刻,她却看穿了我,她懂我每个细微眼神的心理变化。
谢丰也知道了东霖即将到来,他也变得沉默起来。原本是我一直在对莎莎没话找话说的,这会,我闭了嘴,反倒是莎莎的话多了起来,她的神情显得很轻松,对着谢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关疼痒的话题。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三个人以各自不同的心情在等着东霖的到来。
我的心越来越乱,也越来越紧张。
也许,这就是我想要的,但当它以我始料不及的快捷方式到来的时候,我却发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先一步在痛苦了。
东霖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我握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正好面对着他,他用不悦的眼神盯了我一眼,视线就转向我身边的谢丰,神情立时变得阴郁冷冽起来,不动声色的走到餐桌前,莎莎一抬眼看见他,立即很自然的站了起来。
“东霖,坐!”她指着她身边的位置。
东霖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目光就对准谢丰,谢丰也不回避的看着他,两人就抗上了,谁也不甘心先移开视线。
冷战无声的爆发了。
每一次他们见面,似乎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东霖才特别生气我和谢丰在一起吧。想起上次他和我闹别扭,问我明不明白他的这种心情,此刻,我深深的理解了,或许,在他的心目中,谢丰就是一个这样明目张胆的情敌。而谢丰的底气,确实都来源于这些年和我稳定的关系,因为他知道不论他怎么做,我都不可能不理他。
所以东霖才这么介意他吧。
怕冷战升级,我赶紧开了口:“东霖,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也吃一点?”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小心,仿佛我在心虚。
拿起杯子我喝水。
我看见莎莎看好戏似的瞄着我。
东霖这才看向我:“你吃饱了没?”
我顿时一口水噎在喉咙里,半天没咽下去。
他眼里都是不快:“吃饱了就走吧。”说着就站了起来。
莎莎跟着起了身:“才来就要走啊,不和我说说话吗?东霖。”
东霖看向她,语调放柔和了:“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吧。”然后又回头对我皱起眉,“走吧!”说完就转身去向楼梯。
我只能起身跟他们两人告别。
谢丰还是轻声的两个字:“去吧!”
莎莎却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在东霖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就换了一张脸,刚刚还面带幸灾乐祸,此时却满脸遮不住的失落和嫉妒。
我在她带着嫉意的眼光中追着东霖下了楼梯。
其实莎莎比我单纯,也比我简单,从前的我,能无数次望着她和东霖离去的背影掩盖住自己的这种心情,而她,却一次也做不到。
所以她才怨恨我吧。可以隐瞒她这么久。
来到餐厅外面,东霖的车就停在街边,他低头上车,等我坐进来,开着车就跑,又是不理我。
他在闹脾气,我应该哄他的,然后再和他沟通,其实他未必就是不信任我,或许只是想在我这吃一颗定心丸,但是我却没这样做。我甚至都没有安慰的叫他一声,只是扭着头看着窗外。
车里的气氛逐渐生硬起来,我感觉到他在真正的生气了。
因为我的态度。
车停在了我公寓楼下,他却没下车,还是坐着。
我也坐着不动,低着头看自己紧握的手。
许久他才说话,语气克制而压抑:“你不和我解释一下吗?”他一路上都在等着我先开口。
我却就是不说话。
“要是我今天不回来,是不是你又坐在谢丰的车里让他送你回家?”
我还是低着头。
他扭头看向我,灼人的视线烧灼着我的脸颊,我紧抿住嘴唇,以免它颤抖。
“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他经常这样接送你?”
“…”我还是沉默。
他终于发怒了:“你下车!”
我抬起头看他,感觉到自己面色瞬间冰冷,他也脸色发白,两眼瞪着我。这是东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和他对视良久之后,我转身下了车。推开车门之际,眼角余光撇见他的胳膊晃了一下,似乎想拉住我,但最终却收了回去。
站在车下,隔着车窗玻璃我看他,他脸上影影绰绰的有些灯光的浮影,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清晰,里面写满了深深地失望和心痛。
凝视了我许久,他终于缓缓的驱动了轿车。
车开的很慢,我跑几步就能追上,越到后来越慢,几乎是用轮胎在细细丈量道路,每滚一下,仿佛都要用无穷的力气,我却仍然站着不动,无情的看着它慢慢挪出了我的视线。
在楼下我把自己立成了一根木桩,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了公寓。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直到看见窗外有了点蒙蒙的白,我才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终究睡的不安生,一会梦,一会醒,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天已大亮,怔仲的想了半天,才记起还要去上班。
也许是最后一次去上班了,我特地穿上了商场发的职业装,以前看它总是不顺眼,觉得古板难看,但今天看着,却觉得特别的舒服,原来为什么没发现呢?一定要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吗?还是明知道自己丢失的,就是最宝贵的,却仍要一意孤行的错下去。
也许我错了,我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
可能是没睡好,也可能是贫血,觉得两腿很重,有点提不起来,慢慢的来到楼下。天有点阴,出了楼洞,走了几步,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东霖!
他穿着藏青色的细格英伦衬衫,人显得愈发的廋削颀长。隔着一条马路,他静静的立在阴沉的天空下,手里夹着一支烟,目光穿过间或的自行车和行人定定的凝望着我。
我一下定在了原地,脚再也挪不动一下。
他站了一会儿,灭了烟,越过马路慢慢的走向我。
渐渐离得近了,我才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一抹憔悴。东霖,是不是也一夜未眠?
站在我面前,他看着我:“去上班?”
“…嗯。”
“我送你。”说完他就转身。
我却抬不动脚步。
发觉我没跟上,他回过身来,定睛看向我,忽然就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不该对你发火,是我不好。”他低声的道着歉。
不是,是我的错!我在心里回答他。
“我应该相信你,不应该乱吃醋,你们是同班同学,不可能不来往。但是以后你坐他的车,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他的声音哑哑的,搂着我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我闭上眼,使劲把眼里的泪意逼退。
我知道不能流泪,以后,再也不能在他面前流泪。
楼栋里有人出来,经过我们身边好奇的打量着我们,马路上也有人频频回首,我轻轻挣扎,叫着他:“…东霖。”
他总算放开了我,牵着我手,走向他的车。
坐在车里,他又伸手抱住了我。
我又轻轻挣着:“东霖…路上好多人,都在看。”
他还是不松手:“让他们看好了。”
我不再挣扎,让自己陷在他的怀里,这样的拥抱,还能有几次?
他把脸贴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你下班以后,我们俩一起去买戒子。我昨天想了一下,觉得我们直接买结婚戒指算了,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出话。
他又说:“三点我来接你,买了戒子之后我还要赶回外地,有个工程快收工了,我要去把好最后一道关。”
我静静地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许我真的错了,说不定,我也是东霖心里那颗最亮的星。
午饭过后,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是瓢泼大雨,夹着很大的风。
我坐在电脑跟着打着字,何丽端着茶杯站在我身旁。
“今天你抽什么风,怎么想到穿官服了,又不搞活动!”
“我怕以后穿不到了。”我笑着说。
她看着我:“为什么?”
我用鼠标点了打印,抬起头看她:“何丽,以后有空去上海,别忘了来找我玩。”
她眼睛立时瞪圆了:“什么意思?”
我把刚打印出来的纸递给她:“自己看吧。”
她低头瞄了一眼,就嚷了起来:“你要辞职?”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立马都围了过来:“陈玉…你真的要辞职?”
我对每个人微笑:“我在上海找了个好工作,工资比这高一倍,以后不能陪你们了,欢迎你们找我来玩。”
顿时一片哗然,我从何丽手里抽回那张辞职报告, “我现在就去炒老板的鱿鱼,有没有人陪着我去?”
他们都噤了声,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我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背对着他们挥舞着手里的辞职报告。
老总的办公室里,那个四十岁,带着一个游泳圈却也照样器宇轩昂的男人坐着大班椅里望着我:“我没亏待你吧,平时你请几天假要去上海看亲戚我都准了,你要年假也给了,为什么要辞职?”
我对着他笑的灿烂:“老大,你给的工资太少了,我每个月要还房贷,还要坐飞机,还要过生活,我是被迫离开你的。”
他故作生气的样子:“没良心的丫头片子!谢丰知不知道你要走?”
“他第一个知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谢丰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的糖衣炮弹打垮了,他是资本家,你是公家的人,千万别忘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提醒的好!提醒的好!那小子前两天和我吃饭,还带了瓶30年陈酿的茅台,你不提醒我,我真的要被他灌晕了。”
我咋了下舌,难怪我一向和他好说话!一瓶酒,都要四五千,谢丰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两点多,我做着下班前的最后一次巡场。看着一个个漂亮的专柜,心里竟生出了惆怅,以后,不会第一时间领略到时尚潮流,也不会天天有机会这样逛商场了吧。
回到办公室,在门口遇见了何丽,她踏着湿漉漉的凉鞋走了进来:“真晕!这种大雨天还有厂家送货,害我踩着雨水给他们签上货单。”
抬眼她看见我,立即拉住我胳膊,一脸兴奋的对着我耳语:“哎!我看见你男朋友了,顶着哗哗大雨,一动不动的坐在车里,正在后门等你呢。”说着她看向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两点半,他也来的太早了吧。”
我僵立在门口,她推了我一把:“你不去看看他?”
我牵了下嘴角:“还没下班。”
她撇我一眼:“你都要辞职了,还在乎这?”
“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切!”她不屑的的哼了一声。
在办公桌上我埋头做着离去的整理工作,极力忽略着窗外的雨声,也无视窗玻璃上倾泻的水帘,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作响,我耳朵里却偏偏灌满了哗哗的大雨声。
那样如注一般浇灌的雨水,打在车顶上,在密闭的窄小车厢里,会发出怎样的回声?
连续不断地一直倾听,会不会感觉这雨下到了自己的生命中来?
然后就记住了一场一辈子少有的大雨。
墙上的闹钟响了三下,交接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人进进出出,何丽拎着包喊我:“陈玉,你还不走?你忘了有人在等你啊?”
我对她笑一下:“你先走,我马上就下去。”
“那我走了啊。”
“拜拜。”
十分钟过去了,我仍然没有走。电话响了起来,让我心悸的名字。
“东霖。”
“怎么还不下来?我看见好多人都出来了。”
“我在开个楼面主管的会议,不知道几点结束,你不要等我了。”
他半天没出声,许久才说:“…我再等一会。”
“你不是还要赶去外地吗?”
“我晚一点走好了。”